“一带一路”语言安全面临的现实挑战及治理路径

2023-05-08 06:34张耀军
人民论坛·学术前沿 2023年7期

【摘要】语言是国家间交往的重要媒介,各国通过运筹语言关系维护自身国家利益,国家间语言博弈一定程度上成为建构国际安全机制的重要因素。当前随着国际环境日趋复杂,“一带一路”倡议面临的语言安全挑战日益严峻。小语种资源匮乏、英语一语独大、国际话语格局失衡、全球语言认同差异突出、国际语言秩序调整带来的不确定性增强是“一带一路”语言安全面临的主要挑战。打造“一带一路”语言文化共同体、加强“一带一路”语言安全话语体系建设、提升中文作为国际语言安全公共产品供给能力是“一带一路”语言安全的重要治理路径。

【关键词】“一带一路”  语言安全  全球语言治理  国际话语格局  国际语言秩序

【中图分类号】H004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3.07.010

引言

語言是一种符号权力,与国际安全密切相关。全球化进程中国家间交往频密,语言矛盾冲突时有发生,语言在全球治理中的安全价值日渐显现。当前随着共建“一带一路”务实合作的持续推进,多元语言文化碰撞增多,语言安全呈现复杂态势。通过“一带一路”语言安全治理促进共建“一带一路”安全发展,既是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保障途径,也是服务总体国家安全观、维护国际安全秩序的重要抓手,意义重大。

近年来,学界探讨“一带一路”语言安全的研究逐渐增多,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如下方面:一是“一带一路”语言安全的内涵、体系、分类和评估;二是“一带一路”中文国际传播中的语言安全问题;三是“一带一路”语言文化安全;四是“一带一路”跨境语言治理;五是区域国别视角下部分国家或地区维护语言安全的做法和经验。总体来看,既有文献对“一带一路”语言安全研究仍显薄弱,问题导向的整合性研究尚不多见,一些研究缺乏实践路径方面的探索。多数研究基于一国国家安全视角,国际安全的视角不足。有关研究普遍从语言学角度出发,与其他学科交叉融合方面有待深化。本文在已有研究基础之上,从全球语言治理的安全维度出发,坚持问题导向,重在探究“一带一路”语言安全面临的现实紧迫挑战并尝试提出有针对性的治理路径,以期为“一带一路”语言安全提供国际关系的观察视角,丰富和拓展共建“一带一路”安全发展的学理内涵和实践支撑。

语言在全球治理中的安全价值

语言的使用能够建构或解构意义,影响行为体的安全判断,成为国家间利益纷争和矛盾冲突的话语根源。从全球安全治理视角看,语言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语言是构建国家安全的战略资源。语言具有工具属性,治国理政中的语言问题直接影响国家安全。据统计,世界上有125个国家在宪法中提及语言问题,其中100个国家明确规定了本国的国语或官方语言,并赋予国语和官方语言使用方面的某些特权(Spolsky, 2012)。在国家形成和治理过程中,执政者一般都通过颁布法令等手段,强力推行语言的统一,保证政令畅通,同时彰显语言的国家标记功能,借以强化国家的凝聚力和中央集权,增强国民的国家认同(赵世举,2019)。除此之外,语言作为情报工具,在国家安全治理中发挥重要作用,涉及国家安全的多种信息都需要语言和语言分析技术的支持。

语言具有社会属性,赋予言语者不同的社会地位和身份象征,影响国家社会安全。除了作为人际交流和行为协调工具,语言还具有承载与构建特定文化、标记与识别国家和民族的社会功能。通过将社会划分为不同的言语社区,语言使个体结成群体,形成不同的人类社会。不同的语言凝聚着不同的人群,不同的乡音系连着不同的乡亲群体。语言发挥着社会黏合剂、稳定器的作用,一旦某一群体的语言发生诸如功能萎缩、地位降低等问题,该群体的稳定就会出现危机,甚至引发该群体为了维护自己的语言权利和相关利益的抗争,形成社会冲突,影响国家安全(赵世举,2019)。

语言具有文化属性,是民族文化的外在表现形式,影响国家文化安全。作为记载民族历史和文化的“活化石”,语言蕴藏着民族历史文化演进的轨迹和基因,透过一个民族的语言系统可以探视其所代表的民族的社会风貌、人群心理、道德观念、社会形态等。民族成员则通过语言联结形成文化认同,确立自身身份归属。如果一个国家或民族的语言消亡,则语言背后所蕴含的文化资源也将难以继续传承,语言也就沦为无法被解析的密码,丧失了其社会流通性和文化认同功能。

话语是影响国家安全的重要因素。主权国家是国际关系中的主要行为体,通过话语行为维护自身国家安全。国家间话语行为产生的影响通常表现为提出倡议、缔结条约、达成协议等,在和平与发展的时代,这些话语行为更多地表现为促进经济合作与人文交流。但是,当言语伴随着武器部署或军事行动时,随之产生的安全问题便会引发国际社会广泛关注,并给相关国家带来安全隐患。

以美国和日本之间的言语互动为例。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提升,美国担忧其全球霸主地位受到威胁。为了维护自身国际地位,美国认为有必要遏制中国的海上力量以及中国在亚太地区的发展势头,提出“印太战略”,声称要在亚太地区强化“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美国的发声激起了日本的回应,日本认为加入美国主导的“印太战略”符合自身利益以及日美共同利益。美日之间的外交互动以语言为媒介,完成了由认识到刺激再到反应的话语行为过程。

话语实际上反映国际权力结构。一国话语能力大小不仅影响该国地缘战略竞争力和情报搜集力,还关系到该国的外交能力、国防能力等一系列影响国家安全和发展的关键问题(徐英,2018)。随着非传统安全领域竞争日渐加剧,国际体系结构中的文化及意识形态博弈愈益增强。话语能力与话语权成为国家维护自身安全和参与国际安全秩序创制的要素与依据,通过话语战略维护和强化国家安全,也成为大国博弈的通常做法。

语言互通是共建“一带一路”的安全基石。“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推动中国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并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具有深远战略意义。“一带一路”倡议的落地实施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多方面内容,其所有的愿景与行动均以语言沟通为基础,语言互通惠及经贸往来、人文交流和民心相通。

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正加速演变,气候变化、能源危机等全球性问题给人类社会造成的影响前所未有,传统安全威胁和非传统安全威胁相互交织渗透,共建“一带一路”面临的国际环境日趋复杂。语言文化差异在大国关系和周边安全环境复杂多变、新冠疫情等非传统安全威胁上升的背景下被放大(张耀军、焦思盈,2022),语言冲突日益成为突出的国际安全问题,当前的地区热点和国际冲突多数伴有语言问题。“一带一路”覆盖全球语言多样性最为丰富、文化差异性最为突出的地区,随着共建进程的不断加快,语言安全问题日渐浮出水面。如何回应共建国家多元化的语言利益诉求,正视语言矛盾,缓和语言冲突,确保共建“一带一路”语言安全,是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安全发展的前提要件。

“一帶一路”语言安全面临的现实挑战

语言安全概念最早由美国语言学家豪根(Haugen, 1962)提出,原指个人因语言形式和用法不准确而产生的心理不安。此后,这一概念逐渐从语言本体领域拓展到多语社会中的语言应用、语言地位和语言身份问题,并发展到语言对于国家安全、政治稳定和社会发展等问题的影响之上(沈骑,2016)。如法国社会语言学家卡尔韦(Calvet, 2006)认为,语言安全是指不同个体、群体、社会乃至国家的语言生活免受恐惧和担忧、没有安全隐患。我国学者陈章太(2009)认为:“语言安全是指语言文字及其使用能够满足国家、社会稳定和发展的需要,不出现影响国家、社会安全的语言问题。”概括而言,语言安全具有长期累积而成、广泛存在并依附于其他安全类型之上,会产生溢出效应和不断演变的安全特征(方小兵,2018)。相比军事等传统安全领域,语言使用成本低,灵活性强,受主观因素影响较大,易于形成安全挑战和安全威胁。在共建“一带一路”进程中,如下语言安全现实挑战需要得到深入认识和妥善应对。

小语种资源匮乏。截至2022年年底,我国已与149个国家签署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这些国家的官方语言涵盖全球九大语系[1]的不同语族和语支。其中,将小语种(一般指联合国官方语言——汉语、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俄语、阿拉伯语之外的语种)列为官方语言的国家数量庞大,达到84个,占所有共建国家总数的56.4%。

中国目前所拥有的小语种教育资源以及人们的学习意识还远远不能与“一带一路”覆盖的广泛语言疆域与语种数量相匹配。以北京外国语大学为例,作为全国重点外语院校,北外现已开设101种外国语言[2],基本囊括与我国建交国家的官方语言,对“一带一路”大体实现了全覆盖。但从长远和精细需求来看,满足共建“一带一路”引领全球可持续发展的小语种资源仍显不足。一方面,熟练运用小语种需要扎实的词汇语法基础,做到大量反复记忆与练习,且需深入了解不同国家和民族的文化个性并融入当地语言环境。另一方面,“一带一路”建设更多涉及经贸投资、能源合作、基础设施建设以及人文交流等诸多领域的合作,多数情况下需要的不仅仅是通晓语言的“单一型”人才,更是具备多领域知识的“复合型”人才。但在以往的外语规划中,“基础教育阶段开设的外语语种单一化严重,几乎成为一边倒的英语教学;并且外语教学质量总体不高,外语学习者水平整体偏低”(戴曼纯、李艳红,2018)。更为紧迫的是,我国目前尚未从国家安全层面制定语言法律法规,规范引导外语教育教学。外语教学层面存在语言数量不全、语种分布不均、语用目的不明、语言应用能力不强等突出问题,需要进行结构性调整并积极考虑制定单独的小语种政策规划和法律法规。

英语一语独大。2022年,在参与共建“一带一路”的国家中,有40个国家将英语列为官方语言,占共建国家总数的26.8%(见表1)。英语即使不被定为官方语言,也是各国进行跨国沟通的最常用语。据统计,2022年全球范围内使用英语的人口总数为14.53亿,其中母语人口3.73亿,非母语人口10.8亿。[3]“一带一路”虽然覆盖多元文化,民族和语言多样,但英语一语独大(李宇明,2018)的局面短期内难以发生实质性改变。

英语全球化固然便利世界沟通与交流,然而语言作为一种软权力,能够建构、传播和重塑文化及其生态,催生语言霸权与文化霸权。20世纪以来,美国崛起成为世界超级大国,与之相伴的美国文化强势席卷全球。英语作为承载其文化价值的工具,推动美国主张的各类信息与价值观的全球传播。换句话说,美国在全球话语中的优势地位离不开其发达的文化传播体系和语言支配地位的支撑。英语语言霸权最初体现在空间地理平台上的不断扩张,之后逐步深化成为一种制度性语言霸权,使美国在国际经贸制度、政治价值观念、教育文化等领域具有重要影响力(郭蔷,2009)。语言作为思维和交流的媒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语言学习和使用者在文化上的选择偏好。英语一语独大既是这种选择偏好的表现,也是英美文化霸权在全球语言格局上的投射。这种语言文化霸权,往往强势推行某一单一语言,压制其他语言,不可避免地会造成语言冲突,带来弱势语言空间收窄、母语生存困难等全球性语言安全问题。

国际话语格局失衡。语言本身可以建构危机,在某种程度上,安全危机首先从话语危机开始(孙吉胜,2020)。当话语表现为国际政治工具时,消极的话语会令国家陷入话语危机,政治风险和政治威胁随之产生,给一国国家安全造成隐患。从这个角度看,话语产生的问题并不起源于话语本身,而是起源于话语者,即国际社会中的国家。语言本身是一种表现形式,是无害的,但当语言置身于语篇之中、现身于国际场合之时,它就成为有利害关系的、具备行事功能的表现形式,成为了建构关系的意义结构和治理工具。

从“话语”角度出发,“一带一路”旨在向世界传递中国关于国际秩序的理念以及主张,推动构建一个更具包容性和认同感的国际话语体系和国际秩序(王铭玉、崔雪波,2021)。然而,当前“一带一路”倡议在国际舆论场中遭受较大话语压力,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刻意制造“一带一路”不实言论,接连抛出“马歇尔计划论”“朝贡体系论”“国家资本主义论”“债务陷阱论”“胁迫外交论”等各式“中国威胁论”话语叙事,在国际规则制定、国际事件评判上进行话语垄断,企图降低“一带一路”的国际认同度与接受度。语言在国际事务中是一种权力,代表着一国国际地位和国际影响力(文秋芳,2015)。为应对美西方话语抹黑,“一带一路”倡议需要进一步提升国际话语权,构建多样的叙事方式和叙事主题,以谋求共建“一带一路”话语安全和共建国家利益的最大化。

全球语言认同差异突出。语言不仅是交流的工具、文化的载体,更是识别不同族群的身份标志,具有象征意义。族群构建过程中,成员通过共享语言、共有知识和共同生活方式等获得群体身份认同,在心理层面获得归属感。这种统一性的行为和思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不断的社会实践中逐渐沉淀下来形成民族文化。一种民族文化对内具有统一性,对外则具有对立性,民族间的对立性可以强化民族内的统一性。这种对立统一体现在语言文字上,使得语言成为一个民族异于其他民族的最显性特征,语言认同则是民族最重要的认同标记。民族文化的认同差异投射到其所使用的语言之中,便使语言认同具有对内趋同性和对外趋异性(汪幼枫,2010)。

“一带一路”倡议连接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三大宗教,穿越中华、印度、波斯-阿拉伯、希腊-罗马四大文明圈,涉及民族数量多达数百个,一些文化具有相似性,但更多隶属不同文明圈,多种民族文化交织,语言认同情况复杂。例如,中亚地区有包括哈萨克、吉尔吉斯、塔吉克、土库曼、乌兹别克等在内的130多个民族,语言数量达46种(王新青、池中华,2015)。由于历史上长期处于部落社会,非洲的民族和语言多样性特征更为明显。据估计,非洲使用的语言多达2000多种,占世界语言总数的30%(罗美娜,2011)。以非洲人口最多的国家尼日利亚为例,“这个人口约为1.7亿的国家拥有250多个族群,本土语言总数超过500多种”(张建伟,2017)。一些国家或民族将语言视为最重要、最有实感的边界(Mikhaleva, 2021),而过分强调语言的“身份标识”则可能加剧语言文化冲突,带来语言安全问题(杨波、王天驹,2021)。对在上述地区共建“一带一路”时将要遇到的语言认同和民族文化差异的障碍要有心理准备和应对预案。

国际语言秩序调整带来的不确定性。“语言秩序是制度化的语言等级关系,表现为语用域、制度支持力度、财政资源、人力资源、公共资源等的多寡”(周明朗,2009)。过去,全球语言关系遵循的是以英语为主导的国际秩序,这种语言秩序以文化优越性、资源独占性为突出特征,逐渐形成语言霸权,挤压其他语言的生存空间。长期以来,中文一直处于被动接受这一国际语言秩序的状态,中文语言文化安全始终面临挑战。以“一带一路”倡议为契机,共建国家的多语化使得中文成为促进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媒介之一,中文所处国际语言地位面临结构性调整。

据统计,目前中國以外正在学习中文的人数约为2500万,累计学习和使用中文的人数接近2亿,全球已有70多个国家将中文纳入国民教育体系,162个国家和地区设立了541所孔子学院和1170个孔子课堂。中文国际化尽管取得可喜成就,但从全球语言格局和国际语言地位来看,中文国际影响力仍然与我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综合国力不符,与英语、法语、西班牙语等语言存在一定差距。在国际语言秩序调整的过程中,全球语言格局受国家间外交、文化、经济等多重因素影响,是一个复杂联动的演变过程,中文国际地位的提升需要长期的资源投入和政策支撑。

“一带一路”语言安全治理路径

语言既是影响国家安全的潜在因素,也是保障国家安全的重要资源。结合语言本身所具有的社会、价值和文化等方面的多重属性,以及共建“一带一路”语言安全面临的现实挑战,本文提出如下语言安全治理路径。

打造“一带一路”语言文化共同体。语言文化沟通有助于不同人群了解彼此之间的文化差异,在交流互鉴中不断重新认识和自我调整,在相互碰撞和融合发展中增强各自文化的包容性和内生动力。在“一带一路”从“大写意”到“工笔画”的共建过程中,各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深入细致地了解他国语言文化,促进语言安全合作融入各自国家整体安全战略之中,共同应对各种安全风险挑战,形成相互依存的语言文化共同体。

构建语言文化共同体,要尊重共建国家民族语言平等权利,不通过外在强制进行语言行为协调或安全治理,而是充分发挥自身语言文化的主体性,共同遵守集体认同规范。在此基础上,推动构建“一带一路”全球语言伙伴关系,缩小认同障碍,消除文化壁垒,让语言文化成为增强共建“一带一路”文化认同和政治互信的纽带,推动实现语言文化的全球互联互通。

针对语言霸权主义,推动共建国家开展“一带一路”全球语言治理,管理语言矛盾冲突,反对语言强权,倡行语言平等,树立共情意识,尊重各国、各民族语言文化情感。同时,发挥共建国家自身语言资源优势,积极培养非通用语复合型人才,不断完善外语教育教学体系,改善“一带一路”小语种资源不足现状并化解英语语言侵蚀的现实挑战。

加强“一带一路”语言安全话语体系建设。语言安全话语体系是事关语言安全评估、防范和应对的一系列概念、方法和分析工具的集合。在全球语言博弈中,建设“一带一路”语言安全话语体系需要共建国家形成自身独特看待和分析全球语言问题的概念和方法,并在此基础上基于多元行为体自身的主体性考量,塑造、传播主体间普遍认可的规范性信息,营造有利于共建“一带一路”共同发展的安全话语环境,同时能够有效化解西方国家对“一带一路”的话语“打压”和舆论“他塑”。

“一带一路”语言安全话语体系建设要始终注重防范和化解影响共建进程的各类内部语言问题以及国际话语失衡等外部风险挑战。为此,要基于共建“一带一路”国家的社情民意制定和完善国家语言安全方案和话语方略,建立语言安全舆情监测、风险预警和应急救援机制,建设覆盖多语种的语言风险识别和防范案例库(沈骑,2016),及时发布语言风险预警信息。切实提升共建国家“一带一路”话语叙事能力,从话语内容、形式、风格等多方面建构“一带一路”安全发展的国际形象,用客观真实、理性平和的语言讲好“一带一路”经济发展和人文交流的故事。加强外语教育教学,健全外语语种,培养更多高质量多语种人才,更好地以语言文化为切入点,服务国家总体利益和“一带一路”语言安全。

提升中文作为国际语言安全公共产品的供给能力。中文具备共享属性,使其成为国际公共产品,提高向国际社会供给中文公共产品的能力,有助于世界共享中国智慧,了解共建“一带一路”合作共赢本质,同时为国际语言秩序调整提供中国动力,加强中文在世界范围内的使用域和国际语言地位。

一是因应语言霸权主义对中文语言安全构成的挑战,积极打造政府引导、企业支撑的语言文化传播体系。发挥政府部门引导作用的同时,重视市场机制和社会力量,协调国内外企业、教育机构、华人华侨等多方面资源,根据目标群体不同知识需求提供语言服务和文化产品,稳步提升中文国际通用性。二是因应科技水平相对较低带来的数字化程度不足问题,积极利用数字技术提高中文国际传播效能。可构建以孔子学院等机构为主要行为体、网络在线教育为主渠道的数字化中文教育体系,充分利用线上智能语言学习平台、社交媒体、中文学习类App、流媒体平台、门户网站等推进国际中文教育。三是加大重点国家的中文教育力度,提升中文国际语言文化市场份额,推动语言辐射效应最大化,既努力保障“一带一路”内部语言安全总体稳定,又高效促进共建国家联动对接,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加速利益融合。四是将国际中文教育提升至事关国家安全的战略层面对待,规划中文语言形象,将国际中文教育打造成为提升中国形象、提高中国国际地位、增强中华文化软实力的重要抓手。同时,考虑制定国家语言安全政策规划,完善国际中文教育方式方法,避免“中文入侵论”“文明冲突论”等不实言论干扰。

结语

“一带一路”语言安全是共建国家互利合作的前提,也是实现“一带一路”倡议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的基本保障。作为中国参与和引领全球语言治理的重要领域之一,“一带一路”语言安全还关乎全球安全治理,战略价值突出,需要不断深入研究与思考。在当前全球语言文化传播和国际话语场域仍然“西强我弱”的背景下,如何构建维护“一带一路”共同发展的语言安全机制,激发多元安全话语主体认同与共识,发挥中国作为全球语言大国构建语言文化共同体的作用,将是我国促进全球语言治理亟需加大投入的领域,需要持续予以关注。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全球语言治理面临的问题和对策建议”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1BYY080;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研究助理江训斌、刘爱彬对本文亦有贡献)

注释

[1]一般认为,目前世界范围内的语言可以分为九大语系:汉藏语系、印欧语系、阿尔泰语系、闪含语系、乌拉尔语系、南亚语系、南岛语系、高加索语系和达罗毗荼语系。

[2]参见北京外国语大学官网,https://www.bfsu.edu.cn/overview。

[3]Ethnologue,“ What Is the Most Spoken Language?“ https://www.ethnologue.com/guides/most-spoken-languages.

参考文献

陈章太,2009,《语言资源与语言问题》,《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4期。

戴曼纯、李艳红,2018,《論基于国家语言能力建设的外语规划》,《语言战略研究 》,第5期。

方小兵,2018,《语言安全的内涵、特征及评价指标》,《辞书研究》,第6期。

郭蔷,2009,《英语霸权的历史演变——国际关系视角下的语言问题》,《史学集刊》,第2期。

李宇明,2018,《语言在全球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外语界》,第5期。

罗美娜,2011,《非洲国家的多元语言使用问题》,《世界民族》,第2期。

沈骑,2016,《“一带一路”建设中的语言安全战略》,《语言战略研究》,第2期。

孙吉胜,2020,《从话语危机到安全危机:机理与应对》,《国际安全研究》,第6期。

王铭玉、崔雪波,2021,《“一带一路”背景下的对外话语体系与建构》,《山东外语教学》,第5期。

王新青、池中华,2015,《丝绸之路经济带中亚五国语言状况考察与思考》,《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5期。

汪幼枫,2010,《现代社会的语言趋异及其社会学意义》,《江苏行政学院学报》,第5期。

文秋芳, 2015 ,《中文在联合国系统中影响力的分析及其思考》,《语言文字应用》,第3期。

徐英,2018,《冷战以来美国的语言战略变迁》,《美国研究》,第1期。

杨波、王天驹,2021,《中亚国家语言安全问题探析》,《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第6期。

尹小荣,2017,《语言问题安全化的反思》,《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第1期。

张建伟,2017,《语言与国家建构漫谈》,《语言战略研究》,第6期。

张耀军、焦思盈,2022,《风险社会视域下“一带一路”人文交流风险特征识别与管控路径探析》,《国外社会科学》,第5期。

赵世举,2019,《语言在国家安全中的角色和功能》,《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2期。

周明朗,2009,《语言意识形态和语言秩序:全球化与美中两国的多语(教育)战略》,《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1期。

Daria Mikhaleva,2021,《乌克兰新语言法:身份认同政治中的历史因素》,《公关世界》,第6期。

Calvet, L-J., 2006, Towards an Ecology of World Languages, Translated by Andrew Brown, Cambridge: Polity Press.

Haugen, E., 1962, "Schizoglossia and the Linguistic Norm," Monograph Series in Languages and Linguistics, 13, pp. 63-69.

Spolsky, B. (ed.), 2012, The Cambridge Handbook of Language Polic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责 编∕张 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