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之语

陆春祥

若干年前，我做记者的时候，曾经采访过一个养蜂大王。至今，我还深刻地记着他说的一句话：蜂是有灵性的，你像对人一样对待它，它就会很好地回报你。他还自豪地说，他听得懂蜂之语。

650多年前，元末明初政治家、文学家刘基，也很语重心长地讲了一个关于蜂之语的故事。

在齐国灵丘，有个老先生是个养蜂高手，养的蜜蜂每年都能产出好几吨的优质蜂蜜，还有和蜂蜜一样多的蜂蜡。宋代以前，使用蜂蜡还仅限于富贵之家，晋朝贵族石崇和他人斗富，用蠟烛作炊，就震惊当世了。有人说，老先生家的富裕程度，和有封地的贵族有得一比。老人去世后，他的儿子继承了这份产业。可是没到一个月，蜂群就整窝整窝飞离，他也不管它，任它们离去。一年多的时间，蜂群跑掉了一大半；又过了一年多，蜂群全跑光了。这个家就很穷了。大企业家陶朱公（范蠡）有次经过灵丘，听到这个故事，于是就做了一番调查研究。他调查的主题是：这家人为什么以前生意做得这么好，现在这么贫穷呢？

被调查的是养蜂人的邻居，一个见证他家兴旺和衰败的老人。这个老人告诉陶朱公：没有别的什么原因，都是因为蜜蜂啊。

老人帮陶朱公分析了个中原因。

以前老先生养蜂，园里有专门给蜂们住的大茅屋，还有专门的人员管理这些茅屋。蜂们具体住在什么地方呢？他把掏空的树木做成蜂房，这样的蜂房没有裂缝，没有臭味。布置这些蜂房也是有讲究的，不仅要疏密有间，要新旧有序，要坐落有方位，还要注意窗户的朝向。蜂群多了怎么办？那就五个编为一组，五组编为一伍，一个管理员就管理一伍。管理员的职责就是，照顾蜂们的生活，调节蜂房的温度，并按时打开和关上蜂房的门窗，夏天不让它们在太阳下暴晒，冬天不让它们在冰雪中受冻。蜂们繁殖多了就及时分群，少了就给它们合并。一个重要的节点是，绝不能让两只蜂王在同一个窝里，否则就会窝里斗。而且，老先生还非常注意蜂房的清洁卫生。比如，要扫除蜘蛛和蚂蚁，要驱散土蜂和食蝇蜘蛛。再有，老先生取蜂蜜也很科学，只是分出蜜蜂剩余的就够了。这样的话，原有的蜂们就很安心地待着，新生的蜂也养得好。陶朱公听到这里，若有所思，老先生这样治理蜂群，有那样的收获不奇怪。

邻居接着再细细数落老先生的儿子。儿子一点也没有这样的头脑：园子茅屋他不修理，污秽他不清理，燥热潮湿他也不调节，蜂房的门窗开启和关闭更没有规律，蜂们的居住条件越来越差，越来越不喜欢它们的蜂房。时间长了，毛虫和蜜蜂同住一个蜂房也不知道，蝼蚁蛀它们的蜂房也不制止，食蜂鸟白天掠杀蜜蜂，狐狸晚上偷窃蜂蜜。这些，这个儿子统统不管，他只管取蜂蜜就完事了。

其实，参与这次调查研究的，还有陶朱公的下属，对于这样活生生的案例，陶朱公自然不会不加点评：“你们这几个人要记住啊，治理国家对待民众，可以借鉴这样的事呢！”

我对陶朱公的点评似乎意犹未尽。其实，我们还可以把那些蜜蜂看成是一个个人才，那么，那个老先生和老先生的儿子就是不同类型的单位领导。陶朱公的点评，刘基的用意，其实极简单，那就是我们要懂蜂之语。

（摘自七一网 七一客户端/《笔记中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