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礼

魏忠锐

1.某大楼前（日/外）

這是一幢颇有年头的住宅楼，楼体高处冒着浓烟烈火，现场正展开消防救援。

一名消防员战士冲到刚救出一名群众的王文涛身边，紧张地报告：“李队还没出来。”

王文涛转身迅速冲进了大楼。

浓烟从一扇窗户喷涌而出。

突然，王文涛背着昏倒的消防员李东升从楼梯口冲了出来。

李东升被迅速放在医护担架上，正要抬走时，他拉住王文涛的手臂气若游丝地：“兄弟，我欠你一条命。”

王文涛拍拍李东升，招呼医护人员快走。

李东升在被抬走的过程中，艰难地将手举到头侧，向战友王文涛敬礼。

（字幕：两年后……）

2.消防训练场上（日/外）

暮色临近，夕阳染红天边云霞。王文涛与李东升正在训练场上赛跑。

王文涛领先，停下。李东升紧随其后到，扶着王文涛，稳一下步伐。

李东升大口喘气：“每次都跑不赢你啊。”

王文涛看着远处，沉思一下，笑着：“再比一次吧。”

话刚出口，王文涛就起跑了。

李东升喊着：“耍赖啊你。”紧接着追了过去。

王文涛故意放慢速度。李东升超了过去，在终点处挥拳庆祝。

王文涛没再跑，而是走过去，平静地：“兄弟，我决定走了。”

3.宿舍门口（日/内）

王文涛背着整理好的行李。

李东升不舍地看着，一把拉过王文涛拥抱着。

王文涛掏出自己的军功章，擦拭几下，放到李东升手里：“送给你啦。”

李东升：“这可是你救我那次，拿命换来的。”

王文涛笑笑：“你留着，记着这事就行。”

李东升紧紧攥着军功章。

王文涛转身，摆摆手：“走了。”

李东升看着走廊里王文涛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敬了个礼。

4.消防队某会议室（日/内）

消防队内的一次学习会议。李东升非常认真地边聆听边记录着。

（背景声为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消防改制的一段训词：“改革转制后，你们作为应急救援的主力军和国家队，承担着防范化解重大安全风险，应对处置各类灾害事故的重要职责，党和人民对你们寄予厚望。”）

5.李东升办公室（日/内）

李东升站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相框，看着与昔日战友王文涛的合影。接着，他把放在桌上的帽子拿起，端正地戴上，走出办公室。

6.某茶室（日/内）

装修典雅的私密茶室内，已经退伍的王文涛正与几个朋友喝茶谈事。

王文涛与朋友靳总坐在一侧，对面坐着肥头大耳的赵总，赵总身后站着两个小跟班。

靳总热情地向赵总介绍着王文涛：“这位可是我们市里鼎鼎大名的救火英雄。”

王文涛笑着：“靳总，你才是我的救火英雄啊。你那批货，价格上真是太给面子了，就是量有点大，我一次吃不消啊。”

靳总朝赵总使了个眼色，笑着：“你看，这不就是请赵总来的目的吗。”

王文涛诚恳地：“赵总，只要你帮我解决这笔资金，一个月的时间，我准能还上，你放心。”

赵总盘着手里的核桃，点点头：“好说，好说。”

靳总端起茶杯：“来来来，以茶代酒。”

众人碰杯欢笑。

7.训练场（日/外）

清晨，风吹动着训练场上的红旗。

李东升一个人在奔跑。

他从远处跑来，坐着喘气，目光看向远方。

8.李东升家（夜/内）

厨房餐厅区域，空间并不宽敞，但收拾得很整洁。

李东升忙进忙出地端菜，妻子在厨房炒菜。

不满七岁的儿子围着餐桌，眼馋地看着。桌上已经有好几个菜了。

儿子：“爸，咱家今天过年呀？”

李东升笑着摸摸儿子的头：“比过年还隆重。”

妻子一边忙着手头的活，一边扭头叮嘱孩子：“别偷吃啊。”

门铃声响起，儿子从椅子上下来，要去开门。

李东升抢先一步：“我来，我来。”

门开，是王文涛带着妻女（王文涛的女儿也是六七岁的样子）来了。

“王哥，好久没见了。”李东升开心地伸出手来想握手，但看到王文涛拎着东西，不方便，忙换成敬礼，热情地招呼着，“不用换鞋，快进屋，快进屋。”

王文涛把手里拎的东西往上拎拎，示意：“你看，就一点水果，还有两罐你大娘亲手做的豆酱。不犯错误吧？”

李东升热情地请王文涛一家进屋。

两家人围桌而坐，边吃边聊。

李东升给王文涛倒上酒，自己却端着水杯，站起来敬王文涛：“王哥，敬你。”

王文涛坐着没动，不说话，场面顿时有点尴尬。

王文涛也站起来：“你现在高升了，也不拿我当兄弟了。”

一旁的妻子捅了捅王文涛。

李东升忙解释：“部队禁酒，你也知道。”

李东升妻子忙上前敬酒，寒暄：“要不是你救了他，我们这个家就没了……”

王文涛没接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李东升与妻子也忙跟着喝一口。

两个孩子坐在旁边不解又紧张地抬头看着。

王文涛妻子赶紧岔开话题，给两个孩子夹菜：“你俩吃菜。”

王文涛调整情绪，看着李东升的儿子，笑着：“我跟你爸，太久没见了。没事哈。”

李东升的儿子懂事地端起面前的饮料杯：“叔叔，我敬您。”

王文涛：“哎，还是我侄子懂事，这我可得干了。”

王文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场面恢复了和谐。

窗外夜已深。

李东升陪王文涛在阳台站着聊天，只有王文涛手里点着烟。

两个孩子在沙发上玩，两位女士在餐桌边聊天。

王文涛妻子：“你让小李也退了呗。现在都改制了，在哪干，不都是为了生活吗。”

李东升妻子：“他啊，轴得很。”

王文涛妻子叹口气：“以前，他一出警，我就担惊受怕。现在做点小生意，挺好。”

李东升妻子听了笑笑。

阳台上，王文涛瞥一眼餐厅，压低声音：“我最近进了一批消防器材。”

李东升点点头：“你干这个生意，也算对口。”

王文涛深吸一口烟，他感觉李东升没明白他的意思。

李东升却接着提醒：“张哥，消防责任重大，你可得把好质量关。”

王文涛拍拍李东升肩膀：“我也是消防兵出身，放心。”

李东升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王文涛边掐灭烟头边叹气：“生意不好做啊。这不是登门……”

王文涛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李东升电话响了。

李东升接电话，匆忙往外走：“出警。你们再坐会儿啊，我先去了。”

9.城市马路（夜/外）

李东升坐着消防车出警。

消防车拉着警报穿过城市车流。

李东升拿着对讲机在紧急沟通。

10.小区马路（夜/外）

路灯的光透过高大的树冠，在地面映出一块明一块暗的光影。王文涛与妻子在路灯下散步。

妻子不解地：“明明来求人，还摆什么谱啊。”

王文涛恼火地：“酒都不喝一杯，像什么兄弟。”

妻子：“你呀。”

王文涛：“他又不是傻子，早晚能成，放心！”

11.救援现场（夜/外）

救援已经结束。队员们有的在整理器材，有的坐在地上休息。

李东升一脸疲惫地靠着消防车坐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编辑信息：“张哥，休假时，我好好陪你喝一杯。生意上的事，我懂你想说的，但原则的东西不能碰。”

發完信息，李东升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军功章，表情沉重地摩挲着。

12.某经营场所（日/内）

王文涛与商场负责人在沟通。

王文涛解释着：“我也不知道这批产品有问题啊。”

负责人情绪激动，语速飞快地：“这东西是你卖给我的，你说这话合适吗？当初我是相信你的啊。这下倒好，让我停业整改。早知如此，就不该用你的消防器材。”

王文涛：“别急，我来想办法。”

负责人：“你要么退货，要么赔偿我停业期间的损失，要么给我搞定消防安检。”

王文涛咬着嘴唇在思考什么。

13.某经营场所一角/通话对象的环境（日/内）

王文涛走到僻静处打电话：“靳总，你那批货有问题，我要求退货。”

电话那头，靳总和赵总坐在一起喝茶。

靳总凶巴巴地回复：“王文涛，我告诉你，合同已经签了，货是你亲自验的。你现在说有问题，这不是诬陷好人吗，我还说是你调包了呢。”

靳总鄙夷地冷笑一声，挂电话的同时，示意赵总注意手机。

赵总的手机响起，是王文涛打来的。

赵总接起电话，不等王文涛开口：“兄弟，从我这儿借的钱，也该还了。”

王文涛咬咬嘴唇：“赵总，我正想跟您说这事呢。我跟靳总这边出了点状况，你俩是朋友，能否再缓我几天？”

赵总把手中把玩的核桃搁在他那肥脸上滚动着：“不是小数目啊，我的钱也是找人借的。看在认识一场的分上，多给你一周时间，就一周。到时还不上，你也知道我这边的规矩。”

王文涛又拨通李东升的电话：“兄弟，帮哥一个小忙。”

电话那头的李东升接电话：“王哥，你说。”

王文涛：“我这边有几个朋友的店，消防安检出了点问题，你给负责这块的兄弟打个招呼。”

李东升为难地：“张哥，现在的安检都是随机制，我也不知道是谁负责。再说，消防安全可马虎不得，不然要出大事的。”

王文涛气鼓鼓地：“你不帮忙，哥就要出大事了。”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李东升双手按摩着额头与太阳穴，看着放在桌上的与昔日战友的合照。

14.李东升家（夜/内）

李东升低着头吃饭，不说话。

妻子：“出啥事了？”

李东升强颜笑一下：“没事儿。”

李东升摸一下旁边儿子的头：“吃完饭，爸爸陪你写作业。”

妻子收拾碗筷，李东升带儿子写作业。

15.某KTV包厢（夜/内）

王文涛与赵总等几个人坐着。

王文涛已显醉态，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赵总冷冷地：“你能喝几杯，就再宽限你几天。”

赵总旁边的小跟班，给王文涛的酒杯加满酒。

王文涛端起酒杯，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随即一口喝掉。

两杯之后，王文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慢慢把杯子凑到嘴边。

还没喝，赵总就站起来，一挥手：“走。”

众人离去。

空荡荡的包厢内，王文涛依旧站着，猛地把嘴边的杯子举到头顶，浇了下去。

16.李东升办公室（日/内）

李东升从衣服兜里掏出军功章，又看一眼相框里的照片。把军功章放进了抽屉。

17.公园一角（日/外）

王文涛站着打电话：“靳总，赵总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你帮忙说说，再给我一点时间。”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王文涛给赵总打电话：“赵总，他欠我一条命，肯定会帮我的。”

电话那头赵总的声音：“给你最后三天期限。对了，你女儿上几年级来着？”

王文涛紧张地给妻子打电话：“老婆，你听我说，我肯定能处理好，但需要一点时间。你别哭，你听我说，听我说，你现在就到学校接孩子，接完孩子直接回老家。听话。我回头再跟你说。”

18.消防队门口（日/外）

王文涛焦急地走来走去。

李东升出门，看到王文涛，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李东升：“王哥，你怎么不进来？”

王文涛：“我没脸进去啊。”

说着，王文涛拉着李东升就走：“边走边说。”

19.车上（夜/内）

路灯的光将树影投在车内。王文涛与李东升坐在停着的车内。

王文涛的脸只有在对面来车的时候，偶尔能看见。

李东升着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王文涛：“我被人下套了。”

（闪回）

厂房里，王文涛刚验完一箱消防器材就被靳总等人簇拥着拉走：“信不过我？走走走，喝酒去。”

靳总扭头示意工作人员：“抓紧给王总安排送货。”

（闪回结束）

王文涛：“我一时糊涂，借高利贷进了一批器材，验货的时候都好好的，结果发到客户手上，才发现是劣质产品。现在货都积压在仓库里，他们又逼我还钱。”

李东升：“哥啊，你真是糊涂啊。”

王文涛拉住李东升的手，急切地：“我真是没办法了，只能求你。我知道你们过两天要采购一批设备，你想想办法，把机会给我行不行？”

李东升抽出手：“现在都是公开招标。”

王文涛再次抓住李东升的手：“哥就求你这一次，你还欠我一条命呢，你忘了？”

李东升为难地：“就算熟人不避嫌，也要符合流程才行啊。”

王文涛沮丧地：“这批次品我已经销毁了，不可能从我这儿流入市场。但现在，货没了，钱也没了。你一定有办法的。你让我中这个标，帮我渡过这关行吗？”

李东升严肃地：“他们这明显是共谋犯罪，我陪你去报案。”

王文涛耳边突然回响起赵总问的那句“你女儿上几年级来着”，他像一根筋被抽走了般，瘫坐着，朝李东升摆摆手：“你让我再想想。”

李东升拍拍王文涛的肩膀，打开车门下车，又回身提醒一句：“别忘了，你可是当过消防兵，获过军功章的人。”

20.烧烤摊（夜/外）

热闹的烧烤摊前，坐着一群正在享受夜生活的男男女女。

王文涛独自坐着喝酒。

21.某派出所门口（夜/外）

王文涛坚定地走进了派出所。

22.马路（夜/外）

王文涛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路上穿梭而过的车辆与行人。

手机铃声响起，王文涛接听，手机那头传来赵总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居然敢报警，你不是救火英雄吗，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救火英雄。”

王文涛慌了神，对着已挂断的电话撕扯着喉咙：“姓赵的，你要干啥？”

23.城郊（夜/外）

一輛黑色轿车迅速从一栋废弃的老宅前开走，透过迅速升起的车窗隐约能辨出是赵总。

随后，老宅门口燃起了火焰，火焰逐渐连成一片，包围了老宅。

24.废弃老宅附近（夜/外）

一个蹬着三轮车、拉着废品的老人抱着手机在紧张地报警。

25.废弃老宅前（夜/外）

冒着火光的废弃老宅，李东升抱着一个小女孩冲了出来。

王文涛被两个消防员拽着，他挣开，跑过去情绪激动地：“女儿，女儿……”

李东升把孩子抱给王文涛，安慰：“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他们也不敢真放火烧人，只是在屋子周围弄了点汽油。”

王文涛放下女儿，流着泪，带着愧疚，刚说出一个“我”字，李东升好似知道他要说啥，拍拍他的肩膀：“为时不晚。”

李东升说着从兜里掏出那枚军功章，放到王文涛手里。

王文涛左手握紧军功章，右手朝着李东升郑重地敬礼。

26.城市（夜/外）

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城市上空，月明星稀。

夜空中传来广播声，播放着国家关于扫黑除恶的相关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