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标志设计中汉字图形化设计的应用研究

2023-05-18 21:30李姗
设计 2023年7期
关键词:文化传承

李姗

关键词:汉字图形化设计 博物馆视觉形象 汉字艺术 形意融合 文化传承

引言

博物馆的标志设计凝结了一座博物馆最为核心的精神内核,是博物馆形象、特色、理念、文化等内涵的综合体现。和商业品牌设计性质不同,博物馆的标志设计更注重文化历史底蕴,承载着传播中华文明的重任。而一个优秀的标志设计至少需要符合四点要求:一是功用;二是美感;三是创新;四是精神。笔者对中国博物馆的标志设计进行详细调研后发现,我国的博物馆大致可分为:社会历史类、文化艺术类、自然科学类、综合类等,常见的文化艺术类博物馆标志直接采用书法题字,往往创新性不足,而一些社会历史类的博物馆,开始采用图形再设计的表现形式,如汉字图形化设计,针对核心的图形和文字要素进行二度创作,寻找独特的地域视觉符号。

一、汉字艺术与汉字图形化

汉字艺术源于图画,山、川、日、月,最初文字的出现就是对客观事物的抽象化描绘。作为世界上历史最久、空间最广、使用人数最多的文字。汉字与民族审美发生机缘性的碰撞,产生了具有民族艺术特征且带有实用功能性的书法艺术。

汉字的系统化发生在公元16世纪的商朝,甲骨文是中国目前最早可被考证的文字。大篆书体的形成时期与之接近,有着高度成熟的结字风貌。汉承秦制,隶书兴盛。到了唐代,书法艺术传承晋书迎来了又一高峰。此时,楷、行、草、篆、隶各类书体的发展达到了鼎盛时期。北宋时期,活字印刷术的发明促进了文化传播。元代出现了创“赵体”书的赵孟頫,他提出“书画本来同”的口号,以书法入画,使绘画的文人气质更为浓烈。宋末元初的这次变革,将绘画进行书法化改造,脱离绘画再现和描摹的单调,融入了个人情绪的抽象与写意表达,这恰恰是中国艺术与西方艺术最大的不同点。随后,在近300年的发展历程中,中国清代书法经历了又一次艰难的蜕变。它突破了宋、元、明以来帖学的藩篱,开创了碑学的先河。经过数千年的演变,汉字逐渐发展成为甲骨文、金文、篆书、隶书、草书、楷书、行书七种书体。后伴随着信息化时代的到来,又逐渐发展为较为规范的电脑字体。

李泽厚先生指出了汉字是书法艺术的符号载体。汉字是人类的情感抒发,是中国独有的一种“线的艺术”,汉字、图像、符号之间密不可分。汉字本身可以看作是一种独立纹样,在金刚经的装饰篆体中,出现了以蝌蚪纹、鸟纹、几何纹装饰的篆书字体,他们运用了纹饰的图形形态特征与汉字结构进行有机结合,就形成了具有抽象装饰风格的文字图形。从视觉传达设计角度来说,更应该从图像的视角去看待汉字艺术,其创造的技法本质上与现代标志的设计方法异曲同工。汉字图形化设计可以很好地兼顾文字语义表达,既展示出历史的厚重感,又借助形意融合发掘更多的图案形态,进而通过一定的抽象或联想,与受众建立更有效的视觉沟通。

二、博物馆标志设计中汉字图形化设计的形意融合

(一)汉字图形化成为博物馆标志设计主要设计方法

博物馆浓厚的文化属性和行业特点决定其标志设计对文字设计的需求更加具体。博物馆的地域、主题、文物等内容常常作为标志形象的组成部分。在博物馆标志设计的创作过程中,设计师对汉字的应用十分广泛,主要手段就是利用汉字与符号的连结,意图通过图形、文字及色彩组合,使受众更直观地感受博物馆厚重的人文历史,并留下深刻印象。但同时我们也发现,单纯用书法作为博物馆的标志设计略显单调和不足,而且也不符合国际博物馆标志设计的潮流趋势。因此,汉字图形化设计的优势就是延伸文字表意的功能,發挥出汉字的审美价值,提炼视觉符号,从字形异化的角度表现设计意图,兼顾表意和视觉的双重满足。

(二)汉字图形化设计的主要表现方法

优秀的博物馆标志设计往往蕴含着多层含义,完善地诠释所属博物馆的特色。现有的博物馆标志形象中的汉字设计图形化设计表现方式大致分为四类:第一类结构替换。拆分汉字笔画的间架结构,利用图形元素表现汉字的部分结构,形成同构。图形的作用是唤起观者情感的具像化记忆,实现设计抽象与具象的契合。第二类笔形减省。保持汉字字体识别度的前提下,剔除部分复杂或不利于画面呈现的要素,通过观者大脑的完形功能补全汉字结构。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删除画面中冗余的要素,突出重点,并达成阅读趣味性的目的。第三类形象叠加。将图形元素分解并结合汉字内涵意境,在不破坏语义的前提下完美匹配。第四类,结构再设计。对汉字结构进行离散和重组,打破原有的韵律,赋予新的意义。结构的再设计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辨识度,但是图形的叙事又可以很好地弥补缺失,有解构主义的意味,引发人们无尽的遐想,从而加深记忆。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标志设计,将书法艺术融入标志设计,行云流水般的书法线条勾勒出人们手拉手的形态,准确地表达了“民族融合,共谋发展”的主题。在不影响文字识别度的前提下,应用线的形态展示书法气韵生动的境界,又用图形点明设计意图;形与意的交融,二者相辅相成,充分展示了汉字形象的视觉力量。

(三)汉字图形化设计“形意融合”的关系

汉字图形化设计目的就是将文字和图形的结合,力求达到完美、统一的视觉效果,汉字与图形相结合形成的符号是“形”的融合,而作为一个完整的视觉表现符号,又是“意”的强化。“形”是指在设计思维的指导下,通过一定的设计方法和造型手段,最终通过人的视觉特性传递给受众的视觉语言。“意”是设计师在设计活动和审美过程中产生的意识形态,是设计者主观思想、情绪和客观物象的结合。“意”的传达可能发生在设计活动前后,需要设计师根据生活经验,对客观物象有整体的把握。设计师的“意”会根据设计产品的客观形式展示出相对应的内涵、意义和信息。设计的“意”变由此产生,“以情动人”的设计产品往往更具魅力。形式本质上是意义的物质载体,意义是形式的精神载体。意义需要通过形状来实现和表达。汉字图形化设计的组织关系需要形式与意义相互统一。汉字图形化的“形意融合”的构思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1.根据汉字的空间结构形态进行多维扩展

2.根据汉字的象形意义找到可供延展和组合的视觉元素

3.通过文字笔画、间架结构的解构和重组,进行视觉形象的提炼

三、汉字图形化设计在博物馆视觉形象中的表现方法

博物馆视觉形象设计为博物馆的文化宣传起到助力作用,方便用户受众直观地感受博物馆的精神文化内核,拉近情感距离。从视觉上来说,文字相对理性而图像相对于感性;但从信息传播的角度来说,图形的传播速度会比文字传播快,因为图形表达相对直观,而且图形的面积比文字的小。语言在符号功能上的传播具有一定的意义,它聚集了核心内容,实现信息的最大化传递,这也印证了为什么单纯的书法艺术类型的博物馆标志往往不能给观众带来较直观深刻的印象。汉字在标志中的图形化设计应用,不仅仅局限于发扬传统文化的命题,也能够使标志在形象意向上给予设计师灵感,让传统文化以最独特、最创新、最本真、最具内涵的形式回归。英明和罗忆在《视觉符号语境下的跨文化传播》中提出,将视觉符号定义为以线条、光线、色彩、强力、平衡、表现、形式等符号构成的传达信息的媒介载体,在此基础上,应用于博物馆标志设计的汉字图形化设计,是以其博物馆地域文化的灵感作为来源,分析博物馆独特的建筑风貌、纹饰细节、器物图案等,提炼图形、色彩、文字等可供标志设计的视觉元素,并重组为视觉符号的设计手法。简单来说分为三个类型:形体构筑、以纹入形和形纹合一。

(一)形体构筑——以汉字字体与建筑特色相融合的标志设计为例

中国悠久的历史文明孕育了丰富的建筑文化遗产。现如今的博物馆建筑设计不仅吸收了传统文化的建筑设计精髓,在外形建筑形态上也极具特色。建筑设计的内核往往是经过建筑师高度概括精炼的设计思想,将汉字图形由平面拓展至立体空间,具有了和建筑类似的形体特征。

广东省博物馆的标志设计采用异像重构法,将原来的一个汉字整体拆分重组,通过建筑美学进行串联,提炼博物馆外部建筑形态的设计元素,隐含了“广东”之字形、“博”之字韵,归形于“藏”,既是多字的合体,又巧妙融合建筑之“形”,延展了汉字识别的单一性,通过识别标志设计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联想起博物馆建筑的外立面设计,给人留下深刻的记忆。

以汉字字体与建筑特色相融合的标志设计,是将汉字图形拓展至多维空间的设计手段。在保持汉字本体属性的同时,对原有的文字笔画秩序进行创新整合,目的是为了给受众带来更为强烈的视觉感受。汉字图形化设计的空间拓展,就是利用汉字的间架结构,从透视、方位、层次、形态等多个纬度对于字形空间进行营造。

苏州博物馆的建筑设计继承和创新地采用了“中而西,苏而新”的设计理念,成为一件传统与现代和谐交融的“双面绣”艺术作品。贝聿铭作为极具前瞻性的建筑大师,他的建筑风格延续了江南建筑特色中屋顶高低起伏、粉墙黛瓦的标志性符号,采用深色花岗石加工成的菱形瓦片依次铺于屋顶,整体线条好似可以流动起来,如诗如画,妙不可言。而苏博的标志设计沿用了建筑设计中的创新思想和地域文化特色,利用汉字作为标志基底,借鉴苏州传统建筑立贴式的梁架结构,用几何形的线性勾勒出“器”字清晰的轮廓,从字面上表明博物馆容纳宝器的功能属性,从形态上贴合了苏州古城菱顶方城的建筑特色,增加了受众对汉字图形的空间感受力。

(二)以纹入形——以汉字字体与纹饰融合的标志设计为例

我国古代的“秦分八体”之说,除却大篆、小篆、隶书相对标准的文字之外,其余几种均为装饰性极强的汉字。豪壮飘渺的书法笔意展现了中国文化中的诗意和韵律。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着极为丰富的图像资源,从上古神秘符号到具有哲学意义的太极图。古人用图形图案记录着这个神秘而多元的世界,解读过去、现在和未来。可供汉字图形化设计的纹饰大多取材于博物馆的文物展品,从这些纹饰设计中就可以体会古人观之细微、思之深刻、图之创造、意之表达。

“以纹入形”的设计技法取自民间,意在达到纹样与文轮廓间的协调统一。汉字字体与纹饰融合的造字技法与民间汉字装饰艺术类似,最为典型的有民间双“喜”字与龙凤图形融合或民间的“寿”字等。宫廷中常见的吉服中常常采用的万寿纹饰,就是通过“寿”字与两个对称的万字图形进行组合,巧妙地适应在一个圆形之中。汉字即作为吉祥寓意的象征,又作为独立纹样装饰服饰或者器物。

故宫博物院的标志设计采取了笔画图形化的设计方法,用纹饰代替部分笔画组成汉字。明崇祯版的《三十二篆金刚经》中的穗书、垂云书皆用此法。故宫博物院提取“宫”字形作为主图,上部部首用“海水托玉璧”的圖案替代“点”画,凸显国之瑰宝,中部汉字双口暗喻了紫禁城“前朝后寝”的建筑格局,字体下半部分不封口,展示了故宫博物院开放包容的博物馆属性。故宫博物院的标志设计构思巧妙,这种“巧”使得汉字图形化设计充分反映创作者的思想意图的同时,又赋予其时代特征。

孔子博物馆的标志以“孔子”的“孔”(篆书)为基本元素,通过巧妙的笔画组合,演变为经典的“回”纹。“回”字在《说文解字》中的解释是“回,转也。从囗,中象回转之形”。“回”纹字形起源于水流的漩涡形态,因其回环反复、绵延不断的特征在中国民间被称为“富贵不断头”,是一种寓意吉祥永长的祥瑞纹饰。它起初由陶器和青铜器的雷纹衍变而来,常见于新石器时代的彩陶器和商周青铜时代的青铜器上。“回”纹本质上就是形意融合的典型纹饰,是通过模仿自然并简化形态得出的“意象”表达,纹饰的延展性和流动性打破了方块字的字体架构,灵动流畅的线条赋予标志设计韵律和动感。孔子博物馆的设计延续了人类“图意”的设计内涵,展现了人类的思想轨迹、审美变迁、生活智慧,对现代标志设计具有启迪作用。与之设计相类似的还有南京博物院,同样采用了回纹图案,院徽图形形如一枚“印章”,印章中部采取汉字与纹饰的结合,古朴而又富于变化,既像一个“南”字,又好像“中”字的变体,讲究书法、章法和刀法的完美统一,还兼有江南园林窗格的意味。汉字图形化设计扩展了文字单一的表意功能,制造了所谓的“矛盾视觉”,也取得了独特的艺术效果和创意,颇具巧思和匠心。

(三)形纹合一——以汉字字体与器物造型相融合的标志设计为例

形纹合一,简单来说就是画出来的字,它提炼汉字或汉字笔画,设计成独立纹样,做到字中有画,画中有字。形纹合一的手法广泛应用于民间剪纸、年画、陶瓷等,如清代民间瓷盘纹饰《蟠桃瑞寿》,不仅技法巧妙,更有“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设计理念,结满果子的果树枝干盘曲成“寿”字,采用谐音表意和象征手法,寓福禄寿吉祥之意。

在中国博物馆标志设计的创新中,文物元素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展馆重量级的藏品代表,蕴藏着长期民族生活和民族心理积淀的智慧,是文化观念的物化形式,具有约定俗成的信息传播功能。四川博物院最具特色的藏品当属巴蜀青铜器,鼎被后世认为是青铜器中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器物,是传国重器。因此其标志设计采用“四”和“川”字的笔画部首组合成的鼎的造型,凸显馆藏特色。吉林省博物馆的视觉形象设计同样采用了篆书变形的“吉”字与古鼎造型的融合,造型古朴庄严。漢字图形化设计将中国传统的器物图形融入平面设计,使汉字图形与实际物像形态更接近。

杭州博物馆融合了汉字、字母和镇馆之宝——战国水晶杯的造型,线条纤细流畅。由层叠的“H”,演变成“州”的字形。起伏的弧线和异形的三角表现了水晶三方晶体的造型。其整体造型仿佛连绵起伏的杭州山色,中有拱桥、城门,上下呼应,展现出城市独特独特的山水人文风貌。英国的美学家贡布里希曾说,审美的快感来自于某种介于乏味和杂乱图案之间的观赏。而人们的视觉偏好与在整齐、秩序的图形中寻求突破。使局部因素发生变化,打破了文字的方正格局,应用形式美法则,如呼应、重叠、对称、平衡、韵律、均衡等,注重技巧的创新,达到传神的艺术效果。

小结

时下是一个数字信息时代,但对于汉字匠心的传承与热爱,应当是艺术家和设计师们始终传承的精神所在。博物馆的标志设计既是历史传承的体现,又需要用新颖现代的方式加以展示。但是归根结底,是在建立设计师和受众心灵沟通的桥梁,与受众达成心领神会的默契。

任何艺术创作形态都是在对立中统一。艺术形式也并非无源之木,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有内部关联、因果结构。汉字图形化设计是植根于中国民族文化的创新手法。汉字图形化设计可以给设计领域开辟新的创作思路,应用于更为广泛的设计领域,如广告设计、商业包装、产品设计等。毫无疑问,汉字图形化设计的还有更多的可能性,如何更巧妙地实现图形与语义逻辑的转换与互补,如何运用多样的艺术手法高效传播中国思维,值得设计者研究并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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