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解放社版《共产党宣言》博古译本的出版探究

李媛媛

从1848年《共产党宣言》问世，到1919年五四运动的71年时间里，不同语种的译本在欧洲广泛流传，这为《共产党宣言》的汉译提供了多样的文本依据。自1920年首次出版全译本算起，中国人学习运用《共产党宣言》已历百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除了陈望道翻译的第一个中文全译本外，《共产党宣言》还有多个中译本，分别是华岗译本（1930年）、成仿吾徐冰译本（1938年）、博古译本（1943年）、陈瘦石译本（1943年）、乔冠华译本（1947年），以及谢唯真翻译的莫斯科百周年纪念本（1949年）。博古译本首版于1943年8月由延安解放社出版，出版后被中共中央指定为“干部必读书”之一，在各解放区广泛印行。

一、出版的历史背景

从延安时期开始，我党就高度重视马克思主义文献翻译、出版工作，为此，党中央制定了一系列文件，号召全党不仅要读马列、学马列，而且要求党员干部学会在实际工作中运用好马克思主义理论。党中央的高度重视，极大地鼓励了翻译工作者和理论工作者。曾留学苏联、精通翻译的一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翻译家组成翻译校阅委员会，负责马克思主义文献的翻译、校阅、出版工作。

博古在上海大学社会系学习期间，接触了大量进步文学，接受了革命思想，结识了多位马克思主义传播者，从思想上逐步确立起对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的信仰。1926年底，博古被派往前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在那里接触了大量马克思主义书籍，由此他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知识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而且俄语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这些为他翻译马克思主义著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在不到三年的时間内，博古就先后翻译了《苏联共产党历史简明教程》（上下册）、《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基本问题》（四册）《共产党宣言》《卡尔·马克思》《社会主义从空想到发展》《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六部马克思主义著作。根据考证，《共产党宣言》博古译本发行量高达62万多册，是陈望道译本、华岗译本、成仿吾徐冰合译本三者发行总量的10倍还要多。

中央编译局图书馆是收藏不同版本的《共产党宣言》最丰富的机构，笔者通过统计发现，博古译本至少由解放社、太岳新华书店、华北新华书店、山东新华书店、胶东新华书店、冀鲁豫书店、山东新华书店总店、华东新华书店、东北书店、中原新华书店、华中新华书店、太行新华书店、大连东北书店、北平中新图书公司、新中国书局、东北书店、新华书店、华北军政大学、华北大学、苏南新华书店、皖北新华书店、浙江新华书店、西北新华书店、赣东北新华书店、大众出版社、国强出版社、大连大众书店、北平人民书报社、华中新华书店等出版发行机构出版过。在如此众多的机构中，解放社是最主要，也是出版版本最多的出版机构。

为什么解放社出版的版本最多呢？笔者认为这是由解放社自身的性质和当时的客观条件决定的。

从自身来看，解放社是延安时期的出版机构，成立于1937年4月24日，原名解放周刊社，1938年1月起改为解放社。出版的期刊主要是《解放》周刊。出版的主要书籍有《列宁丛书》《革命历史丛书》《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指南》《解放文选》《马恩丛书》《抗日战争丛书》《列宁选集》《斯大林选集》《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论共产党》《论马恩列斯》《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基本问题》《马克思主义与文艺》等。是延安时期名副其实的全国革命出版中心。可见，解放社是我党成立的出版社，编辑出版马克思主义著作是其主要的任务。

从客观条件上看，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对出版进行严格管制，“所有思想庞杂，淆乱人心之谬论，固应严加取缔，以杜流传”。为反对国民党当局对思想的禁锢，巩固根据地政权，中国共产党号召“坚持公开宣传马列主义，出版翻印各种关于马列主义刊物与书籍”，而身处延安革命根据地的解放社拥有相对安全和稳定的出版环境，能够快速实现出版，以满足各根据地对马列主义著作的大量需求。

二、各个版本的情况

从1943年8月到1949年10月，解放社共出版了19个版本的博古译《共产党宣言》。通过整理和比较这些封面和版权页信息，可以发现彼此的相同和相异之处。具体可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1.版式和开本

这20个版本均为竖排版式，开本以32开为主，仅有1949年8、9月出版，新华书店发行的3个版本为大32开。

2.书名

《共产党宣言》其中1943年8月、1946年11月、1947年9月、1949年5月的5个版本还在书名后标了“校正本”字样。

3.作者

20个版本中，1949年6月和8月的两个版本作为“干部必读”，丛书的一部分没有在封面和版权页上列出作者，其余版本均在封面的显著位置列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名字。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1943年8月第一版的博古译本中，将马克思的名字写为“马克斯”。

4.译者

在译者上各版本均无差异，但在对译者的著作方式的处理上略有不同，主要分为“译”“校译”。

5.页码、发行机构、印数

之所以将这三项归在一起，是因为各版本在这些项目上的差异较大，拆分开来比较会很细碎，从而不利于阅读。

注：每个版本的版权页上对于印数的表示方式不一致，对于不是直接写明印数的版本，笔者计算后在表中列出，同时以括号的形式列出版权页上的原始信息。

三、解放社版本的影响

博古译本《共产党宣言》的首版是由解放社出版的。这一版本对新中国成立后出版的中文版《共产党宣言》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首先，影响了中文版的成书结构。博古译本首次出现了俄文版序言和18条“编者注”。新中国成立后，由中央编译局翻译、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共产党宣言》，包括了1848年发表的正文和马克思、恩格斯生前为不同语种《共产党宣言》撰写的七篇序言。而早期的各语种《共产党宣言》并不是完整地收录了七个序言，那么以不同语种《共产党宣言》为蓝本翻译的中译本的结构自然不同。在俄文版《共产党宣言》中载有马克思、恩格斯专门为俄译本写的“序言”，而博古译本是以俄文版《共产党宣言》为蓝本翻译的，因此该译本中首次出现了俄文版序言。此外，博古译本还首次将俄文版的编译者所加的18条“编者注”编入译文中。如今，俄文版序言已经成为中文版《共产党宣言》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编者注”也在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编译《共产党宣言》时被作为尾注采用。

其次，奠定了现行中文版的译文译法。博古的很多译法在今天依然被广泛使用，如正文开篇的第一句，现行的人民出版社版的译文为：“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陈望道的译文为：有一个怪物，在欧洲徘徊着，这怪物就是共产主义；华岗的译文为：有一个怪物正在欧洲徘徊着——这怪物就是共产主义；成仿吾徐冰的译文为：一个巨影在欧罗巴踯躅着——共产主义的巨影；博古的译文为：一个幽灵在欧罗巴踯躅着——共产主义底幽灵，可见现行中文版沿用了博古的译法。对比之下，“怪物”和“巨影”的翻译显然不如“幽灵”传神。

【参考文献】

[1]黎辛、朱鸿召主编：《博古，39岁的辉煌与悲壮》，上海：学林出版社2005年版.

[2]袁明仁等主编：《三秦历史文化辞典》，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

[3]《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

[4]中央档案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2册），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版.

[5]张远航：《〈共产党宣言〉博古译本的文本溯源与传播新考》，载《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7年第1期.

[6]贾天宇：《博古与马列著作译校》，载《百年潮》2021年第4期.

[7]靳书君：《〈共产党宣言〉百年汉译的历史轨迹》，载《贵州社会科学》2020年第12期.

[8]吴自选、李欣：《〈共产党宣言〉博古译本的“消灭私有财产”：一项概念史的考察》，载《广西社会科学》2022年第1期.

[9]王小静、高晓霞：《〈共产党宣言〉中央编译局译本的译介传播》，载《唯实》2022年第4期.

（作者系中央编译出版社副编审）

责任编辑/陈 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