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常的寻常事

2023-05-24 19:22邵丽
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 2023年5期
关键词:小说月报普通人虚构

这次写作《九重葛》,是对过去自己作品的回望和致敬吧!记得那时候我便是以这种写作姿态进入文坛的。突然有那么一刻想写写久违了的温暖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如果不是刻意想写,很容易被我们所忽视。我们已经学会了刻意忽略温情,那种特别布尔乔亚的东西已经远远不适应于这个时代。我们被“数字化”所武装和裹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万水和张佑安,两个在特殊时期相遇的普通人。他们各自都曾经有过婚姻和家庭,在生活中也未必失意。他們优哉游哉,各安其位。后来的相遇也乏善可陈,既没有电光石火,也没有一见倾心。可他们就在这样的日常里,一步步走入对方。这是爱情的力量,也是世俗的力量。万水曾经发誓自己过一辈子;张佑安虽然对新的感情有着某些默许,但也有自己的情感标高。两个人的结合,却是那么行云流水,顺理成章。这也许是一个并不新鲜的烂俗故事。可我们都是俗人,生活在这俗世里,这就是我们的日常,在世俗里能生长出花朵。

万水和张佑安也是这样走进我的生活和作品的。机缘巧合,命中注定。那是两个鲜活的生命,与我如影随形,朝夕相处。按照上帝的指引,我必须把他们指认给你们看。我喜欢万水,因为她是我现实中的一部分。我敏感,有洁癖,也常常无端地喜欢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那是一种执着,也是一种神经质。可身为女人,我们就是以那种方式感知世界,也以那种方式渡劫。其实我并不想让她走进张佑安的生活,因而结束某种情感张力。但我无能为力,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也许就是这种无力感,让我的作品镀上了一层既温暖又感伤的底色。

万水这样的人,不管生活在哪个时代,都是人畜无害的。她更多地走进的是自己的内心,她的切实感受就是她人生的方向盘。这本无对错,它是这个古老民族的文化性格之一,并以此延续五千年的香火。而张佑安是另一种生活姿态,他有自己坚定的目标追求,也有扎扎实实的驾驭生活的能力。这也是这个古老民族的文化性格之一,所谓出世和入世。正是这些普通人的结合,给我们以希望和慰藉。

很多读者喜欢问我的写作是现实还是虚构。其实进入写作状态之后,哪还分得清现实和虚构?我在现实里懵懵懂懂,却在虚构里有声有色。然而,小说家的喜悦总是那么短暂,而痛苦却如影随形,恰恰是因为现实与虚构的边界如此模糊。所幸的是,仅仅靠着写作和阅读,我们就共同用词语创造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的人们让我们牵挂,也让我们踏实。

邵丽,当代女作家,现任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河南省文联主席、省作协主席。创作小说、诗歌、散文四百余万字。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收获》《当代》《十月》《作家》等全国大型文学刊物,多次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等选载。著有长篇小说《我的生活质量》《我的生存质量》《黄河故事》《金枝》(全本)等。作品曾入选《收获》《十月》《扬子江文学评论》等年度排行榜榜首,先后获《人民文学》《收获》《十月》《当代》《北京文学》《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年度中短篇小说奖。短篇小说《明惠的圣诞》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长篇小说《我的生活质量》入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多部作品被译介到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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