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观庄严论颂》的西夏译本

2023-05-29 05:45麻晓芳
西夏研究 2023年2期
关键词:宗皇帝西夏文佛经

□麻晓芳

《现观庄严论》,全称《般若波罗蜜多教授现观庄严论》,相传是弥勒尊者在4世纪时所造,为慈氏五部论著之一。此经由八现观及七十义为纲领,是阐释《般若经》隐义的权威之作,在印藏佛教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现观庄严论》全文为偈颂体,故后来汉文译者如民国时期法尊法师等也将题名译作《现观庄严论颂》。《现观庄严论颂》本身文辞十分简单,直接阅读难以理解其义,所以后代对此经的注疏很多,现存于藏文大藏经《丹珠尔》中的注疏合计就有21部。本文不考察注疏本,仅讨论本颂在西夏地区的翻译与流传情况。

《现观庄严论颂》的西夏译本,1909年出土于内蒙古额济纳旗的黑水城遗址,现藏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这部佛经存在多种注疏本,因此在西夏文佛典目录中的收录情况也比较混乱。最早是戈尔巴乔娃和克恰诺夫的《西夏文写本和刊本》收录了名称相近的《胜慧彼岸到要文教学现前解严庄之注》《胜慧彼岸到文教学现前解严庄曰》《胜慧彼岸到之最要教禁现前解□庄□之□广分明镜□》[1]97。西田龙雄《西夏文佛经目录》第143—146号分别收录了《胜慧到彼岸要论教学现量解庄严》《胜慧到彼岸要论教学现量解庄严之注》《胜慧到彼岸要论教学现量解庄严疏之广释明镜疏》,其中第144号为本颂,并指出译自藏文[2]34。克恰诺夫在1999年《西夏佛典目录》中西夏特藏第103号《胜慧彼岸到要论教学现量解庄严论显颂》共收录了7个编号文献,经过对这些名称相近的佛经解读后,可以确定《现观庄严论颂》只涉及инв.№5130、6449两个编号,其他为此经的注疏本[3]491。根据上海古籍出版社蒋维崧、严克勤两位先生从俄国摄回的照片,结合克恰诺夫佛典目录中的著录,这两件文献版式如下。

инв.№5130:卷子装写本。版框14.1厘米×187厘米,上下双栏,残卷首。除首页前5行每行18或19字外,其余每行均14字。结尾重复标题。西夏文佛经为拼合而成,多处断裂错乱,其内容分属第一品及第八品。第2页左半、第3页、第4页右半属卷首序品第一;第1页,第2页右半,第4页左半,第5、6页属法身品第八,但内容均不完整。卷尾重复标题“”《胜慧彼岸到要门教授现前解庄严论诠颂》。

инв.№6449:经折装刻本。版框20.4厘米×10.5厘米。存25页,其中15页为《现观庄严论颂》。每页6行,行15字。内容为卷首至一切相智品第二“所缘一切法,此复为善等”。此经卷首有梵文、西夏文经题,造者及西夏仁宗皇帝御译的题款,空白处有4处补花。

此前学界对инв.№5130这件文献十分关注。这部佛经最有特点的是卷末的题记。该题记详细介绍了西夏文佛经翻译顺序及每一步骤涉及的经师,是现今已刊布西夏佛经中最详细的题记。克恰诺夫《西夏佛典目录》中对题记进行全文抄录。史金波翻译其中3行题记,并转述克恰诺夫所译的国师名号“藏解国师杨智幢”[4]351。聂鸿音曾撰文详细解读该题记并就其中涉及的译师名号和职衔进行了考证[5]50-54。笔者曾在解读全部西夏文佛经残片的基础上,就题记中关涉人物等进行了进一步的考证[6]143-151。笔者修订聂先生题记译文并转引如下:

西天大巧健钵弥怛毗陀迦啰波啰讹及译师①比丘吉卓执梵本勘定羌译,复大钵弥怛吉祥果名无死与勒兀路赞讹谋多智众师执梵本再勘正译。五明出现寺②讲经律论辩番羌语比丘李慧明、五台山知解三藏国师沙门杨智幢新译番文,出家功德司正禅师沙门宠智满证义,出家功德司正副使沙门没藏法净缀文,出家功德司承旨沙门尹智有执羌本校。御前疏钞③校都大勾当中兴府签判华阳县司都使罔仁持;御前疏钞印活字都大勾当出家功德司承旨尹智有,御前疏钞印活字都大勾当工院正罔忠敬。

光定丙子六年六月日。

另外,инв.№6449的卷首有梵文及西夏文经题,造者慈氏世尊以及仁宗皇帝的题款。西夏文及译文如下:

从这两个编号文献题记来看,6499号卷首梵文经题可以还原为:prajñā-pāramitā-upadeśaśastraṃabhisamayā-lakāra-nāma,译作《般若波罗蜜多优波提舍论现观庄严》。此编号佛经后署西夏仁宗皇帝“御校”的题款,是经过校对过的本子。另外,此前多位学者关注过的5130号卷尾题记记载了西夏文《现观庄严论颂》刊写的时间为西夏神宗光定丙子六年(1216)六月,也详细介绍了西夏文佛经翻译顺序及每一步骤涉及的经师。经文的梵藏译校经师共有4人,即“毗陀迦啰波啰巴”“吉卓”“吉祥果名无死”“兀路赞讹谋多智众”。此4位经师正与德格版《大藏经》第3793号佛经的译校者Vidyākaraprabha、Dpal-brtsegs、Go-mi-’chi-med和Blo-ldan-shes-rab相对应。第3793号藏文经题为shesrabkyipharoltuphyinpa’iman ngaggibstanbcosmngonparrtogspa’irgyances byaba’i’grelpa,汉译为《般若波罗蜜多优波提舍论现观庄严释》,是《现观庄严论》最有名的注疏之一。由此可以推测西夏文《现观庄严论颂》是以狮子贤《般若波罗蜜多优波提舍论现观庄严释》为底本,藏译者是印度论师智光(Vidyākaraprabha)和西藏佛教前弘时期著名的译师吉祥积(Dpalbrtsegs),再勘的译者是果名无死(Go-mi-’chimed)和俄译师洛丹喜饶(Blo-ldan-shes-rab)。结合两个佛经题记也可以明确这部佛经在西夏的传译情况:该经先由梵文佛经译成藏文,传入西夏之后,由“五明出现寺讲经律论辩番羌语比丘”李慧明与“五台山知解三藏国师沙门”杨智幢从藏文译成西夏文。这部佛经在西夏仁宗皇帝(公元1139—1193年在位)时期经校勘,并署造者慈氏尊者及仁宗御译的题款。在西夏神宗皇帝(公元1211—1223年在位)时期仍然有刊刻精美的版本传世。此外,狮子贤的注释本在西夏文献中也有发现,足见《现观庄严论》在当时的河西地区十分流行。

本文主要解读的文献是инв.№6449仁宗皇帝的校译本。藏文《现观庄严论颂》共分序品、一切相智品、道相智品、一切智品等八品。西夏本无品会的区分,为连贯的偈颂体佛经。此前笔者曾参照法尊法师所译汉文本解读过5130号,因原文献断裂错乱,仅拼凑了内容不算完整的几部分残页。相较之下,6449号虽然卷尾残损,但前部分内容连贯完整。инв.№6449对应序品及一切相智品前部分,5130号神宗译本有4页可与之对应。另外,инв.№4227与5179两个编号的注释本也有本颂部分,也可以作为补充对照的材料。本文参照法尊汉译本重新解读这部作品,给出西夏文录文。西夏文中【】标示的是6449号西夏文本的页次,()注释出各版本内容的区别。

【1】

【2】

校注:

【3】

校注:

【4】

校注:

【5】

校注:

【6】

校注:

【7】

校注:

(1)инв.№5130、5179此句与下句次序颠倒,“”(与一法)作“”(一法是),此句инв.5179作“”(此者方便一法也)。

【8】

校注:

【9】

校注:

【10】

校注:

【11】

校注:

【12】

校注:

【13】

校注:

【14】

校注:

【15】

校注:

以下内容据инв.№4722《现观庄严论明义释》中偈颂部分补足至第一卷卷末。

校注:

《现观庄严论颂》在俄藏文献中存在多种不同版本,说明此经在河西地区传译广泛。无论是инв.№6449与5130号两个偈颂本,还是注释本инв.№4722与5179号中夹录的偈颂,大体内容都可以与法尊所译汉文本逐句对应。但值得注意的是,这4件文献很难判断版本之间的亲疏远近,因为各个版本在遣词用句上多少都有些区别。无论是仁宗时期校译的刻本,还是更晚一些神宗时期具有完整题记的抄本,诸多内容也明显不同,并非同一版本经过校对而来。列举3例:

从这几个用例中可以看出,句中的实义词一般可以与汉文本对应,如(1)中的“求修”、(2)中的“回向”“随喜”、(3)中的“修道”。而每句连词成句的语序与虚词的使用却不同,如“”(之)、“”(可)、“”(复、又)、“”(与)、“”(也)、“”(依)、“”(与)等表示语法意义的成分在句子中的位置和用法并不相同。有些虚词的位置与常规的用法也不同,比如在句中的“”(之)用于句末等。一方面这种现象可能与不同译者的翻译习惯有关,另一方面也与偈颂语体有关。这部佛经为七字偈颂体,为了凑足每句的字数,译者选择使用不同的虚词,或许也是导致虚词存在差异的原因。这就如同《般若波罗蜜多教授现观庄严论》的西夏文经题一样,乍看起来题目差不多,但细究用字却没有两个是完全相同的。这也说明这部由藏文翻译而来的佛经,在西夏地区的译本并未完全定型。

注释:

(dạ2deej1)与“”字义相近,均与藏文locchaba对应。藏文locchaba,音译梵文locana,原意为“世间眼”,引申为“译师”“翻译家”。[7]317

②据俄藏инв.№4603《佛说四人出现世间经》,标题译作“”,可知西夏文“”与“出现”对应。

③下文译文中“疏润”据孙伯君《鲜演大师〈华严经玄谈决择记〉的西夏文译本》(《西夏研究》,2013年第1期,第27—34

页)均改译为“疏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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