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杂组》成书时间考

2023-05-30 10:48兰博
华夏文化 2023年1期
关键词:北河成书万历

兰博

一、前言

蔡景康《〈五杂俎〉研究》是最早涉及《五杂俎》成书时间考证的学术论文,该文粗略划定在万历四十年至万历四十二年之间,并估计《五杂俎》成书于万历四十二年(蔡景康:《<五杂俎>研究》载《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96年第2期)。在此之后,学界对《五杂俎》成书时间的讨论较少,零星见于其他领域的著述中,如李玉宝《从〈五杂俎〉看晚明士人的心态》(载《兰州学刊》2010年第4期)、许雅玲《从〈五杂俎〉看谢肇淛的藏书、鉴书思想》(载《福建省图书馆学会2011年学术年会论文集》2011年)认为《五杂俎》写作始于万历三十九年,完成于万历四十四年,此论不确,依据《五杂俎》万历四十四年跋文记载:“去秋……云杜李右丞公以都水谢公此书见贻……时丙辰仲夏”(谢肇淛:《五杂俎》,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年,第343页),万历丙辰即万历四十四年,跋文已提“去秋”,故《五杂俎》至晚在万历四十三年已成书。李玉宝博士论文《谢肇淛与晚明福建文学》(上海师范大学2010年)通过结合《五杂俎》与谢肇淛本人文集《小草斋集》中的书信内容,利用“文史互证”来确定《五杂俎》的完成时间应为万历四十一年冬,并指出《五杂俎》的写作过程非一时一地。华中师范大学2011年硕士论文《〈五杂俎〉研究》在论述《五杂俎》成书时间时,利用了相同的材料,得出的成书时间也基本一致。但可惜两位学者并未关注到《五杂俎》中仍有其他史料能够推进《五杂俎》创作时间的研究,其成书时间非万历四十一年冬。内蒙古师范大学2012年硕士论文《谢肇淛与〈五杂俎〉》也涉及了成书时间问题,但所用材料以及最终结论与蔡景康所提相同。

经笔者考察,《五杂俎》的主要创作阶段正处于谢肇淛本人督理北河期间。任职期间,谢肇淛常因公外出,利用大段空闲时间潜心创作的机会较少,故可推测其书的创作确为动态过程。由以上各位学者的成果来看,《五杂俎》的成书时间还需进一步精确,这对于深入研究《五杂俎》文本内容以及推动版本源头之争的解决,都具有重要作用。

二、《五杂俎》开始创作时间

谢肇淛《小草斋集》卷二十一《寄郑孟麐》载:

水部自不恶,而河上翁尤甚……今春及夏,泛滥百家,纂成一书,大率胡氏《笔丛》之类,而猥杂过之,持论多所自出而不剿袭,谓有一日之长,然卷帙颇多,未能录寄足下也。(谢肇淛 撰、江中柱 点校:《小草斋集》,福建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63页)

《寄徐兴公》载:

七月半,室人至,辱手书并诗……故得河干之役,遂其本怀……自春徂冬,一意著述,汇成一书,大率王琅琊《宛委》、胡元瑞《笔丛》之类,而考订议论不徒门富,则窃自谓过之。但适方脱稿,未及以副本请教也。(《小草斋集》,第464页)

以上二则材料,多为学者引述。据两封书信可知:当时谢肇淛正督理河水,任职工部。在此,需确定谢肇淛所提之书是否为《五杂俎》。根据之前学者对谢肇淛著述考证,谢肇淛所作笔记小说共两种:《文海披沙》与《五杂俎》。《文海披沙》仅八卷,与谢肇淛书信中所说的“卷帙颇多”不符,且此书文首有刻书序文,称序作于万历乙酉(万历三十七年),而据徐《中奉大夫广西左布政史武林谢公行状》(《五杂俎》,第346页)可知,万历辛亥(万历三十九年),谢肇淛任职张秋。故此书非《文海披沙》。又《五杂俎》刊刻问世时间据其跋文可知为万历四十四年,其创作阶段与谢肇淛任职时间相合,故书信中所指即是《五杂俎》。

此外最为关键的问题是这两封书信成于何时。考《小草斋集》有《述祖德诗训湘憧二弟二十章》下有序载:“余以万历壬子(万历四十年)之秋持节北上”(《小草斋集》,第628页),又《小草斋集》卷二十一有《上叶相公》中提到:“职以二月二十九抵达张秋”(《小草斋集》,第462页)。可知,谢肇淛于万历癸丑(万历四十一年)抵达张秋。《寄郑孟麐》与《寄徐兴公》在《小草斋集》中紧接《上叶相公》之后,且两封书信都涉及了“家室至”以及谢肇淛本人在职期间的感想,可知此时为谢肇淛刚上任后,其家人来附,推断其时间应为万历四十一年。

又在《寄徐兴公》信后有《寄张叔弢》,此信载:

近得河上之役……瓜期未及,把臂何时?足下努力,窃在下风以俟嘉誉。去秋道中,辄成寄赠一诗,履欲将之雁足而履不果(《小草斋集》,第466页)

查《小草斋集》卷二十四七言律诗七有《赠张叔弢别驾》,而此诗之后有《过安仁感怀》。《过安仁感怀》有序:

万历壬子秋,余以水部持节重过此地,城郭阡陌,仿佛可辨(《小草斋集》,第1190页)

以此推断,《赠张叔弢别驾》应写于万历四十年,此时谢肇淛受任水部,持节北上张秋,《寄张叔弢》信中称“去秋道中”,则《寄张叔弢》应写于万历四十一年。而《寄郑孟麐》与《寄徐兴公》又在此信之前。结合以上论据,足证这两封信写于万历四十一年无疑。因此按书信所称,《五杂俎》当为万历四十一年春开始创作。

而《五杂俎》原文记载中有与此结论相抵牾之处,需进行辨析。《五杂俎》卷十四事部二载:“余以万历壬辰(万历二十年)登第,其时郎署及诸进士皆骑也,遇大风雨时,间有乘舆者,迄今仅二十年而乘马者遂绝迹”(《五杂俎》,第286页)。可知,谢肇淛此条写于万历壬子年。又卷十五事部三载:“驸马虽贵为尊脔,然出入有时,起居有节……近日如冉都尉兴让,可鉴也”(《五杂俎》,第298页)。此条大意为驸马冉都尉与其管家婆有冲突,管家婆“伏阙上章”,皇帝对冉都尉进行责罚。事情始末详见《小草斋集》卷二十七《书冉驸马事》,且谢肇淛在此篇文章中记载了此事发生在万历壬子十月(《小草斋集》,第538页)。又《五杂俎》卷十五事部三载:“近日苑平令李嗣善以擅箠内竖,几罹不测,赖廷臣力争,上怒始解,李止外谪,然亦百年来创见之事也”(《五杂俎》,第319页)。查《明实录》可知,李嗣善于万历三十八年因“擅箠内竖”而被關押,后朝臣相救,于万历四十年即万历壬子八月“己卯降宛平县知县李嗣善官一级调外任”。

三则材料,皆为万历壬子时事,而谢肇淛在文中称“近日”。之前已有学者根据“登第”一条即认为《五杂俎》应是在万历四十年开始创作。若得此结论,便与谢肇淛两封书信中所说时间相悖。回顾以上材料,以“万历壬子”作《五杂俎》的证据,仍需有再探讨之处。即《五杂俎》中的“迄今”“至今”“近日”材料应是过往材料填充进《五杂俎》。证据如下:

《五杂俎》卷五人部一载:“近日,范工部钫内子得一女,四阅月矣,又生一男子,此亦古今之未见之事也”((《五杂俎》,第93页))。关于范钫的记载,雍正时期《宁波府志》有载,今录于下:

范钫,字宣卿,万历二十三年成进士,授刑部主事,持平不阿,上疏规时政阙失,请躬郊社、御讲筵、定储位、补矿官、罢矿店。语极悃切,不报。丁内艰,起补工部,董王殿、九陵诸大役,多所裁省,不避大璫之怨。積资升右参政,辖上川南道,值永宁用兵,未已而并兴,中丞又欲议剿,钫请开其就抚之路,执议甚坚,果款服,未几,致政归。

乾隆时期《鄞县志》与其记载大同小异。据此段记载,范钫曾在丁忧之后,任职工部,《五杂俎》中称范钫为“范工部”,其记载范钫内子事应处在这段时间。为确定范钫是否仍有别人,查曹学佺《石仓诗稿》中有《同范宣卿舒尚孺二参知魏肖甫学宪郑太初仪部集净因寺》《宋范宣卿归四明》二首。曹学佺与谢肇淛关系极为密切,故谢肇淛很有可能因曹得知了范钫的家事。又万历时期,并无其他名为范钫,且任职工部经历的官员,因此《宁波府志》中记载的范钫即为《五杂俎》所称之人。

确定范钫身份之后,需考察范钫内子事大致发生于何时。查《邛崃县图志》中有“明治邛州上川南道”条下有“范钫,字宣卿,鄞县进士,万历三十七年任,撰《邛州志》……”。可见,范钫“积资升右参政,辖上川南道”时间在万历三十七年,而其任职工部的时间更早。《五杂俎》在记载范钫内子事时称“近日”。如此便和上文所提及的“登第”条、“驸马”条时间相冲突。

《五杂俎》中出现“近日”“迄今”“至今”的材料共55处,这不仅在全书中占比极小、零星分布,而且绝大多数所指的是广义时间段,又《五杂俎》中的部分材料时间在万历四十二年(下文会论及)。结合上文提到的两封书信推断,《五杂俎》中的部分材料来源于谢肇淛的日常记录,而主要创作时间大致在一年左右。由于在这段时间内,谢肇淛本人忙于公务(王云 崔建利《谢肇淛履职北河考》载《聊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年第1期),未必能对《五杂俎》仔细审校,因此可能出现以往不同时间段内记录的材料不加整理便直接置于书中的情况。而《五杂俎》开始创作的时间,当为万历四十一年春。

三、《五杂俎》完成时间

蔡景康先生判断《五杂俎》成书于万历四十二年,其论据为上文所提及的“登记”条,以及“冉既自归,上怒不解,谪羁太学习礼,自壬子冬至今半载,尚未得与公主相见”(《五杂俎》,第298页)。蔡景康先生认为:《五杂俎》全书共十六卷,上述两条见于十四、十五卷,估计最后完成于 甲寅年即万历四十二年。后来的学者也有依此进行《五杂俎》成书的判断。但此方法有待商榷。

《五杂俎》的内容条目并不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以书中出现的万历壬子(万历四十年)、万历癸丑(万历四十一年)为例。《五杂俎》全书出现“壬子”共8次,出现“万历癸丑”共2次。摘录如下:

卷一天部一:万历壬子十二月廿五日申时,四川顺庆府广安州,无风无云,雷忽震动,坠石六块……

卷二天部二:甲子丰年丙丁旱,戊子蝗虫庚子叛。未有壬子水滔滔,总在正月上旬看。(按:此条为农谚)

卷三地部一:万历癸丑四月四望日,与崔徵仲孝廉登张秋之戊己山……

卷四地部二:余游四方名山,无险不届,并未失足。壬子秋过吕亭驿一板桥……(按:谢肇淛生于隆庆丁卯(1567),卒于天启甲子(1624),享年57岁,故此壬子即万历壬子年)

卷四地部二:壬子北都之水,皆骸骨蔽野,百里无烟,兵戈之惨无以逾之。

卷九物部一:万历壬子十月,有熊见于福州之平山……

卷十物部二:壬子上巳,余与喻正之郡守禊饮郊外……(案:上巳:三月三)

卷十物部二:嘉靖壬子四月,金陵有井皮行者,于其家竹林中得一大菌,烹而食之,数口皆毒死。

卷十四事部二:如嘉靖中壬戌、隆庆之辛未、万历之癸丑,是时,慈谿、江陵、福清三公皆受主眷最隆,故有殊典,非例也。

卷十五事部三:冉既自归,上怒不解,谪羁太学习礼,自壬子冬至今半载,尚未得与公主相见。(案:具体出处见上)

上述关于万历壬子年的记载共6条,对比六处“万历壬子”条与两处“万历癸丑”条材料的分布便可看出,《五杂俎》材料分布并不按照时间顺序。又《五杂俎》卷十五事部三中载:“近日如冉都尉兴让,可鉴也”,紧接此条后的内容中便有“自壬子冬至今半载,尚未得与公主相见”。前者称“近日”,后者即称已过半载。此亦是《五杂俎》不按时间分布的旁证之一,且此种情况并非仅出现一次。在“登第”条之后材料中即有“如嘉靖中壬戌、隆庆之辛未、万历之癸丑,是时,慈谿、江陵、福清三公皆受主眷最隆,故有殊典,非例也”句。“登第”条,谢肇淛明言“迄今二十年”,即万历壬子年,而接下来的材料中便出现了万历癸丑年。

可见,谢肇淛在撰写《五杂俎》时,并不会严格按照时间顺序写作,而是根据自己所要论述的对象,选取以往材料进行补充。这种情况的出现,与《五杂俎》本书的体例有较大关系。《五杂俎》分“天”“地”“人”“物”“事”,其书具有类书性质,不能仅依据后几卷中出现的时间点来推测《五杂俎》成书时间。细查以上材料,每一大部类中的时间同样不按照先后顺序排列,这是由于《五杂俎》在每一大部类下虽未明确标明小类,但也按照一定的顺序进行细分。如卷一天部一中,谢肇淛虽未明确划分内容,但大致是按照“天、日、雨、星、虹、雷、雪”等主题分类展开,其间虽有杂糅,但总体顺序清晰。

又不少学者利用谢肇淛文集,依据《寄徐兴公》书信:“自春徂冬,一意著述,汇成一书……但适方脱稿,未及以副本请教也”,认为《五杂俎》的成书时间在万历癸丑冬。但正如上文所述,《五杂俎》的主体创作时间在一年左右,尽管所称“脱稿”,但并不代表谢肇淛不会对《五杂俎》的内容进行补充调整。而在《五杂俎》中也存在万历甲寅(万历四十二年)的材料。查《五杂俎》中的内容,有此一条:

今上大婚所费十万有奇,而皇太子婚礼遂至二十万有奇,福邸之婚遂至三十万有奇,潞藩之建费四十万有奇,而近日福藩遂至六十万有奇。潞藩之出,用舟五百余,而福藩遂至千二百余。此皆目前至近之事,而不同若此。

此条应是全书中最晚出现的事件。所谓“福藩遂至千二百余”,所指的是福王朱常洵就藩之事。徐《中奉大夫广西左布政史武林谢公行状》载:

甲寅春三月,福藩分封之国,青雀黄龙之舸千二百有奇,甲卒千人,骑较半之。君为河臣,则预缮堤岸,瀹淤滞以导艘橹,躬操小艇为王前驱。

又《小草斋集》中有《护送福藩行记》载:

今上万历四十二年春三月,封皇子常洵为福王,都洛……青雀黄龙之舸千二百有奇,甲卒千人,较半之,骑又半之。

又《小草斋集》中有《与马侍御论福藩书》载:

闸河之设,身狭底浅,汶流涓涓,不绝如线,重运之行,多在夏秋积潦之后。若春夏之交,杯水可揭,官民余皇,稍重则胶,此天下所共知也。况去秋山水发后,淤泥暴长,加以 王舟重滞,势必启数闸而后盈一闸之水,停数日之后得一日之用。

从以上三则材料可知,《五杂俎》中“福藩”记载应作于万历甲寅(万历四十二年)三月之后。总结以上材料,依据谢肇淛书信可知,《五杂俎》的大致脱稿时间为万历四十一年冬,但在此之后仍有增补,其最后完成时间至早在万历四十二年三月。

查《五杂俎》文末潘方凯跋文载:

去秋,余塌翅南都,归卧天都山下……忽叩户声甚急,则云杜李右丞公以都水谢公此书见贻,且属绣梓……时丙辰仲夏,故歙潘膺祉方凯父书于如韦轩。

又《小草斋集》中有《重与李本宁论诗书》载:

賤子明岁知非之年,上之梨枣,惟明公留意焉。文集称是,未能遍录也。外《五杂俎》者,贱子所著说之家之言,虽鵞脡鱁鮧,不堪豆登,亦可博一喷饭乎?倘肆中有好事者,乞题一语授之,勿嗔其得陇而望蜀之望也。

谢肇淛在四十九岁时,写信希望李维桢能为《五杂俎》书序,并嘱咐李维桢托书商将此书付梓。而李维桢也确实按照谢肇淛的要求,不仅写下序言并交付给好友潘方凯。据“贱子明岁知非之年”可知,此封信写于万历乙卯(万历四十三年),而根据潘方凯的跋文记载,李维桢交付潘方凯《五杂俎》书稿正在万历乙卯,两时间相合。谢肇淛写于李维桢此信时,定亦已将书稿寄出。因此至晚在万历乙卯年《五杂俎》正式结集。

通过以上分析可知,《五杂俎》的成书时间至早在万历四十二年三月,至晚为万历四十三年秋。

四、《五杂俎》的动态创作过程

《五杂俎》主体创作时间在万历四十一年,然而依据上述论证可知,《五杂俎》中存在着不少万历四十一年以前的材料,同时,在万历四十二年至万历四十三年间,谢肇淛并未将其刊刻,且对《五杂俎》内容仍有增删。从这些情况看,《五杂俎》的创作过程是动态变化的。而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

首先,《五杂俎》作为笔记小说体,创作者本身需要较为广阔的见闻与学识,谢肇淛宦游经历丰富,会随时将逸闻轶事记下,这便为《五杂俎》的创作奠定基础。谢肇淛的另一部笔记《文海披沙》卷首序称:

古之名人期乎不朽,随时记述,使有裁成。是故片言堪采,掌理亟披,异语可闻,铅椠必摘,穷年亘岁,抉要钩玄,等彼绀珠,方之竹箭。可谓不虚七尺,无假百城矣。

此即是谢肇淛著述心态的准确概括,同时也揭示了笔记小说创造阶段的动态特点。

其次,谢肇淛在万历四十一年到万历四十三年之间的活动也影响着《五杂俎》的创作。之前部分学者认为谢肇淛驻守张秋,督理北河期间,工作相对轻闲,故能够在这段时间创作出十二卷《北河纪》与十六卷《五杂俎》,谢肇淛在《寄徐兴公》的信中也曾表示自己所在水部“日高视事,日息而入,心无钱穀出入之计,日无案牍平反之事,耳无桁杨夏楚之声”。又《寄张叔弢》中称:“近得河上之役,闲旷岑寂,跌宕文史……”又《寄仲伯敬》中载:“不佞河上之役甚觉闲旷,每无过客时,杜门却轨,沈酣文史,有时调弄三四小儿着膝上,情况亦自不恶。”

但也有其他学者认为,谢肇淛在履职北河时期较为艰辛。据王云考察:“谢肇淛所负责的北河主要掌静海至济宁卫河、会通河河道所辖河道,长达一千多里,且地形地势最复杂,河闸最多,挑浚任务最为繁重的河段……北河主体为山东段运河,多由人工河俎成,水源不足且不均衡,来水道含沙量大,经常受黄河泛滥的冲击,使得河道淤塞不断。”(《谢肇淛履职北河考》)谢肇淛本人在其文集中也曾多次表露出任职期间的不易。如“霜风吹断九河流,日日征帆去未休。身似雁臣行万里,家同渔子在孤舟”(《小草斋集》,第1209页)。《北河纪引》中称:“惟是不腆之治,南至鱼台,北至天津,统辖千里有余,任綦重,治綦难。”(《小草斋集》,第273页)耐人寻味的是,谢肇淛对自己工作表示清闲的论调大多出现在寄给友人的书信中,而在其抒情诗文、著述文献上,谢肇淛则表现出了治理北河期间的艰辛。笔者认为,后者更能反映出谢肇淛本人的真实想法。一来从客观环境看,治理北河本身需要付出巨大的精力;二来,谢肇淛在给友人写信之时,有故作旷达之嫌,而诗文的创作更能表现其真情实感。

结合当今学者所著的“谢肇淛年谱”(如 陈庆元:《谢肇淛年表》载《闽江学院学报》2009年第1期、李玉宝:《谢肇淛与晚明福建文学》,上海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0年、蔡敏《谢肇淛年谱》兰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可知,谢肇淛为官期间,不仅要做好督理北河的本分工作,还要迎来送往。而在工作之余,谢肇淛除撰写了《北河纪》《五杂俎》之外,还进行了大量诗文创作。结合上文所提及的《五杂俎》主体创作时间仅一年,便可得知,“卷帙颇多”、内容繁杂的《五杂俎》不可能一蹴而就。而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这部著作,谢肇淛不可避免地取材了一些工具书,并填入自身在不同时间段记录的材料。这也是《五杂俎》中出现其他时间段材料的原因。

(作者:陕西省西安市西北大学文学院中国古典文献学硕士研究生,邮编71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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