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互动影响家庭商业保险配置的传导机制及效应

2023-06-01 02:17张仁寿
关键词:商业保险变量金融

孙 辉,张仁寿

(1.广州大学经济与统计学院 广州 510006;2.广州大学管理学院 广州 510006)

一、引 言

在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新格局后,中国家庭的风险保障需求以及大资产管理诉求进一步增强。 尤其是新冠疫情发生以来,商业保险成为家庭资产配置中的重要选项。 然而,中国家庭的保险意识整体还比较薄弱,叠加保险市场存在的“理赔难、产品贵、保险条款难懂、对保险不信任”等问题,我国家庭的商业保险参与明显不足。 2018 年发布的《中国商业健康保险发展指数报告》显示,2017年我国商业健康险的市场渗透率仅为9.1%。 到了2021 年,我国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率也仅为18.41%,商业养老保险与商业财产保险的持有比例更是不足3%与1%。 根据2022 年发布的《中高净值家庭资产配置和保险保障白皮书》,即便是一线城市中高净值家庭,其在2020 年的商业保险参与率也不过39.9%。家庭商业保险参与不足在微观层面上制约了家庭抗风险能力与投资理财能力,在宏观层面上阻碍了保险业的发展壮大。 有鉴于此,本文拟探讨我国家庭商业保险参与不足的影响因素,并寻求可行的提升途径。

理论上,自Haliassos 和Bertaut 对股票市场参与率不足的开创性研究之后[1],“风险金融市场有限参与之谜”就成为金融理论界的研究热点。 近年来,随着中国金融市场的深入发展和居民财富水平的迅速提高,风险金融资产配置问题正式成为家庭金融的细分研究方向,众多研究者开始聚焦中国家庭风险金融市场参与不足问题。 现有研究一般认为,保险意识淡薄以及对保险本质的认识不足是我国民众商业保险参与不足的主要原因。 与既有研究的同质性假定不同,家庭商业保险参与行为主要发生在以散户为主、呈现高度异质化的家庭金融市场中。 随着信息沟通的日益便捷,投资者之间的交流愈加频繁,社会互动对于资产定价、对保险合同权利与义务保障条款理解程度的影响不断凸显。 故此,本文从“社会互动”视角来梳理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的驱动机制,并实证探究社会互动的影响作用。

二、社会互动与家庭商业保险配置:文献述评与研究假设

(一)家庭的社会互动性与家庭商业保险参与

学界对家庭风险金融资产配置问题的研究主要从老龄化、城市化等社会制度变迁角度以及人文地理、基因文化等宏观视角展开。 近年来,以传统资产组合理论为基础,从物质资本、心理特征因素和人力资本等微观视角探讨家庭风险金融资产配置不足问题的研究开始出现。 这方面最突出的成果是基于广义的人力资本角度展开的相关研究,探讨年龄、受教育程度、风险态度、金融知识、金融素养、风险偏好、智商、认知能力、性别失衡、健康风险、婚姻状况、少儿人口比重等因素对家庭风险金融资产配置的影响。 然而,上述视角要么仅解释了低收入家庭群体的选择机制,要么忽略了研究样本的文化与社会独特性。 新近涌现出的一系列文献强调社会互动对中国家庭金融决策的影响[2],较好地弥补了这方面的缺陷。

事实上,管理学已经有大量研究表明,社会互动驱动人们做出经济活动决策。 其作用机制主要表现在:内生性社会互动可以通过口头信息交流引起“学习效应”、共同话题交流引起“从众行为”,情景性社会互动可以引起“案例效应”,从而影响行为主体的行为决策[3]。 这些文献为我们深入理解和认识社会互动对家庭资产选择行为决策机制的影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具体到本文的研究主题——中国家庭商业保险的配置问题,目前相关的研究比较少见。 这不仅源于我国保险业的发展态势、管理制度等都迥异于国外,而且源自我国“家族亲族保障”的历史文化传统。 目前国内这方面的研究主要是从宏观角度出发,探究经济、人口、政策等因素对保险需求的影响;少量从微观角度切入的实证研究也没有达成一致结论,对于我国家庭商业保险参与不足问题的解释明显乏力[4]。

随着工业化、城市化的发展以及数字技术的兴起,社会互动对人类社会经济现象的解释力越来越强。 当前阶段,金融市场的规模不断扩大,金融产品种类日趋多样化。 家庭作为社会的“基本细胞”,其财富总额也在不断增加,对于家庭怎样合理分配资产、如何实现结构最优化的社会关注度越来越高。家庭金融资产配置无疑会受到资金限制、金融供给和金融消费需求等因素的影响。 但与此同时,家庭的消费决策也会受到其他家庭购买行为的影响[5]。中国作为“人情社会”,社会互动更是在解决家庭风险资本配置市场的信息传递、信任感与理性预期等问题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家庭如何通过构建社会网络有效实施商业保险的家庭资产选择、满足风险管理需求,就成为一个值得系统探讨的问题。

首先,社会互动为家庭风险金融资产决策提供依据。 在我国,绝大多数参与风险资产配置投资的是散户,其进行参与决策时主要依赖于周围人的行动,普遍存在从众心理,因此社会互动在家庭风险金融资产决策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社会互动程度较高的家庭更可能参与到风险资产市场之中[6]。 社会互动中的内生互动和情景互动分别通过提高居民的金融素养水平和家庭对数字金融产品的信任度,进而提高家庭对于数字理财、数字保险类产品的购买率。 其次,互联网的发展使社会互动有了较之以往更为广泛的含义。 传统的社会互动与互联网时代的线上互动具有不同的信息来源途径,二者均可提高家庭对于金融资产市场的关注度与参与度,且线上社会互动的影响会通过内生互动这个中介变量显著提高家庭对风险金融市场的参与率和参与深度[7]。 最后,数字金融使得线上社会互动的方式越来越多,线上理财的种类也呈现个性化发展态势,满足了长尾市场中微观主体对风险金融资产多样化的配置需求。 理论上,线上社会互动能够降低家庭参与金融市场的成本,为家庭提供更多的投资机会和可能性[8],从而提高家庭对金融市场的参与率和参与深度。

从现有研究来看,社会互动确实能够有效提升家庭的金融资产配置力度。 根据信息不对称理论及前景理论,随着数字经济快速发展,互联网开拓了新的社交渠道,家庭在做出商业保险参与决策时会通过内生性社会互动去了解金融专业知识,充分理解各种金融产品和服务的功能,缓解家庭风险资产市场上的信息不对称[9],而社群文化的兴起又通过情景性社会互动增强了家庭的避险能力、拓宽了家庭的视野,从而提升了家庭资产配置效率,社会网络显著影响了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积极性[10]。

从信息不对称角度看,普通家庭理解商业保险有一定的难度,如果缺乏可靠的信息来源与专业知识,理性的选择是不购买或少购买保险以降低潜在损失[11]。 如果通过社会互动使得民众具备一定的专业素养去理解保险产品与保险条款、充分获取保险人相关信息,则其对于商业保险的参与概率与力度就会大大增强。 随着风险社会概念的广泛传播以及民众对保险的风险管理和财富管理双职能的了解,通过购买商业保险来提高家庭的风险保障能力无疑被视为一项理性的资产配置决策[12]。 在此社会背景下,社会互动可以促使家庭积累对于商业保险的知识,消除或降低保险专业知识上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促使社会互动广泛的家庭通过内生性观察学习、交流等途径获取丰富的商业保险知识,这些专业知识和经验使得这类家庭对商业保险的理解更深刻,在做出购买商业保险决策时也会更为坚定。

前景理论认为,投资者在进行风险资产配置决策时,对于盈利与亏损的敏感度不对称,存在明显的损失厌恶倾向。 特别是遇到亏损时,会因为损失厌恶而选择“豪赌一把”的情况。 近年来,面对复杂多变的国际局势,家庭面临的风险种类与潜在损失都在增加,对于风险资产配置趋于保守。 通过情景互动,家庭在广泛了解保险理赔案件后容易高估风险事件的发生概率,反而可能会增加对于商业保险的参与概率和深度[13]。

由此,提出本文的第一个研究假设:

假设1:家庭的社会互动性程度与家庭商业保险参与存在正相关关系。

(二)社会互动影响家庭商业保险配置的结构性差异

社会互动对中国家庭商业保险参与不足状况的改善依赖于一系列的外部条件和经济环境,不同的内外部特征会使得家庭的社会互动程度和类型存在差异,进而导致社会互动的参保促进效应存在结构性差异。

1.家庭所在城市等级差异。 城市有利于科技创新和新思想的扩散,城市家庭的社会互动促进了知识、经验与技能的交流。 当代全球化的城市网络体系把城市分为若干等级,不同等级城市的人群在社会网络的规模、关系种类、交往频率和异质性等结构特征方面存在着差别,其社会资本、社会结构的机会与限制存在差异,社会互动的质量也会有所不同。 高等级城市(如首都、省会城市、直辖市)通常是所在区域经济最发达、交通最便利的城市,也往往是人口集聚地,拥有对资源优先配置与使用的机会,从而衍生出拥有相对优势的社会网络资本,影响城市居民的社会网络资源。 边燕杰和李熠研究了中国城市家庭的社会网络资本和关系资本,发现不同等级城市的社会网络规模、网络差异性和网络密度明显不同,高等级城市的家庭拥有更明显的“结构洞”社会资本,与领导层、经理层和知识层的纽带关系(包括工具性网络和情感性网络)均明显高于低等级城市家庭[14]。 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1:高等级城市的家庭因知识库、知识溢出、网络强度等方面的优势,其社会互动对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的影响效应更强。

2.受教育程度差异。 现有文献认为,流动性约束是家庭资产配置的重要影响因素,当家庭存在流动性约束时就会减少不必要支出。 由于历史原因、经济发展水平和消费习惯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基于心理账户理论而言,普通受教育水平的家庭往往把商业保险放入次要消费的心理账户,商业保险的参与频率和参与力度受外部冲击的影响极大。 而教育程度较高的家庭能够充分认识到保险产品具有的风险保障和财富管理双重功能;同时,他们对于保险合同以及金融知识的理解更深刻,更有可能在心理账户中将保险消费调整至较为优先的位置。基于此可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2:教育程度高的家庭能够削弱流动性约束对于家庭商业保险需求的抑制作用,其社会互动对商业保险参与的影响强于普通教育程度家庭。

3.家庭所在区域差异。 区域经济学越来越重视制度和文化的经济绩效,原因在于,经济发达地区往往拥有紧密、广泛且高效的社会网络,这些社会网络把各种机构、组织等硬件以及优秀的制度和文化等软实力连接在一起,提供了公共品和信息渠道。潘峰华和贺灿飞发现,以全国层面数据而言,经济绩效良好地区的社团数量更多,社团密度、献血水平更高,慈善机构数量也会更多,而这些社会互动指标加强了社群之间的信任、公共参与、社会联结和社会规范认同[15]。 事实上,经济发展水平更高的地区社会互动更强、社会资本存量更高、社会信任度更强、社会交易成本更低,有利于民众加强自律和自我管理,也有利于开展更为有效和长期的合作。宗庆庆等认为,中国农村家庭商业保险的参与决策主要是由其经济水平和知识水平决定的[16]。 李丁等也发现农村家庭商业保险的参与行为主要受到受教育年限、金融知识、家庭财富水平的影响[17]。 据此逻辑,本文推断不同区域的社会互动在降低交易成本、促进合作和集体行动方面的影响存在差异。 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3:由于交易成本、合作以及集体行动方面的优势,东部沿海省区家庭的社会互动对商业保险参与的影响高于内陆省区。

(三)金融素养的中介作用

随着金融市场的深化、拓展与变迁,系统性的金融产业链条客观上促成金融产品与服务的复杂性提升,金融消费者应当具备更高的金融素养水平,以降低因信息鸿沟而引发的金融排斥、交易侵权等现实问题。 金融素养对于家庭资产配置具有重要影响,会显著提升家庭储蓄水平、家庭资产中风险资产配置比例、缓解金融排斥等。

在金融消费者的个体金融素养之外,已有研究者关注到投资者群体金融素养的社会属性。 Guiso等通过对意大利样本的实证研究发现:社会信任程度更高的地区现金漏损率更大,信用工具的使用率和金融市场的参与率更高[18];胡枫和陈玉宇也从不同角度得出了类似结论:社会互动频繁的社区存在信息传递机制,在互动过程中,人们会相互交流金融技能、金融工具用法、业务流程以及对风险资产市场的看法等[19]。 社会网络是个体金融素养形成以及金融知识与技能传递的重要载体。

不同家庭的社会资本、对社会网络的依赖度存在差异,因而社会互动对家庭金融素养水平的影响可能存在群体差异。 张文宏发现,受教育程度较低的群体社会网络规模较小,网络互动频率更高,主要通过社会关系网络学习金融知识与金融技能,而受教育程度更高的群体拥有更明显的“结构洞”社会资本,社会关系网络更大,更可能通过社会关系网络之外的方式获得金融知识与金融技能[20]。 据此提出本文的假设3:

假设3:金融素养在社会互动促进家庭商业保险参与过程中起到了信息传递与增强信任度的中介作用。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与变量选取

本文实证分析使用的是2019 年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数据。 CHFS 项目收集的信息基本涵盖了家庭金融研究领域的大部分内容,调查问卷数量较大且具备较高的严谨性。 在实际分析过程中,本文剔除了有数据缺失情况和明显异常值的样本。基于本文的研究问题,变量选择如下:

1.被解释变量:家庭是否参与商业保险以及商业保险参与程度。(1)家庭是否参与商业保险。 本文结合问卷调查内容及已有相关文献,将其定义为:只要家庭中有购买商业保险的记录,即可认为该家庭参与了保险市场。 基于此,本文将家庭商业保险参与设置为虚拟变量,如果家庭中至少有一个人购买了商业保险则取值为1,否则为0。 (2)商业保险参与程度。 根据李丁等的处理方法,将其定义为保费总支出占总收入的比例[17]。 其中,保费总支出根据问卷中的“缴纳保费次数”和“每次缴纳保费金额”等信息计算得到。

2.核心解释变量:社会互动。 根据已有文献,社会互动包括内生互动(如观察性学习和共同话题交流)以及情景互动(主要是结果的示范),为了构建此综合变量指标,本文选择了文化娱乐开销、外出就餐开销、交通费开销、旅游开销、通讯网络费开销以及礼金开销等6 个变量并对其进行因子分析,用计算出来的综合变量代表社会互动1○。

3.中介变量:金融知识。 根据以往文献对金融知识概念的界定及处理方法,本文从问卷中选取3个从不同方面对此变量进行衡量的问题②。 为了保证变量衡量的准确性和可靠性,从两个方面来描述受访者对3 个问题的回答情况:一是能否正确回答问题;二是能否理解问题的具体含义,并据此进行数据的整理和研究。 首先要衡量受访者是否选择了正确答案,如果正确则赋值为1,否则为0;其次要衡量受访者是否能理解问题和选项,能理解的赋值为1,否则为0。 根据这种方法可以得出6 个变量,对这几个变量进行因子分析,最后用计算出来的综合变量代表金融知识③。

4.控制变量。 根据已有研究,人口特征因素通常会影响家庭的金融市场参与行为,因此本文选择了受访者的身体状况(非常好/好=1,其他=0)、性别(男=1,女=0)、年龄、文化程度(根据受教育程度转化为具体受教育年限)、婚姻状况(未婚=0,其他=1)、风险偏好、社会保障和幸福感(非常幸福/幸福=1,其他=0)作为控制变量。 对于家庭财富水平,本文选取家庭总收入和家庭总资产的对数进行衡量。此外,家庭所处的地区特征也会影响家庭的金融市场参与行为,因此本文选取城乡(城镇=0;乡村=1)、城市等级(一线/准一线=1,二线=2,三线及以下=3)和所在区域(东部=1,中部=2,西部=3,东北部=4)作为控制变量④。

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二)模型设定

基于研究目的,本文首先采用Probit 模型对家庭是否参与商业保险进行回归分析,模型如下:

Probit(Decisioni1)=β0+β1Sociali0+Ψ'Xit+εit(1)

其中,Decisioni1是一组取值为0、1 的虚拟变量,代表家庭商业保险参与概率。 Sociali0是代表社会互动的变量,反映人口特征、家庭经济情况、风险偏好的变量(包括金融知识、文化程度、年龄、性别、身体状况、社会保障、城乡、区域、城市、 收入、资产、婚姻状况、幸福感、风险偏好)都放置在控制变量组Xit,εit为随机干扰项。

为了进一步研究社会互动对商业保险参与程度的影响,本文构建了以下Tobit 模型:

Tobit(AmountRatei1)=β0+β1Sociali0+Ψ'Xit+εit(2)

其中,AmountRatei1是商业保险支出占比,其他变量情况与Probit 模型一致。

四、实证检验与分析

(一)基本回归结果

根据表2 的Probit 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两种不同的金融知识指标(金融知识因子与金融知识加总得分)下,社会互动都对商业保险参与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 此外,金融知识、文化程度、社会保障、地理区域、城市等级、家庭总收入与总资产、婚姻状况和风险偏好都与商业保险参与正相关;而年龄、性别和幸福感则与家庭商业保险参与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 身体状况和城乡虽然与家庭商业保险参与正相关,但是并不显著。

表2 社会互动对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的影响分析

根据表2 的Tobit 回归结果可以看出,社会互动在两种不同的金融知识指标下都与商业保险参与程度有着显著的正向关系,且都在1%的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 金融知识、文化程度、家庭总资产、婚姻状况和风险偏好等变量也与商业保险参与程度显著正相关。 城市等级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此外,年龄和性别都与商业保险参与程度存在显著的负向关系,城乡状况与家庭总收入的系数分别在10%和5%的水平上显著,但是社会保障、身体状况、地理区域和幸福感则与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程度无显著关系。

(二)稳健性检验

1.稳健性检验一院考虑内生性问题并变换核心变量度量指标

社会互动往往先于保险购买行为而发生。 按照已有文献的一般逻辑,内生互动以及情景互动分别会通过获得信息、提高主观效用以及增强对商业保险的信任度等途径提升商业保险的参与程度[21]。但是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即民众对商业保险的参与促进了社会互动的频率与质量。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本文的基本回归就会面临内生性问题。 考虑到网络购物消费与社会互动时间成反比,满足相关性要求;但是网络购物消费并不会影响家庭商业保险参与,即网络购物消费与扰动项外生,因此将网络购物消费作为工具变量是可行的。 因而,本文将网络购物消费作为工具变量进行IV 估计来应对可能存在的内生性。

表3 是加入了工具变量后的模型结果。 模型(1)和模型(2)中的“金融知识”以因子分析指标进行衡量,模型(3)和模型(4)中的“金融知识”以得分加总指标进行衡量。 可以看出4 个模型的F 值都大于10,表明确实可以采用网络购物消费作为工具变量。 此外,4 个模型均通过了Wald 检验,这说明样本中确实存在内生性,本文的实证研究中需要加入网络购物消费这一工具变量。 根据表3 中IV 估计结果可知, 社会互动仍然显著影响家庭商业保险参与,基本回归部分的研究结果具有稳健性。

表3 考虑内生性并变换核心变量度量指标的回归结果

2.稳健性检验二院变换回归样本

为了避免实证结果是由于部分特殊值的存在而成立的,本文将通过变换回归样本进一步证明结果的有效性。 由于在金融业工作的居民其金融知识与财富水平较普通居民更高[22],因此如果实证结果是由于这部分有金融业工作者的家庭所导致的话,就会失去可信度。 本文分别剔除了受访者是金融业员工的数据,以及受访者家庭中有金融业员工的数据。 根据表4 可以看出,社会互动的系数仍然显著为正。

表4 变换样本回归结果

(三)社会互动对家庭商业保险参与驱动作用的异质性

至此,本文已发现,与假设1 预期一致,社会互动显著驱动家庭的商业保险参与。 基于受访者个人情况的差异,本文从样本所在城市级别(一线/准一线、二线、三线)、受教育程度(初等、中等、高等)和地理区域(东部、中部、西部)3 个方面分析可能存在的异质性。 以下部分将引入工具变量⑤,运用IV-Probit 模型进行估计。

1.所在城市等级异质性

表5 展示了城市等级异质性的估计结果。 与假设2.1 预期一致,一线和准一线城市中社会互动的驱动效应更显著。 具体地,社会互动对家庭是否参与商业保险的回归系数约为0.143,通过显著性水平为1%的统计检验;家庭保险参与程度的回归系数约为0.1673,通过显著性水平为5%的统计检验。 与基准回归结果相比,没有实质性变化。 而二三线及以下城市中,社会互动对两个家庭商业保险参与变量的影响都不显著。

表5 城市等级异质性IV-Probit 回归结果

现有文献认为,内生性社会互动和情景性社会互动影响家庭的商业保险配置,而不同等级城市的内生互动以及情景互动水平存在差异。 知识分为编码知识和默会知识两类[23],编码知识会因为大城市具有的规模效应、专业效应以及群分效应而传播得更广,同时默会知识也会因为大城市的人群密集而增强了面对面的传递,因而高等级城市中内生互动会呈现出更高的发生频率。 本文的实证结果证实了这种差异:社会互动只有在一线及准一线城市中才会显著影响家庭商业保险参与概率及参与程度。 假设2.1 得以证实。

2.教育程度异质性

表6 展示了教育程度异质性的估计结果。 与假设2.2 预期一致,高等教育组(受教育时间大于等于15 年)社会互动的驱动效应更显著,而初等(受教育时间为9 年及以下)或者中等(受教育时间为12 年)教育组的驱动效应不显著。 具体地,在家庭成员受过高等教育的家庭中,社会互动对家庭是否参与商业保险以及参与程度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116 和0.118,并且通过显著性检验。

表6 教育程度异质性IV-Probit 回归结果

家庭商业保险购买行为包含了复杂的决策过程。 教育程度高的居民一方面金融知识水平更高,另一方面经济收入更高、社会地位更高、对未来的预期更稳定。 在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下,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家庭商业保险参与概率以及支出意愿也更高[24]。

3.地理区域异质性

表7 展示了地理区域异质性的估计结果。 与假设2.3 预期一致,社会互动的影响在东部地区显著,在中部和西部却不显著。 具体地,在东部地区样本中,社会互动对家庭是否参与商业保险的回归系数约为0.084,且通过显著性检验;社会互动对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程度的回归系数约为0.092, 也通过了显著性水平为5%的统计检验。

表7 地理区域异质性IV-Probit 回归结果

现有区域经济学文献认为,区位是知识溢出的核心因素。 目前我国东中西部地区的区域经济以及科技发展水平存在较大差距。 东部沿海地区大多拥有国际交通的重要港口,同时是商业中心、技术研发中心以及交流中枢,而中西部地区则缺乏这些优势[25]。 这些优势会作用于民众的观察性学习、交谈及情景互动,使得东部地区的民众呈现出更高的社会互动频率以及社会互动质量,由此增强家庭的金融知识储备,提升家庭的风险承担能力和做出合理化投资组合决策的能力,进而有效促进家庭参与商业保险。

五、社会互动影响家庭商业保险配置的内在机制

我们已经稳健地发现,社会互动会驱动家庭的商业保险参与可能性及参与程度。 那么,它的内在驱动机制是什么呢? 一般认为,社会互动会产生知识溢出效应以及示范效应,但是,具体到家庭商业保险配置决策时其影响究竟如何还有待检验。 基于理论部分的分析,参照温忠麟等[26]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本文对这两种作用渠道进行实证检验。

(一)信息传递渠道

如前文的理论分析所示,社会互动会提升家庭成员对于金融知识的认识,增强家庭整体的金融素养。 金融素养高的家庭不仅金融知识水平更高,对于与家庭资产配置有关的金融信息关注程度也更高[27]。 故此,本文根据问卷信息计算得到金融知识因子并设置金融信息关注度虚拟变量(非常关注/很关注=1,否则为0),将其纳入回归模型。

表8 列出了金融知识信息传递渠道的检验结果。 可以看出,金融知识在社会互动影响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的过程中起到显著的中介作用。 即内生式社会互动显著提升了受访者的金融知识水平,进而推动了家庭的商业保险参与,信息传递渠道得证。

表8 信息传递渠道检验

(二)信任渠道

社会互动中的情景互动强调结果的示范效应,好的示范能增强居民对于商业保险的信任情况[28]。为了验证这一作用路径,本文根据问卷调查中的信任度题项对商业保险信任程度进行赋值, 并采用Ordered Probit 模型实证分析其对于家庭商业保险参与概率及程度的影响。 结果见表9 。

表9 信任渠道检验

可以看出,无论是在商业保险参与概率模型中还是参与程度模型中,社会互动与受访者对商业保险的信任度都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且信任度均正向影响家庭的商业保险参与。 即情景式社会互动产生了良好的示范效应,提升了居民对于商业保险的信任度,并进一步推动家庭参与商业保险,信任渠道得证。

六、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理论分析及文献梳理,利用2019 年的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数据,实证检验了社会互动影响中国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的效应及传导机制。 结果发现,社会互动能显著推动家庭商业保险参与。 在进行内生性考虑、更换样本以及更换实证方法之后,结果依然稳健。 进一步分析发现,社会互动对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的影响存在城市等级异质性、教育程度异质性以及地理区域异质性。 金融知识信息传递渠道和信任渠道是社会互动影响家庭商业保险配置的重要传导机制。 基于本文的研究结论,提出如下建议。

其一,创造良好的社会互动氛围,提高社会互动质量。 虽然社会互动对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的整体推动作用得到验证,但从实证结果来看,在经济水平较高、民众风险意识和财富管理观念较强的东部地区,社会互动对于家庭保险参与的推动作用明显优于中西部。 在教育程度及所在城市等级不同的家庭中也存在异质性。 因此,对不同群体要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促进社会互动在信息传递、培育保险产品选择能力以及增强社会互信等不同层面推动家庭对商业保险的充分参与。

其二,提高商业保险产品与家庭保险配置决策的适配性。 尤其是新冠疫情防控放开之后,面对家庭财务以及自身健康状况的不确定性,不同收入群体表现出来的商业保险消费信心和消费理念会有很大差别。 低收入者会增加更多的预防性储蓄,降低消费,为未来提供保障;而高收入者会增加更多预防性消费,对冲将来的不确定性,比如增加保险、理财、教育等方面的自我投资。 应当根据家庭资产选择的特点,设计出收益可观、缴费灵活、理赔方便的家庭商业保险产品,鼓励发展基础型、保障型、完善型等不同层次产品,开发包含重疾险、医疗险、意外险和定期寿险的较为完善的保险组合,为家庭根据经济状况、地域差异以及具体需求理性参与商业保险配置提供便利。

其三,强化政府在社会互动上的推动引领作用。基于本文的研究发现,社会互动对家庭商业保险参与的驱动作用存在显著的区域差异、教育背景差异以及城市等级差异。 因此,政府需进一步加大对基础设施、经济、科技相对落后地区的投入,充分发挥社会互动机制在促进信息传递、增进信任度等方面的积极作用,通过多渠道、多方式、多层次的社会互动,提升全民的金融素养、增进对保险知识的认知能力以及对商业保险的信任度。

其四,规范社群经济发展,加强对商业保险产品欺诈的打击力度。 本文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表明,信息传递和社会信任是社会互动影响家庭商业保险配置的重要传导渠道。 因此,政府应继续强化对社群经济的智慧监管力度,充分运用大数据、区块链等互联网先进技术及时清理“虚假流量”“粉丝经济”等制约信息传递、选择能力提升以及社会信任增加的现实障碍,完善法律法规体系并加强监管与约束,加快构建适应新经济发展的动态新规。

注:

①具体的构造过程以及统计数据情况因版面所限未附录,有需要者可来函索取。

②与金融知识水平有关的3 个问题是:(Q1)假设银行的年利率是4%,如果把100 元钱存1 年定期,1 年后获得的本金和利息为? 1.小于104 元;2.等于104 元;3.大于104 元;4.算不出来。 (Q2)假设银行的年利率是5%,通货膨胀率每年是8%,把100 元钱存银行一年之后能够买到的东西将? 1.比一年前多;2.跟一年前一样多;3.比一年前少;4.算不出来。(Q3)您认为一般而言,偏股型基金和偏债型基金哪个风险更大? 1.偏股型基金;2.偏债型基金;3.没有听说过偏股型基金;4.没有听说过偏债型基金;5.两者都没有听说;6.一样大。

③具体构造过程以及数据情况因版面所限未附录,有需要者可来函索取。

④各指标的定义因版面所限未附录,有需要者可来函索取。

⑤根据分析结果,大多都通过了Wald 检验,一阶段F 值也都大于10,说明确实应该引入工具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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