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浴火青春(之三)

2023-06-07 09:01杨学东
当代作家 2023年4期
关键词:老师

杨学东

第三十八章报私仇静斋遇害

还在自卫军筹建之初,滇南工委就派出地方上的同志去做杨松林的工作,但都被他拒之门外,自卫军准备组建民兵联防队时,他又经常派人来骚扰,甚至恐吓威胁群众,使民兵联防队迟迟未能建立。

自卫军成立的第二天,在范江陵等人工作的基础上,由朋程、路通铺、风垭寨等村寨人员参加的民兵联防队排除杨松林的干扰,总算得以在路通铺建立,为了壮大声势,徐老师还带着全体自卫军指战员前去参加。

联防队虽然成立了,但武器、人员都还不足,力量还比较弱小,一旦自卫军主力走出外线去作战,还会受到杨松林武装的威胁,这样刚刚建立起来的根据地就有可能夭折。自卫军领导决定,派彭生奎、何元凯和刘子善再去白马头做工作。

在彭生奎他们出发之前,王政委和徐老师对彭生奎说:“你们去白马头,争取再做一次杨松林的工作,现在自卫军就在他的隔壁,估计他不敢对你们怎么样。另外,你们去一趟它吉克村子,看一下‘猫静斋是否回到家中,他擅自离队回去复仇,还带走了一支枪,你们最好劝他返回部队。”

徐老师他们在红河两岸考察期间,猫静斋跟着大家离开白马头后,先跟着何元凯在杨师爷手下做事,小柏木军政培训班开班以后,徐老师让何元凯动员他一起去参加培训,猫静斋去了几天,觉得培训班的生活太枯燥,纪律又严,就回到杨师爷那里去当巡逻队员,这样他既可以看着培训班的学员在操场上练兵,又可以脱离徐老师他们对他的管教,后来徐老师要去下六村,需要会说彝族话的成员,就带上他一起去,回来之后,他想着朋程这里距离白马头比较近,能回家看他的妻儿,还能找机会报仇,就留在了部队里,但在朋程的这段时间,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帮着百姓做事,也不见部队出去打战,更没有人跟他说帮着去报仇的事情,于是就自己带着枪偷偷溜回了距离白马头不远的它吉克村子。

它吉克村位于白马头东北面,小河底西岸,东面山上就是石屏县。猫静斋晚上跑回村里来,吓了家里人一大跳,他们一直以为猫静斋已经摔死了,没想到几个月后却突然出现在面前。

妻子告诉他,悬崖下找不到猫静斋的尸体,杨松林不放心,派人来过几次,后来大家都认为,尸体可能被豺狼叼走了,慢慢地就没有人过问这件事情了。

“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妻子问。

“受伤跑出来后,起初一直躲在附近的山洞里,也没敢回来见你们,后来在草皮街上遇到了一队马帮,我就跟他们去了一趟远门。”

“还出去吗?”

“不出去了。”

“杨松林会放过你吗?”

“我回来就是要除掉他的,只要他活在世上一天,我们就不可能过上安生日子。”

“可是他手下有那么多人,你斗得过他吗?”

“怕什么,以前他的叔叔杨耀亭不也很厉害吗?不照样被杨白堂给干掉了,何况我还是带着枪回来的呢。”

“可是我们村子的白乔宝是杨松林的过命弟兄,村子里又有那么多人替杨松林做事,你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你怎么去行动呢?”

“白乔宝这个狗日的,就是他害得我东躲西藏,我先收拾了杨松林,再来找他算账,至于村子里的其他人,他们跟我一样,都痛恨杨松林,只是嘴里不说罢了。不过,我现在确实不适合在白天活動,你明天去找一下‘小黑山和‘杨二牛,就说我有事情找他们商量。”

“小黑山”和“杨二牛”是跟猫静斋一起去个旧做过矿工的伙伴,自从本村里最要好的两个弟兄被杨松林杀害后,猫敬斋现在能信得过的就是朋底村里的这两个同伴了,前次去抢夺白乔宝的手枪,本来是说好五个人一起行动的,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两个没有来,猫敬斋只能和村里的两个弟兄提前行动了,正当他们快要得手时,杨松林的保镖何力雄带着人赶来了,几个同伴只得作罢。

“‘小黑山和‘杨二牛现在是何力雄的手下,你就不怕他们把你的事情报告给何力雄吗?”妻子有些不放心。

“在个旧锡矿做旷工的时候,如果没有我,他们俩早就被埋在矿洞里了,是我拼命扒开了塌方的石头,才把他们两人救出来的,他们不可能出卖我。他们在何力雄手下做事,正好可以帮上我的忙,只要先把何力雄除掉了,收拾杨松林就简单多了。”

“小黑山”和“杨二牛”来到后,向猫敬斋解释了前次行动没有帮上忙的原因,猫静斋也没有作过多的追究,只是问他们:“你们能不能帮我把何力雄约出来?”

“约出来干什么?”杨二牛问。

“当然是把他给干掉。你们不总是说何力雄是白马头的‘恶魔吗?以前你们还约我一起去抢何力雄的手枪,但又担心不是他的对手,才把袭击对象改为我们村子的白乔宝的,怎么,几个月不见,就怂了吗?还是变成他的奴才了?”

“我们怎么可能去当他的奴才,只是想找个机会下手而已。”小黑山说。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们就说猫敬斋没有死,他从外地跑回来后,被你们藏在小河底边的草棚子里了,他肯定会来,到时候我在草棚子里埋伏好,保证一枪要了他的狗命。”

几个人商量好行动的细节后,“小黑山”

和“杨二牛”就回去复命了。

第二天鸡鸣头遍,趁人们还没有出工,猫静斋早早地就跑到小河底岸边骡马道上的一个草棚子里躲起来,静静地等着何力雄他们。

约摸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杨二牛一个人先来了,杨二牛对猫静斋说:“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专程过来支援你,何力雄和‘小黑山就在后面。只不过我带的是老套筒,不知道你那支枪怎么样?”说着他就要过猫静斋的七九式步枪来看,他先做出瞄准姿势往远处试了一下准星,然后退出子弹,试了试上下膛是否趁手,又把子弹填好,接着他把自己背的老套筒交给猫静斋说:“静斋,你帮我看一下这支枪为什么总是卡壳?”

猫静斋打开枪盖看了一下弹膛,发现里面沾了很多灰尘,就说:“没事,草棚子里面我装有枪油和抹布,我帮你擦干净就好了。”说完就朝草棚子里走去。

猫静斋弓腰钻进草棚子的瞬间,杨二牛突然举起枪来扣动扳机,“砰”地一声把猫静斋给撂倒了。

只见猫静斋头扭朝一边扑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眼睛还直鼓鼓地望着走进来的杨二牛,杨二牛对着还没有完全咽气的猫静斋说:“静斋,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杀了你,何力雄就会杀了我们全家!”

听到枪声,何力雄带着“小黑山”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钻出来,走到草棚子里,用脚踢了踢猫静斋粗壮的身体,然后对着杨二牛说:“二牛,看着你老实巴交的样子,下手还挺狠的嘛。”杨二牛“嘿嘿嘿”地笑了笑,何力雄接着说,“你把尖刀拿出来,我看看快不快。”杨二牛警觉地问:“你要干什么?”

“你别紧张,我让‘小黑山削一些枝叶来,把猫静斋的尸体给盖住了,省得在这里看着恶心。”

看着何力雄摄人魂魄的鹰眼,杨二牛抖抖索索地抽出尖刀递给他,又把怀中的步枪箍紧了一些,何力雄歪过身去,随手削下身旁的一根松枝说:“这刀还不错嘛。”话刚落地,他突然转回身来,用左手猛地抓住杨二牛的衣领,右手把尖刀直插进他的肚子里,连刺三刀,边刺边恶狠狠地说:“对弟兄下手都这么狠,谁知道你以后会怎么对我!”站在一旁的“小黑山”见此情状,骇得呆若木鸡,半天说不出话来。

何力雄对“小黑山”说:“不要怕,没有你的事。今晚上你带上两个人,把猫静斋的妻儿解决掉,他家的财产就都是你的了。”

猫静斋被杀的当天,彭生奎等人刚好到达白马头,他们走进寨子,沿着熟悉的小巷,边走边观察,最后来到了杨松林家的老宅。看门的乡丁看到是徐督查的副官,就跑进去向杨松林通报。

杨松林问师爷:“徐督查现在是自卫军的司令员,这些人肯定是他派来的,我要不要见他们?”

“前几次共产党派人来,都被我们拒绝了,那是因为我们不想跟他们有来往,现在自卫军刚刚建立,他们又派人过来,肯定又是想拉我们入伙,按理说我们不应该理他们,可是自卫军就在咱们的身边,以后难免会和他们发生摩擦,我们不妨听听他们想说些什么。”

“他们虽然人多,可就那么几杆破枪,有什么可怕的?再不行我们让县保安队和行政公署的独立大队来收拾他们,我已经给堂兄杨令丛写信了,通过他的关系,独立大队不会不管我们的。”

“远水解不了近渴,在独立大队没有通知我们之前,我们还是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那好吧,你让他们进来。”

彭生奎他们进来后,杨松林有意问彭生奎:“你不是徐督查的副官吗,徐督查现在可好啊?”

“徐督查现在是自卫军的司令员,他一直等着你乔迁新居的请帖。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你来邀请他呀?”

“乔迁新居,那是早晚的事,但你让我把请帖送到哪里去呢?是新平县城,还是朋程?

如果是新平,不管路途有多远,我都会快马加鞭地把它送到,但如果是朋程,即使就在我的隔壁,我也不会邀请他来我这儿的。”

“这么说,你是不想再跟徐老师有来往了?”

“那当然!”

听到杨松林说话如此绝决,刘子善从椅子上站起来愤然说道:“你是不想跟共产党的军队有来往吧?你也不看看现在的全国形势,蒋家王朝还能存在几天?你替蒋介石集团卖命,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小伙子,別冲动。”杨松林冷冷地说,“你不就是前次关在乡公所里的那个学生吗?

我听谢莹说了,你是羊街人,你母亲也姓杨,从渊源上讲,你们杨姓人家还是从白马头这里搬过去的,你和我们家还是亲戚,看在亲戚的份上,我也不和你计较。我只是想提醒你一点,我现在没有为谁卖命,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家产而已,这就跟你父亲一样,他不可能把他辛苦攒下来的家业让给别人。”

“你如何积攒下来的家业,我们暂且不论。”彭生奎说,“但你想过没有,依照现行制度延续下去,广大的百姓受苦受难不说,你们家的产业又能维持得了多长时间呢?你不看看元江和周围的几个县,贪官横行,盗贼四起,各乡镇的实力派人物拥兵自重,即使是普通百姓,为了自保,只要有点能力,谁不配置枪支?

人们打打杀杀,明争暗斗,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搬了家,手上的那点产业就更别说了,今天你暂时拥有,明天起来又不知道变成谁的了,像这样的世道,不改变行吗?你们只以为我们共产党在为穷苦人争天下,实际上我们更想为中华民族创造一个和平民主的新社会,统一富强的新中国,在那样的社会里,人们才会各尽所能,安享大家共同创造的财富。

我们希望杨乡长能够把目光放远一些,既为了仁里乡的百姓,也为了自己和后世子孙。”

“我说不过你们共产党!我只有一条,你们想要粮食和钱,我可以给你们一些,但要我同你们合作,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你们也别在我的地盘里惹事,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看到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彭生奎就带着刘子善和何元凯准备告辞,在走之前,他对杨松林说:“我们有一支枪被仁里乡的一个村民带回去了,准备把它要回来,这个你不反对吧?”

“只要你们要得回来,随你们去,我绝不会派人去干涉。”杨松林说完,又冷冷地说了一句,“不送!”

彭生奎他们从杨松林家出来,天已傍黑,为了早一点赶回朋程,他们在何元凯的带领下,还是不顾天黑去了它吉克村子。

在红河与小河底之间,密布着很多石灰岩,这些石灰岩呈现的喀斯特地貌虽然不像其他地方一样雄奇瑰丽,但也形成了许多小山包和悬岩,从白马头到它吉克村子,一路上就有很多这样的地貌。

彭生奎他们沿着当地人踩踏出来的山路,在月色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蜿蜒行走,在接近它吉克村子的一处悬岩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孩子嘶哑的哽咽声,几个人心里一紧——在这深沉沉的夜晚,在这偏僻无人的荒野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

循着孩子的哭声找去,几个人在一处悬岩下看到了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孩子的衣服被杂树荆棘撕成了很多布条,稚嫩的小脸被划出了道道血痕——明显是从上面的悬岩上掉下来的。

“小黑山”依照何力雄的吩咐,在猫静斋遇害的当晚,就带着两个乡丁去了猫静斋家,他们诓开猫静斋家的大门后,逼着猫静斋的媳妇背上女儿,就朝悬岩处拉去,猫静斋媳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被人拉着走,一边喊着“静斋!静斋!他们要杀我了,你赶快跑掉!”

来到悬岩边,几个黑心的家伙又逼着她把女儿放下,也不顾小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喊,把猫静斋媳妇推下了山崖,对小女孩,两个乡丁谁也不忍心下毒手,最后被“小黑山”提起小脚甩了下去。

第三十九章袭顽敌首战告捷

彭生奎他们回到朋程后,向徐老师汇报了前去白马头的情况,徐老师听完汇报,也告诉彭生奎:“你们去白马头的当天,我们在撮科通往扬武的山路上,抓到两个形迹可疑的人,他们是杨松林派去昆明和新平,分头去找杨令丛和行署独立大队的乡丁,看来杨松林要对我们下毒手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司令部已经研究好了对策,你们先回去休息。”

彭生奎和刘子善先将小女孩安顿到鲁克白大妈家里,然后依照徐克明老师的安排,到第三中队参加袭击村落以及突击居民住房的军事训练,何元凯则回到地方中队协助范江勇训练部队如何配合主力阻击敌人。

普欣瑶和李雅萱她们从普漂回来后,又跟着范江陵一起到各个村寨组织“反三征”的宣传活动,同时帮着各个村寨组建民兵联防队,吃过晚饭之后,又到村子的场地里进行演出。

每当普欣瑶她们演出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们来不及吃完饭,就撂下碗筷赶紧到场地里占位子,还在田地里耕作的农民也会放下手中的农活跑回去观看她们演出,有些闲散的村民专门打听普欣瑶她们演出的事情,一旦获悉她们演出的地点和时间,不管路途有多远,他们也要准备好松明子跑去观看,其中最让村民们津津乐道的是普欣瑶和范江陵配合演出的《小放牛》。

这是一出秧歌剧,普欣瑶扮演大嫂,只见她扭着秧歌边跳边唱,见到由范江陵扮演的小牧童后问道:“什么人来,领导人民闹翻身?

什么人来,统率百万解放军?什么人来,山东打得好?什么人来,带大军一夜渡黄河?咿呀哎嗨嗨……”

范江陵也是边扭秧歌边唱:“共产党毛主席来,领导人民闹翻身!朱德总司令来,统率百万解放军!陈毅粟裕来,山东打得好!刘伯承邓小平来,带大军一夜渡黄河!咿呀哎嗨嗨……”

两人对唱了之后,小牧童就满心欢喜地把大嫂迎进村子里来……

除了秧歌、话剧,还会有小品,普欣瑶在徐老师等人的帮助下,排演出了各种各样让群众喜闻乐见的节目,一时间,山村里的人们以能看到演出为自豪,以能哼唱革命歌曲為乐事。

消息很快传到附近仁里乡的村寨里。仁里乡的百姓大多是能歌善舞的彝族同胞,他们无论生活有多艰辛,日子有多苦,都要抽出时间与其他人共娱共乐,听到不远处的朋程村子一带有一支花样翻新的文艺演出队,他们纷纷约上亲朋好友像赶集一样前去观看,有些胆子大的,看上几次之后,会走上台来配合普欣瑶她们演出《满三娘劳军》,有些村子里的人听说自卫军所在的村子可以不出丁、不交税、不纳粮,也纷纷要求自卫军到他们村子来抵制杨松林的抓丁派款,并配合范江陵他们组织民兵联防队,他们唯一担心的是,一旦自卫军离开,杨松林会带着人来秋后算账。

杨松林听说仁里乡的百姓纷纷跑去看共产党的演出,甚至抵制抓丁派款,组织民兵联防队,很是头疼,那些被他派去扰乱会场,恐吓百姓的乡丁,被庾浩恩带着的小分队收拾了几次,也不敢抛头露面了,只敢在群众来回的路上做些小动作。

杨松林把师爷找来,问他说:“你如何看待目前的情势,他们会不会来攻打白马头?”

师爷说:“共产党宣传鼓动的本事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我们也不用惧怕。首先,仁里乡东面有278团的驻军,西面山脚下是元江县城,稍远的新平有行署的独立大队,只要他们敢攻打白马头,必然会遭受‘车佛南民主联军一样的命运。其次,我们有足够的武器弹药,除了民团手里的武器,老爷家里不是还有两挺机枪,四十几支步枪吗?反观自卫军的武装,他们虽然在人数上占着优势,但他们手里的武器明显不足,而且还是七凑八凑来的各式枪支。

再次,我们有高大厚实的寨墙。抗战爆发之前,不是有三四百人的土匪武装前来攻打我们白马头吗,那个时候,我们的武器数量和质量远远不如现在,土匪们攻打了半个多月,不照样灰溜溜地撤退了吗?何况自卫军才有200多人。

另外,从表面上看百姓们都拥戴他们,但那么多人的队伍,每天要吃要穿,时间长了,朋程周围的那些穷乡僻寨是无法供应他们的,他们要么去甘庄坝子抢购粮食,要么去元江坝子里虎口夺粮,但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有可能跟百姓或吴清宇他们发生冲突。我们只需耐心等待,等着独立大队来围剿他们。”

“我也真是纳闷,独立大队那里怎么就没有一点动静呢?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送信的乡丁不是说了吗,杨秘书长正在省城里活动,他会尽快说服云南宪兵司令禄国藩发布征剿的命令,只是他担心书信落到共产党手里,只能给我们捎回口信。”

“我们这样一个小地方,禄司令会上心吗?”

“那就要看杨秘书长的手段了。”

“我们要不要再点上一把火,迫使我那堂兄加紧行动?”

两个人正商量着对策,它吉克村子的白乔宝进来了,他拿出一封信交给杨松林:“自卫军知道说不动你,他们就派人来联络我,要我让出一条道,让他们从我那里去往石屏,你们看怎么处理?”

“你自己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杨松林问。

“很明显,表面上他们热热闹闹地在做宣传鼓动百姓的工作,实际上已经待不下去了。

我派人探查过了,他们吃的粮食,主要靠百姓们自愿捐助,但咱们这儿的百姓本来就穷,即使有心捐助,谁家又会有多少剩余的粮食捐给他们。还有,仁里乡及其周围正值青黄不接的艰难时期,他们没有了粮食,就到元江县城对面的划船寨一带去抢购粮食。”

听到白乔宝说话,杨松林和师爷会心地笑了。

“你们笑什么?”白乔宝问。

“你进来之前,我们正为如何再添一把火,迫使独立大队出兵伤脑筋,看来不用我们自己出手了。”师爷说。

“这话怎么讲?”

“划船寨周围都是我大伯杨耀南家的田产。”杨松林说,“我们要不要派人装扮成自卫军,到那里去抢粮食?”

“不仅要抢,还要放上几枪,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师爷说。

“这可是一条好计策。”白乔宝说,他接着问,“自卫军要从我那里去往石屏的事情,我该怎么回复?”

“当然不能答应,这样他们就只有从风垭寨去往石屏的一条路了。”杨松林得意地狞笑道。

“对,他们之所以不从自己的地盘去往石屏,是害怕278团在路上拦截他们,你拒绝了他们,并做好准备,他们就别无选择了。”师爷也笑嘻嘻地说。

“看来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今天大家就在我这里喝个痛快!”杨松林高兴地说。

中元节又称为“鬼节”,传统民间称为七月半,人们在这一天里往往要祭祀祖先,祭祀亡魂。

自卫军司令部了解到当地的百姓也过这个节日,还比较隆重,就命令各个村寨的政工队员在中元节这一天停止活动,同时命令挺进到仁里乡附近的第一中队撤回到龙潭村子,继而又命令各个中队继续往后撤,一直撤到与石屏交界处的风垭寨集结待命。

杨松林和师爷探查到这个消息,估计自卫军想在这个时间点撤往石屏,就没有理他们,叫驻守在白马头的乡丁回去家里好好过一个节日。

部队集结完成后,徐老师告诉队员们说:“今晚我们要进行夜行军演练,大家先回去休息,并且像平时长途行军一样做好准备。”

徐老师说完,刘子善就对黄寿康说:“你不觉得奇怪吗,部队进行夜行军训练,哪有事先告诉战士们的道理?以前也没有这样啊!”

“别在下面瞎议论,服从命令就是!”黄寿康这天好像有心事,说话也不像平时那么和气了。

吃过中午饭,战士们早早就休息睡觉了。

在各中队到达风垭寨的时候,自卫军司令部召开了一个由小队长以上人员参加的军事会议,会议先由王庚政委作战斗动员,然后由徐克明老师发布命令:奔袭白马头,消灭杨松林反动势力!

在会议上,徐老师特别指出,杨松林目前已经按照自卫军制定的作战计划放松了警惕,放乡丁们回家过节,白马头的防卫情况和杨的一切行动都在自卫军的监视之中。

徐老师最后交待了作战部署和各中队的具体任务,并决定由彭生奎、庾浩恩、黄寿康等政治上可靠,身体和军事素质过硬的战士担任突击队员,彭生奎任队长。为了落实司令部制定的“慎重初战,行动隐秘,作战迅速,战则必胜”的军事原则,这一次会议和事先挑选突击队员的事情没有让其他队员知晓。

晚上八时,风垭寨里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号声,各中队列队完毕,队长让队员们报数,然后让大家再一次檢查行军装备、所带干粮,等一切准备就绪,徐老师发布命令:“出发!”

队员们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只是借着明晃晃的月光,跟着前面带队的人员,在山岭逶迤、丛林密布的崎岖山路上急行军,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咳嗽。

部队走了大概60里的山路,约摸凌晨两点钟的时候,突然接到停止前进的命令,在一个山凹处停了下来。

前去白马头侦察的情报人员向指挥部报告,杨松林一家下午祭祀完祖先后,晚上九点钟又吃了夜宵,除了三个背枪的护卫,再没见到其他武装人员进去过,现在他们已经在老宅里睡熟,正是行动的最好时机。

徐老师问道:“寨子里的其他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

“寨门和寨墙的情况如何?”

“寨门紧闭,但寨门和寨墙都没有人防守。”

“那我们要如何进去?”王庚政委也问道。

“寨墙有一处缺口,很容易爬上去,从那里的小路还可以一直走到杨家大门前。”

了解完了情况,指挥部再一次召开了小队长以上的会议,指示了具体的作战任务,然后集合队伍,由政治部主任唐登岷老师对全体官兵作战前动员。

到了此时,战士们才明白他们已经行进到白马头附近,准备攻打白马头,活捉或消灭杨松林。唐登岷老师历数了杨松林的种种罪状,战士们听了,群情激愤,坚决响应司令部要求消灭杨松林的号召。

攻击开始前,作为钳制队的第二中队迅速占领了村后附近高地,侧面警戒及控制敌人。

作为预备队的地方中队和政工队则隐蔽在草皮街子后面的高地上,并担任朋底方向的警戒和掩护部队撤退的任务,另外自卫军还派出一个小队行进到它吉克村子附近,监视与阻击它吉克方向的敌人。

一切准备就绪,担任袭击任务的第一和第三中队开始行动。

三中队的任务是隐秘推进到杨松林的新宅后面,见一中队突击开始时,迅速占领新房子,确保一中队侧翼之安全。

一中队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杨松林的老宅后,派出两个队员快速阻断了交通要口,三中队长王朝阳也做好了突击杨松林新宅的准备。

随着徐老师“啪,啪”两声突击开始的信号枪响起,彭生奎带着突击队员迅速冲到老宅大门前,庾浩恩用开花弹对着门栓打了一枪,黄寿康趁势猛力一撞,头道大门被打开,其他队员跟在后面一冲而入。枪声惊醒了杨松林一家人,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何力雄等三个保镖迅速抓起枪,拽着杨松林就跑,他们跑到耳房屋顶的时候,第二道大门正好被庾浩恩用同样的方法打开,杨松林在“小黑山”和另外一个保镖的护卫下,趁势跃到了另外一家人的土房顶,负责断后的何力雄看到黄寿康想冲过天井追击他们,就用小卡宾枪进行点射,一枪击中了黄寿康的右眼,黄寿康轰然倒地,壮烈牺牲!庾浩恩带着突击队员迅速开枪还击,何力雄打了一梭子弹,转身越过房顶,跟上杨松林他们,等到彭生奎他们沿着楼梯冲上屋顶,夺下碉楼时,杨松林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四十章迎要员险落圈套

自卫军袭击白马头后,杨松林跑到省城向堂兄诉苦。杨令丛听到老家被占的消息,急忙去省府游说,要求派兵前去围剿,省府最后决定让宪兵司令禄国藩前去滇中和滇南,先了解这一带的匪情,以便作出相应的对策,国民党保密局也加紧了在云南各地的活动。

杨令丛以省党部特派员的省份带着谢莹陪同禄国藩视察,他们去了玉溪、峨山,只因峨山到青龙场这一路的土匪猖獗,更害怕青龙场到元江县城的这一段路上遭遇到自卫军,就直接从峨山去了新平。

到了新平,禄国藩首先责备专员马英奇说:“自卫军司令徐克明不是你们行署的政务科长吗,怎么跑到共产党那边去了?”

“我怎么知道呢,省府派他来的时候,我对他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呀!”

“他去嘎赛、元江等地视察总该是你派去的吧?”

“省府要求禁种禁贩大烟,责令我们派人前去视察,行署里面没有人敢去,我只能派他这个新署员去了,再说他不是政务科长吗?”

马英奇一脸委屈的样子。

“就算这些都说得过去,但去‘江外五土司视察的事情,你总该承担一部分责任吧?”

马英奇派徐老师去视察的时候,确实藏了一点私心,一方面,他想让徐老师去“江外五土司”处捞一点油水回来,另一方面,万一徐老师真的制止了“五土司”之间的争斗,他可以借此向省府邀功,可是,“五土司”之间的争斗虽然被制止了,但因为徐老师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就不敢再向省府提派徐老师去“江外五土司”的事情了。

“到‘江外五土司那儿,是他自作主张去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马英奇推责道。

杨令丛知道,现在扯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用,就提醒禄国藩说:“禄司令,我们是来这一带抚慰视察的,是不是应该让新平的各级官员到这儿来开个会呀?”

“收到禄司令和杨特派员要来视察的公函,我早就通知到各部门去了,除了帽盒山的丁绍祥没有来,新平县城还有各乡镇的头面人物都已经恭候多时了,他们正等着聆听禄司令和杨特派员对大家的训示呢!”马英奇赶紧献殷勤说。

“278团派人来了没有?”禄国藩问道。

“他们想和地方政府搞好关系,能不派人来吗?何况是禄司令你亲自给他们发的邀请函!”

“他们派谁来的?”

“副团长谭忠。”

“这个罗伯刚,架子还真够大的!算了,只要副团长来了就行。”

“帽盒山的丁绍祥为什么没有来?”杨令丛问道。

“据李润明说,丁绍祥跟共产党走得很近,他不仅聘请外籍教师到他那儿任教,还组织了300多的人马,现在连李润明也不放在眼里了。”

“有那么严重吗?”禄国藩惊讶道。

“我可以让李润明来证实。”

李润明来到后,用拇指和食指抹了抹八字须,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说:“行署派张督学到帽盒山视察的时候,丁绍祥把登记簿上那些外籍教师的名字都改了,全都是姓丁,我就不相信他们帽盒山的老丁家会有那么多的老师!我也派人探查过了,他那里的教师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明显不是本地人。”

“我们不要风声鹤唳好不好。外地人去他那儿教教书,那不是很正常吗?”以特派员秘书身份坐在一旁的谢莹说。

“这是绥靖公署保防处的谢莹小姐,她现在是我的秘书。”杨令丛介绍说。

李润明知道绥靖公署保防处是国民党保密局在云南的公开身份,对这个气质高雅,姿色可人的谢莹小姐自然不敢轻视:“谢小姐有所不知,为了防止共党势力的渗透,新平县红河以西的几个乡镇是不允许外地人来教书的,特别是昆明下来的师生!”

“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个事情了好不好?”

专员马英奇有些尴尬,因为到帽盒山教书的那些学生是他同意去的,他现在听到李润明有意想在几个省府要员面前揭他的伤疤,就转移话题说,“我们还是说说怎么样防备丁绍祥的事情。”

“我们过两天还要从丁绍祥那里去往墨江,他虽然跟共产党走得很近,但毕竟还没有公开与我们作对,我看可以这样来安排。”禄国藩最后说。

丁绍祥挟持李义隆撤退到帽盒山以后,在新平地下党书记普朝忠的帮助下立即组建新南联防游击队,由丁绍祥任军事总指挥,普朝忠任政委,下设嵩安、漠赛、振武三个中队和政工队,政工队的核心成员主要由李靖媛等青年学生组成,他们同时在中小学校里当老师,但因为条件还没有成熟,这支队伍并没有打出公开反对国民党的旗号。

丁绍祥先是接到行署让他去新平县城开会的公函,后又收到专员马英奇的信,说禄国藩司令受省主席指派到滇中、滇南、思普一带巡查,将带着省府的几位要员,在李润明等人的陪同下前往墨江,途径帽盒山,让丁绍祥安排好食宿。

新南联防游击队的几位领导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决定趁这一行人途经帽盒山时进行伏击,力争生擒几个主要的官员。

丁绍祥让普朝忠带领50余名联防队员到二台坡附近埋伏,切断李润明与张啸山的联系,同时警戒从南溪老林方向过来的张啸山武装,让堂弟丁绍明带领200多联防队员蹲守在帽盒山村子附近,做好战斗准备,让普朝阳组织30多人的手枪队,埋伏在乡公所附近,听到突击信号后,就把禄国藩及其随行人员抓起来。

准备停当后,丁绍祥安排村民去摆桌子,准备饭菜,自己则在乡公所大厅里摆上茶具,烧上茶水,边品茶边等着禄国藩一行。他才喝了两口,普朝阳就带着庾浩恩和何元凯急匆匆地进来,只见他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来不及喝口茶就对丁绍祥说:“丁司令,278团一个营的兵力已经过了巫山村子,正往羊岔街方向走来。”

“你們是怎么知道的?”丁绍祥问。

“自卫军在石屏到元江之间都安排有暗哨。”庾浩恩说,“我们看到他们头天在青龙场驻扎,第二天过了铁索桥往曼莱方向走,就赶紧跑来告诉你们了。”

“是我大意了,我应该把岗哨放远一些的。”丁绍祥说。

“也不能全怪你,如果你们和自卫军加强联系,咱们之间又有电台联系的话,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你们辛苦了,快下去休息一下吧。”

丁绍祥安排人带着庾浩恩他们下去之后,一面让普朝阳派人继续观察漠赛方向的动静,一面让人通知普朝忠派两个队员赶快去南溪方向侦察。

两个队员穿过老林,还没到磨房河边,就看到很多国民党士兵在河边草坪上安营扎寨,他们又去羊坪看了看,那里同样也有许多国民党士兵,就赶紧把这一情况报告给普朝忠。

普朝忠和丁绍祥认为,278团官兵明显是针对他们来的,看来他们的这一次行动得取消,两个人正商量着,漠赛方向的侦查员也回来报告说,没见到禄国藩等人,只看到了行署独立大队在陈珉彰副司令的带领下往帽盒山方向走来。

“难道我们准备伏击的事情走漏了消息,所以他们派兵来围剿?”丁绍祥很疑惑,他把自己的想法对普朝忠说了。

“走漏消息还不至于,我们的计划昨天晚上才制定的,即使有人想报告给禄国藩,他也来不及去说呀,再看278团的行动,明显是两天前就做好准备的。如果说他们是来围剿我们的,他们不可能到了磨房河和羊坪后就安营扎寨,按兵不动。”

“不管怎样,你还是带着庾浩恩、何元凯还有那些昆明来的年轻人到森林里躲一躲,我会派人给你们送饭去。”

狡猾的禄国藩这一天并没有来,他先派行署独立大队进驻帽盒山村子,第二天才在一个连的士兵护卫下带着马英奇、杨令丛他们到来。

在乡公所大厅里坐下后,禄国藩先假意关心了嵩安乡兴办教育的情况,接着问丁绍祥:“听说李总指挥想请你去他那里商量如何防共防匪的事情,结果不仅被你拒绝了,还让你挟持走了他的李义隆大队长?”

“禄司令知道,我们这里是几县交界处,治安极其难管理。零星的土匪武装以为劫了物资后,没有人能够追查到他们,经常到这里来抢劫马帮,甚至于劫持政府官员,为此,我不得不加强自己的武装。前段时间,我从玉溪购买了一批武器弹药,先被278团当作非法物资扣留下来,后经澄清而予以释放,可才来到漠赛坝子,李润明又派他的第一大队长进行拦截,名义上说是让我去他的虎头岩商量事情,但谁都知道我跟他之间有很深的过节,我如果去了他那里,那些武器弹药还要得回来吗?”

“不论怎样,你不应该劫持他的李大队长吧?”

“禄司令说这话就有些不公平了。他李润明既然是来邀请我商量事情的,就没有必要派那么多武装来,派一个人来送信不就完了吗?

我当时就带着几个马帮护卫,他们用几十支枪指着我,我能不作反抗吗,谁遇到我那种情况都不可能束手就擒吧?”

“你和他是同县邻居,要搞好团结,有什么事情要相互商量着来,做好保境安民的工作,这样才不枉卢主席对我们的教诲嘛。”

“禄司令说的是,只要他李润明能放下架子,不拿枪指着我,不在背后告我的黑状,我也会对他客气的。”

在丁绍祥和禄国藩谈话的时候,坐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杨令丛一直在想:元江有李元直和张啸山势不两立,新平有李润明和丁绍祥水火不容,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难怪会让共产党钻了空子。他现在对国内的形势总算是看清了,想要挽救党国的命运,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这个省党部秘书长恐怕要作长久打算了,当然,他不可能投向共产党这边,但至少要为家里人谋划一下,他决心让父亲变卖元江的产业,尽快搬到昆明来,否则的话,等待父亲的,将是堂弟一样的命运。

“我能到帽盒山初中补习班看看吗?”正当杨令丛思索的时候,谢莹忽然说道,“李元直花了很多的钱财和精力,想在元江办一所中学,一直没能办成,帽盒山这么偏僻的地方,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办起了初中补习班,这让我感到很好奇。”

禄国藩向丁绍祥介绍说:“这是省党部杨特派员的秘书,她不久前也是南菁中学的学生,随我们一起来考察各地的教育状况,省府认为有必要加强各中小学校的政训工作。”

丁绍祥看了一眼专员马英奇后说:“马专员也很关心各地的教育,不久前还派张督学来学校视察过,既然谢秘书对我们这儿的初中教育感兴趣,就让我的堂弟陪你一起去看怎么样?他现在是中学的校长。”

丁绍祥的堂弟丁绍明是中共地下党员,原是联大师院的学生会成员,因参加学生运动被国民党特务关押,在省工委的努力下,一个月后就被放了出来,省工委派他回到帽盒山加强这一地区的党组织工作,丁绍祥不仅让他担任新南联防游击大队嵩安中队的中队长,还让他同时兼任帽盒山初级中学的校长。

谢莹和丁绍明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马英奇也站起来说:“我也一起去看看吧。我这个行署的最高长官,对关系民生的教育关心得太少了,实在惭愧呀。”

帽盒山初级中学补习班在小学校旁,是丁绍祥用几个月时间筹集资金建盖起来的一间大瓦房,丁绍明陪同马英奇和谢莹来“参观”的时候,中学老师已经被疏散隐蔽到哀牢山原始森林里,学生们或被隐藏到新南联防游击队里面,或被遣散回家休息。

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和宿舍,丁绍明解释说:“我们这儿的中学生大多来自农村,学校刚宣布放暑假,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回家去了,只留下了我这个校长在这里看守。”

谢莹想,目前正是放暑假的时间,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马英奇因害怕谢莹看出什么破绽而被省府追责才跟着来的,他看到学校里没人,有些窃喜地说:“我和谢秘书是来了解学校办学状况的,只要有你这个校长在,其他人在不在都没有多大关系,你到办公室里向我们介绍一下情况就行了。”

几个人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悻悻地回到了乡公所。

禄国藩等人在乡公所里住了一天,第二天等到李润明带着一个大队的人马来到帽盒山,就开始向墨江进发,过了南溪老林之后,马英奇和谢莹则改变方向,在278团一个排的士兵护卫下向目乐走去。

第四十一章违民意四处碰壁

禄国藩此次南巡,不僅仅是为了了解各地的匪情,更主要的是想震慑和拉拢尚在犹豫观望中的地方武装势力。对于李元直倒向共产党一边的说法,一直有各种传闻,省府要求禄国藩对李元直进行敲打敲打,只是禄国藩作为云南省宪兵司令,绝不敢亲自到拥有上千武装的李元直那儿去冒险,他权衡利弊之后,派专员马英奇和谢莹前去目乐探察情况。

自卫军也一直在关注禄国藩等人的行踪,他们了解到禄国藩去了帽盒山后,立即让徐克明老师带着李雅萱和张鹏飞回到目乐,帮助李元直防备随时可能发生的情况。

李元直见到徐老师,高兴地说:“克明老弟,恭喜!恭喜!自卫军首战就打出了名气,吓得宪兵司令禄国藩都到帽盒山来了。”

“元直兄,现在高兴还太早,我们只是拔掉了横在自卫军面前的钉子,打开了一点局面而已。”

“是啊,父亲。”李雅萱也说,“自卫军首战告捷,虽然振奋了士气,鼓舞了元江百姓,但也引起了敌人的注意,禄国藩和杨令丛这次到帽盒山来,绝对不是视察那么简单,他们可能想先瓦解和拉拢跟共产党有来往的地方武装,然后再集中兵力对付我们自卫军。”

“别人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但国民党还想把我拖上他们的贼船,那是白日做梦,你父亲我跟共产党是跟定了!”

“元直兄,278团3营就在目乐山的对面,虽然他们是为了配合禄国藩的视察驻扎在那里的,但目乐这里也不得不防啊。”

“克明老弟放心,我早就在关键位置安排好了人手,只要他们敢进犯目乐,我即使打不死他们,也要让他们脱一层皮。”

“有备无患而已,我估计他们还不敢对元直兄下手,毕竟你还没有跟他们撕破脸皮,看来元直兄以前暂时做‘地下工作的想法是正确的。”

几个人正谈论局势的时候,被派到韩家寨防守的乡丁跑来向杨师爷报告:“278团一个排的士兵护送着一男一女向目乐这边来了。”

徐老师说:“他们只派了一个排的兵力过来,看来是禄国藩给元直兄加官许愿来了。”

“他们是想给我画一张藏着毒药的大饼,我才不上他们的当呢。”李元直说。

杨师爷听了两人的谈话,吩咐乡丁:“不要惊动他们,放他们进来。”

徐老师进一步听说,来的人是马英奇和谢莹后,就带着张鹏飞暂时先躲了起来,叫李雅萱陪着李元直去招呼“客人”。

李元直父女到村口的牌坊前去迎接,然后由李元直带着马英奇到老宅堂屋里座谈,李雅萱则带着谢莹去家庙里参观。

马英奇对李元直说:“元直兄,过几天就是换届选举了,你难道就一直想在这个山旮旯里做‘山大王吗?”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让我去竞选县长不成?”

“凭你的实力,竞选这个县长应该不成什么问题呀。”

“别再哄我了,我连‘国大代表都选不上,你们怎么可能让我这个不参加任何党派的人去当县长呢,即便我有这个心,周荫槐他也不肯让啊。”

“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你还是说正事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省宪兵司令禄国藩和省党部特派员杨令丛准备在墨江召开一个防共防匪的重要会议,要求邻县所有团总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你作为崇善乡的乡长和元西护路大队长务必出席会议。”

“你看我烟筒都吸不动了,还能去参加会议吗?”李元直这几天确实在患感冒,只是徐老师和马英奇都是重要的人物,他不得不强撑身体出来见客,“何况现在是雨季,坡陡路滑,万一抬滑竿的乡丁滑倒了,你们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看着李元直高大粗壮的身体和有些蜡黄的脸色,马英奇说:“你不去也行,但代表总要派一个吧。”

“那是当然,你们这些大人物都来了,我敢不派人去吗?”

看到李元直答应了,马英奇稍微犹豫后又说道:“元直兄,目前局势波詭云谲,谁也说不准以后的事情会怎样,我希望元直兄能看清形势,千万别站错队了。”

“你就直接说吧,是不是怀疑我跟共产党有来往?”

“无风不起浪,民间的传言总该不会都是虚的吧?”

“没错,我确实见过徐克明,他现在是自卫军司令,是共产党那边的人,但我见他,不也是你马专员派他来见我的吗?”

马英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马英奇和李元直交谈的时候,李雅萱和谢莹两位老同学也正坐在家庙的六角亭阁里谈心。

谢莹说:“前个假期,我姨父给我安排了一个绥靖公署保防处的职位,他认识那里的主任,我就央求他能不能给你也安排个职位,结果公署主任真就答应了,你怎么就没有来呢?”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知道,虽然因为时局混乱上不成学了,但我毕竟是在昆明读过高中的人,是目前这个家里识字最多的,我们家那么多产业总是交给外人来打理,这种事情即使放在你们家里,长辈们恐怕也不会放心吧?”

“你说的也是,可我怎么听说你很少在家里面呢。”

“我目前还在当学徒,经常要跟着杨师爷他们下普洱,上昆明,怎么可能总是待在家里面?”

“一个女儿家家,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想着怪让人心疼。”

“有什么办法呢,世道这么乱,总得学点本事呀。”

谢莹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以前到过我们家的那两个男同学还跟你有来往吗?”

“你说的是彭生奎和庾浩恩吧,他们休假回去之后,再也没有来了。你也有很多男同学,别的不说,单元江的范江陵和刘子善,你工作之后见过他们几次呢?”

“人生聚散总难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相见了。”谢莹慨叹道。

“谁说不是呢?”

“好了,不说这些伤感的话题了。”谢莹说,“你经常上昆明,应该知道昆明最近发生的事情吧?”

李雅萱点点头:“你说的是‘七.一五学生运动吧?”

“是的,这次的‘七.一五学生运动,我们的母校南菁中学是受冲击最大的学校之一,很多老师和学生都被捕了,幸好你已经不在学校里,否则的话,按照你以前的表现,真的很难说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该怎样就怎样呗,自己选的路,我不会后悔的。”

谢莹和李雅萱这两个同窗好友,跟马英奇和李元直一样,最终也是不欢而散。

马英奇和谢莹离开之后,李元直问徐老师,应该派谁去墨江比较合适。

徐老师说:“我知道你担心此次墨江之行有危险,两个侄儿子都舍不得他们去,但你总得做出选择,我们也会配合你的工作。”

“派李俊义怎么样?”

“他现在是目乐的警卫队长,仅仅负责目乐这里的安全,派他去显示不出你对这次会议的重视程度,会引起禄国藩等人怀疑的。李俊雄就不同了,自从上次他带人打败孙家孔,你就把他提升为大队长兼总指挥,他现在掌握着你们李家的兵权,如果你派他去,不仅能显示你的诚意,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看着李元直忧心忡忡的样子,徐老师进一步补充说:“元直兄放心,禄国藩这次召开的地方军事会议,之所以邀请你参加,主要是为了稳住你,防止你和其他地方武装一起倒向共产党这边,他还不会对你下手。”

看到李元直眉头舒展但仍然不说话,徐老师又说:“李俊雄去墨江开会的这段日子,我会辅佐李俊义和杨师爷做好目乐这里的安全工作。至于李俊雄那里,可以让他多带一些弟兄,除了少部分在墨江城里接应外,大部分埋伏在墨江城外的玉皇阁,一旦城里有什么情况,让他们迅速占领小城门,接应俊雄他们出城,你以前不是用同样的方法摆脱过普洱大权绅张梦溪的扣押吗?”

“我听说你们也在跟张梦溪打交道,对于这个人,你们可要当心,他可不是什么好鸟。”

“这一点我们还是很清楚的,我们只是利用他假装进步的一面为我们提供便利罢了。据我们地下党的同志汇报,这一次会议他也来参加了,禄国藩担任思普边防区宪兵司令的时候,他曾经在禄国藩手下担任过第四营营长,我们已经暗示他,在会议期间一定要极力为你多说一些好话,他虽然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物,但既不损害自己利益又能讨好他人的事情,他还是很愿意做的。”

“还是你们共产党会办事情。”李元直总算露出了笑容。

“另外,为了保证李总指挥的安全,让张鹏飞跟着去当保镖,他以前可是朱家璧的警卫连长,抗战时还担任过卢汉主席的警卫工作。”

“你们共产党如此坦诚,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就按你说的办法去做。”李元直红光满面,病也好了一大半。

李元直让杨师爷把李俊雄找来后,大家又在一起详细商讨了去墨江后的应变措施,最后李元直向李俊雄交待说:“我给你定三条纪律。第一,在饭桌上绝对不能喝酒,保持清醒的头脑;第二,随时提高警惕,晚上十点钟以后加双岗;第三,如果禄国藩或张啸山采取军事行动,不得恋战,设法组织突围,尽快撤到城外安全地带。”

徐老师也给张鹏飞安排任务:“在保证李总指挥安全的前提下,第一,摸清禄国藩召开紧急会议的意图是什么,以后会有什么行动;第二,摸清墨江武装力量的分布情况,为我们以后的工作做好准备;第三,了解墨江各阶层人士对这次会议的具体反映,了解一下当地民众的动态。”

商讨结束,大家准备去吃晚饭的时候,李雅萱从外面跑进来说:“父亲,我也要去墨江。”

李元直看了一眼徐老师,徐老师正不知道怎么解释,李雅萱接着说:“去墨江是我自己的注意,跟徐老师没有关系,我也不是去墨江城,我只是去墨江城外的碧溪镇,那里有一个我在墨江读初中时的同学王伯良,他现在是碧溪小学的校长,我去他那里玩,既是找同学,也可以帮上堂哥的一点忙。”

李俊雄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进家里前,跟堂妹说我要去墨江的。”

李元直和徐老师分析再三,最后还是同意李雅萱去了,主要是因為碧溪距离墨江城十多里,威胁不到李雅萱的安全,另外,万一李俊雄他们撤退过程中需要有人接应,李雅萱也能以普通民众的身份为他们打掩护。

第二天,李俊雄把李雅萱带到碧溪镇子,又把大部分人马安排在玉皇阁后就进了墨江城。

墨江跟元江一样,也是内地通往思普的重要门户,只不过一个在哀牢山腹地,一个在红河岸边,墨江城因为四面环山,山上绿树葱茏,加之这里气候温和,不像元江坝子一样酷热难耐,所以很多从昆明、石屏等地来的客商、马帮更喜欢在这里落脚,平时这里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特别是赶集日,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常。但李俊雄他们来到的时候,大街上却空荡荡的,店铺歇业,行人禁足,各条街道口都架有机枪,到处是林立的岗哨。原来会议期间,全城实行宵禁,大街上执勤的人员,全都是“元墨剿匪大队长”张啸山的武装人员,由他的弟弟张啸林统一指挥。

张鹏飞看到这个阵势,知道敌人事先做了严密部署,如果真的发生异常情况,他们这一行人是很难走脱的,但不管怎样,他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保证李俊雄的安全。

这一夜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天亮后李俊雄前去县党部里开会。

参加会议的人除了墨江及其周边县份的实力派人物,还有墨江各地的著名乡绅,进入会场里的人员一律不准携带武器,张鹏飞等随行人员也被挡在了大门外面。

第四十二章得人心逢凶化吉

李俊雄带着人进了墨江城后,李雅萱带着两个随从在碧溪镇子里的“王记客栈”里住了下来,王伯良家开的这家客栈现在已经更名为“顺兴旅馆”。

这是一座宏大的建筑,主要由天井、客栈、马厩几个部分构成。天井分上下两层,全都铺着青石板,下天井里有一口供马队随时取用的水井,上天井东、南、北三面是一间倒座形的大瓦房,正屋三层,耳房两层,每一层屋子都被分隔成一间间的客房,正屋和两边的耳房之间用走廊连接起来,便于主人家管理。大门两旁,有一副嵌字对联,对仗工整,内容极合生意人的口味,上联是“顺利常驻千里马”,下联是“兴盛等行万倍金”。

王伯良第二天听说李雅萱到来,急忙到客栈里请李雅萱去家里作客,在吃饭的过程中,他向李雅萱透露了自己正在参加镇长选举的情况。

李雅萱说:“既当校长,又当镇长,你会不会太累了?”

“没事,我身兼二职,既可以在学校里宣传进步思想,又可以号召碧溪及其周围乡镇的常备武装倾向革命。”

看到李雅萱一脸迷惑而戒备的神态,王伯良悄悄告诉她:“你参加小柏木军政培训班的事情,我都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我原打算请你们那儿的学员到我这里来教书,同时帮助我们也开展‘反三征的活动,只因为我们夹在墨江县长陈天荣和‘卡桑皇帝张啸山两股反动势力之间,不便开展行动,就没有请你们来。

咱们是老同学,我的为人你应该是清楚的。”

李雅萱因为没有得到徐老师的任何指示,就不敢随便表态,只是说:“你们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到目乐找我或我的父亲。”

两个人正说着话,家里人进来报告:“外面来了几个从帽盒山那边过来的人,他们要求见大少爷。”

李雅萱正要回避,普朝忠已经带着庾浩恩、何元凯进来,经庾浩恩介绍,李雅萱才从普朝忠那里了解到,王伯良倾向革命,一直在找共产党,李雅萱这才相信了王伯良所说的话。

原来,王伯良有一个在帽盒山小学教书的弟兄,他每次回到碧溪,都会跟王伯良讲帽盒山那边的情况,王伯良在墨江中学念书时,受过进步思潮的影响,对这位弟兄所说的话极感兴趣,就带着碧溪小学的老师去帽盒山参观,还邀请帽盒山初级中学补习班的师生来他们这里开展篮球友谊赛,普朝忠抓住这个有利时机,跟王伯良建立起了密切的联系,也会跟他讲我党在目乐培训军政干部的事情,还动员王伯良也去参加,王伯良自然对李雅萱他们所做的事情有所了解。

“你们今天跑到碧溪镇子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李雅萱问庾浩恩他们。

“278团撤回元江县城后,徐老师就派人来告诉我们目乐那里发生的情况,他担心李俊雄他们的安危,要我们来协助你工作,因为普老师认识王校长,就让他带着我们来了。”庾浩恩回答。

“墨江县城里的情况怎么样,需要我们做什么吗?”普朝忠问。

“我派人打听了一下,现在整个墨江城都实行宵禁,全城戒严,根本无法联系上参会的人员。”李雅萱说。

“我们总是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虽然进不去,但我们可以在外围配合他们。”何元凯提议。

“怎么配合?”王伯良问。

“我们可以埋伏在墨江城外,一旦城里发生什么动静,我们就在城外打枪,制造混乱,这样李俊雄他们就可以趁乱逃出城外。”何元凯说。

“如果能有一张墨江城及其周围的地形图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在哪里制造混乱比较合适了。”庾浩恩说。

“我来给你们介绍。”王伯良拿出纸和笔,边画边说,“墨江城依山而建,不像元江一样有高大的城墙,只在城四周修了两人高的围墙。

北城门正面是睡虎山,从睡虎山过了天溪河就是东南面的马肺山,与马肺山相对的是西南面的大坡头,墨江城的主要建筑就在马肺山和大坡头下,其中地势最高的建筑是马肺山上的玉皇阁,由玉皇阁而下,还有三义庙、文庙、肖公庙等建筑,西城门在天溪河下段,附近有观音阁,南城门外除了水田,地势稍高的就是大坟头。”

“城门外边还有民房吧?”庾浩恩问。

“是的。”

“城内的情况呢?”庾浩恩进一步问道。

“城内主要有两条街道,南正街较长,东正街较短,县政府位于两条路交叉口靠北的位置,县党部在南正街南部的一条侧街上,它的身后是武庙后山……”

“可以了!可以了!我们现在不是要攻打墨江县城,没有必要介绍得那么详细。”何元凯听得有些头疼,他最关心的是李俊雄等人的安全,虽然别的地名没有记住,但墨江有三座城门他却记住了,他接着问道,“这么说,敌人把城门关上的话,李俊雄他们就跑不出去了?”

“没有那么糟糕,有很多人家的墙壁就是围墙的一部分,他们可以从老百姓家的土房顶跳出去,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就经常这样做。”

“是的。”李雅萱抿着嘴笑了一下,“我以前还跟王伯良他们一起爬过围墙呢,我不敢从房顶上往下跳,他们就把老百姓家的脚手架找来。”

“这就好,敌人防守的重点只会在城门口和各条大街上,只要城外的枪一响,李俊雄他们就可以趁乱逃跑了。”普朝忠说,“只是不知道李俊雄带的大队人马安排在哪里?”

“我听堂哥说了,他会安排一百多个弟兄等在玉皇阁那里接应。”

“那不正好吗,我们在另一个方向制造混乱,等敌人来追赶我们的时候,你堂哥他们正好可以从玉皇阁方向撤退。”庾浩恩说。

几个人商量好以后,让李雅萱继续留在碧溪镇子,其他人在王伯良的帶领下前去实地观察,他们去了很多地方,结果发现前来参加会议的乡绅们都在城门口四周或山上安排有自己的接应队伍,看来这些人到墨江城开会都不放心,各自都留了一手,这样的话,庾浩恩他们不需要多少人马,只需在某一个地方随便放上一枪,墨江城里和城外就会乱成一锅粥。

庾浩恩他们在实地考察的时候,墨江城里正开着会。

会议首先由禄国藩作了一篇反共演说,然后由杨令丛强调了会议的重要性,接着让大家讨论如何保障墨江及其周边县份的安宁。

张啸山首先发言:“自卫军并不可怕,要保证我们这一带的安宁,首先要铲除隐藏在党国内部的异己分子……”还没等他说完,李俊雄就站起来问:“请问张大队长,你说的‘异己分子具体指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国民党员以外的人员!”

张啸山话音刚落,立刻引起一片哗然,因为参加会议的大多是无党派人士,他们听到张啸山这样说,纷纷要求退席。

禄国藩组织这次会议,本来就是要笼络这些人的,他看到大家要走,赶紧站起来纠正说:“各位!各位!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张大队长的本意是说铲除亲共通匪的异己分子。”

参会的人员虽然各有各的心思,但在这个会场里,谁都不敢沾上“亲共通匪”的嫌疑,因此纷纷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张啸山看到自己的开场白引起了骚乱,背离了禄司令召开会议的初衷,也赶紧补充说:“各位,我刚才那番话,针对的不是大家,请大家不要误会。”

“那你针对的是谁?”有人问道。

“我说的是李元直,他在元江拥有的人马最多,但他受共产党的影响也最深,他的周围到处都是共产党人,如果我们再不联合起来对付他,我们这一带就要成为共产党的天下了。”

李润明也站起来说:“让278团和第六行政公署的独立大队牵头,由我和在座的各位参与,解除李元直的武装,这样,我们这一带就太平了。”

墨江各地的乡绅,大多对李元直有好感,特别是1940年墨江发生灾荒,许多人饿死街头,李元直派人从目乐运大米到墨江县几个城门口,埋锅煮饭,供路人和饥民食用,救活了不少人。

他们听到张啸山和李润明鼓动政府对李元直动武,纷纷站起来反对:“你们说李元直亲共通匪,请拿出证据来!”“李元直最多跟共产党有接触,谈不上通匪!”“没有李元直,我们这一带才会变成真正的土匪窝!”……

杨令丛看到会场要失控,叫禄国藩赶紧想办法,禄国藩看了一眼张梦溪,张梦溪急忙站起来说:“目乐的李元直,虽然与共产党有过接触,但还不至于通匪,我们最好拉他一把,不要让他倒向共产党的一边。”

张梦溪是普洱最大的地方势力,他不仅担任过禄国藩手下的防边营营长,还担任过龙云的盐运使,又是普洱的参议长,还是墨黑商会的会长,他担任这些职务,捞足了钱财,还豢养了许多武装,拥有上千条枪,手下有十个大队长,每一个大队的人数从几十人到上百人不等,他是普洱名副其实的“大权绅”,从峨山以下,只要跑过思普方向骡马道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名字的。

参会的人员看到名贯思普的大权绅说话还算中肯,才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禄国藩此次召开会议,目的也不是要收拾李元直,只是想敲打敲打他,于是接过张梦溪的话说:“张营长说得对,对于像李元直这样的迷途羔羊,我们还是要秉持治病救人的方针,极力挽救他,只要他不公开反对党国,我们还是会给他提供改正错误的机会的。”

接着省党部特派员杨令丛,第六行政公署专员马英奇,墨江县长陈天荣也分别发表了类似的讲话,最后“墨江特别会议”无果而终,禄国藩和杨令丛跟着张梦溪去了思普,马英奇和李润明回了新平,张啸山兄弟接替278团继续守护元江的城防。

在看到李俊雄、张鹏飞等人安全撤离后,何元凯还问大家,要不要放上几枪,让这些“大杂烩”们闹一下心,省得他们吃多了老是来找我们的麻烦。几个人商量之后,还是觉得不要惊动他们为好,于是除了王伯良和普朝忠之外,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回了目乐。

回到目乐,已是掌灯时分,李俊雄连夜到老宅里向李元直汇报了开会的情况,张鹏飞因为被限制了自由,没能完成任务,李雅萱就带着他和庾浩恩到“宾客楼”,让庾浩恩向徐老师汇报工作。

听说碧溪镇子的王伯良能够动员本镇及其周围乡镇的常备武装,徐老师在听完庾浩恩的汇报后,又让李雅萱介绍她这位同学的情况。

李雅萱说:“据王伯良介绍,国民党墨江县长陈天荣在我军奔袭白马头后,担心墨江周围的乡镇落入我军之手,让碧溪及其周围的五个乡镇各自成立了常备武装,一方面用于加强自身的防卫,一方面警戒帽盒山方向的丁绍祥。”

“王伯良怎么就敢说自己能号召这些武装?”

“具体原因不清楚,不过,他家是那一带经济实力最雄厚的人家,跟周围几个乡镇的各种势力相处还不错,他还说,只要他在今年选上了镇长,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号召他们。”

“他选上镇长的把握有多大?”

“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元江这里也能多有几个像王伯良一样的人物就好了。”在一旁聆听的庾浩恩自言自语地说。

“说说你的想法。”徐老师鼓励他。

“目前我们在元江的力量还比较弱小,而且周围有强敌虎视,在我们还不够强大之前,可以利用今年的民众选举,将我们的人或倾向于我们的人推上乡镇长的位置,甚至是县长的位置,比如,像李雅萱的父亲,这样国民党方面就不好派兵进行围剿,而我们又可以借机壮大自己的力量,特别是能解决自卫军的物资缺乏问题。”

“这种做法,抗战时期我党就施行过,简单一点说,这叫‘搞两面政权,对外是敌伪政权,对内替我党服务。实际上,除了白马头外,我们已经在很多乡镇着手实施了,有些乡镇,顽固反动的势力比较强大,我们就占领其中一个或几个重要部门。敌我之间的较量不单表现在军事层面,更表现在看不见的隐蔽战线上,不过,隐蔽战线的斗争要为军事层面的斗爭服务,反过来,军事层面的斗争能为隐蔽战线的斗争提供保障,它们相辅相成,共同推动人民解放事业的发展。”

“所以,我们自卫军还是要打几个漂亮仗的,对吧?”李雅萱说。

“没错,我们正在寻找战机,争取再打几个漂亮仗,这样,才能让更多的民众相信我们,支持我们。”

商讨完后,大家正准备回去休息,警卫队长李俊义跑来跟徐老师说,猪街那边有两个人跑到目乐来搬救兵,其中一个好像是你们的人,大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跟着李俊义去老宅里看。

第四十三章扮货郎侦察敌情

到目乐来搬救兵的是李安品和张继华。徐老师他们到来的时候,张继华正在对李元直说:“猪街恶霸杨玉贵负伤逃跑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大家都以为他不敢再兴风作浪了,谁知道几天前,猪街正在进行今年的换届选举,他从新平李润明那儿借了六十多人枪又杀了回来,加上原来跟着他的一部分人,现在把整个猪街镇搞得乌烟瘴气,高老爷一家人带着其他家丁只得躲到裕泰乡他叔叔家里。”

“裕泰乡的高有良就没有出手相救吗?”

李元直问。

“他也是有心无力。虽然他的人马加上简文相、李石生的人马也有七八十人,但人数上仍然不占优势,武器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因此只能派我和李安品校长来你这儿求援。”

看到徐老师进来,李安平也把杨玉贵回到猪街以后到处招兵买马,杀害靠拢我党部分积极分子的事情向徐老师作了汇报。

“克明兄怎么看这件事情?”李元直问徐老师。

“杨玉贵之所以在这个时候重新跳出来,明显是受了李润明的鼓动。他们以为禄国藩等人来滇南视察,身后有省府撑腰,正是反攻的好机会,从更深层次上讲,这是禄国藩等人打压地方势力的一种手段,他们一方面召开‘墨江会议,装出一副菩萨心肠拉拢大家,另一方面又举起屠刀威吓与共产党有接触的地方势力,一软一硬,想迫使大家继续乘坐处在风雨飘摇中快要颠覆的国民政府这艘大船。”

“如果我只有几十人的武装,看来他们也不会对我手软的。”李元直说。

“有可能。”

“如果杨玉贵借李润明的武装重新得了势,那我们家的马帮以后就无法从羊街、猪街那里去往江外地区了。”李俊雄补充说。

“那我们要怎么办?”李俊义问。

“让我们自卫军去收拾杨玉贵吧。”何元凯说,“我前次没能亲手击毙他,这一次一定让他去见他的老爹。”

“元直兄怎么看这个问题?”徐老师问。

“你们自卫军去收拾杨玉贵肯定是绰绰有余,但猪街那里目前不是跟目乐一样,还没有公开反对国民政府吗?高京福和楊玉贵之间的矛盾现在还只是民众纠纷,一旦自卫军去插手了,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何况夺回猪街的控制权也涉及到我们李家的利益,我会让俊雄带兵去的,想必受过惊吓的杨玉贵不是我们家俊雄的对手。”

“我们自卫军也会很快进驻裕泰乡和浪提乡,可以为李总指挥他们制造点声势。”

“那我去收拾杨玉贵就更有底气了。”李俊雄说。

第二天天没亮,李安品和张继华就赶回裕泰乡,徐老师他们则赶回白马头。

高京福、李石生等人得到李安平和张继华带回来的消息,立即组织联军去攻打亚朗,只因杨玉贵居高临下进行阻击,加之亚朗村地形复杂,道路崎岖,联军被压在田间无法前进,只好撤出战斗,退回那诺村子与杨玉贵进行对峙。杨玉贵本以为又能一手遮天横行猪街镇,不料第三天就看到李俊雄带着人马杀了过来,接着又听到自卫军将要移驻浪提、裕泰的消息,李润明的武装害怕被歼灭,撇下杨玉贵独自逃命去了,杨玉贵在失去援军的情况下,知道自己在猪街一带已是过街老鼠,只得带着为数不多的十几个人逃到阿播列大山去做了土匪。

听说杨玉贵跑到阿播列大山去做土匪,周荫槐很是生气,他原打算趁这次的换届选举让他当上猪街镇长兼团总的,但看到这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只得让受民众支持,又被大多数参议同意的高京福当上了猪街的镇长兼团总。

徐老师回到白马头之后,王庚政委在党委会议上对白马头这里组建各种群众组织,扩大元东地方支队和民兵联防队等事情作了说明,唐登岷主任对范江陵成功竞选青龙场镇长,刘子善成功竞选羊街乡乡长,使这两个乡镇实际成为了替我党服务的“两面政权”的情况也作了介绍,徐老师则汇报了协助李元直粉碎禄国藩等人妄图瓦解、拉拢地方武装的经过,大家讨论后认为,禄国藩等人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一定会有后序动作,于是一面请求省工委密切关注国民党军队的动向,一面为即将到来的更为残酷的革命斗争做着准备。

李安品得知杨玉贵跑到阿播列大山去做了土匪,浪提、裕泰和猪、羊街一带都已控制在我党手中,立即着手准备迎接自卫军移驻浪提、裕泰,建立人民政权,扩大根据地的事情,他找到“白马头奔袭战”后为自卫军打前站的普欣瑶和彭生奎,商量如何把迎军活动搞得更热闹些。

“你还是先介绍一下浪提、裕泰这里的情况吧。”彭生奎说。彭生奎的任务是了解这两个乡的群众基础以及周围的环境,为自卫军在这一带开展活动提供切实可行的依据。

“自从解除了杨芝林父子对这一带的威胁之后,浪提、裕泰社会各阶层参与革命的积极性很高,在这样的形势下,除了原有的群众组织,我和其他老师还成立了‘夜校读书班,动员了200多名群众来学校里学习,其中不少是大龄青年和妇女,他们现在是这一带革命斗争的中间力量。几天前杨玉贵从李润明处借来武装反扑时,这些识字班的学生为预防杨玉贵到这一带报复,还向各村的持枪户借来30多支长短枪组成民兵联防队,在军事教员的指挥下,加强军事训练,着重练习布防警戒,进行伏击战演习,他们有望成为我军的后备力量。”

“普通百姓的情况如何?”

“在普通百姓中,我们以‘兄弟会‘同志会等形式组织大家互帮互助,同时组织他们学习了解我党的政策,现在他们对自卫军的到来很是期待。”

“妇女儿童方面的情况就由我来介绍吧。”

普欣瑶还没等彭生奎询问,就主动说,“虽然我离开了这里一段时间,但在其他女教师和姐妹们的努力下,这里成立了‘妇女会‘儿童团等组织。‘妇女会的姐妹们不仅学唱革命歌曲,排演革命歌剧,宣传发动群众,还动员亲友捐献武器,同时参加民兵操戈习武,苦练杀敌本领,她们将会成为群众中支前参战的生力军,‘儿童团的成员也已做好了配合部队站岗放哨的准备。”

“你们的工作做得不错嘛,有了群众的支持,我们的队伍将无往而不胜了。”彭生奎高兴地说,“但我们还有两个方面的工作需要加强。”

“哪两个方面?”普欣瑶问。

“一是进一步加强联络站建设,一是即刻发动群众筹集粮食,欢迎自卫军的到来。”

“你后面说的那个工作,我们正在组织群众实施,高有良、简文相等人还动员有钱的乡绅们积极行动起来,准备承担部队的肉食供应。”李安品说,“你前面说的工作,我们一直在做,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出什么问题。只是裕泰梁子东接迤萨,南依思妥,西近六村,这几个地方的顽固反动势力都比较强大,自卫军来到后会不会受到他们的威胁,另外,这里一旦成立人民政府,变为解放区,国统区的人民肯定会有很多人投奔到这里,我们的联络站是不是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你说的对,这里之前名誉上还属于国民党政权,反动势力即使知晓我们做的事情,还不能对这里大举发动进攻,一旦成为了解放区,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李安品说,“要了解他们对这里可能会采取的措施,必须先了解他们的情况和态度,我马上带着人去侦察敌情。”

“还是让我去吧。”普欣瑶说,“我对思妥、迤萨都比较熟悉,我还有姑妈这层关系,工作起来也相对安全些。”

“你们俩是这里的主心骨,这里的工作离不开你们,再说这么长时间了,你们的身份早已暴露,你们去了反而更危险,反倒是我这个外地人去更安全些。”彭生奎说。

“这样也好。”李安品想了想,“思妥那里有普欣瑶的姑妈制衡着李祥麟,问题应该不大,我会派几个思妥地区来的哈尼族同志前去侦察,同时去骑马乡探听一下孙家孔的情况。

迤萨这边我会让尹家善陪着你去,他经常去迤萨、建水方向进货,外面的人一直以为他是个货郎,即使浪提这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迤萨那里的党组织工作怎么样了?”彭生奎问。

“就像你说的,那里的反动势力还比较强大,各种势力还错综复杂,我们党的活动还处于秘密状态,还无法左右那里的政局,只能先占领学校这块阵地。不久前,通过多个回合的较量,一个受保守势力和顽固势力同时支持的老学究当上了迤萨小学的校长,廖性海老师则担任边疆民族中学的教务主任,不过,中学部表面上附属于迤萨小学,实际上是独立办学,廖性海老师趁机聘请了许多共产党员和‘民青团员到学校任教,秘密成立了迤萨党支部,使边疆中学成为了宣传我党进步思想的坚强堡垒,也使那里成为了秘密护送干部群众由国统区到解放区的中转站。”李安品停了一下又继续介绍,“边疆中学的很多学生是当地士绅的子女,像瓦渣土司钱安义的女儿,甚至上六村土司孙家孔的女儿都在那里上学,你去迤萨侦察敌情,去找廖性海老师了解情况是最合适的。”

几个人商量停当,彭生奎在尹家善的指导下,下身穿过膝短裤,上身穿对襟衣服,头戴一顶篾帽,挑上装有马掌、棉线和袜子等小百货的箩筐即刻去往迤萨。

彭生奎和尹家善两人因为出来得晚,到达迤萨城脚时,城门已经关了,只得住在尹家善经常歇脚的马店里。两个人才歇下来,从城门走出一队巡防的镇丁,他们看到是两个货郎,清楚这些人经常东走西跑,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就停下来问:“你们是哪里来的?”

尹家善回答:“浪提。”

“浪提那里靠近豬街镇,听说亚朗的杨玉贵被高京福撵去阿播列大山去当土匪了,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听了尹家善的回答,两个镇丁私下里议论开来。

“不久前,杨玉贵刚从新平回来,就在各地招兵买马,据说给的条件还相当不错,我当时差点跑去他那里当丁去了,幸好我没去,否则的话,我也成为人人喊打的土匪了。”其中一个镇丁说。

“你那个算什么?杨玉贵回来后,我跟着他的叔叔杨芝雄从思妥回猪街途中,经过裕泰的妥赊村子时,撞见了李石生,杨芝雄和他的妹夫被李石生当场打死,我和另外一个弟兄因为没带枪,又是被杨芝雄刚招募来的新丁,李石生教育一番后就把我们给放了,你看我是不是比你更幸运。”另一个镇丁说。

“你们别在那儿议论了,如果不是钱太生队长收留了你们,你们恐怕还在迤萨城里当小混混呢。”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说。

“钱安义老爷不是想在迤萨城里加强他的势力吗,他让钱队长招募我们,这叫各得其所。”

先前说话的镇丁说。

看来瓦渣土司钱安义正在加大对迤萨城的渗透,他的势力进一步膨胀的话,对迤萨城的当地势力和我地下党的同志会不会造成威胁?

正在彭生奎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小队长模样的人问尹家善:“你倒是经常见得到,他是什么人?”

彭生奎是外地人,一旦他开口,很容易引起对方怀疑,尹家善刚脆说道:“我去建水进货时捡的苦力。”

“什么?”

“有什么好奇怪的,蒙自、开远、建水,哪里没有从外面流落来的人,我白捡了一个替我挑箩筐的大个子,既可以跟我作伴,又可以替我多赚一份的钱,我只需一天给他两顿的粗饭,何乐而不为呢?”

“谁来作保?”

“我,我来作保。”尹家善经常照顾马店老板的生意,老板赶紧举起手来说。

尹家善趁机在马店里请几个镇丁吃了一顿饭,然后在镇丁们的“护送”下,彭生奎他们当晚就进了迤萨城。

第二天见到廖性海老师后,廖性海老师首先向彭生奎介绍了迤萨地下党和边疆中学的情况,接着介绍了“五土司”势力和93师势力对迤萨城的渗透情况。

廖性海老师说,迤萨城这里虽然盘踞着多股势力,但目前还是以姚祺为代表的保守派和以何青为代表的开明派为主,他们都是迤萨本地的势力,这两股势力对自卫军都没有太大的敌意,顽固反动的钱安义势力虽然有所加强,但还成不了气候,93师师长叶植南一直想插手迤萨的事务,在迤萨这里设立了常驻代表,不过目前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

“你的意思是迤萨本地的势力还掌控着迤萨的局势。”

“是的。不过浪提、裕泰成立人民政府的话,肯定会刺激到周围的地方势力,93师也会派兵来干预的。”

彭生奎向廖性海老师了解情况的当天,自卫军主力部队从白马头开到了距离浪提村子两公里外的马街街场,受到了浪提、裕泰两地百姓的热烈欢迎,彭生奎他们返回浪提时,普欣瑶正带着全校师生举着小彩旗列队欢迎自卫军,之后进行了军民联欢的篝火晚会。

彭生奎和前去思妥、上六村的侦查员及时向司令部汇报了各自侦察到的情况,徐克明老师对他们说:“思妥和上六村等地的土司以及迤萨的顽固势力,暂时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现在反而是路程较远的行署独立大队已经出动,目标直指我自卫军主力部队,大有将我军一举歼灭的意思。”

第四十四章处绝境齐心上阵

省宪兵司令禄国藩一行从普洱回到昆明之后,省府对他们没有取得任何实际成效的做法很不满意,恰好滇东南、滇东北、滇西各地的反蒋武装斗争又成燎原之势,使蒋介石抽调26军去往内战前线的想法落了空,就责成云南保安部队尽快对各地的反蒋武装予以剿灭。

在杨令丛的煽风点火下,禄国藩制定了周密的行动计划,决定“收拾”云南人民自卫军,于是就让陈珉彰担任总指挥,让王力建做视察员,率领第六行政公署独立大队前往征剿。

云南省工委通过地下党的同志了解到敌人准备进攻自卫军后,及时发报通知给了自卫军司令部,使我军能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准备。

还在战士们与浪提、裕泰百姓联欢的时候,部队领导就在紧张地商讨对策,彭生奎作为三中队的小队长之一,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大家讨论最激烈的问题是,对这支装备精良,作战经验丰富,几乎全都由老兵组成的行署独立大队打还是不打。

如果打,我军所处的劣势是非常明显的,如果不打,自卫军成立以来,虽然取得了“白马头奔袭战”的初次胜利,但消灭的仅是一个地方武装,产生的社会效应并不大,这从其他地方武装一直还处于观望态度上可见一斑。

“这一仗我们必须打,而且还必须打好。”

徐老师总结了各方面的意见后站起来说,“我们现在是被赶上架的鸭子。如果我们不打,那么,我们的统战对象会看不起我们,广大的人民群众会不信任我们,省工委交给我们的战略任务更无法实现,搞不好,原来倾向我们的地方势力在敌人的压力下会倒戈相向,使我们在元江无法站住脚跟,我们现在是不打也得打,别无出路了!”

会议最后以举手表决的方式做出了迎击敌人的决定。

取得一致意见后,王庚政委说:“目前敌我双方的人数相当,虽然我们在武器装备等方面不如敌人,但我们熟悉地形,有元东和元南的地方部队配合,最主要的是有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如果我们计划周密,战术得当,取得胜利的把握还是相当大的。”

唐登岷主任接着建议:“我们原打算在浪提、裕泰成立人民政府的计划应该缓一缓,这样可以减少对周围土司以及迤萨顽固势力的刺激,使我们能专心对付行署独立大队这个目前最大的敌人。”

会议通过了唐登岷主任的建议后,徐老师让彭生奎把各方面侦察到的情况讲一讲。

彭生奎说:“周围的形势目前对我们很有利。在迤萨占主导地位的保守派和開明派无意与我们为敌,93师近一段时间也没有派人过来,思妥土司府在李祥瑞再次外出后又陷入了内部纷争之中,稍远的上六村土司孙家孔上次被李元直打趴下之后,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元气,虽然独立大队前去联络他们,但根据我们探得的情报,他们都没有作出实质性的反应。”

彭生奎说完后,张鹏飞也说:“行署独立大队的中下级军官和广大士兵大多是朱家璧同志以前的老部下,有很多还是我认识的人,我已经写信给他们,相信有一部分人员还是能配合我们行动的。”

“情报工作是我们能否取得这次胜利的关键。”徐老师说,“彭生奎说的上述地方应派人随时盯守,石屏建水方向也要预防,还要发动元江各阶层的人物,随时注意独立大队和元江县城的反应,最好让联防队员以接力赛的方式随时报告独立大队的行踪,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

会议结束后,由王庚政委带着大队人马前去羊街找刘子善共同诱敌,元江东边则让唐登岷主任通知范江勇兄弟带领自卫军地方大队和民兵联防队配合我主力部队展开行动,徐老师则带着何元凯先去找思妥土司夫人普静淑进行谈判。

谈判选择在思妥与浪提交界的阿孟村举行。

普静淑仍然是雍容端庄的模样,眉宇间流露出来的英武果敢也一点没变。

“夫人,你还好吧?”徐老师从心眼里佩服这个女人。在徐老师看来,这个女人很了不起,她表现得如此强势,不仅是在为自己的命运抗争,也是在为哀牢深处的所有女人争气。

“我很好!徐督查,哦,不,应该是徐司令,我们又见面了!”普静淑从前次跟徐老师的见面中就感觉出眼前的这个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的到来,将会改变哀牢山几千年来的社会状况,虽然自己不可能站到徐老师的这一边,两人都在为各自认为对的事情而奔劳,但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一旦想起普欣瑶,进而想到徐老师,她就会对徐老师莫名地生发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夫人,欣瑶在我那里一切都很好!”

“我知道。”

“你不担心她跟着我会有说不完的危险吗?”

“一个人活在世上,能为自己想做的事情拼命洒泪,死了也值!”

“土司府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只要93师不来插手,我还管控得住。”

“这就好。行署独立大队派人来过了吧?”

“是的。”

“我来的用意,你应该清楚吧?”

“只要我在土司府里还做得了主,我不会让思妥这里的人和我身后的瓦渣土司跨过阿孟村一步!”

“说实话,我对自己目前要做的事情没有十分的把握。”

“如果你们失败了,积蓄力量重新再来。

如果你们胜利了,暂时不要进攻思妥,以后如果要解放江外所有地区,我只希望你们能给我家老头子和孩子们一条活路,哀牢山的百姓苦了几千年,他们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了。”

“我知道了,夫人!”

“谈判”临近尾声,普静淑让徐老师把何元凯喊进来,用爱抚地口气对他说:“元凯,跟着徐先生没有错,你以后会比我有前途。打战的时候,无论是跟徐先生在一起,还是跟欣瑶在一起,都要保护好他们,你自己也要保重。”

“我会的,夫人。”何元凯眼里噙满了泪水,他在心里一直把普静淑当作自己的再生母亲。

普静淑眼里也闪着泪花,她先把刻有其印章的金戒指送给何元凯,作为自卫军与土司府之间的联络信号之用,接着转过来对徐老师说:“现在是雨季,我把土司府里的一百多条蓑衣和配套的斗笠送给你们,你等会儿派人来搬,另外,我准备了一些银元,并从建水进了一些月饼。马上要到中秋节了,让你的弟兄们安心过一个节日,告诉欣瑶,见到月饼,就是见到我了,至于枪支,我准备了两挺机枪,十几支步枪,等会儿让你们的人一起带走。”

“槍支,你还要用来防备李祥麟,现在暂时算借我的,如果我们胜利了,等战斗结束,我会立马叫元凯还给你。”

解除了自卫军的后顾之忧,徐老师立即带着何元凯前往猪街考察地形。

前次路过猪街的时候,徐老师就留心观察过,猪街梁子这里仅有一条沿山脊而修的骡马道。骡马道北面是洼地与坡地相间的平缓地带,其间零散地分布着几个村子,坡地上覆盖着很多灌木丛。骡马道南面地势陡峭,箐深坡大,没有可行走的道路。在街场与镇公所之间的骡马道上,有两处马蹄形的小山坳,靠街场的山坳,西面山包的地势较高,东面道路两侧的地势较低,中间是呈“U”形的骡马道,如果敌人是从镇公所方向出来,我军只要严守住西面的坡地,居高临下地予以伏击,敌人不仅无法展开队形,而且很难逃脱。靠近镇公所方向的山坳,路下边是树林密布的陡坡,路上边是灌木覆盖的两个小山包,只要在两个小山包上各摆一挺机枪,形成交叉火力封锁住道路,敌人就无法往后撤,两个马蹄形的小山坳之间相隔约三四百米。

观察好了地形,徐老师先与一天前留在猪街这里的张鹏飞会合,然后一起去见猪街镇长高京福,告诉他怎样怎样去做。

高京福非常清楚,一旦自卫军失利,对他们高家也将是灭顶之灾,所以对徐老师的交待不仅用心去记,而且在徐老师走后还反复地琢磨练习,他要在即将上演的大戏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而且要演得比任何人都好,让独立大队的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为了给高京福撑腰,徐老师让张鹏飞带着两个人直接留在高家一直陪着他!

有了张鹏飞这样一个技高胆大,自己信得过的人陪在身边,高京福紧张的情绪确实缓解了不少。

在徐老师奔前忙后做着准备工作时,一直蹲守在南门桥附近的联防队员以接力赛的方式从普漂方向传来消息——行署独立大队一百三十多人全副武装已经向羊街方向慢悠悠地出发,我自卫军主力得到这一消息立即后撤四十华里到达猪街;当独立大队留宿羊街村子时,刘子善又派人迅速告诉了自卫军,我自卫军主力又立即翻越猪街、裕泰之间的南昏河谷,后撤四十华里到达裕泰村子休息。

当独立大队在猪街镇公所驻地的水井村和营盘村落脚时,元东的范江勇部和已经在甘庄坝子待命的刘士毅、吴清宇联军迅速向元江坝子进发,摆出了进攻元江县城的强大阵势。

元江城东面,以划船寨为中心,沿红河东岸往两头各延伸三里左右,范江勇带领自卫军地方大队和民兵联防队,动员早已心向我党的傣族百姓抬着土枪土炮,拿着铓锣铜盆,甚至搬来铁锅铁桶,在临近天黑时一面打枪放炮,一面敲锣击盆,天黑后又在铁锅铁桶里燃放鞭炮,制造更大的进攻声势。

元江城北面,刘士毅、吴清宇联军和一部分民兵联防队员抢占铁索桥后,埋伏在北城门附近,也用同样的方式袭扰敌人,他们还意外地抓获了二十人左右被周荫槐派去巫山乡抓丁的政警队员。

守卫城防的张啸山兄弟,在周荫槐的严厉督促下,一个守东门,一个守北门,始终不敢离开城墙一步。

这一夜,整个元江城彻夜未眠。城外是轰隆隆的土炮声,劈啪作响的枪弹声,还有“铛,铛,铛”敲个不停的铓锣声和铜盆声……城内是张啸山武装人员奔前忙后举着火把啪塔作响的脚步声,队长辱骂下属的呵斥声,队员间相互指责的埋怨声,以及狂吠不止的狗叫声……弄得人简直头脑发胀,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第二天天快亮时,被折腾了一夜的周荫槐和张啸山赶紧写了两封鸡毛火炭信,一封寄给新平的行署专员马英奇,说明元江县城正被自卫军主力攻击的情况,一封寄给尚在猪街的独立大队总指挥陈珉彰,希望他能带领队伍立即回撤,前来解救元江县城面临的危机。为了防止信件被自卫军截获,张啸山特意让送信人装扮成普通百姓,从没有发现敌情的西门和南门分别潜出,让他们尽快把信件送到当事人手里。

为了快速将信件送到独立大队手中,去往猪街的信差也采用了我军一样的传递方式——由红河西岸各村寨派人逐村递送。前两站传递较为顺利,到达普漂渡口西岸时,带人过来巡视江防的白鹿元看到宝华村的白甲长手里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向普漂渡口走来,他喊住白甲长,问他有什么事,白甲长停下来说道:“白师爷,县政府有一封鸡毛火炭信要送给猪街的行署独立大队,你看怎么办?”

白鹿元想,这样的紧急公文,可能与自卫军有关,虽然自己知道自卫军几天前去了裕泰方向,但不知道自卫军的具体位置,不过高有良乡长有可能知道,不如把信接过来,由自己派人把信送给高有良,再让高有良设法转交给自卫军。

白鹿元想好后对白甲长说:“这封紧急公文很重要,我的手下封老倌经常跑猪街,人又老实,你如果信得过,给他两元半开跑腿费,让他替你送去。”

白甲长因为害怕遇到自卫军,本来就不想跑猪街,听到白师爷这样说,他拿出两元半开,连同那封鸡毛火炭信一起塞给白鹿元:“按理说这趟差事你们普漂村子也应该有一份责任,跑腿费不应该由我一个人出,谁叫我倒霉,住在江的这一面。”边说边气鼓鼓地走回去了。

白鹿元接过信件,觉得还是自己跑一趟较为稳妥,就把两元半开分别给了跟着自己一起来巡视的两个弟兄,让他们继续巡视江防,自己则带着信件即刻赶往裕泰村子,恰好徐老师他们正在高有良家,白鹿元就把信交到了徐老师手上。

第四十五章扬威名猪街设伏

在中秋节快要到来之际,省府让独立大队前去征剿自卫军,弟兄们都很不乐意,但在军官们的督促下,他们还是慢悠悠地往元江方向来了。到了元江,天气憋闷得要死,即使睡在铺着凉席的土房顶上,上半夜还是闷热难挡,一个个汗水淋淋,根本无法入睡,到了下半夜,天气稍微变凉,才似睡非睡地迷糊了一阵。

第二天起来,一个个精神邋遢地集队前行,即便征剿最卖力的王力建也在马背上呵欠连连,走出平坝,上了七拐八拐的山路后,又遇上湿滑难行的路面,大家更是磨洋工似地摇晃着身子蜗行,接近羊街,听说自卫军主力就在山腰,大家才在军官们的呵斥声里稍微放快了脚步。到达羊街时,王力建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叫陈珉彰歇一夜后再走,陈珉彰看到弟兄们确实很累,就叫刘子善摆席招待大家。

后一天下午到達猪街,听说自卫军主力已经跑到对面的裕泰梁子,准备南行逃往骑马乡的六村方向,陈珉彰就叫大家停下来休息,只等着行署那边下命令时再行动。

按照禄国藩的部署,独立大队只需追到猪街后驻扎在那里,等93师派兵从迤萨方向过来,封锁了普漂渡口,再让五土司和孙家孔的人马堵住自卫军南逃的道路,然后四面合围把自卫军主力困死在裕泰梁子。

因为还没有接到其他部队已经做好部署的消息,陈珉彰不想独自尾追,就叫大家在猪街这里放松几天,反正这里天气凉爽,还能慢慢地品尝猪街茶,王力建也觉得现在正是大烟上市的季节,他能够带着独立大队的人以“保境安民”为由名正言顺地勒索猪街镇长和村民,就没有催促陈珉彰继续追赶。

两人来到高京福家,等高家人沏好茶后,王力建才慢条斯理地对高京福说:“你勾结共产党的事情,县长周荫槐已经跟我说过了。”

陈珉彰趁机恐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共产党,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高京福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说:“大队长冤枉,我没有勾结共产党,只是接触过他们而已,那还是行署马专员派过来的,我接触他们的时候,县府秘书长吕仲雄还在旁边呢。”

“你不要给我扯东道西,我说的是谋杀杨芝林那一次。”陈珉彰提高了嗓门。

“杀害杨芝林不是我干的,是他的亲家李石生为了独占杨家的财产,设计把他杀死的。”

“难道你就一点也没参与?”王力建瞪大了眼睛。

“李石生派人挟持了我的家人,我不得已派了家丁去担任街场外围的警戒。”

“把杨玉贵撵去当土匪又是谁干的?”陈珉彰呷了一口茶后厉声责问。

“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确实是参与了。杨玉贵从新平李润明那儿借来五六十人枪,不敢去裕泰那边找李石生寻仇,就把气撒在我的身上,如果我不联合李石生他们的武装把他赶跑,我们一家人还不遭殃吗?”

“杨芝林是猪街镇的镇长,他的儿子杨玉贵是团总,你陷害政府官员总该是事实吧?”

王力建边喝茶边瞟了一眼高京福。

“我也是政府的参议,总不能只允许他踩死我,不允许我还手吧?”

“昨天共产党的军队在你这里,为什么不拖住他们?”陈珉彰看到在杨玉贵的事情上吓不住高京福,就直接找茬。

“我就那么十几个家丁,怎么可能拦得住人家?再说我们一家人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连命都保不住,我怎么敢贸然行事?他们什么时候走的,连我也不知道。”

“现在知道我们保安部队的用处了吧?没有我们,你们地方休想得到安宁,保不准哪天你们家也会被自卫军共了产。”

“大队长的意思我懂,只是不知道两位要我孝敬多少?”

“少说2000元大洋,1000两大烟,我们不还得犒劳弟兄们吗?”王力建听到高京福总算松口了,就直接狮子大开口。

“那么多银元和大烟让我到哪里去弄?”

高京福像是自言自语,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少给我装蒜!”陈珉彰把桌子一拍,杯子跳了起来,茶水溅到了桌子上,“我们会不了解你吗?”

高京福确实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二位稍微宽限我两天,我会想办法去凑,一定在你们离开之前如数交给你们。”

高京福把这一次的谈话通过张鹏飞传给了自卫军。

自卫军司令部知道独立大队要留在猪街驻扎,已经意识到他们可能在等着敌人合围,如果不采取紧急措施,迅速解决这股敌人的话,自卫军很快会陷入被动的境地,但如果现在就采取措施,部队又没有完全做好准备,毕竟从裕泰这里到猪街有40华里的山路,还不能在白天行动。恰好这时白鹿元送来了元江县政府向独立大队求援的鸡毛火炭信,徐老师看到信件后笑了,因为我军至少掌握了一部分调动敌人的主动权。

“这封信既不能现在就送去,又不能耽搁太长时间。现在送去的话,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耽搁太久的话,敌人很快又会送另一封求援信来,下一次我们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王庚政委说。

“还有,敌人对这封信的态度如何,他们见到信后会不会回去救援?”唐登岷主任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徐克明老师也说,“从猪街撤往元江县城的道路有两条,一条由猪街下山,直达江边,过了普漂渡口后沿江而上,这一条路较近也最省力,敌人一般会选择这条路撤退,但这条路没有利于我们伏击的地形。另一条是由猪街去往羊街方向,过了羊街后斜插元江城,这一条路较远,虽然有很多利于我们伏击的地形,但敌人一般不会选择这条路,而且我们不能在更远的地方设伏,路程太长,时间太久,容易暴露目标。”

“这么说,只能在猪街梁子设伏了。可从水井村子到街场就那么七八百米的路程,还要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动部队,分配任务,挖战壕找掩体,一切还必须是在晚上进行,是不是太冒险了?”王庚政委有些担心。

“冒险也得干,别无出路了。”徐老师说,“现在关键是要看我军的素质和高京福表演的技巧了。”

三位主要领导商量好后,一面派人封锁整个裕泰村子,防止走漏消息,一面走到隔壁的房间找高有良等人,动员他们参战。统战部队的任务是埋伏在营盘村子下方通往普漂的垭口,阻断敌人往回跑的线路。

几个人的队伍经过我党的改造,参战的积极性都很高,高有良和简文相当即表示愿意执行,李石生觉得我军取胜的把握不大,犹豫了一会儿,王政委晓以利害后,他愿意在沟底的南昏河附近埋伏,帮助自卫军搜查散落的敌人武装。

为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王庚政委和唐登岷主任决定留下来跟统战武装一起行动,等自卫军主力和民兵联防队出发后由另一条路去往营盘下方的垭口埋伏。

裕泰这边的工作准备就绪后,徐老师叫张鹏飞的人先回去猪街,通知高京福宴请独立大队,接着让何元凯带着鸡毛火炭信后续跟上,让他设法骗取陈珉彰的信任。

何元凯把信交给陈珉彰后催促说:“县长周荫槐和我们的大队长张啸山说了,如果你们再不回援的话,元江县城就要丢了。”

听着何元凯带着哈尼口音的汉话,王立建问道:“自卫军不是跑去浪提,准备从那里逃往骑马乡的六村方向吗,怎么会出现在元江城?”

“我怎么知道?我只清楚东城门和北城门方向到处是自卫军,他们不仅有枪,还有土炮,那些土炮可厉害了,一炮就能炸起一丈多高的土块。”

“炸死人了吗?”

“那倒没有。”

“炸塌城墙了吗?”

何元凯摇了摇头。

看到这是一个没见过迫击炮的“土包子”,陈珉彰说:“我告诉你,一发迫击炮过去,城墙都会被掀掉一大块,人会被炸成稀巴烂。”

“我没见过那么厉害的武器,但我看见城墙外面人山人海,他们已经在机枪的掩护下,用五米多高的梯子强攻了好几次,如果你们再不回援,元江城就要被攻破了。”

陳珉彰想,自卫军逃往浪提方向的消息看来是错的,他们的主力一定是迂回到了元江城,共军声东击西的这一套他早就领教过了,他虽然也不敢肯定“信差”所说的事情是否属实,但盖有政府大印和周荫槐印章的信件应该不会假,即使自己上当撤回元江城,禄国藩司令怪罪下来,也有周荫槐和张啸山在前面顶着,何况278团和土司武装到现在都没有合围过来,错不在自己,于是决定带着队伍往回撤。他问王力建是不是现在就走。

王力建说:“你们这些行伍出身的人就是太老实,怪不得发不了财。你想想,元江的城墙那么高大厚实,自卫军又都是些土枪土炮,他们一时半会儿会攻得下来吗?张啸山的武装再不济,弹药总该充足吧?再说现在天都快黑了,山路又滑,你让弟兄们跌着跤回去吗?”

“那你的意思是……”

“让弟兄们今天下午大吃一顿,然后找高京福把银元和大烟要来,明早上再回去。”

高京福这天下午确实找来了两头猪,三只羊,十几只鸡,准备好好地宴请一下弟兄们,如果现在就回去,肯定会寒了弟兄们的心,陈珉彰于是就跟着王力建去找高京福。

“老高,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你的大洋和大烟准备得怎么样了?”王力建说。

“哎呀呀……你看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怎么,还没准备好么?”

“不是。准备了一部分,但大头在羊街刘乡长那里,他们那边更富裕,我已经派家人跟他借好了,只是那么多的钱和烟不好带回来这里,在你们回去的时候,顺道去他家里取就可以了,你们看这是他给我的保证条,上面还有他的签字和印章呢。”

王力建和陈珉彰起初想从猪街直接下到山脚,过了普漂后去往元江,但一方面担心自卫军会在这个方向有埋伏,毕竟自卫军在前方是肯定无疑的,另一方面从羊街去往元江也没多出几里路程,还能顺道把钱和大烟取回来,就决定从来时的路往回走。

在高京福大宴独立大队官兵的当晚,徐老师带着自卫军主力和民兵联防队没有走猪街下方人们常走的骡马路,而是多绕行十多公里,来了一个弓背形的大迂回,由裕泰村子直接下到谷底,再迤逦攀行到亚朗下面,然后绕行到那诺,最后过猪街街场到达伏击地点,好在这天晚上月光很明,部队纪律严明,也没有惊动沿途的村民,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让战士们隐蔽休息后,徐老师带着小队长以上的领导爬上地势最高的小山包顶去分配任务。

一中队和民兵联防队在靠近镇公所的小山包设伏,用交叉火力堵截敌人后撤的道路,庾浩恩所属的二中队在大家所在位置的中部,彭生奎所属的三中队在最前面堵住敌人的去路,除第一中队配备三挺机枪外,其他中队各配置两挺机枪,攻击需等到所有敌人进入埋伏圈后才能开始,以徐老师大拉八手枪两响为信号,指挥部设在大家所在位置靠后的地方。

各自明确了任务后,各中队长立即动员战士们挖壕沟找掩体,并在挖好壕沟后利用周围的灌木做好伪装。

等各小队长检查完战士们的准备情况,天空开始发白,但很快就有漫天的浓雾席卷而来,按照国民党军队的出行规律,天一亮他们就出发,如果是这样,敌人即使来到山下的羊肠小道,大家也看不清他们,那么,这一次伏击战的效果将大打折扣,虽然大家累得想打瞌睡,但各小队长还是悄声提醒大家瞪大眼睛,其他队长更是不敢有丝毫地懈怠。

好在高京福又请独立大队的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才使独立大队迟迟没有出发。接近中午,太阳出来了,没过多久,吃饱喝足的独立大队官兵就蹒跚而来,埋伏在最前面的彭生奎能清楚地看到有些军官还在剔着牙齿。自卫军战士虽然近一天滴水未进,但一看到敌人走进伏击圈,就好像上天送来了饕餮大餐,立刻精神振奋,准备随时扑下去大快朵颐。

敌人的两个尖兵刚从彭生奎眼前走过,后面的大队人马就尾随而来,看来敌人毫无防备,而且已完全走入我军的伏击圈。

“啪!啪!”接连两声枪响,机枪、步枪、手榴弹一起向敌人开火。

彭生奎的第一枚手榴弹甩出去就炸死了陈珉彰的大青马,陈珉彰从马背上甩了下来,刚掏出来的手枪飞朝了一边,他顺势滚入路边的水沟,正准备欠起身指挥部队反击,身后又传来了更为猛烈的机枪声,这明显是想往回逃的官兵被阻截了后路,他趴在地上往后看,王力建就爬在他的身后。

其他官兵失去了总指挥,所处地形又如此糟糕,大多只得趴在地上等待时机,有几个在路上乱窜,想寻找地形反击,被几个枪法好的战士看到后给撂倒了。

按照我军的规定,每一次射击,步枪只能打五发,机枪只能打一梭子弹,每个战士一颗手榴弹,每一轮攻击之后就展开政治攻势,虽然大部分枪声暂时停止了,但紧接着就是战士们的喊话。

“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

“我们是云南人民自卫军!”

“缴枪不杀!”

“优待俘虏!”

敌人趁势调整部署,几挺机枪吼了起来,但找不到具体目标,有几个敌兵向彭生奎埋伏的小山丘猛扑,庾浩恩居高临下看准机会,“啪!

啪!”两枪打过去,把带头的两人掀翻了,彭生奎也指挥身边的机枪手朝吼叫着的敌机枪点射过去,敌机枪立刻哑了下来。

有一个敌军官跪直身子指挥其他的机枪手,他挥着手臂叫喊:“目标,前方高地……”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又被我方阵地上不知哪里打出来的枪弹给干翻了,接着又是一阵射击,一阵喊话。

“共产党优待俘虏!”

“找朱家璧的过来!”

敌人的枪声开始变得稀疏,有人举枪上来缴械,彭生奎趁机带着战士们高呼“欢迎!”

“欢迎新同志!”接着就是成批上来缴枪的官兵。

徐老师也在山上对着山下喊:“陈副司令,王科长,我是徐克明……”

徐老师话还没喊完,一些负隅顽抗的敌人又开始射击。

这时敌人身后传来了喊杀声和机枪声,原来是张鹏飞带着张继华等人从水井村子冲出来,迎头痛击少数未進入伏击圈的敌人。

徐老师也命令部队集中火力消灭顽抗之敌……

枪声才刚停下来,彭生奎就带着战士冲下山去,一面喊“缴枪不杀!”一面寻找陈珉彰和王力建,最后从水沟里把他们俩揪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泄消息攻城失利

李雅萱和普欣瑶作为少数几个跟部队行动的女性,给伏击战中我军负伤的战士处理好伤口后,在战斗结束时又赶紧给受伤的敌官兵治疗,有几个伤势较重,我军没有医治的条件,只能在敌军医护理下让不愿加入我军的俘虏先行送往元江城,其他的官兵有一部分受我党政策的感召,加上张鹏飞的引导,当即加入了我军,大部分按照政策发给路费后回了家,陈珉彰和王力建交给群众参加的公审大会来处理。

陈珉彰虽然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者,但没有多少劣迹,他交代了禄国藩围攻自卫军的全盘计划后,临时法庭也根据相关政策予以释放,王力建还想让徐老师替他求情,但在场的群众、地方乡绅和战士一桩桩、一件件地历数出他几次敲诈勒索百姓的罪行,经临时法庭裁决后由唐登岷厅长宣布执行枪决。

按理说祝捷大会应该选择在猪街举行,但猪街这里被独立大队蹂躏了几天,加之战斗结束后招待自卫军战士和俘虏以及四方赶来的群众,实在找不出多余的物资召开规模盛大的庆祝会,自卫军司令部看到高京福连柴米油盐都要四处去筹措,就让战士们在第二天带上缴获的武器辎重去往裕泰。

何元凯也在战斗结束的第二天就带领几名战士把普静淑的武器还给了她,并转告了徐克明老师要她珍重的话。

李安品带领裕泰、浪提两地的各族群众为自卫军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会,还准备了丰富多彩的文艺活动,并趁此机会动员群众参军入伍,四邻八乡的人们看到了我军的力量,更看清了这是一支真正为劳苦大众打天下的队伍,纷纷从各地跑来参军,自卫军主力一下猛增到300多人。高有良、简文相还有李石生的武装跟民兵联防队合并,成立了元南地方大队,由高有良任队长,李安品任指导员,编入了自卫军战斗序列,唐登岷老师亲自为这支部队授予了军旗,浪提、裕泰的人民政府也同时成立,另选人民群众信得过的人员担任各级政府领导。

元南地方大队成立后的一天,徐老师就来找高有良和李安品。

徐老师说:“独立大队全军覆没对国民党政权震动很大,他们在伏击战之前就有派93师联合独立大队和江外土司合围自卫军主力的计划,因独立大队覆灭才暂时搁浅,但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他们已经重组队伍,由93师师长叶植南亲自挂帅,率领278团和土司武装准备进攻我军,思妥土司的普静淑在他们威逼之下被迫交出权利,名誉上由李祥瑞继续掌管,实际上已由李祥麟控制,浪提、裕泰这里是他们进攻的首要目标,我军主力部队决定跳出外线去作战,你们的部队本来应该全部跟我们行动,但为了提振根据地人民的信心,必须留下一部分人员跟敌人周旋,你们看谁留下更合适?”

还没等高有良说话,李安品就说:“高队长目标太大,认识他的人多,我虽然也已暴露,但熟悉这里和周围所有地方的情况,又比他年轻,就让我留下来和敌人周旋。”

“自卫军领导也是这个意见。”徐老师接着说,“安品,主力部队撤走后,这里的斗争会变得更加残酷和危险,你一定要做好准备。”

“徐老师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再说不是还有自卫军做后盾,有范江陵等同学配合吗?”

徐老师为这些刚成长起来的我党年轻干部特别感到自豪。

知道李安品要留下来坚持敌后斗争,从昆明一起出来的彭生奎和普欣瑶特意带着月饼来看望他。

“怎么只来了你们两个,庾浩恩和李雅萱呢?”

“他们另有任务,已经离开这里了。”普欣瑶说,“你不会怪他们吧?”

“怎么可能?这就是我们火热的青春,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

“说得对!遥想几个月前,我们还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才半年多一点的时间,我们仿佛是浴火重生的凤凰,完全变了一个人。”

彭生奎感慨道。

“只可惜我们马上又要离别。”普欣瑶却有点伤感,不禁念道,“‘黄菊开时伤聚散。

曾记花前,共说深深愿。”

“别说得那么伤感。”李安品说,“应该是‘明月升时话团圆。遥想春光,同叙悠悠情。”

“说得好,让我们期待春光明媚的那一天,相信那样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彭生奎又想起了大家离开昆明时的情景,显得有些激动。

“大家庆祝胜利的这几天,你们看到刘子善了吗?”普欣瑶问。

“从羊街跑来很多参军的,刘子善也派人送来了很多慰问品,但没见他本人。”李安品说。

“算了,他身份特殊,不宜暴露自己,我们总有相见的时候。”彭生奎总是能替他人着想。

庾浩恩和李雅萱在司令部决定跳出外线作战的当天下午就被派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他们来到元江城的“和利源”商行,找到了金掌柜,要他介绍一下元江城目前的情况并把宝华乡的乡长王万兴约出来见一面。

金掌柜说:“猪街大捷之后,县长周荫槐被免职,元江的军政大权全都由张啸山兄弟来掌管。”

“这么说,现在元江县的国民党伪县长是空缺的?”庾浩恩问。

“是的。”

“你估计他们还会派人来吗?”

“在目前形势下,谁来这里当县长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谁到这里来都不敢像以前的那些县长一样骄横跋扈了。”

在问到王万兴的情况时,金掌柜说:“王万兴这个人藏不住事,胆子又小,跟他打交道可得小心。”

“我们会小心的。”李雅萱说,“如果他能配合我们更好,即便不配合,我们也有另外的方案。”

“自卫军让元东地方部队佯攻县城那几天,他被张啸山调来防守城南门,虽然城南那边并没有什么事,我看他窜上窜下很是折腾了一阵子,我估计他魂都被吓出来了。”

“这不正好吗,趁着自卫军猪街大捷,晓之以利害,他不是可以替我们做事了吗?”庾浩恩说。

“可以一试,但不能抱太大希望。”金掌柜说。

为了不影响到李元直,庾浩恩决定由他一个人去跟王万兴会面。

金掌柜通过谢莹的父亲把王万兴约到南北直街碎米巷附近的一家理发店——这是我党的一处秘密联络点。理发店老板做好部署以后,庾浩恩在金掌柜的指导下向理发店走去,一路上他看到道路两侧的墙壁上还有敌人未撕干净的标语——这些标语是我地下党为配合主力部队攻占元江县城所做的政治宣传,据理发店老板介绍,这样的标语头两天到处都是,主要是宣传我党猪街大捷的喜讯,劝导张啸山武装人员不要再为反动政府卖命,敌人看了之后惶惶不可终日,张啸山赶紧命人撕了。

王万兴听到是杨秘书长家的人来叫他去理发店里见一个人,哪有不从命的道理,他摇着槟榔叶做的扇子,慢悠悠地踱到理发店来,只见理发店里的伙计正使劲地拉着帆布做的风扇给客人煽风,老板正给一位年轻人理着发。

王万兴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另一个伙计立刻给他身前铺上一块白布,王万兴对着镜子里的伙计说:“给我刮刮胡子就行了。”伙计给他脸上涂满肥皂沫后,他躺下身来闭上眼睛准备享受剃胡子的快感。

坐在一边理发的庾浩恩说:“我是自卫军司令徐克明派来的人。”

“什么?”王万兴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别紧张!”庾浩恩说,“你知道现在的元江城已经是一座孤城,跟着张啸山兄弟只会是死路一条。”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王万兴惊恐地问道。

“你先说说这两天张啸山在干什么?”

看着伙计手里明晃晃的剃刀,王万兴说:“猪街伏击战后,独立大队很多官兵都跑到元江县城来,张啸山把他们召集到一起后,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顿,说他们是‘草包,说‘你们为什么这样笨,捉一窝鸡也不会这样乖乖地被人捉嘛!”

“后来怎样?”

“独立大队的俘虏离开后,他看到元江城满大街都是你们准备攻打县城的标语,叫人撕去之后,他安慰弟兄们说‘你们不要轻信共产党的宣传,他们是在吓唬你们,只要跟着我张啸山干,等事情理顺之后,我每人会发给你们50块大洋,看到弟兄们有些心动,他又说‘我已经给徐克明写了两封信,叫他离开元江,如果他不听劝告,我也只好下决心跟他硬拼一场了,接着他又安慰大家说,‘93师很快就会在师长叶植南的率领下开到元江来,他徐克明在元江呆不了多久了。”

“你相信吗?”

“鬼才会信他的话呢。”

“你有什么打算?”

“只要你们来打元江城,我愿意配合你们,内外夹击,打不死他,也要把他赶回他的老家卡桑去,只要你们不追究我以前所做的坏事就行了。”

“我党的政策,你应该清楚吧?”

“不仅清楚,我也相信,你们连陈珉彰都放回去了,怎么可能会跟我这样一个小乡长过不去呢?”

“知道就好。”

庾浩恩从理发店出来,迅速派人把王万兴愿意做内应的事情和其他侦察到的情况汇报给了自卫军司令部,然后按徐老师的部署跟着李雅萱去了目乐。

猪街伏击战之后,自卫军党委会讨论决定,应该趁热打铁,攻下元江县城,如果能在93师到来之前拿下来的话,不仅有险可守,还可以扩大影响。徐老师说,我军现在还不具备打攻坚战的条件,只能是把攻打县城作为调动敌人,减轻根据地压力的方式来对待,我们还是应该秉持游击队的作战原则,把重心放在撤往元江西边的准备工作上。

王万兴见过庾浩恩之后,心里七上八下的拿不定注意,他不知道跟自卫军合作,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单从元江这里的情况来看,明显是共产党占了优势,但从更大一点的范围来看,明显是国民党还占着主导地位。想到帮助共产党打下元江城后自己会成为功臣,他高兴得像小孩子似地咧着嘴偷笑,但想到自卫军不敌93师撤退后,自己可能会因为是奸细而被张啸山收拾,他又愁苦得臉上像挂了霜。

他一路走,一路琢磨。想到高兴处,他开始哼小曲,想到愁苦处,他又想直接找张啸山报告情况。

这一天傍晚,既高兴又郁闷的王万兴像一条疯狗似的,一会儿跑到张啸山那里奉承讨好,一会儿又遛到张啸林那里侃白闲聊,一会儿又蹿到澧江镇长那里吹嘘自夸……他东跑西跑,整个元江城都要被他跑遍了。

王万兴的异常举动,引起了张啸山“左臣相”李华俊的注意,李华俊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和想法禀告给了张啸山,认为应该对王万兴采取措施,对他进行“突击审讯”。

张啸山听取了李华俊的意见,立即把王万兴控制起来,威吓他说:“你王万兴究竟想干什么,不说出实话,老子今天枪毙了你!”看到张啸山拔出枪来,脚踏两只船的王万兴被吓得魂不附体,立马招认说:“共产党徐克明的队伍明晚要来攻城,他派人来找我商量,要我做内应打开南城门,放他们的部队进来,因为时间还没到,我在城里做些周旋的事情。”

张啸山听到这一情况,立刻做出部署:“左臣相”李华俊部防守南门,“右臣相”杨春南部防守北门,张啸林部防守西门,自己带人防守东门。同时下令各部严守机密,声称“谁走漏消息就砍谁的头”。

自卫军于夜晚到达元江坝子后,按照事先的部署,由元南大队攻打南门,元东大队过江后佯攻北门,主力部队攻打防守较弱的城西北,准备组织突击队攀越城墙。

明晃晃的月光之下,自卫军主力开始由南向北包抄。因为没有现成的路可走,除少部分从田埂上绕行之外,大部分战士只能从水田里蹚水过去,哗哗的水声虽然轻柔但仍然能清晰地听得见。

糟糕!敌人似乎被惊动了,有人探出头来往城墙下张望,还在水田里的战士们瞬间就要成为活靶子。三中队长王朝阳左手往下一挥,身后的战士们立即扑倒在水田里,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中队长一身,因为有一个战士还没有卧倒,王朝阳只得向垛口处伸出枪来的敌人先开火,还没等其他战士跟着开枪,“哒,哒,哒......”

的敌机枪已经射中了王朝阳和那个战士,两个人身体后仰,倒在了水田里。

城北的元东大队听到枪声开始射击,城南的元南大队听到枪声后又没看到有人来打开大门,只得组织队伍进行强攻,他们冲杀了好几次,都被敌人强大的火力给压制住了,为了帮助主力部队纾困,高有良组织队伍再次进行强攻,牺牲了一个战士后靠近到了南城门。

主力部队调整好部署,也开始进攻,但高大厚实的城墙和密集的火力根本不容我军攀越。

打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军的进攻还毫无进展,接下来的战斗明显不利于我军再战,加上联络员传来消息,93师已经从迤萨城出发,自卫军司令部只能命令主力部队和元南大队向目乐方向转移,让范江勇带领元东大队向老巫山方向进发。

第四十七章留敌后几度遇险

兵、机炮营由迤萨渡过红河后,在土司武装组成的“反共联防军”协助下,由思妥直扑浪提、裕泰根据地,他们到达浪提、裕泰后,恢复了国民党旧政权,由李祥麟担任两乡乡长,马跃山担任“反共联防军”队长,对我根据地留守人员和参军家属实行拉网式搜捕。

李安品在自卫军主力撤离前,就带着留守中队30多位战士逐村逐寨、挨家挨户前去通知参军家属、积极分子等做好隐蔽工作,他也对父亲说:“敌人到来后,会对我们家进行搜捕,你应该带着家人去其他村寨的亲戚家躲一躲,在每个村寨呆的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一天,如果看见道路被堵,村子被封,就去山地窝棚里过夜。”

父亲说:“忙你的去,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高有良几个子女中只有一个男孩,老夫人视孙子如宝贝,李安品想把他们一家人安排去白马头,可老夫人死也不离故土,李安品只得秘密安排人员照顾好高有良一家。

估计到敌人对猪街也不会放过,李安品嘱咐张继华随时派队员与留守中队沟通,共同应对来势汹汹的敌人。

为了分散敌人的目标,在自卫军离开之后,李安品和几个小队长各带5到10名队员分散荫蔽,各小队的主要任务是鼓励发动群众,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对敌进行骚扰。

一切安排妥当后,李安品在“民众识字班”

彝族学员简孝庭的带领下前去裕泰乡的海当村隐蔽,一路上见到很多村寨都有敌人搜村,一行6人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或躲藏或迂回,傍晚时候来到南昏河边一处独门独户的哈尼人家,大家饥肠辘辘,就派简孝庭去跟主人家商量借火做饭的事情,主人家听到是自卫军留守人员,二话没说就把准备一家人吃的下午饭让给李安品他们。吃完饭去付伙食费时,主人家说:“你们是为我们穷苦人翻身解放吃苦受难,要是有时间,杀只鸡招待也应当,吃点饭算什么。”硬是拒收李安品递过来的伙食钱,看到主人家不容商量的态度,李安品只得让其他人先走,自己借故再喝口水,趁主人家不注意,把两元半开悄悄放到葫芦做的水瓢里。

当晚借宿在一个彝族小山村,这个村子坐落在一个小山梁上,四周有丛林覆盖,全村30多户人家,不足百人却有10多人参加了自卫军,是敌人“清乡”的重点村寨之一。李安品他们半夜到来时,十几个“反共联防军”刚刚撤走,村子里被弄得凌乱不堪,大家帮着村民收拾好家园后,就安安心心地准备在村子里住下来。

村民们说,敌人搜村的活动没有规律,最好让没有穿彝族服装的5个人员到猎户住的窝棚里睡一宿。因为窝棚太小,实在挤不下那么多人,村长就把没有穿彝族服装的李安品领回了家,并让李安品换上他儿子以前穿的衣服。

第二天天刚亮时下起了小雨,正当人们起来烧火煮饭的时候,佘靖边带着一个连的士兵突然包围了村子,李安品和简孝庭被困在了村子里。敌人挨家挨户地开始搜查,每进一家,他们就大声吼叫着逼问:“共匪藏在哪里?”

“李安品、高有良到哪里去了?”“谁藏着共匪不交就枪毙谁!”然后端着步枪,从楼上到楼下,从厨房到猪厩,“乒乒乓乓”地乱翻乱敲,坛坛罐罐被敲烂掉的不计其数,可连个自卫军的影子都没翻着。敌人死不甘心,就把全村男女老少集中到村头碓房前,然后从村子里拉出两根铁線接到一台机子上,由佘靖边吓唬说:“我们已经在村里安上了探测器,入地五尺深,方圆十里内藏着的人和东西都能看得见,说话都能听得到……”

就在村民们不知是真是假时,一个敌兵跑来向佘靖边报告说:“报告长官,探测器发现几个共匪藏在树林里,他们连话都不敢讲一句。”

“知道了。”佘靖边扬扬手叫士兵退下,然后奸笑着说,“听到了吧!你们都说说,共匪和枪藏在哪里?看看你们老不老实。”

有人听了信以为真,不免有些紧张,李安品做好了不连累大家挺身而出的准备。就在关键时刻,村长用彝族话对大家说:“他们是在吓唬人,一个也不要相信,要是他们看得见,何必要来问我们。”听村长这么一说,大家才镇静下来。

佘靖边见村长说话,也不懂他在说什么,便厉声问:“你在说什么?”

村长说:“我说你们那个机器太好了,样样都看得见,要求你们给大家瞧瞧。”

佘靖边不信,走到一个老人面前,恶狠狠地问:“老头,你说说看,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老人回答:“是!”

“他是怎么说的,你再说一遍。”佘靖边还是不信。

“他说你们那个机器太好了,样样都看得见,要求你们给大家瞧瞧。”老人放大声音说。

佘靖边见诡计没凑效,便顺水推舟地说:“我们的探测器当然好了,不过上边规定不准给老百姓看。就这样吧,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就来向我们报告。”

敌人一无所获,灰溜溜地往驻地方向离开了。敌人前脚刚走,村长就跑回家端出一碗水泡饭,按彝族人送鬼怪的仪式,把饭泼到岔路口,嘴里还念念有词:“呃!这里不是你们在的地方,哪里来哪里去,再也不要到我们寨子里来。”然后转回来盛情招待李安品和其他留守队员。

下午到达海当村不久,被派去秘密照顾高有良一家的联络员向李安品报告,高有良一家为了不拖累村里人,除老夫人外,离家到其他村寨去躲藏,但在当地反动头目龙瑞图的告密下还是被敌人给抓住了,现已押解到裕泰村子去关押。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李安品问。

“我离开裕泰村子时,敌人抄走了高家的所有财物,老夫人对此毫不在意,但听说敌人要把孙子抓去元江县城坐牢,老夫人急得不得了,她住着拐棍,迈着小脚去找敌营长佘靖边,质问他‘为什么要抓小孙子,孩子才6岁,究竟犯了什么法?”

“佘靖边怎么说的?”

“佘靖边说,‘他是共匪高有良的儿子。”

“后来怎么样了?”

“老夫人说,‘你们有本事就去抓高有良,不要拿我孙子出气。要不,我今天就死在这个地方给你们看看,叫你们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佘靖边看老夫人性子刚烈,没了办法,就让老夫人把孙子领回去了。”

“高家其他人呢?”

“佘靖边留下一个连的士兵和‘反共联防军,带着其他人押着高有良的妻子和大女儿追赶叶植南他们去了。”

“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好像是元江方向,但也有可能是猪街方向。”

李安品担心高京福家的安危,又连夜带着随行人员去了猪街。

高京福听说敌人要来“清乡”,收拾好便装,让家里人带上几天吃的干粮,在张继华等人的护卫下躲进深山密林里去了。李安品他们前来探听情况的这一个白天,高京福也带着张继华回猪街侦察敌人动向,他们刚走进猪街梁子上的一个汉族村子,不知谁人告密,一个班的敌人也尾随而来,高京福他们赶紧往另一个村口逃避,不料才到村口就与三个敌人相遇,幸亏敌军没有地方上的的熟人带领,虽然叫喊着要捉拿高京福,但他们不知道高京福长什么模样。带队的敌军官问高京福:“老乡,你知不知道高京福躲在哪家?”高京福沉着冷静,指着柿子树下一个大户人家的大门低声说:“我看见他溜进那家的门去了,你们千万别说是我說的。”敌军官信以为真,来不及再问什么,如饿虎扑食般奔那户人家去了,高京福带着张继华赶紧逃往猪街梁子下方的一个哈尼族寨子。

李安品他们从南昏河谷出来,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谷底的田间小路准备绕到洛河村子,然后从那里去往水井村,结果他们在村口遇到了从山梁上逃跑下来的高京福和张继华。

李安品派出岗哨后,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下来,借着月光跟高京福商量对策。

李安品问:“你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前两天来了很多敌人,今天似乎少了好些。”

“我们那边的情况也一样,国民党中央军只剩一个连了,主要是马跃山的‘反共联防军,可即便是这样,目前仍然是敌强我弱,我们还是得小心些。他们抓到什么人没有?”

“抓去了几个不愿去隐藏的自卫军家属。”

“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家属们说,男人们跑去当自卫军,自己也拦不住,跟家里人没关系,让敌人有本事自己找去,不要拿家属出气。”

“敌人是怎么处理的?”

“根据不同情况,让每个家属交赎金,几十到几百大洋不等,另有大烟,交了赎金的让村里人担保领回家,不交赎金的施以酷刑或拉到元江县城坐牢。”

“我们那边的情况跟你这儿的差不多。我们现在要提防的是马跃山的‘反共联防军,他们中的不少队员是地方反动分子,了解地形和我们。”

“有什么对策吗?”

“正在想办法。我估计元江那边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敌人的正规军大部分已经撤走,剩下的也呆不了多长时间,等中央军离开,我们再收拾‘反共联防军的那些家伙们,你目前主要是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第二天天没亮,高有良潜回山中隐蔽,李安品带着队员们回到裕泰、浪提继续坚持敌后斗争。

几个人回到海当村子时已是傍晚时分,大家才在简孝庭家的堂屋里坐下来,在外望风的简孝庭母亲就跑回来说:“赶快躲起来,敌人在龙瑞图的带领下来搜村了。”龙瑞图认识李安品,屋子里又没有合适的地方藏身,简孝庭马上带着大家从后门撤到长有刺竹林的后山。

敌人在简孝庭家倒腾了好一阵子,结果什么东西也没搜到,就威胁简孝庭母亲:“我们听人说了,你儿子跟李安品在一起,等他回来,赶快让他来自首,否则被我们抓住后你别再想要儿子了。”

李安品觉得在简孝庭家呆下去,不仅不安全,还会连累他们一家人,就带着队员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国民党裕泰乡区分部书记龙瑞图,自中共元南地下党组织在浪提、裕泰开展活动以来,经常跑建水,上昆明,向国民党政府和军队密报我党活动情况,还带人威吓“民众识字班”

“夜校读书班”成员,我党建立裕泰、浪提人民政权后,他跑到迤萨四处活动,鼓动迤萨各种势力配合93师对我根据地进行“围剿”,此次“清乡”,他充当了马跃山“反共联防军”

的急先锋,带人四处搜捕自卫军留守人员、参军家属以及进步人士,他凭借人熟地熟的优势,带人抓捕了不少与我党有联系的人员,对坚持敌后根据地的自卫军也造成了严重威胁,经自卫军留守支部讨论,决定铲除威胁根据地人民的这颗“毒瘤”,振奋根据地人民与敌斗争的信心。

李安品把铲除龙瑞图的任务交给了简孝庭和猪街民兵联防队派来协助的倪再兴等四人。

倪再兴经前次刺杀杨玉贵失手之后,在我赴猪街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已经成长为出色的民兵联防队员。

龙瑞图新的住所很隐秘,还经常带着保镖,他只有在街子天的时候才会出现。

赶街子的这天,倪再兴等人在简孝庭的带领下四处去寻找,可找了很长时间就是不见龙瑞图的身影,几个人从街子出来,准备回驻地复命,刚走到路口,对面走过来几个人,简孝庭突然盯住前面脑门上有块黑斑的人,用嘴努了一下,示意倪再兴那人就是龙瑞图。

倪再兴让其他两名队员拉开一定距离跟在后面,自己和简孝庭尾随在龙瑞图身后,他们时而停下来跟小商贩讲价钱,时而装作跟熟人打招呼,但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龙瑞图,等龙瑞图钻进一条小巷时,他的随从也离开他回去休息了。

倪再兴和简孝庭来到龙瑞图的临时住所,看到大门没有关,他本人正背靠大门在庭院里拉烟筒,趁着这个有利时机,倪再兴快步走到他的身后,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简孝庭趁势缴了他随身携带的勃朗宁手枪,等另外两名队员拉着一匹驮马过来,倪再兴和简孝庭把嘴上塞了毛巾,被捆得像茧子里的蚕的龙瑞图装进麻袋后扔上了马背,然后倪再兴哼着小曲,其他人有说有笑地赶着驮马离开了。

龙瑞图承认了自己所犯的罪行。

审讯结束后,李安品派倪再兴和简孝庭去找自卫军主力部队汇报裕泰这里的情况,顺便把龙瑞图押往白马头,等重新建立人民政权后,再交给公审大会进行裁决,可倪再兴等人在路上遇到了堵卡盘查的敌人,龙瑞图看到机会来了,边跑边喊“这里有自卫军!这里有自卫军!”,还没跑出多远,被随时警惕着的倪再兴几步追上去,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倪再兴和简孝庭甩开追击的敌人后找自卫军主力去了。

第四十八章避锋芒再回江东

自卫军主力和元东、元南地方部队准备攻打元江县城的当天,庾浩恩和李雅萱回到了目乐,他们还没进村子,就看到李元直带着全家人来牌楼前迎接,这样的待遇李雅萱还从来没有享受过,她不禁惊奇地问父亲是怎么回事儿?

“我现在欢迎的不是自己的女儿,我欢迎的是自卫军中的两个英雄代表。”

“我们不是英雄。”庾浩恩赶紧说。

“谁说的?凡是参加过猪街伏击战的都是英雄。你们自卫军一战撵跑了杨松林,二战消灭了独立大队,了不起!在我看来,你们个个都是英雄。”说着,他命家人“噼噼啪啪”地放起鞭炮来。

李雅萱在众人的热闹声中悄悄对庾浩恩说:“我父亲就是这样,遇到值得庆贺的重大事情,高兴得就像小孩子。”

回到堂屋里,李雅萱对李元直说:“父亲,我们是被徐老师派来打前站的。”

“你们要到哪里去?”

“经过目乐这儿,然后下思茅普洱,最终到达车佛南建立根据地。”

“自卫军消灭独立大队,国民党政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派93师来打你们,你们想把这头猎狮牵出元江,减轻它对元江百姓的危害,这本身没有错。但你们想过没有,去了思普,你们面对的还有保安三团和翻云覆雨的张梦溪,他们可都是些难缠的角色。”

“我会把伯父的话转告徐老师的。”庾浩恩说,“我们来你这里,还有一件事,就是想把元西的地方大队组织起来,扩大我们的队伍。”

“你们的人在这里的村寨开展工作这么长时间,很多百姓跟我一样,早已经被你们‘赤化了,只要有人招呼一声,成立地方大队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趁着眼前的大好形势,不单是目乐这里,我估计在南溪河对面的巫山乡,甚至周边的新平、墨江等地,你们组织个千百人的队伍应该不成问题。”

李元直父女俩在目樂这里重温亲情的时候,张啸山在元江城里却烦恼得要死。他虽然顶住了自卫军攻城的压力,但因为93师迟迟未来增援,明明知道自卫军大部去了目乐,少部去了巫山,却只能龟缩在元江城里不敢出击,直到一个星期过后,叶植南带着93师直属队、278团大部、机炮营来到后,他才敢派出弟弟张啸林和杨春南带领一部分队伍回卡桑老家去探听情况,同时让他们去征集一些粮草,毕竟城里来了那么多要吃要喝的“太上老爷”。

张啸林和杨春南到达老巫山后向乡民们打听,都说是自卫军确实来过,还到各村寨招兵买马,但不知道去了哪里,估计是跑到帽盒山那边去了。因为过了南溪老林就是丁绍祥的地盘,张啸林和杨春南也不敢越过老林去追击,只得强行征收一些粮草后回到了卡桑村子。

“卡桑”现在已被张啸山改名为“南溪”。

这里虽然地势险要,又有几座坚固的碉楼,但南溪河对面就是李元直的地盘,自卫军主力又刚刚去了那里,张啸林和杨春南回来的这几天,一直担心会遭到来自南溪河对面和帽盒山方向自卫军的两面夹击,因此晚上睡觉时也不敢大意,特意加强了巡逻的岗哨。

张啸林和杨春南的估计没有错。

自卫军到达目乐,很快在目乐这里把以紫陀螺、韩家寨等村寨为主的地方部队组织了起来,庾浩恩又将李元直的顾虑报告给了自卫军司令部,徐老师认为李元直说的非常有道理,就建议自卫军党委先攻下张啸山的老巢,逼迫敌人出击,然后根据情况或由羊岔街直下思普,或迂回转战到红河以东地区,把敌人牵出元江。

党委会通过徐老师的提议后,派庾浩恩、何元凯前去联络先期到达巫山的范江勇部和帽盒山的丁绍祥部,让他们与彭生奎所在的三中队相互配合拿下张啸山的老巢。

彭生奎曾经跟着徐老师到过南溪,对村子及其周围的地形都很熟悉,他的口袋里到现在都还装有备份的地形图,他很清楚从目乐这边过南溪河去攻打张啸山老巢的话,对我军很不利。通过进一步侦查,彭生奎还了解到93师进驻元江县城后,张啸山才得以腾出少量武装派他们回巫山乡征集粮草,但大部分队伍还在元江城里防守,于是决定等到庾浩恩带着范江勇部和丁绍祥部到达后再组织突袭。

庾浩恩、何元凯对这一带的地形也很熟悉,他们分头联系上丁绍祥部和范江勇部后,带着队伍连夜长途跋涉,于凌晨两点在预定地点跟三中队派出来的彭生奎先头部队会合。

大家认为南溪这里地势险要,不宜从正面进行强攻,但村子周围没有围墙,守敌不多,猪街大捷后敌人对我军又有所忌惮,就决定采用虚实结合的办法对南溪守敌予以歼灭。

分配好任务,三中队和范江勇部分别从正南方向和正东方向由下往上佯攻,丁绍祥部由正北方向直插南溪村子。

张啸林和杨春南听到枪声,带着为数不多的人员前去阻击自卫军,他们虽然占据着地形上的优势,但面对几百人的三面之敌,总觉得力不从心,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拼死守了一夜,丢下几具尸体后仓皇逃到了村子上方的南溪老林里。

第二天,自卫军打开粮仓,将张啸山的粮食财物分发给了贫苦群众。

巫山乡的群众之前就听说过自卫军是老百姓的队伍,现在又看到一直欺压他们的张啸林、杨春南被打跑了,纷纷跑来参加自卫军,先期到达老巫山的范江勇部就曾招收过一部分人员,自卫军司令部就将这些新兵连同目乐那里新组建的地方部队编组为元西大队,另组建了南溪、韩家寨、紫驼骡三个民兵联防大队。

由于队伍发展迅猛,根据省工委的指示,自卫军司令部将已经发展到两个大队的主力部队改编为“云南人民自卫军第一支队”,原来的领导成员不变,元江的地方大队改编为“云南人民自卫军第二支队”,由小柏木军政干部培训班时的军事教员王文斌担任支队长,范江勇担任政委,另外,滇南工委还在石屏成立了第三和第四支队,“云南人民自卫军”在短短三个月内就突破了上级党委要求组建500人隊伍的目标。

在改编队伍的同时,省工委还派了刘宝煊校长和方仲伯主任回来加强领导,他们两人分别带来了思普和滇中方面的消息。

自卫军壮大和张啸山老巢被端,再次刺激到了驻守在元江城里的93师,叶植南坐镇元江,命令罗伯刚带着278团前去南溪进剿,另派机炮营的士兵驻守在距离铁索桥6里左右的桥头村,防止自卫军再次窜回红河以东。

面对优势于我的国民党中央军和越来越危险的形势,自卫军司令部在羊岔街紧急召开了党委扩大会议。

徐老师说:“省工委要求我们挺进车佛南,建立思普根据地,同时把93师调离元江,但现在思普特支领导的部队活动情况不明,原来靠拢我党的张梦溪反水,枪杀了思普特支领导人,还有国民党保安三团坐待普洱,我军现在进军车佛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希望自卫军党委慎重考虑。”

“可南下思普是省工委的既定方针,如果我们单纯在元江这里与敌人周旋,在拉锯战式的反复较量中,必然会给元江百姓带来惨重的灾难。”王庚政委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我们能不能把在红河周围的活动范围扩大一些,将93师牵出元江后,再根据形势发展的情况南下思普,执行省工委的既定方针。”

唐登岷主任提出了新的看法。

“我看可以,谁也没有规定我们只能在元江这里活动,我们的目标是调动敌人,配合滇东南的武装斗争,将93师在内的26军困在云南。”刘宝煊校长同意唐登岷主任的看法。

会议最后作出决议并报经省工委批准,暂缓向车佛南进军,继续在红河两岸开展斗争。

会议结束,徐老师立刻让庾浩恩再次去帽盒山,协调丁绍祥部的漠赛大队,让他们配合范江勇部控制住漠赛渡口,以备元江铁索桥被敌人占守的情况下我军能顺利渡江,同时派出彭生奎小队密切注意铁索桥方向敌军的防守情况。

此时自卫军确实处于相当危险的境地,但也有一些有利因素。

元江北面。93师师长叶植南也料到自卫军有可能从漠赛渡江,他早就派人跟马英奇联系,要求他动员李润明武装沿江而下封锁嘎赛渡口和漠赛渡口,但李润明在行署独立大队被消灭之后震动很大,他不可能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底去跟自卫军硬屏,他表面上答应马英奇,实际上只派出李义隆大队前往漠赛,而且叮嘱他相机行事。李义隆自然明白李润明的意思,他把封锁漠赛渡口的任务当作了又一次“徒步旅行”。

元江西边。为了剿灭自卫军,叶植南一方面电请保安三团往元江方向移动,一方面让墨江县长陈天荣带领县政警队联合张啸林残余武装由西而东前去堵截。除此而外,镇沅方面的国民党部队和地方反动武装也做好了防堵自卫军的准备。

帽盒山的丁绍祥经过禄国藩南巡时的教训后,在墨江、镇沅、嘎赛等方向都安排有眼线,他立刻把自己在上述地方探听到的消息报告给了徐克明老师。

徐老师原来还有万一回不去红河以东,就联合丁绍祥在元江、新平、墨江、镇沅一带扩大根据地的想法,可从各方面反馈回来的情况看,现在不仅来不及实施这一计划,如果不把敌人引开,还会给丁绍祥带来麻烦,他根据彭生奎侦察到的情报,当即决定自卫军紧急转移。

李雅萱、普欣瑶等人还以为部队是要从帽盒山方向去往漠赛,做好了再一次去钻南溪老林的准备,可接到的命令是连夜急行军下山,过铁索桥去往甘庄。

278团团长罗伯刚也摸索出了自卫军行动的规律,他带着部队由韩家寨方向到达南溪,却不见自卫军主力,立刻命令部队马不停蹄连夜去往羊岔街,他的部队现在跟自卫军一样也熟悉羊岔街到帽盒山的地形,根本不用担心夜晚行军时会走错了路,他跟自卫军不同的是,他现在是在追赶“猎物”,要把自卫军撵向思茅、普洱,因此叫部队打起火把前行,而且越明亮越好,而自卫军行军不能发出任何亮光,也不能发出任何大的响声,只能凭借星光摸黑前行,278团和自卫军这两支队伍在方圆不到二十平方公里的狭小区域展开了赛跑。

叶植南派出机炮营守住桥头村子后,以为堵住了自卫军窜回红河以东的道路,但徐克明老师前次登上桥头山顶眺望元江坝子和俯瞰山下铁索桥的时候,早就注意到桥头北面山下有一条只有当地村民外出劳动时才走的小路,那条小路距离桥头村子只有几百米远,而且路上布满砾石,路下是悬崖,稍不留心就会滑到江里去,当地村民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也很少从那里去往铁索桥的。徐老师派彭生奎侦察的时候,特意叮嘱他观察那条路及其周围是否有敌人的巡逻兵,结果徐老师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机炮营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条路。

自卫军急行军到达桥头山北面的小路后,徐老师让彭生奎守在桥头山顶监视机炮营的驻地和岗哨,然后让队伍按顺序鱼贯穿过只能一人行走的无名小路。这对于一些女战士和刚参加队伍的城里人来说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徐老师让何元凯等人在险要处安排人手,搀扶经验不足的战士缓慢下山。

从桥头山到铁索桥这一段路程简直是在跟魔鬼较量,但自卫军凭借铁一般的纪律悄悄从敌人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了。

罗伯刚追到羊岔街后,起初以为自卫军撤退到了帽盒山方向,但追了一段路后,发现越来越不对劲,到了磨房河边,他完全可以断定自卫军并没有往这个方向逃走,立刻后队变前队往铁索桥方向追击,虽然追错了方向,但他还幻想着机炮营的弟兄们能够堵住自卫军的退路,如果真是那样,自卫军只能是死路一条,当然,前提是自卫军没有逃往漠赛方向。

当他带着队伍追到巫山脚下的曼莱村子时,凭借职业军人的直觉,他可以断定自卫军并没有去往漠赛,他不禁暗自窃喜,命令部队加快速度往铁索桥方向追击,可追了一段时间,按理说应该能听到机炮营和自卫军开火的声音了,可铁索桥方向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当他追到桥头村子时,才见机炮营的士兵刚刚起床,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也来不及告诉一脸诧异的机炮营长发生了什么事,带着部队继续追赶,追了不到三里路,天已经大亮了,遥望对面山头,还能看见自卫军后队在二塘坡上缓慢爬行。

虽然机炮营不属于自己直接管辖,但在他们的营长追上来后,罗伯刚还是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

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包括师长叶植南和张啸山,叶植南除命令部队继续追击外,还能去处罚谁呢?

第四十九章占扬武诱敌上钩

自卫军到达甘庄后,虽然知道敌人就在后面追击,但并没有快速撤离,他们要玩一出故意逗引93师追赶自己的游戏。

93师吃了没有协调行动的亏,师长叶植南派传令兵给罗伯刚和机炮营,将机炮营暂时划归罗伯刚指挥,罗伯刚任命副团长谭忠兼任机炮营营长。

罗伯刚带领278团和机炮营爬上二塘坡后,从望远镜里看到甘庄坝子东北的青龙场方向有自卫军在烧火煮饭,往甘庄坝子东南的朋程方向张望,也有自卫军烧火飘起的袅袅炊烟。除了东一处西一处分散得很开的煮饭人员外,罗伯刚还看到这些自卫军像疯子似的在煮饭到开饭的间隙里也在跳舞,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在草皮上扭着秧歌,扎在身上的红飘带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有一个人在几个战士围观下还在表演武术,那个表演武术的人时而拳打脚踢,时而倒地翻腾,忽站忽蹲,引得围观的人群不断鼓掌喝彩。

“他奶奶的,这不明显是在讥讽我们中央军无能吗。”罗伯刚肺都要气炸了,他即刻命令谭忠架起八二炮、六零炮向两个方向的自卫军同时开火。

“嘭,嘭,嘭……”炮弹爆炸后掀起了几米高的泥土,几只啃食野草的黄牛四处乱窜,但自卫军野营的人员实在分得太散,他们所处的地形又有利于隐蔽,几发炮弹打过去,除了被气浪掀翻几口锣锅外,并没有伤到一个自卫军,从望远镜里看到对方来不及吃饭又要逃跑,罗伯刚下令部队继续追赶。

朋程方向是自卫军的老巢,估计自卫军主力不会傻到去做引火烧身的事情,那边的自卫军一定是用于迷惑对方的,所以罗伯刚命令部队全力追击青龙场方向的自卫军。

事实上,青龙场方向除了自卫军主力外,还有刘士毅、吴清宇的队伍,徐老师让张鹏飞所在的二大队利用甘庄到青龙场之间的有利地形作为掩护,阻击紧追不舍的敌人,自卫军领导则先期到达青龙场,在吴清宇家抓紧时间部署过青龙场后的工作,刘士毅、吴清宇也应邀参加了这次会议。

刘士毅、吴清宇自从歃血盟誓,化解仇恨之后,在范江陵和其他共产党员的帮助下已经紧密团结在一起,他们还联合周围它科、扬武等村子的地方武装,组成元东北联防大队共同反蒋,队伍大约有300人。

范江陵现在名为国民党青龙场镇的镇长,实际上做的完全是共产党员的事情。徐老师派通讯员让他回青龙场去的时候,在隆隆的炮火声中,他刚刚组织民兵从交战前线抬下来一些伤员,把伤员交给李雅萱和普欣瑶她们后,看到医疗队的同志忙着救治伤员还没有吃饭,他又带着几个民兵去烧火煮饭,刚刚把火烧着,就接到了徐老师要他去指挥部报到的命令。

见到范江陵,徐老师对他说:“江陵,你跟庾浩恩带上一些人,立刻追上刘士毅和吴清宇的联防大队,具体任务庾浩恩在路上会对你说。”

已经从漠赛转移至青龙场的庾浩恩边走边对范江陵说:“自卫军一、二支队决定从大哨方向进至大塘河上游,为了掩盖我军真实的作战意图,徐老师让我们配合元东北联防大队往扬武方向引诱敌人,一定要让93师认为我们就是自卫军主力部队,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扬武跟青龙场一样是北上玉溪、昆明,南下思茅、普洱的交通咽喉,同时也是东去石屏、建水,西去新平的骡马要道,只要我们尽快拿下扬武,敌人一定会尾追我们而来。”

“想好对策了吗?”

“等会儿见到刘士毅和吴清宇,你就知道了。”

见到刘士毅和吴清宇后,范江陵对刘士毅说:“舅舅,你跟扬武镇长张琼林的二哥不是拜把子兄弟吗?”

“是的,怎么啦?”

“你能不能马上给他写一封信。”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不能做坑害弟兄的事情呀。”

“这怎么能叫坑害弟兄呢?”吴清宇说,“我们又不是要去消灭他,你只要让他打开寨门,让我们在扬武镇敲锣打鼓热闹一番就可以了。”

“可兵权不在他的手上呀。”

“昨天我从扬武出来到青龙场去的时候,张琼林被县长叫去开会了,他临走时把所有事情委托给他的二哥了。”来自扬武莲花塘村的唐虞卿说。

“这就好办了,我立刻给张二写信。”

罗伯刚用了两天时间攻下青龙场后,却不见一个自卫军的身影,有些村民说自卫军去了大哨,有些村民说自卫军去了扬武,在他弄不清楚究竟是去了大哨还是扬武时,从扬武方向溃散出来的镇丁说,扬武在乡绅们的配合下被自卫军占领了,随后赶到青龙场的叶植南对罗伯刚说:“不管占领扬武的是不是自卫军主力,我们必须把扬武夺回来,扬武的重要性我不说你也知道了。”罗伯刚立刻带着队伍往扬武方向追去。

在新平开会的张琼林听说自卫军占了他的老巢,也请求县长派县里的保安部队把扬武夺回来,专员马英奇也在场,他因为损失了行署独立大队,正被省府问责,在这节骨眼上,他不可能让扬武再出意外,他对新平县长说:“老兄,如果咱们再丢了扬武,项上的这颗脑袋恐怕真就保不住了。”

“要不要请李润明帮忙?”县长问。

“那个狡猾的老狐狸,你还想指望他?何况现在时间也来不及。”

在马英奇的授意下,张琼林带着不足百人的县保安部队往扬武方向开来,不过他不敢走得太快,他派出明岗暗哨,一路打听,一路蠕行,特别是进入扬武辖区后,更不敢轻易前行,从县城到扬武不过90里路程,他却用了三天的时间,直到听说93师收复了扬武,他才带着人一面往天上放着枪,一面装作赶来救援的样子急忙走进扬武镇。

叶植南对赶来的张琼林说:“自卫军跑到鲁奎山去了,你派几个向导给罗伯刚团长,然后你们兵分两路分头去进剿,务必将他们铲除殆尽。”

鲁奎山在扬武的正东面,扬武城就是在鲁奎山脚下修建的,这里山高路险,箐深林茂,地势极为复杂,鲁奎山往东就是大塘河的上游,那里是新平县和龙武县的交界,沿河往南可到达石屏宝秀。

我联防队上山后,以唐虞卿的扬武分队为骨干,积极发动山里的彝族群众配合我军作战。联防队或依托险峰,居高临下阻击敌人,或利用深山箐沟,树高林茂牵制敌人,彝族百姓或用弓弩,或挖陷阱也不断地对敌人进行骚扰,张琼林虽然是扬武人,但处处被动,处处挨打,罗伯刚带领的278团就更不用说了,他率领的机炮营更是无用武之地。

自卫军联防队经过一天一夜的阻击之后,于第二天夜晚从容地离开了鲁奎山。

由于不知我军去向,恼羞成怒的张琼林和罗伯刚对鲁奎山大寨等几个彝族村子疯狂进行报复,他们在村子里洗劫一番之后,才气急败坏地率着队伍下山。

张琼林回到扬武后,以“严查内奸”为由,立即派人把在扬武有一定权势,平日跟自己意见不一的人员抓起来,同时又以“搜罗证据”为借口,在这些人家中劫掳财物。这个时候的张琼林因为有93师和专员、县长作后盾,已经到了狂妄至极,失去理智的地步,他把这些乡绅抓起来后,假惺惺地对他们说:“好好的一个扬武城,搞成这个样子,上面已经追查下来了,要我交出内奸。我这个镇长难做呀,大家多是亲朋老友,有的还是我的长辈,我能有什么法子?你们自己做的事情,只能由你们自己到县上向县长交代清楚了。”

唐虞卿的叔叔唐有粟说:“要抓内奸先抓你二哥,是他带人把寨门打开的。”

“对!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给自卫军提供了几顿饭而已。”其他人跟着叫嚷起来。

“我二哥他通匪了么?他现在还在自卫军手里,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他跟刘士毅是拜把子兄弟总归是事实吧,扬武镇和青龙场的人谁不知道?”唐有粟不服气地说。

“自卫军司令徐克明还是专员马英奇手下的科员呢,你能说徐克明是马专员派去当自卫军司令的吗?”

“不管怎么说,是你二哥看了刘士毅的信后把寨门打开的。”唐有粟心有不甘。

“他也是上了刘士毅的当,等他回来,县上和行署的人自会找他去调查,你们还是想好怎么跟县长交代吧。”

张琼林不由分说,把众乡绅关进监牢里,第二天天没亮,就派人把唐有粟等十四人“解县法办”。

从扬武到新平要经过赵米克垭口,垭口两侧是森林,不时会有土匪出没,落在被押解人员后面的唐有粟听到他身后的镇丁悄悄议论:“等会儿听到枪声,我们赶紧趴下,不要像这些人一样去做冤死鬼。”

唐有粟听到镇丁议论,知道张琼林要对他们下毒手,便不顾镇丁是否会开枪,带着身上捆绑着的绳索,一个劲地往山坡下的箐沟方向奔逃,其他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架在前面大青树下的机枪就“哒哒哒”地吼了起来,剩余十三个人顷刻间去了阎罗殿。

等枪声停下来,趴在地上的镇丁赶紧站起来去追赶逃跑的唐有粟。得益于丛林的遮掩,唐有粟虽然中了一枪,还是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莲花塘村。

张琼林杀了十三个人后,为替自己开脱罪责,在呈报县上的材料里竟编造谎言,说押解队伍行至赵米克垭口时,“陡有匪首唐虞卿率党三十余名,企图拦劫,情势险恶,职部当即采取紧急措施,立刻将所解各匪予以格毙,然后回击。激战约一小时,匪恐援至退去。结果被解各匪均无免脱。”

张琼林就这样大言不惭地令部下杀害了十三名乡绅,还把他们的人头割下来带回扬武示众,又送到县城邀功请赏。

庾浩恩和范江陵跟随元东北联防大队从鲁奎山撤到大塘河边,又往南转战至石井山梁子,这里是元江、新平、石屏、龙武几县的交界处,他们在一个小山村里竟意外地遇到了隐蔽在这里治疗伤员的李雅萱和普欣瑶。

“你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普欣瑶被吓了一跳。

“如果你们是278团的人或者是童小七的土匪,我们就糟了。”李雅萱也惊诧道。

“278团的人还在扬武呢,他们一下子到不了这里。”庾浩恩嘻嘻地笑道。

“童小七的武装虽然也在大塘河一带活动,但他们主要在撮科以南的地区活动。”范江陵也说。

“不管怎样,保护我们战地医疗队的战士没有几个,要不你们就留下来做一次我们的‘护卫队怎么样?”普欣瑶开玩笑地说。

“说来也是,但没有徐老师的命令,我们不敢擅自离开队伍。”范江陵认真地说,“最少要有部队首长的同意才行。”

“既然医疗队都在这儿了,说明徐老师他们距离这里并不远。”庾浩恩分析道,“要不我们找徐老师申請一下,来帮你们照顾一下伤员?”

“跟你们逗着玩呢。”普欣瑶格格地笑着说,“刘宝煊校长和方仲伯主任就在那边,他们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从青龙场到这里,一直抢着帮我们抬伤员,你们要找徐老师,可以去问他们。”

庾浩恩可不是开玩笑,他知道医疗队的条件很差,从自卫军成立以来,就只有三只药箱,三套注射器,三把镊子和两个灌肠器,另有一些零星药片、药粉、针水、棉花、纱布等,如果不是自卫军战士意志坚定,加上医疗队的同志悉心照料,自卫军的指战员不知要减员多少呢。这些伤病员和医疗队的同志可都是部队的宝贵财富,万万大意不得,他决心跟徐老师提议一下,加强对医疗队的保卫工作。

庾浩恩找到刘宝煊校长,问他说:“刘校长,徐克明老师在哪里?”

“你不是一支队的庾浩恩吗,你们一支队攻下龙武县城后,准备北上滇中,你怎么还在这里?”

原来除了几个主要领导之外,没有人知道自卫军主力在哪里。

“我被徐老师派去协助元东北联防大队攻打扬武城,刚刚从鲁奎山转移到这里。”

“徐克明刚刚派通讯员来说,见到庾浩恩后让他立即到龙武县城归队,部队将有重大行动。”从不远处走过来的方仲伯主任对刘校长说,“范江陵则继续留在刘士毅和吴清宇的队伍里,让他们到宝秀蓝梓营休整。”

庾浩恩跟两位首长谈了加强医疗队保卫工作的想法,刘校长说:“你的建议我们会提交自卫军党委会讨论,现在你还是先回一支队。”

第五十章攻石屏巧解危局

庾浩恩、范江陵跟着元东北联防大队诱敌北上的这段时间,自卫军一、二支队,由青龙场转至大哨,又由大哨转至石屏后山坝。自卫军领导在这里向滇南工委书记张华兴同志汇报了自卫军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并决心先占领龙武县城,再相机攻下石屏县城,以达到将93师彻底调离元江的目的,得到张华兴书记同意后,徐克明老师立即实施占领龙武县城的计划。

龙武是一个高山小县城,东接石屏,南临元江,西靠新平,北枕峨山,这里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只有宪兵队和警察局两支常备武装,自卫军才打了几枪,县长就带着队伍逃跑了。

何元凯端着机枪冲进警察局的时候,火盆里的火还烧得正旺,一甑米饭还在冒着热气,屋里边还挂着一些排骨,何元凯让其他战士把战利品送到自卫军司令部后又去支援其他兄弟部队,不用几小时就消灭了少数负隅顽抗的地方反动武装。

打扫完战场,何元凯被徐克明老师叫到司令部,徐老师对何元凯说:“元凯,你是一支队的一员虎将,但现在一支队和二支队要分开来行动,一支队要北上滇中,二支队要去攻打石屏,以解除敌人对元江根据地的威胁。石屏这里更需要像你这样有勇有谋的战士,司令部决定调你去二支队,你有什么想法?”

“坚决服从命令!”

“一支队因为要长途奔袭,司令部还决定把李雅萱、普欣瑶等几个女同志组成的医疗队也分配给二支队,你去了二支队后,要照顾好她们的生活。”

“是!”

庾浩恩回到一支队的当天,何元凯和另外几个同志也前去二支队报到,他们跟着二支队的范江勇部进驻到宝秀的裵泥村,准备协同三、四支队和元东北联防大队攻打石屏县城。

石屏是滇南重镇,素有“文献名邦”之称,地处交通要道,为个碧石铁路的终点,敌人将这里视为滇南屏障,也是他们苦心经营的一个地方,自从278团被调去征剿自卫军,这里仅剩下一个保安营,加上县政警队的人马,总共只有300余人,而我军除了二支队和元东北联防大队,另有滇南工委新组建的三支队和四支队,全部人马约1500人。

三支队是以“车佛南民主联军”反蒋武装斗争失败后潜回石屏宝秀隐蔽的刘玉东的人马为基础,另征调一部分共产党员、民青成员、革命师生以及有觉悟的农民组成的,后来又加入了一部分反蒋地方武装。张华兴书记找到刘玉东,让他重新组建反蒋武装的时候,他二话没说,立刻把化名后分散荫蔽的队员们召集起来,又把分散埋藏的机关枪三挺,步枪三十余支挖出来交给张华兴书记,他吸取了前次起义失败的教训,在队伍组建不久,毅然向党组织靠拢,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四支队是由李存周的护路大队起义过来的队伍组建的,滇南工委也派了一部分党员和师生加强队伍建设。

几路人马齐集后,滇南工委组建了攻城指挥部和前敌指挥部,攻城总指挥由刘玉东担任,前敌总指挥由王文斌担任。二、三支队是攻城的主力,负责攻打石屏城,四支队阻截建水方向的来援之敌,另派一部分武装阻截龙武方向的来援之敌,范江陵所在的元东北联防大队警戒和堵截由元江、扬武方向的来援之敌。石屏县委还组织共产党员和党的外围组织,发动可靠群众,于规定行动时间拆毁建水到石屏的一段铁轨,截断通讯线路,封锁交通,以阻滞来自建水方面的敌人,除此而外,攻城指挥部还派了一部分人事先进入石屏县城作内应。

一切准备就绪,王文斌支队长下达了攻城任务:二支队攻打东门和南门,三支队攻打北门和西门,攻打东门和北门的人员进入石屏城后,各派一部分人员迂回侧击西门和南门。

在攻城部队和城内接应人员的严密配合下,东、北两门很快就按原计划顺利突破,南门之敌见势不妙,放弃城门,撤守到县政府大院的东南角。

西门是敌人防守的重点,沿途有敌警察局和征兵处。三支队的战士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突入警察局内部,可惜警察局长已闻声先逃,搜至寝室时,被褥尚有余温。接着又包围了征兵处,起初敌人还进行抵抗,经我政工人员喊话,敌人知大势已去,在征兵委员率领下很快向我军投诚缴械。待接近西门时,敌人已有准备,火力很强,正面进攻受阻,从北门进入城内的侧击部队沿女墙迂回进攻,同样也受到了敌人的火力压制,无法接近城楼,三支队死伤了多人。早饭后,三支队于现场召开会议,重新调整力量部署进攻,这时,城外四乡支援攻城的民兵和群众抬着火枪,拿着刀斧已陆续进入城内,西城之敌拼死坚守了一阵,感到势孤力单,待援无望,遂放弃城楼,也缩至以县政府为中心的狭小区域。

在敌人退守之前,二支队攻下东门后,何元凯带领几个突击队员,快速地靠近到了政府大院。本来与政府大院里的内应约好,待后續部队跟上,由内应打开大门,内外配合一举拿下县政府,但内应提前打开了大门,有一个突击队员还没等何元凯下令就率先开枪,受惊的敌人赶紧又把大门关上了,此时,配置于县政府的敌重机枪也开始扫射,敌人火力全开,一时枪声、手榴弹声大作,当场牺牲了两名突击队员,正当何元凯带领剩下的突击队员猛攻时,南门和西门之敌从身后溃逃过来,何元凯只得命令队员赶紧撤离。

天色大亮时,除了以县政府为中心的品字形的狭小区域外,其他地方的敌人已经停止抵抗,石屏城大部已被我军占领。从城外移驻到西门外的前敌指挥部一面命令部队安抚百姓,做好善后工作,一面商讨继续扫清残敌的工作。

根据新的部署,决定以敌人据点为中心,组成包围圈,二支队由东南方向进攻,三支队由西北方向攻击,留下北门一线诱敌逃跑,等他们跑到校场坝时再予以歼灭,但敌人并未按我军的部署溃退,而是凭借厚实的大门、高大的院墙和坚固的碉楼据守。

二支队由东南方向进攻時,何元凯带着战士冲在最前面,他们先甩出一窝手榴弹,然后趁着硝烟还没散去又冲到距离敌人不远的民房前,他还想带领战士们往前冲,但敌人三面交叉的火力根本不容他们继续往前推进,他和战士们只得找好掩体,等待时机攻击。

由于我方武器简陋,弹药有限,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战,加上我方占领的是低矮的民房,而敌人据守的是高大坚固的房屋,双方对峙了几天,一直打到第五天傍晚也没拿下县政府。

在最后一次发起攻击的时候,敌人从对面楼上的窗格子里打出几支冷枪,几个自卫军战士没隐蔽好,被打伤了两人,看到倒地的队员要成为敌人的活靶子,何元凯不顾危险,从房屋后面闪身出来,端着机枪“哒哒哒”地进行扫射,其他战士赶紧把受伤的队员拖到掩体后面,窗格子背后的枪声哑下来的同时,何元凯也被敌人射中了左腿。

何元凯被抬到医疗队的时候,医疗队里一派凌乱繁忙的景象。李雅萱和普欣瑶带着几个医务人员奔前忙后正给不断从前线抬下来的伤员进行简单地治疗。有一位伤员的气管被重机枪穿通,气从弹孔出入,普欣瑶不管三七二十一,从鸡笼里抓出一只活鸡,使劲一扭,把鸡脖子扭断,又三下两下把鸡毛褪去,撕下一块鸡皮给这位队员包上,以延长时间转送。李雅萱看到一个战士被手榴弹炸伤了大腿,鲜血还在往外流,检查伤口处没有留下弹片后,用老乡处讨来的普通针线消过毒,在抬何元凯来的两个战士协助下,不管伤员如何惨叫,像缝衣服一样把伤口连起来……

何元凯看到这样的情景,再也不好意思躺在担架上了,他挣扎着从担架上滚下来,叫赶过来的一个医务人员找来一把剪子,一些纱布,准备自己剪开裤腿进行包扎,被恰好处理完伤员的普欣瑶看见,她跑过来生气地说:“你做什么,是不是不想要大腿了?”

“我自己的伤势我清楚,被子弹削掉一块皮而已。”

“那也要检查一下。”

普欣瑶蹲下身来,撸开裤腿,又小心地拆开原先裹着的布条,用酒精棉球擦干净淤血之后,确定子弹不在里面,这才撒了一些止血药粉,然后再轻手轻脚地给何元凯裹上纱布。

指挥部看到不断有队员伤亡,弹药消耗又大,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也就在当晚,联络员送来情报,重新占领龙武的193师579团一部,从龙武出发企图解救石屏之敌,正在和四支队进行激战。另由元江、扬武方向倾巢出动的93师也已越过撮科坝正向宝秀进发,还有建水方向的保安团下了火车之后,也徒步向石屏这里急进。

鉴于我军所处的危险形势,而且攻入石屏县城后已经达到了调动敌人的战略目的,为避免无谓的牺牲,保存有生力量,攻城指挥部果断下达了撤出县城的命令,二支队撤至松村、高冲一带,三支队撤至宝秀山区,四支队回到后山坝。

敌人重新占领石屏县城之后,唯恐“滇南屏障”有失,在弄不清我军虚实的情况下,也暂时放弃了对我军的追击。

部队撤出县城转移到山区后,医疗队也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搭了几座简易的窝棚安置伤员,这时候几个支队的医务人员都集中到了这里,统一由李雅萱和普欣瑶负责医疗队的工作,李雅萱通过与其他支队协调,搜集到了一些各方慰劳捐赠的药品,但远远不能满足其他支队也送过来的伤病员治疗的需求。

看到有些队员因为缺少药物导致病情恶化,李雅萱和普欣瑶心急如焚。

这一天,普欣瑶来给何元凯换纱布,她无意中说道:“也不知道二支队的供应处长去了”哪里,要是能有一些钱去建水或元江买些药来就好了。”

正在给另外的伤员换药的李雅萱说:“要不我们去找一下范江陵,他所在的元东北联防大队刚刚被改编成自卫军第五支队,他现在担任五支队第二大队的大队长,也许他能有一些办法。”

“我们二支队的事情去找其他支队解决,那不是让其他支队的人看着笑话吗?”普欣瑶一向要强。

“可所有支队的伤病员不都在这里吗?”

李雅萱也是没有办法。

何元凯知道李雅萱和普欣瑶不是随便诉苦和发牢骚的人,更不会在伤病员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她们一定是遇到了迈不过去的坎,在普欣瑶她们换好药离开后,他从内衣夹层里取出普静淑送给他的瑞士金壳手表和金戒指,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这两样东西,他不管去到哪里都要带在身边,即使宿营的时候也要摸着它们睡觉,只要这两样东西还在,他仿佛能感受到土司夫人慈母般的关怀,心里就会感到无比的踏实,其中的金戒指还刻有普静淑的名字。

何元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找到普欣瑶,对她说:“小姐,把这两样东西当了吧,兴许能值点钱,给战士们买点药品。”

何元凯参加队伍那么长时间,一直改不了口,私下里一直叫普欣瑶“小姐”。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要叫我‘同志,你怎么就改不过来呢?”

“是,是,是,我一定改!一定改!”每一次普欣瑶训他的时候,何元凯都这样说。

“你这些东西哪里来的?部队每一次打完战后,不是规定每个战士都要主动翻出衣兜让别人检查吗?”

何元凯简要介绍了物品的来历,然后拍着胸脯说:“我说的都是真的,留下这些东西是经过徐司令允许的。”

普欣瑶看到姑妈的名字,也不禁濡湿了眼睛,姑妈待自己又何尝不像母亲一样,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普欣瑶把金壳手表和金戒指交给李雅萱的时候,范江陵刚好带着两个人来找她们。

范江陵对普欣瑶说:“这两个老表来五支队找自卫军,他们自称是你的老乡,我把他们带过来了。”

普欣瑶一看,一个是裕泰民众识字班的简孝庭,一个是猪街镇公所的民兵倪再兴。

倪再兴和简孝庭受李安品的委派前去找自卫军主力,他们几经周折,四处打听,总算在石屏这里找到了普欣瑶他们。

见到普欣瑶,简孝庭欣喜地说:“普老师,徐司令在哪里,我们要找他汇报工作。”

“徐老师不在这里,我带你们去跟张华兴书记汇报也是一样。”

“你们不是一直跟徐司令在一起的吗?”倪再兴问。

“我们现在被编入范江勇的二支隊了,徐老师带着一支队去其他地方了。”

“什么?李安品指导员让我们找的是自卫军主力,既然这样,我们再找他们去。”在倪再兴等人眼里,徐克明老师带的部队才是自卫军主力。

第五十一章进滇中直逼昆明

自卫军攻占龙武县城后,滇中工委书记温宗姜就派人来跟徐克明老师接洽,要求自卫军配合峨山地方武装解放峨山县城,自卫军司令部考虑到北上滇中,也可以起到调动93师离开元江根据地的目的,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当时峨山地方武装中有一支与庾浩恩关系密切的部队,所以在庾浩恩从鲁奎山撤退到龙武县城附近后,徐老师就派出通讯员通知他立即归队,跟庾浩恩同时去司令部报到的还有方仲伯主任。

庾浩恩到来后,徐老师问庾浩恩:“浩恩,你还记得张云鹤吗?”

“几个月前我跟方主任去解救被独立大队扣押的青年学生,他替丁绍祥买了一批武器,跟随我们到了帽盒山。”

“他从帽盒山回来的路上,被李润明截住,关进了新平县的监狱,是方仲伯主任通过统战人士把他解救出来的。”

“这么说,他现在对李润明的那点‘温情已经不存在了。”

“那是肯定的。不仅如此,现在的张云鹤对李润明甚至可以说是仇视,他还联合新平的丁绍祥以及玉溪、江川的地方势力共同反对李润明。”

“他一个掌帮锅头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你可不能小看他。他从监狱里出来后,先是联合在新平、峨山一带活动的王珍茗武装,后又在我党的支持下在江川聚集了几百人的队伍,他现在率领的人马跟我们一支队的人一样多呢。”

“那么厉害!”

“不久前,他还在扬武通往峨山的骡马道上截获了国民党元江县政府和扬武地霸往外运送的轻机枪十挺,步枪百余支,进一步壮大了自己的力量。”

“他的运气也真够好的。”

“我急着找你来,是想派你和彭生奎一起跟随方仲伯主任去联络他,为我军挺进滇中打头阵。”

“坚决完成任务!”

方仲伯主任带着庾浩恩和彭生奎离开后,徐老师也带着自卫军一支队由龙武北上,在93师还四处寻找自卫军主力时已经隐秘插入到峨山城边。

自卫军一支队到达峨山的时候,峨山城西、南两面已经聚集了滇中工委组织的地方武装400余人以及峨山地下党组织的民兵400余人,加上在峨山坡脚待命的张云鹤武装500余人,所有人马加起来已经超过了1300人,应该说攻下峨山县城是比较有把握的,更何况县城里面还有一部分准备起义的国民党峨山常备武装做内应,我军还派了100余人的突击队事先潜入县城待命。

正在攻打峨山县城的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时,城内地下党的同志前来向指挥部报告:敌193师579团已经乘车赶到城里防守。

如果是这样,一旦战斗打响,前有城里的579团顽强抵抗,后有扬武方向的278团和机炮营等中央军断我后路,势必会使我党领导的革命武装腹背受敌,更何况峨山这里是从昆明南下公路的终点,更多的敌人随时会从不同方向源源不断地增援过来,滇中工委和自卫军司令部商议后决定:放弃攻城!原有地方武装撤回到峨山西边的塔甸、甸中、富良棚一带活动,自卫军一支队撤向峨山南边的棚租村。

自卫军司令部到达棚租之后,滇中工委书记温宗姜等人也随后到达,他们和自卫军司令部商议,要组建一支新的自卫军武装,即把张云鹤部和已经起义出城的国民党峨山常备武装,以及滇中工委在棚租一带先期组织的300余人地方武装编组成一个支队,归入“云南人民自卫军”的建制,因为还来不及向省工委汇报此事,司令部就把这支部队暂时命名为“新峨支队”,由张云鹤担任支队长,方仲伯主任担任政委。编组完成,自卫军司令部让他们在峨山、新平、龙武几县交界的地方活动,牵制和袭扰敌人,自卫军一支队则准备攻打河西县宝泉乡爱依村恶霸地主沐学孝的老巢。

庾浩恩和彭生奎回到一支队后,徐老师让彭生奎所在的第一大队执行攻打地主老巢的任务,让庾浩恩所在的第二大队做好阻击驰援之敌的准备。

彭生奎现在已是第一大队第三中队的中队长,像以往几次战斗一样,他们中队主要负责攻坚任务,他按计划带着队伍接近爱依村,发现寨门紧闭,岗哨林立,敌人似有防备,等攻击信号发起时,他带着队伍率先冲了上去,还没接近寨门,敌人几处火力点同时开火,我攻击部队当场死伤了好几个战士,敌我双方陷入了相持战,打到天亮,各攻击部队还毫无突破,此时接峨山地下党通报,敌579团从城里驰援而来,自卫军遂撤出战斗,分兵阻击追来之敌。

敌人来势汹汹,我军只能边打边撤,为了让一支队主力摆脱被动局面,徐老师让二大队负责断后的庾浩恩中队往龙武方向吸引迷惑敌人,完成任务后找二支队报到。

我主力部队原打算撤回棚租,但除了被庾浩恩部吸引去的一部分敌人外,剩下的敌人对我军仍然紧追不舍,后又听说棚租伪乡公所被地方反动武装重新占领,“新峨支队”一个大队长在迎击敌人时牺牲,徐老师只得下令部队往峨山西边的塔甸、甸中、富良棚一带转移。

峨山西边山地连绵,地形复杂,是我党在滇中开展工作较早的地区,峨山游击队经常在这一带活动,攻打峨山县城无果后,峨山游击队同其他地方部队一起转入到这一广袤的山林地带,我一支队主力到达这里,受到了地方部队的热烈欢迎,而敌人到达这里却如盲人摸象,找不到方向了,在地方部队牵制住敌人后,我一支队主力得以从容转移,到达昆阳的一个小山村进行休整。

休整结束,当自卫军主力准备往昆明方向推进时,忽然接到省工委原地待命的电报,并要求自卫军对前段时间的工作进行开会总结。

此时王庚政委已经调到其他支队工作,自卫军司令部在唐登岷主任主持下组织大家讨论我军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唐登岷主任说:“我军跳出外线作战的目的已经实现,应该重新考虑省工委制定的挺进车佛南,建立思普根据地的既定方针。”

“你能不能具体说说现在的情况。”参加会议的刘宝煊校长说。

“我一支队攻打河西县宝泉乡时,93师278团和机炮营原打算从扬武抄我后路,只因滇南工委领导的其他支队发动攻打石屏的战斗,他们才匆忙往石屏方向增援,不仅如此,原驻扎在元江县城的师直属队也已开往石屏,元江县城除了一些政警队等常备武装外,已经没有了作战部队。”

“张啸山兄弟的武装呢?”

“在93师撤出元江后,他们担心会被我党领导的武装包了饺子,已经匆忙撤往墨江碧溪了。”

“调动敌人的目的虽然实现了,但思普方面的情况怎么样呢?”徐老师问。

“这个问题要等省工委书记郑伯克到来后才知道,他正在来峨山甸中的途中。”

省工委书记郑伯克主持领导全省各地的地下党工作和反蒋武装斗争,他主要跟随滇东南的朱家璧队伍行动。自从以元江为基点的“云南人民自卫军”蓬勃壮大以来,不仅减轻了敌人对滇越铁路以东的朱家璧部造成的压力,还配合全省各地的反蒋武装拖住了国民党26军,但自卫军跳出外线作战,四处出击,尤其是进军滇中,直逼昆明,过早地暴露了我军的力量,震惊了国民党军和省主席卢汉,对我党利用蒋介石和卢汉的矛盾,争取卢汉的工作造成了影响,对保存壮大我军的长远目标也不利,因此郑伯克书记化装成商人,亲自来峨山甸中下达省工委的最新指示。

听到郑伯克书记要来,徐老师不敢大意,立即派出彭生奎和张鹏飞到峨山甸中做好警戒任务,还命令自卫军所属各部密切注视周围敌人的动向,同时与滇中工委领导的地方武装做好协调工作。

会议在甸中的一间饭馆里举行,郑伯克书记首先肯定了自卫军成立以来的成绩,然后对徐克明老师说:“徐克明,你不错嘛,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取得了如此骄人的成绩,难怪在延安时能够担任抗大总校的军事教员,还被评为‘模范教员。”

“这都得益于全国解放战争的大好形势,还有中央和省工委的正确领导。”

“滇南工委和你们自卫军党委也功不可没,当然,还有滇南各族群众的大力支持。”郑伯克书记接着说,“说到解放战争的形势,我可以跟你们介绍一下。自我东北野战军9月发动辽沈战役以来,华东野战军也发起了济南战役,10月份,太原战役打响,前两个战役都已结束,以我军大获全胜而告终。目前,我中原野战军、华东野战军正在以徐州为中心的中原地区与国民党主力进行角逐。”

“太好了,相信我军在正在进行的战役中也一定能够大获全胜。”徐老师和其他自卫军领导听到这一消息都很兴奋。

“你一定很关心你以前的老部队60军的情况吧?”郑伯克书记说到这里,微笑着问徐克明老师。

“他们毕竟是云南的子弟兵,我希望他们能够看清形势,像184师的潘朔端师长一样站到人民这边来。”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在长春战役中,60军在军长曾泽生的带领下全军起义,对瓦解国民党军,为我军夺取辽沈战役的全面胜利做出了贡献。”

“太好了!”徐老师比其他领导更加激动。

“虽然解放战争的形势越来越明朗,我军夺取全面胜利已为期不远,但单从云南这个地方的形势来看,敌强我弱的形势还是没有改变,我们要做好较长时间与敌斗争的准备。”郑伯克书记接下来说。

“这一点我们还是很清楚的。”唐登岷主任说。

“我看你们一点也不清楚。”郑伯克书记忽然变得严厉起来,“你们暂时放弃进军车佛南,将93师调离元江的做法没有错,但你们跳离外线作战以后,到处攻城略地,甚至直逼昆明,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是我们考虑不周,缺乏大局意识。”徐老师主动承认错误。

“你们在我军还不具备进行攻坚作战的条件下轻易攻坚,打了元江城,又想打峨山城,现在又去打石屏城,你们这种盲动的做法不仅给我军造成了损失,还提前暴露了我軍的力量。

你们知道吗,你们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国民党军政当局的极大震动,你们准备攻打峨山城的这几天,五华山彻夜灯火通明,他们正准备调集多路人马围剿你们。”

“我们已经商量好执行省工委南下思普,建立根据地的既定方针,只是不明确思普那边的情况。”唐登岷主任说。

“前段时间,思普特支的工作受到了一点冲击,特支领导的部队遭遇了一点挫折,但现在他们的工作已经恢复正常,特支领导的革命武装正蓬勃发展,自卫军各部应该南下思普,把主要精力放在发动群众,建立和发展农村根据地上。”

“我们立即执行省工委的决定。”徐老师说。

“在南下思普之前,鉴于自卫军力量发展迅猛,人员众多而庞杂,省工委还决定对自卫军进行整编,加强我党的领导力量,你们看在哪里整编比较合适?”

“目前元江那里的敌人已经被迫去加强中心区域和交通线的防守,即使是张啸山兄弟的武装也已撤离到墨江碧溪,考虑到集结自卫军各部需要较长时间,又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我认为还是把整编的工作放在元江比较合适。”唐登岷主任说。

“有具体的合适地点吗?”

“在元江和墨江交界的哀牢山深处,有三块相对平整的坝子,那里物产丰饶,民风淳朴,没有顽固的地霸武装,又是李元直势力能够影响到的范围,非常适合我军在那里进行整编。”

徐克明老师说。

“你说的是因远镇吧。去过思普的人都知道因远三个坝子如果连在一起,比墨江坝都还大,可以说是哀牢腹地最大、最平整的坝子了。”

“事实上三个坝子相隔并不远。”

“我知道。就把整编部队的事情放在那里吧!”

“我即刻向峨山附近和石屏境内的自卫军传达省工委的指示。”唐登岷主任说。

“石屏那边我已经派袁用之去传达了,你们只需把整编地点告知他们就行了。”

“袁用之主任以前是我的直接领导,他不久前在昆明的‘七.一五运动中被国民党反动派抓进了监狱,我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他的教诲了。”徐克明老师听到袁用之老师出狱的消息显得有些激动。

“他是省工委委员,是我党的老同志了,以后你们要长时间在一起合作。”

“我一定配合好他的工作,有他给自卫军压阵,我带领自卫军作战就踏实多了。”

“祝你们合作愉快!”郑伯克书记总算露出了笑容。

第五十二章顾大局屈尊联手

袁用之老师从白马头方向去石屏传达省工委指示的时候,在宝秀的山间无名小路里听到活动于石屏的各支队还在与敌人进行战斗,他立即让向导带着自己去找前敌指挥部,前敌指挥部又领他找到了滇南工委书记张华兴。

张华兴书记说:“我军二、三支队从石屏县城撤退出来后,原打算进行休整,但从元江方向前来增援的93师278团一部落在后面,要从关口开往石屏,指挥部认为关口地势险要,有利于伏击,且我军人数优于敌军,而敌人方面肯定会以为我军还在石屏县城,所以趁此有利时机想给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结果怎么样呢?”袁用之老师问。

“有一部民兵在敌人未进入伏击圈内就与敌人遭遇,使伏击战变成了遭遇战,继而又变为追歼战,目前各部队已打破建制,人自为战,正在追击败逃之敌。”

听着满山遍野的喊杀声和枪炮声,袁用之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等到天黑敌人狼狈逃向石屏城,袁用之老师才建议二、三支队往石屏、建水交界的山区转移。

转移过程中,李雅萱和普欣瑶所在的医疗队跟着指挥部一起行动。

一直嚷着要去找自卫军主力的倪再兴和简孝庭经普欣瑶说服教育,向张华兴书记汇报了裕泰、浪提的情况后已经留在医疗队里照顾伤员。普欣瑶答应他们等石屏这里战斗结束,就让他们参加作战部队,两个人听了之后就没有再闹腾,反正他们来部队除了汇报李安品那边的情况外,就是想参加战斗。

夜间转移很不方便,尤其是抬伤员的队员,稍不小心跌了跤,就会给伤员造成极大的痛苦,甚至使伤员造成二次损伤,因此医疗队一般安排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执行这项任务。普欣瑶看到抬何元凯的除了一个年轻队员外,还有一个年纪较大的长者,在人员不足的情况下,这个长者抢着抬伤员也就罢了,但他歪歪斜斜地好几次差点滑倒,普欣瑶实在看不过去,就对长者说:“这位老同志,你抬伤员能稳当些吗,他们可经不起你像荡秋千似地晃来晃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抬稳些。”老同志说着将担架把攥得更紧了。

看到老同志撸起的手臂上渗出了汗,普欣瑶心疼地说:“还是我来吧,你帮我背着药箱。”

“我能行!”

“服从命令!”

在普欣瑶准备接过老同志手里的担架时,她惊奇地发现满脸布满汗珠,闪着感激眼神的老同志竟然是自己在南菁中学念书时的袁用之主任!

来到宿营地后,李雅萱闻讯也凑到袁用之老师身边来,两位女生像见到了可以撒娇的父亲,满脸欣喜地向袁老师诉说她们和几位男生到达新平后,如何跟着徐克明老师去考察,如何参加了自卫军……

袁老师听后感慨说:“你们的这段经历很有传奇色彩嘛,我看可以写成一部书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现在回想起来,李雅萱感觉确实如袁老师所说。

“其他几位男生呢?”

“除了范江陵也在石屏这里以外,其他同学都不在这里。”李雅萱接着向袁老师介绍了其他同学目前的情况。

因为还没接到郑伯克书记通知整编的具体地点,袁老师只是把省工委要求不准再攻城略地的指示告诉给前敌指挥部,趁着这个机会,也让同志们休整一下,但石屏、建水交界的山区地域狭小,物资供应不足,容不下1000多人的队伍,必须找一个更加空阔的地域让战士们休整。张华兴书记说,几里之外的旷野羊街坝是最理想的场所。

“我们进行关口战斗的时候,童小七武装也在旷野羊街坝战斗,他们打跑了地方反动武裝,提前进驻到了那里,我们到那里去,会不会跟他们发生冲突?”三支队长刘玉东说。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事情。”张华兴书记说,“还在我们先头部队到达这里的时候,童小七就来给我们下‘通牒,说前面是他们的地盘。”

“可老百姓要求我们进驻,他们害怕童小七武装祸害他们。”二支队政委范江勇说。

“你们先说说这是一支什么样的武装?”

袁用之老师说。

“总的来看,童小七武装属于民变武装性质,他们虽然也抢劫财物,但主要抢的是豪绅财主,政府官员,还有国民党军队的马帮,不过……”张华兴书记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他们也抢劫个碧石铁路上的火车。不久前还袭击了一辆普通列车,打死打伤无辜的旅客50多人,俘走了地下党从个旧发动参军,前往石屏这里报到的两个民青成员和一个地下交通员。”

“这些同志的情况怎么样了?”

“经我们交涉,童小七把他们放回来了。”

“有没有争取这支武装的可能?”

“他们虽然也反对国民党,反对蒋介石,甚至还打出‘自卫军的旗号,但我们派了很多同志去做他的工作,他就是油盐不进。”

“童小七高傲得很,他自称有2000人的队伍,根本不把自卫军放在眼里。”刘玉东说。

“他也不跟自卫军作对,虽然很高傲,但老百姓不欢迎他们。”范江勇进一步补充说。

“所以我们一定要严明纪律,对百姓秋毫无犯。”袁用之老师强调,他接着问,“你们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如果我们强行进驻的话,势必会与他发生冲突。”张华兴书记说,“我们攻打石屏的时候,没有邀请他参加,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只能先跟他进行谈判。”

“对于这样的武装,即使谈判不成,也不能以武力相见,我们自卫军有人民群众的支持,到哪里没有我们的立脚之地呢?”袁用之老师强调。

“前去联络谈判的事情,我来安排。”范江勇说,“我跟他打过交道。”

袁用之老师交待了有关原则后,范江勇回到支队部,准备先去看望一下何元凯。他刚从门里出来,就遇到了甩开敌人后前来向他报到的庾浩恩,听说何元凯受了伤,庾浩恩来不及休息就跟着去了。

在路上,庾浩恩向范江勇介绍了一支队的情况,范江勇也向庾浩恩说了准备去联络童小七前来谈判的事情。

“你是不是想让何元凯去送信?”

“如果李安品在这里,他去完成这项任务是最合适的。”

“我也可以去呀,李安品曾经跟我讲过他跟着你们联络童小七武装共同袭击278团马帮的事情。”

“先见了何元凯再说吧。”

看到何元凯伤势还没完全好,走路也不利索,范江勇只得放弃了让何元凯去送信的念头,普欣瑶听庾浩恩说了要去联络童小七前来谈判的事情,就向范江勇推荐倪再兴和简孝庭。听说两个战士有丰富的地下斗争经验,又是少数民族同志,范江勇就派庾浩恩他们三人一起去,同时也把袁用之老师交待的有关原则向他们说了。

在路上庾浩恩向倪再兴和简孝庭再次交待了我党的政策,并提醒他们遇事要学会冷静和克制,千万不能冲动,倪再兴两人早就听说庾浩恩的事迹了,他们最想参加的就是庾浩恩的中队,对于中队长说的话哪有不听的道理。

接近目的地域的山岭后,庾浩恩等人取出自卫军的红臂章,端端正正地佩戴起来,又取出五角星帽戴上,将手枪拔出来,子弹推上膛,才坦然而警惕地走下山去。

虽然刚刚经历了战火烽烟的洗礼,但山下的旷野羊街坝恬静而美丽,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

“怎么听不到任何枪声,难道童小七武装撤走了?”倪再兴问。

庾浩恩也正思考这个问题,忽然从路边的草丛里钻出两个大汉,用枪顶住了庾浩恩,挡在路上大声吆喝起来:“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庾浩恩身后的倪再兴和简孝庭也迅速地举起手枪对准他们。

“你们又是哪一部分的?”庾浩恩看着他们手臂上的白臂章从容地问。

“我们是童司令的队伍。”这时候又从路边走出七八个人来,一个脸色黝黑的小队长把手中的枪晃了晃,趾高气扬地回答。

“我们是云南人民自卫军。”庾浩恩说。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小队长问。

“我们来给童司令送封信。”

“童司令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带我们先去见白照麟队长也可以。”

“你认识我们的大队长?”

“老交情了。”

“去见他可以,得先把你们的枪交出来。”

听到“交枪”这个刺耳的字眼,倪再兴本能地把手里的枪攥得更紧了。

“也好,先暂劳你们保管。”庾浩恩大度地把手里的枪交给了他们,看到庾队长交了枪,后面的两个人也只得把枪递给他们。

见到白照麟,庾浩恩提起廖性海老师和李安品的名字,白照麟说:“他们俩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们不仅救过你的命,还跟你一起战斗过。”

“对,那一次抢劫278团的马帮,要不是廖性海老师把我拽回来,我可能就被278团的人包饺子了,我欠廖老师他们两条性命,我白照麟早晚会还给他们的,只是我还没有杀死我的仇人,替我姐姐一家报仇,暂时还不能去报答他们的恩情。”

“你的仇人是杨松林和何力雄吧,攻打白马头的时候,我差点就逮住他们了。”

“怎么,你也参加那一次战斗啦?”

“我是突击队员之一。”

听说庾浩恩是白马头奔袭战的成员之一,白照麟流露出一种钦佩的神色,庾浩恩趁机说:“你也可以参加到自卫军里来呀,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战斗了。”

“你们自卫军规矩太多,等我报了仇后再说吧。”

两个人交谈完,白照麟立刻带着庾浩恩等人去见童小七。

“童司令,这几个人是自卫军那边派来送信的人。”白照麟对童小七说。

童小七刚好过足了烟瘾,他拆开信看了之后,语气平和地问庾浩恩:“你们自卫军也想进驻旷野羊街坝凑热闹?”

“我们刚从石屏城里撤出来,又在关口跟278团打了一战,想到旷野羊街坝休整一下。”

“你们在石屏城里捞到多少财物了?”

“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是人民的子弟兵,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别跟我说这些,我说的是从政府手里捞了多少好处。”

“政府大院没有打下来,只缴获了一些枪支和棉服。”

“你们要是允许我参加攻打石屏城,政府大院和那几幢房屋早被我拿下了。”

“不一定吧!”庾浩恩本来想说你们跟278团交手,不也是被他们撵得团团转吗,但想到这样回答会刺激到童小七,就改口说,“只要你们不祸害百姓,下一次攻打石屏城一定邀请你们。”

“关口这一战打得如何?”

“現在几路敌军齐集石屏,我们把278团撵回石屏城就撤下来了。”

“你们自卫军之所以能打胜战,是因为会收买人心,我童某每进驻一个大寨子都要靠硬拼硬打,靠枪弹换饭吃。”

“童司令是不是不想让我们进驻羊街坝?”

“不是,我童某讲义气,可以让出几个村子给你们休整,我是在想老百姓为什么会那么欢迎你们而又把我们拒之门外呢?”

“我说过我们是老百姓的队伍,老百姓自然欢迎我们。”

“不对。你们是因为有女青年学生当政工队员,会搞宣传,我们没有女学生,老百姓不欢迎,要不……”童小七凝思了一会儿,用觊觎的神态望着庾浩恩,“你们捎个口信给你们的大当家,我童某愿用十支步枪换你们一个青年女学生,只要有五六人就行了,让她们也来帮我搞宣传。”

“不用你拿枪来换,只要你愿意接受我党领导,就会有很多青年女学生跑到你这儿来。”

庾浩恩回到二支队,把童小七的歪理跟李雅萱和普欣瑶一讲,笑得两个女同学差点喷出了饭,李雅萱说:“他让我们帮他搞宣传,是宣传他如何杀害个碧石铁路上的无辜百姓吗?”

通过谈判,童小七武装答应撤出羊街坝,并承诺以后会配合自卫军共同打击国民党军队,前提是自卫军要筹集一些给养给他们,还要给他们一些在石屏城里缴获的银元。为了表示诚意,经上级党委批准,自卫军不仅满足了他们的条件,还派了一部分政工人员入驻他们的队伍。

在石屏羊街坝休整期间,自卫军还成立了第七支队,派曾经参加过“车佛南民主联军”的老党员刘光良担任支队长。七支队成立不久,石屏境内的自卫军接到省工委要求所有部队前去元江因远坝整编的命令,自卫军领导就派出庾浩恩和李雅萱等人护送袁用之老师先期去往目乐。

第五十三章举义旗八方来援

庾浩恩和李雅萱他们之所以先期出发,是因为自卫军司令部接到了李元直的一封信,要求徐克明老师回来商讨对策,而司令部所在的一支队此时正调动敌人,佯装向易门、双柏进军,实则向新平的嘎赛迂回,准备从帽盒山方向去往元江的因远镇,徐老师抽不开身,因此就让庾浩恩、李雅萱等人护送袁用之老师前去处理。

庾浩恩他们回到目乐村子,正看到李俊雄组织人员搬运武器,李雅萱问:“堂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又要去打战吗?”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那个老同学王伯良跟张啸山的武装打起来了,他们准备攻打墨江县城,让我们支援他们一部分武器。”

听到墨江那里情况有变,袁用之老师为了避免这支新生的力量被敌人瓦解或盲目乱干,马上让李雅萱带着庾浩恩小分队前去墨江探明情况,李雅萱还没见上父母一面,立即带着庾浩恩他们去了墨江,李俊雄则按照李雅萱的交待带着袁用之老师去见李元直。

李俊雄向李元直说明了李雅萱前去墨江的情况,又对李元直说,袁用之不仅是李雅萱的老师,还是自卫军目前最大的领导,要李元直有什么事情可以跟袁用之讲。

“我听徐克明他们说,你有事跟他们相商,究竟是什么事?”袁老师单刀直入。

“你是雅萱的老师,又是克明兄的领导,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李元直喜欢的就是像袁用之老师这样直接而坦率的人,“你看,元江这里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县长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你们共产党能不能派一个县长来。”

“你说的这个事情我们也考虑过。自从周荫槐被免去县长之职,93师被迫去加强中心区域和交通线的防守,张啸山兄弟又跑去墨江之后,元江这里的国民党政权实际上已经垮台,按理说我们共产党去接管他们的政权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但我们有我们的考虑。”

“不管什么考虑,一个县不能没有县长吧,长时间这样下去的话,元江这里还不乱套了吗?”“元直兄有什么建議?”袁用之老师以为李元直想当这个县长。

“你先说你们的‘考虑。”

“我们是这样想的。如果我们去接管他们的政权,势必会引起国民党军政当局的震动,他们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要把它夺回来,如果是这样的话,278团甚至是93师还会回来进驻元江。”

“那是肯定的,这里毕竟是进出思普的大门,丢了元江就等于丢了滇南,甚至是三分之一的云南。”

“不仅如此。93师重新进驻元江的话,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会把元直兄压得喘不过气来,对刚刚壮大起来的自卫军也会带来压力,元江的百姓还要继续遭受他们苛酷的统治。反过来,如果我们不去动它,让元直兄或他们的人继续当这个县长的话,不仅能维持现在这个有利于大家的局面,还能继续保持昆明等地通往思普的骡马道的畅通。”

“我懂了。这就好比芒果还没有完全成熟,如果硬把它摘下来,不仅酸溜溜地难以入口,还会招来主人家追打,等它熟透掉落到地上再去捡它,谁也没有理由再去说你。”

“对!对!对!虽然比喻不是很恰当,却是这么一个理。”

“可也不能让他们随便派一个人来呀,再遇上一个像前两个县长一样死心塌地跟着国民党跑的人,对各方面都不利呀。”

“元直兄有什么想法?”

“刚刚过去的乡镇长选举,他们不是吹嘘‘还政于民吗,我能不能联合元江乡绅向省府举荐一个人。

“什么人?”

“前任墨江县长李雨村。他卸任后也没有回老家去,而是在因远镇和骑马乡交界处的山区开垦农田,兴办农场,招募当地及周边无地少地的农民到他那里劳动,为不少贫苦人解决了生计问题。他还从外地引进了许多优质粮食作物,以及我们见也没见过的打谷子的机器。

这个人虽然是国民党员,但他没做过多少坑害百姓的事情,又有管理一县事务的能力,关键是他能听得进去我说的话,他来当元江的县长,一定会像我一样,替你们共产党办事情的。”

“我刚好要到因远镇去,我们先了解一下这个人,如果真如元直兄所说,由你联合元江乡绅向卢汉主席举荐,再通过我党的统战关系去搞定,让他去做‘两面政权的县长。”

袁老师带上留在目乐这里的我党的工作人员,一面在因远各地走访调查,为自卫军整编做好前期工作,一面通过多种途径了解李雨村这个人,当然,他也一直在关注墨江那里的形势发展。

李雅萱他们还没到碧溪镇,就遇到了王伯良他们的人,他们现在自称“墨江人民反蒋自卫军”,“自卫军”的战士直接把李雅萱他们领到碧溪镇和帽盒山交界处的卧龙山上去见王伯良。

见到王伯良,王伯良向李雅萱他们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禄国藩南巡召开“墨江特别会议”之后,王伯良顺利地当上了碧溪镇的镇长,他把镇里的事情交给副镇长去处理,自己则继续当小学校长,当然,实权还是掌握在王伯良手里,碧溪及其周围乡镇的五个“常备班”也是由他来领导。

张啸山兄弟从元江溃逃到碧溪镇子里后,王伯良更是无心政务,全权委托副镇长去应付,他看到张啸山兄弟凭借手里的武装对副镇长和自己颐指气使,还敲诈勒索碧溪镇的百姓,实在看不过去,就召集五个“常备班”班长去卧龙山议事,准备“起义”,可人还没上山,有三个班长就率先“起义”,杀死了一个姓戴的恶霸乡长和他的狗腿子。

王伯良批评了班长们的鲁莽行为,还跟他们分析了“起义军”面临的危险形势,特别是在顽固反动的张啸山面前,过早暴露自己,容易使“革命夭折”,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去找共产党游击队来领导队伍。因为碧溪镇接近帽盒山,王伯良又一直跟普朝忠老师保持着联系,王伯良让队伍留在卧龙山后,就去找普朝忠老师。普老师听了王伯良的汇报,立即带着李靖媛和一些青年学生赶来协助。

王伯良讲到这里,庾浩恩就問:“普老师和李靖媛呢?”

“他们分头去帽盒山和老巫山搬救兵去了。”“可我的堂哥怎么说你们要去攻打墨江县城?”李雅萱问。

王伯良嘻嘻一笑,装作很神秘地样子,有意让李雅萱焦急。

“快说!”平时不轻易发火的李雅萱忍不住吼了起来,因为省工委刚刚下达了不准攻城略地的命令。

“普老师和李靖媛来领导我们之后,我们打出了‘墨江人民反蒋自卫军的旗帜,成立了指挥部,由我担任指挥员,普老师担任政委,下设五个中队,指挥部就设在卧龙山这里。”

“你们就那么一点人马,这不是去找死吗?”“你别急嘛。”在中学时期,王伯良就不敢跟李雅萱发火,“‘自卫军成立之后,我们印了一批宣传品,派人到墨江县城里去张贴,还让干部、士兵到四周村寨去宣传,并以打倒张啸山为名,号召大家来参军,你猜怎么着?”

“别卖关子!”

“三、五成群的百姓听说是自卫军的队伍,要带着他们去打倒张啸山,纷纷跑到卧龙山来。”“这样也不行呀。”

“墨江地下党的同志也动员四、五十人分批趁夜出城参军,其中还有一个军训教官。”

“这点人马怕还不行吧?”

“你不知道,我们打出‘墨江人民反蒋自卫军的旗号后,震撼了墨江的反动统治,驻扎在县城的城防队、政警队八、九十人,听到消息后便杀死了他们的队长,携带机枪两挺,步枪八、九十支到卧龙山这里投靠我们,我们把他们编成了一个中队。”

“看来你还是有点能力的嘛。”李雅萱总算露出了笑容。

“除了你一直不把我当回事儿外,谁不夸我能力出众呢?”

“可能吧!”

“我们的‘指挥员确实厉害。”王伯良的警卫员竖起大拇指说,“刚开始的那几天,‘起义部队还很弱小,为了防止敌人来追剿,他给副镇长写了一封信,让副镇长赶紧向县政府和张啸山报告,就说杀死戴乡长的土匪跑到卧龙山去了,王镇长已经带着人去追赶了,他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叫县长和张啸山不必再派人追了。”

“有效果吗?”

“当然有效果了!敌人三天后才反应过来,那时候城防队和政警队的人已经起义出城了,县长陈天荣担心县城有失,赶紧把张啸山请到城里去防守了,我们的压力大大地减轻,以后又相继有很多人投奔到我们的队伍中来,现在即使他们派人来追,我们也不怕他们了。”

“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攻打县城?”李雅萱对王伯良紧追不舍。

“这不明摆着吗?现在城里那么空虚,有点实力的就是张啸山兄弟的两百来人,而我们的队伍现在已经有了四、五百人,墨江南部还有几百人的队伍正在赶来的路上,加上普老师率领的帽盒山大队和李靖媛联系的老巫山联防大队,我们的队伍少说也有1000人了,另外,我们还有一支队伍,他们也马上要开到这里来了。”

“什么队伍?”

“就是你们目乐韩家寨的民兵联防大队。”

“是不是还有我父亲支援你们的枪支?”

“那当然,你不是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你和你的父亲吗?”

王伯良和李雅萱交谈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庾浩恩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制止王伯良他们的行为?如果允许他们攻打,省工委刚刚下达过不准攻城略地的命令,如果不允许他们攻打,又会冷落了广大群众参加革命的热情。关键是王伯良他们不仅人数上占着优势,而且还很熟悉墨江城及其四周的地形,现在又有源源不断的人跑来准备参加战斗,可以说,王伯良他们天时、地利、人和都已经占尽了,而且这一战打赢的话,对整个思普地区肯定会产生震动,被震动的不仅仅是敌人,还有思普地区的广大百姓,如果是这样,对于我军前往思普开辟根据地将会产生积极的效果。

打!庾浩恩做出了决定,他决定一个人来承担上级领导的问责,因此不打算把省工委的决定告诉王伯良。虽然省工委制定的方针是正确的,但具体的事情要具体来处理,而且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应该把有利于党和革命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不能去考虑个人的荣辱得失。

庾浩恩让王伯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墨江城的地形图和城防图让他给自己介绍,他准备在其他部队到来之前对墨江城的情况了然于心。

张啸山兄弟被墨江县长陈天荣“请”到县城里以后,也对墨江的城防作出了调整和部署。

张啸山想,虽然马肺山上的玉皇阁是控制墨江城的最高点,但自己人员有限,加上起义军不可能有迫击炮之类攻城的武器,那里只能安排小部分人马,应该把主要兵力和火力放在三座城门外的高地和城里的高大建筑上。

想好之后,他立即着手布置,由弟弟张啸林和政警队防守北城门及其附近区域,那里是墨江城防的关键部位,是进出墨江城的咽喉,千万不能有失;城防队人员较少,让他们防守西门,西门外有民房,民房外是水田,自卫军一般不会从那个方向进攻;自己防守南门,凭借大坟头高地和民房拒守;杨春南和李华俊部,分别防守县政府和县党部以及主要街道。

为了弥补人员的不足,除了城门外的碉楼,张啸山还在各条街道口筑有栅子门,在栅子门内侧建有沙包堆成的月牙形工事。

布置妥当后,张啸山和陈天荣召集所有防守队员到县党部门前的场地里训话,张啸山训诫说:“墨江是北上昆明、玉溪,南下思茅、普洱的重要门户,它跟元江城一样同等重要。当初墨江乡绅听不进我张啸山的话,以致元江城四周变成了共产党的天下,元江城实际变成了一座孤城,已经没有防守的必要了,我作为元、墨两县的剿匪大队长,在兵力有限的情况下,只能集中力量防守墨江县城。这里虽然没有元江县城一样高大的城墙,但墨江往南有保安三团,有张梦溪的队伍,墨江四周,除了王伯良新组建的乌合之众,也没有共产党的部队,只要大家上下一心,守住墨江城是不成问题的。

张啸山说完,张啸林、杨春南、李华俊等人带头高呼:“誓与墨江城共存亡!”“为党国效忠!”接着在陈天荣主持下,将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升到场地中央的柱子上。

事實上,张啸山很清楚,他所尊崇的党国的命运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了。

第五十四章顺民意攻下墨江

等普朝忠、丁绍明、李靖媛等人来到,参与行动的几支人马也齐集,在王伯良和普朝忠老师主持下,“墨江人民反蒋自卫军”成立了攻城临时指挥部,王伯良任总指挥,普朝忠、李靖媛、李雅萱负责政治,“自卫军”下设碧溪、墨南、帽盒山、韩家寨、老巫山五个大队,庾浩恩带着从石屏跟到墨江的倪再兴、简孝庭等人,参与帽盒山大队的行动。

指挥部先派了一部分联络人员到墨江城和各个交通要口侦察敌情,然后分配各部队的任务:老巫山大队负责攻打北门,帽盒山大队和韩家寨大队占领马肺山,同时负责南门,碧溪大队负责西门,墨南大队警戒普洱方向的敌人,其他零散的队伍作预备队。分配好任务后,指挥部还规定了联络信号,制作了联络旗分发给各小队,旗子样式是在一块长方形的白布中间印上一个醒目的红色“T”字。

这一年元旦凌晨零时,各部队按预定计划分头出发。

北城门寨墙高大,城门外筑有碉楼,是敌人防守的重点,我军避实就虚,让老巫山大队占领睡虎山后,盯死敌人,待其他部队发起攻击,就开足火力猛打,迫使敌人无法支援其他方向。

碧溪大队沿天溪河而下,准备埋伏到西门外的水田里,等其他两支队伍发起攻击后,跟大部队同时展开行动。

帽盒山大队和韩家寨大队是攻城的主力,他们由北往南急进到马肺山后,先布置阵地准备进攻,后看到敌人只有零星武装防守,很快就悄无声息地占领了玉皇阁,留下韩家寨大队准备由上往下攻击后,其他部队继续往南移动。

庾浩恩带着一个中队绕过大坡头往南门挺进,丁绍明部到达大坡头时,与张啸山守敌的一个岗哨遭遇,敌人先开枪,丁绍明只好下令还击。

此时,庾浩恩中队和碧溪大队都还没有进入预定地点,他们听到枪声,连忙跑步前进。

驻守在大坟头的张啸山听到枪声,赶紧让手下敲响警钟,“铛,铛,铛……”钟声才响,只见全城都点起灯笼和火把来,整个墨江城灯火通明,张啸山用粗大的嗓门嚎叫:“老百姓,不要慌,有我张啸山在,王伯良打不进来……”

留守在马肺山的韩家寨大队,听到张啸山的声音,简直鬼火冒,几挺机枪便由上往下“哒,哒,哒……”地齐向大坟头守敌扫射,敌人也用机枪进行还击。

虽然庾浩恩中队和碧溪大队还没有逼近城脚,但指挥部听到枪声只好提前发起攻击信号,一时间,枪声四起,各部队吹响冲锋号,机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响遍墨江城及其四周。

因为提前行动,许多人还未进入战斗位置,而敌人赢得了时间去做准备,使攻城增加了困难,各部队冲锋了几次,除了庾浩恩中队外,都接近不了城脚。

打到天亮,李雅萱带着政工队的同志到前沿阵地喊话宣传,李靖媛带着政工队的另一部分人到附近村子做群众工作。

王伯良来到大坡头阵地,附近的指挥员来向他汇报部队进展情况。庾浩恩说:“我们避开南城门正面之敌,占领了武庙后山,由山上进入城内,正在攻打县党部和武庙街。”

丁绍明说:“我部占领了大坡头,由上往下攻击途中遇到敌人凭民房拒守,敌人在一家的土掌房上架着机枪,威胁很大,我们的机枪发挥不了火力,冲了几次都冲不上去。”

“其他方向的战况跟你们差不多。”王伯良对丁绍明说,“西门的碧溪大队也遭遇到了敌人碉楼上的机枪阻击,要打掉那个碉楼很不容易,北城门那边更是毫无进展,看来今天要拿下墨江城有点困难了。”

打到太阳升起,枪声时紧时松,敌人不敢突围,我军也冲不进去,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县城附近的农民,平时受地下党的影响很深,加上李靖媛等人的宣传,纷纷跑来要求参战,指挥部发给他们起义部队用的臂章后,分派他们送信,送弹药,送饭,抬伤员,他们非常高兴。

吃过午饭,庾浩恩带人继续攻打县党部和武庙街,丁绍明部留一部分在原有位置进攻,他则带一部分人攻打大坟头,敌人撤退后,又带着人攻下了南门的碉楼,碧溪大队也占领了观音阁。

丁绍明部有一个战士攻打大坟头时,首先冲到山包下的台阶脚,毙敌一名后跳进台阶内,接着去缴另一个敌人的枪,刚把枪拽过来扔到台阶外,正想去扯敌人身上的子弹带时,不幸被山包顶上的守敌射中牺牲,碧溪大队也有两名战士在攻打观音阁时牺牲,北门外的老巫山大队有两个尖兵班的战士侦察时被敌人抓住,等后续部队到来时,已被敌人押进城里,后被活活刺死在县政府门前。

庾浩恩带着小分队首先攻到了县党部外的场地,当时双方还在激烈交火,倪再兴看到场地中央飘扬着的国民党党旗,气不打一处来,他让简孝庭吹响冲锋号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自己则快速爬上旗杆,解下绳子把旗子降下来,说了一声“去你妈的”后,把国民党党旗摔在了地上,又从口袋里掏出起义军的联络旗升到旗杆顶。其他地方的战士看到我军升起的联络旗,很受鼓舞,奋力攻击敌人。

丁绍明部攻下南门的碉楼后,迫使敌人退入南正街,第一道街口的守敌担心侧面受到攻击,不觉慌乱起来,怕被分割围歼,抵抗了一阵之后也往城中心撤退,攻击中我军又死伤了几个战士。

打到天黑,因为我军弹药消耗量太大,敌人火力点不明,只得撤出城外。

这一天我军虽然付出了很大代价,并且没能完全占领墨江城,但第二天上午传来了几个好消息:首先是潜入墨江城的我军联络员向指挥部报告,顽固反动的张啸山在大坟头上叫嚣时,被我军胡乱扫射的机枪打死,听到这个消息,全军上下无不拍手称快,纷纷议论“从开始攻城,就听他大喊大叫,但后来就听不到他的嚎叫声,怪不得是见阎王爷去了。”接着,李元直支援攻城部队的十挺机枪,上百支步枪,上万发子弹又运到了阵地上,战士们更是兴高采烈,纷纷要求马上出发再战。还有一个更令人兴奋的消息,帽盒山方向的联络员说,我自卫军一支队和“新峨支队”在徐克明司令员率领下已经越过漠赛坝进入帽盒山区,很快就会来支援攻城部队。

自卫军司令部所在的一支队和“新峨支队”

由昆阳、峨山出发,佯装向易门、双柏进军,调动敌人,迫使马英奇把李润明武装调到县城后,忽然掉头向南,从嘎赛渡过红河,又过腰街、漠赛,准备从帽盒山方向去往因远,到达帽盒山时,听说“墨江人民反蒋自卫军”正在跟张啸山的队伍激战,于是改变线路去往墨江,到达碧溪镇子时,王伯良、普朝忠、庾浩恩等人前来迎接。

徐老师见到庾浩恩,私下责备他说:“你是怎么搞的,让你护送袁用之主任去目乐,你却跑到墨江这里凑热闹?”

“我已经做好了接受处罚的准备。”

“如果墨江县城打不下来,恐怕不是受处罚的问题了。”

“你不是经常对我们说,因事而异,机动灵活才是我军游击战术的灵魂吗?”

“别跟我贫嘴,等战斗结束看我怎么收拾你!”徐克明老师虽然嘴里这样说,但他相信庾浩恩做的是对的。

其他领导留在碧溪镇子暂时休息,徐克明老師则让王伯良、普朝忠带着自己和其他指挥员到前线实地观察。

王伯良在路上介绍说:“我们本来已经攻入墨江县城了,只是进行巷战时,敌人火力点不明,我军弹药消耗量太大,不得不趁夜撤出墨江县城。”

“伤亡如何?”

“牺牲了七八个战士。”

“弹药还剩多少?”

“李元直支援我们的装备昨天刚刚运到,弹药充足。”

“现在战况怎么样?”

“本来我们昨天要继续攻打,但听说你们即将赶来,就让部队暂时休息。”

“敌我双方现在处于什么态势?”

“敌人龟缩于墨江城内,凭借高大建筑和临时工事拒守,墨江寨墙外全部在我军的掌控之中。”

徐老师等人先登上马肺山上的玉皇阁用望远镜瞭望,接着又来到大坡头进行观察,进一步询问了我军的兵力部署,火力配置等情况后,带着指挥员们回到攻城指挥部,这时其他领导也已到达。

在所有中队长以上人员召开会议之前,徐老师先跟司令部的其他人员介绍了情况,接着对“墨江人民反蒋自卫军”的指挥员们说:“你们这些部队才刚组建起来,条件还不具备,攻坚是不对的,现在进又进不了,退又不能退,你们说该怎么办?”

王伯良和普朝忠说:“请主力部队来领导我们打,一定能打进去。”

“对,有主力部队的领导,一定能打进去。”其他指挥员也纷纷要求。

唐登岷主任说:“你们才组织起武装就打县城,这是错误的。”“墨江人民反蒋自卫军”的指挥员听了,心都凉了半截,唐登岷主任又接着说,“现在上级指示我们,不要攻城略地,要把力量放在农村,放在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上。”

方仲伯主任也说:“我们打石屏,打峨山后,对云南反动当局震动很大,他们在五华山连夜召开会议,说什么‘朱家璧部已化整为零,不足为惧,而徐克明部攻城略地,实为心腹大患,由中央军93师和保安团来进剿。从目前整个形势来看,就全国来讲是敌弱我强,但从我省看是敌强我弱。根据这一形势,我们打下城来还守不住,建立不了政权,上级指示我们不要再打城池,要整训部队南下建立根据地。”

王伯良听了有点着急,立即说:“我们围城已经三天了,你们既然来到,总不能见死不救呀!”

普朝忠接着说:“现在群众已经发动起来,如果不打,战士和群众就会丧失信心甚至被敌人瓦解,我们都把希望寄托在主力部队上,如果不打,如何向战士和群众交代,请司令部研究,一定给予支援。”

“新峨支队”的张云鹤也说:“干嘛!既然来了,就是要打。”

最后刘宝煊校长说:“好吧!我们再研究一下,把各大队的一线指挥员找到这里来。”

在临时指挥部外的几丘干田里,地势稍高的草堆下坐着两支部队的领导,下边的干田和田埂上坐满了全副武装的指战员,庾浩恩和李雅萱到来时,刘宝煊校长正在站着讲话,他特别讲了上级的指示精神,分析了攻城部队面临的危险形势,然后问大家:“你们说怎么办?打还是不打?”全体指战员齐声回答:“打!”刘宝煊校长看到指战员们情绪高涨,声音洪亮,不觉微微一笑,便接着说:“好!现在我向大家宣布,经司令部研究决定——打!墨江是思普的大门,必须把这颗门牙拔掉,把敌人的大门变为我们的大门。”之后刘校长提了几点要求:一是所有部队统一由徐克明老师指挥;二是各部队必须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是缴获的武器弹药、军用物资统一交一支队,由一支队统一分配。提完要求后,他再次问指战员们:“能不能做到?”

“能,保证做到!”回答铿锵有力。

刘宝煊校长说完后,唐登岷主任作了补充,他着重指出:“在进攻的同时,要开展政治攻势,分化瓦解敌人。”

散会后,徐老师发布命令:一支队攻南面和西面,新峨支队攻北面和东面,其他部队按原攻阵地不变,各部队要紧密配合。

命令发布完毕,徐老师特意把庾浩恩留下来,对他说:“普洱方向的保安三团已经出动,留给攻城部队的只有五天时间,但司令部留给你的时间可能只有三天,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彭生奎、张鹏飞等人会全面配合你行动,你还要协调好和王伯良部队的关系。”

第一天,由于敌人得以调整部署,加固工事,我军毫无进展。

第二天,庾浩恩向徐老师建议,采用“耗子战术”——让各部队在火力掩护下挖通墙壁逐屋推进。王伯良很快派人找来锄头,战士们采用几班倒的形式,连夜发起攻击,很快攻进城内,但这种逐屋推进的方式进展很慢,何况敌人摸到我军作战的规律后,听到哪里挖墙的声音就集中火力向哪里射击,用火力封锁住墙洞口,打到天快要亮时,也只攻占了县党部及其附近区域,天亮后,“耗子战术”更不利于我军作战。当天傍晚,彭生奎又提出用火攻的办法,徐老师说:“火攻会给人民群众带来巨大损失,不能用。”张鹏飞说:“能不能在城附近烧一两间牛廄或柴棚之类的草房,虚张一下声势,扰乱敌人的军心,待攻下城后我们按价赔偿。”张鹏飞话刚说完,王伯良的警卫员说:“烧我家的那间,我家住在南城门脚下,烧了不用赔。”话才说完,不管领导们同不同意,一溜烟跑了出去,点着了自家的房子,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庾浩恩看到火光,带着突击队员,一面甩手榴弹,一面不要命地往前冲,彭生奎和张鹏飞也再次投入战斗,他们从其他方向对敌人猛追猛打,迫使敌人不断地往后退缩。

坚守北城门和县政府的敌军,看到南边冲天的大火,又听到越来越大的喊杀声,以为其他地方都已被我军占领,一时心慌,在张啸林的率领下赶忙组织突围——杨春南带着人在前面猛冲,张啸林护卫着陈天荣和张啸山的家眷夹在中间,李华俊带着一部分人断后。我军虽英勇阻击,毙伤俘敌20余人,还是让他们冲出了包围圈。

剩下的敌人没有了指挥,像失去蚁王的蚂蚁一样四处乱窜。庾浩恩在其他突击队员的掩护下如入无人之境,见到木栅门,先是一阵机关枪,然后一脚把门踢开,看到沙包垒成的工事,先是几颗手榴弹,然后又是一阵机关枪,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已占领了县政府。

剩下的零星敌人,家住城内的,回家隐藏起来,不在城内的,赶紧举枪投降。

第三天清晨,各部队进入县城,普朝忠老师带着部分政工队员进入国民党墨江县政府,封存档案,清理物资和枪支弹药,李雅萱和李靖媛带着其他政工队员在街上安抚群众,开展宣传。墨江城里到处飘荡着革命的歌声,人民群众一片欢腾。

第四天将统一缴获的武器弹药、物资作了分配,开仓济贫,晚上在中学操场举行军民联欢会,欢庆解放墨江县城的胜利。

第五天,方仲伯主任安排好善后事宜,自卫军撤出了墨江县城。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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