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何以生清流

甬轩　余足云　童杰

大宋风骨，激荡家国情怀，也劲吹廉洁清风。

在两宋时期，清流涌动、清风徐拂，特别是在家国危难之时，这股澄澈清流更显珍贵，这也是我们要找出来、传下去的宋韵。

一

一卷《清明上河图》、一本《东京梦华录》，可窥宋代繁华。

彼时，商品经济发达，享乐之风随之盛行。但与此同时，代表清廉公正的清官文化在民间兴起，并逐渐影响此后多个朝代。

宋代清官在严于律己的同时，喜欢以诗词形式劝廉止贪。不少名篇佳作中，就有关于对清廉的沉思，弘扬清廉的价值与精神。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以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众所周知，周敦颐是宋代理学大家，写下了《爱莲说》这样的传世名作，成为其品行的生动写照。

周敦颐为官清廉，领到俸禄后，经常去救济贫困百姓，有“至廉”“清尚”之称。黄庭坚称他“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

周敦颐在任洪州南昌县知县时，有一次突发大病，却请不起大夫。他的朋友们知道后，纷纷表示要资助他，并准备“众筹”给他造一个宅院。然而他义正词严地表示拒绝：“我节衣缩食，是为了给黎民百姓作表率，防止奢侈浪费之风盛行。”

做官一日三省、自律自警，这是古今清官的风范。大文豪苏轼也推崇廉政。他在《六事廉为本赋》中，就谈到官场最关键的就是廉洁问题。其中“六事”，指的就是善良、能干、恭敬、正直、守法、明察。

尽管苏轼一生仕途坎坷，但他始终坚持自己的操守。在他离任杭州时，他的一位好友怕他过得太清贫，以金银相赠。他大为感动，却将这些金银留给了急需治病的贫困百姓。

用苏轼的话说就是：求官的目的在于得，但在得与道发生矛盾时，还是要坚持自己的道，哪怕放弃高官厚禄。其千古名篇《定风波》言：“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该词作流传至今，为人所称颂的不仅是文字之美，更是其品德之高洁。

爱国诗人陆游一生笔耕不辍，虽然官职不高，但却一直保持清廉的作风，甚至还主动要求朝廷停发他的俸禄。

陆游在成都做官时，当地突发疫病，他二话不说就拿出积蓄配制汤药，在街头设置药缸，供病人随时取用，有效地抑制了疫病蔓延。他的儿子陆子龙去吉州上任时，陆游写下《送子龙赴吉州掾》谆谆告诫：“汝为吉州吏，但饮吉州水；一钱亦分明，谁能肆谗毁。”

二

如果说清廉是品德，那么用清廉造福一方便是功德。

包拯系列电视剧红极一时，也让“包青天”成为造福百姓、与恶势力斗争的代名词。包拯不仅把倡廉与坚持个人操守并重，还能不畏强权，为贫苦百姓洗雪沉冤，着实难能可贵。在他眼中，“廉者，民之表也；贪者，民之贼也”，为官做人常怀律己之心，常思贪欲之害，才能永葆一身正气，造福一方百姓。

据史书记载，在北宋，有180余人曾担任开封知府，人事变动频繁。开封府是当时京师所在地，达官贵人集聚，利益盘根错节。

嘉祐元年（1056年），包拯权知开封府，上任后便简化诉讼程序，大开衙门，百姓可直接递交状纸鸣冤。

包拯敢于大胆谏言。对于皇帝提拔外戚，他从其业务能力不行，说到任人唯亲，再说到贵妃干政，丝毫不留情面。到最后，他竟“音吐愤激，唾溅帝面”，唾沫星子竟迸到宋仁宗的脸上。

当包拯离开端州时，下属为感念其清廉，将一方端砚偷藏于他的行李中。包拯发现后，径直将砚掷于水中，“不持一砚归”成就其清廉美名。

作为北宋时期杰出的政治家，范仲淹也不遑多让。在审核地方官吏名册时，每见德才有亏、名声不佳者，他都会将其姓名一笔勾除、永不任用。

有人这样劝范仲淹：“这一笔下去，那官员一家都要哭了。”他回答：“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意思就是，这一家子哭好过这一地的百姓哭啊。范仲淹的“一笔勾销”，划出的正是对庸官、昏官不妥协的态度。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范仲淹一生忧国忧民，在朝时，他曾与宰相吕夷简、宦官阎文应等权奸作斗争，虽数次遭遇贬黜，但其襟怀、气节可谓为官之典范。

即便是小小庆元府，在两宋期间，也向中央和地方“输出”了不少清官。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王安石，他在鄞县（今浙江省宁波市鄞州区）踏踏实实地干了三年知县。

王安石在鄞县任知县期间，通过调研与改革推行了“贷谷于民，立息以偿”的措施，在青黄不接的时节，打开官府粮仓，让百姓可自愿以低息借贷的方式获得粮食，等秋收后再还上新米。这一举措在当时惠及了大量贫苦农民，既纾解了民困，也缓和了政府财用。

三

其实，宋朝之所以涌现出不少清廉名臣，有一定的时代必然性。

北宋结束了五代乱政，新王朝需要革除弊政、整顿吏治。宋人有何新的破题思路？大力倡导清官文化和制度，或许就是关键招数，也是安定民心、稳固政权的重要举措。

宋代建立了一套有效的反腐制度，立法和司法都为人称道。早在北宋初期便建立了严厉的法律制度和监察制度，凡贪官污吏徇私枉法都将被处以重刑。

从中央到地方，各级设有相应的监督岗位。其中，宋朝代表监察权的台谏系统尤其强大：“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在宋朝，“执政”与“台谏”相互制衡，才得以遏制贪腐之风。

宋代首创的提点刑狱司，主要负责地方上的人事、司法以及处理疑难案件，但同样有纠举违法官吏的职责。大家所熟知的《大宋提刑官》里的宋慈，他不只是一名法医，他还是一名“纪检干部”。

宋代推崇文人治国，“取士不问家世”，士大夫阶层因此迅速崛起，名臣辈出。科举入仕的官員，多数来自民间，对民间疾苦有着切肤之痛。他们心怀天下，实践着自己的政治理想。

正是一系列有效的制度和一支优秀的清官队伍，营造了新风尚。然而，随着后期政治腐败，百姓迭遭苦难，更加激发了对清官的渴望。这也启发大家思考一条千古不变的历史规律：官员清廉则国运兴盛，官员贪腐则国家败亡。

“住世一日，则做一日好人；居官一日，则做一日好事。”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涵养克己奉公、清廉自守的精神境界，这或许正是我们从中“寻宋”的题中之义。

（摘编自《浙江日报》《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