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书、金石与书法之间

2023-06-22 13:47吴亚娜
艺术学研究 2023年1期
关键词:法帖金石书法

吴亚娜

【摘 要】 法帖本为书法艺术而生,法帖文献在南宋初的目录学著作中被视为小学类字书文献,南宋中后期被纳入杂艺类的书法文献。法帖文献在元代多被收入经部小学类。明代的目录学著作或遵循古制,将之收入经部小学类;或注重其书法鉴赏之功,将之纳入子部艺术类。清初的目录学著作对法帖文献的分类沿袭明代;在《四库全书总目》编纂前后,则将之归入经部小学类字书之属和史部目录类金石之属;嘉庆以后,倾向于将之视为艺术类的书法文献而多归入子部艺术类。梳理历代目录学著作中法帖文献的部类归属,考察其背后的政治思想、社会文化风尚及书法的发展历史,有助于深入了解中国传统艺术思想及观念的发展衍变轨迹。

【关键词】 目录学著作;法帖;部类归属;金石;书法

“法帖”最早由“帖”字演变而来,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云“帖”为“帛书署也”,清段玉裁注曰“帛为之则谓之帖”[1]。“帖”即加贴在帛书褾头上的一条丝织物,用以标明文书的内容。南朝陶弘景《与梁武帝论书启》云:“适复蒙给二卷,伏览褾帖,皆如圣旨。”[2]此处的“帖”即指帛书上的题名标签。随着时代的发展,“帖”也泛指贴有题签的古人法书墨迹,唐张彦远《法书要录》即云:“至高宗又敕冯承素、诸葛贞拓《乐毅论》及杂帖数本,赐长孙无忌等六人。”[3]北宋初年,出现“法帖”一词,欧阳修《晋兰亭修禊序》中以法帖指代《淳化阁帖》(全称《淳化秘阁法帖》)曰:“唐末之乱,昭陵为温韬所发,其所藏书画皆剔取其装轴金玉而弃之。于是魏晋以来诸贤墨迹,遂复流落于人间。太宗皇帝时购募所得,集以为十卷,俾模传之,数以分赐近臣。今公卿家所有法帖是也。然独《兰亭》真本亡矣,故不得列于法帖以传。”[4]《淳化阁帖》10卷,系宋太宗于淳化三年(992)命翰林侍书王著遴选内府所藏历代墨迹、摹刻而成的大型官修丛帖,共收书家103人,收录作品约420篇,是中国书法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要书法临摹范本。而随着法帖数量的增多,人们开始将《淳化阁帖》称为“官法帖”[1],以区别于众多的民间法帖。随着宋代书法的日益自觉,《建中靖国秘阁续帖》《淳化秘阁续帖》《绛帖》《戏鱼堂帖》《博古堂帖》等法帖相继出现,法帖被赋予更广泛的意义,孙承泽即云“汉之碑、宋之帖可以只立千古”[2],可窥宋代士人对书法艺术的自觉追求。

概言之,“法帖”专指为书法学习者提供历代名家书法范本的石刻或木刻的复制品[3]。法帖在制作过程中,需对书法原作加以双钩描摹、付梓枣板、摩刻上石、拓棰成册,这难免会造成书法作品的失真失神。随着法帖的盛行,各种研究法帖的专书也应运而生,其中有对法帖文辞释读解说者如刘次庄的《淳化阁帖释文》等;有对法帖作品的文辞、内容及技法等加以考辨者如黄伯思的《法帖刊误》等;也有对法帖版本加以考证者如孙承泽的《闲者轩帖考》等;更有对法帖题目辑录者如王鲲的《话雨楼碑帖目录》等,这些著述与法帖一并统称为法帖文献。历史上法帖文献的部类归属问题曾引发较多的争议与思考,具体而言,历代目录学著作对法帖文献的分类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差异,或将其置于经部小学字书类,或置于史部目录金石类,或置于子部艺术书法类。而从目录学的视角出发,探究法帖文献的部类归属问题,有助于我们客观地审视法帖的意义与价值,厘清法帖与书法、金石之间的离合关系,借此也可更深入地触摸时代文化脉搏,感知士人的文化审美心理。

目前,学界已有若干论文探讨书法文献在目录学著作中的发展变化,对于其部类变化的原因也有所发见[4],但关于法帖部类归属问题,仍有待系统性的梳理和专门深入的研究。本文将对不同历史时期法帖文献在目录著作中的部类归属进行考察和梳理,进而探究法帖文献部类归属的历史流变及其变化成因。

一、宋代目录学著作中的法帖文献

法帖盛行于北宋,法帖文献被目录学著作收录则始于南宋郑樵(约1104—1162)所撰的《通志》,该书设有金石略、艺文略、图谱略,于艺文略小学类第四设有法书门,收录有书法文献和石苍书的《法帖释文》、刘次庄的《法帖释文》2部法帖文献。晁公武(1105—1180)的《郡斋读书志》则将法帖纳入经部小学类,于卷一小学类收录金石文献和4部法帖文献,卷三杂艺类收录书画类文献。稍后,尤袤(1127—1194)的《遂初堂书目》将法帖、书法文献纳入杂艺类。陈振孙(?—约1261)的《直斋书录解题》则认为:“自刘歆以小学入六艺略,后世因之,以为文字训诂有关于经艺故也。至唐志所载《书品》《书断》之类亦厕其中,则庞矣。盖其所论书法之工拙,正与射御同科,今并削之,而列于杂艺类,不入经录。”[5]陈氏从书法文献的功用出發,认为书法文献无关经艺训诂,其性质与射御一样同属于“六艺”,因此于《直斋书录解题》目录类收录金石文献、杂艺类收录法帖书画文献。赵希弁(约1230—1300)编写的《郡斋读书志附志》于总集后专设法帖类,收入晁公武未收的法帖文献20部。

法帖文献之所以会在宋代目录学著作中出现,并在部类归属上存在不尽相同的情况,与其时的政治文化背景、审美思潮及书法风尚不无关系。宋太宗即位(976)后,推行一系列的文化复兴举措,厚待儒士,文官地位提升,社会文化思想较为自由,科举制度得到完善,士子登科入仕、实现社会阶层跨越的机会增多,民众的整体受教育水平和文化素养有了显著提高。而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经济的繁盛和士绅阶层的扩张,人们对美的追求空前热烈,审美亦趋向日常化、生活化。勾栏之中,皮影宫调,说书论史,杂剧杂技,百戏荟萃;文学诸体,诗词曲文,交相辉映。陈寅恪即言:“六朝及天水一代思想最为自由,故文章亦臻上乘。”[1]郑樵于《通志》艺文略的艺术类下设有艺术、射、骑、画录、画图、投壶、弈棋、博塞、象经、樗蒲、弹棋、打马、双陆、打球、彩选、叶子格、杂戏格17小类,从中不难看出宋代社会艺术门类的多样与文化的繁荣。

在此背景下,宋代书法有了较大发展。宋朝帝王宗室雅好书法,宋太宗在日理万机之余,“学书至于夜分……善篆、隶、草、行、飞白、八分,而草书冠绝。尝草书《千文》,勒石于秘阁。又八分《千文》及大飞白数尺以颁辅弼。当世工书者莫不叹服……是时禁庭书诏,笔迹丕变,刬五代之芜,而追盛唐之旧法,粲然可观矣”[2]。在太宗影响下,朝廷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奖励书法人才并树立书学的典范,如宋初的王著因“书有家法”,被召为卫尉寺丞、史馆祗候,以删正字学[3]。直至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科考誊录制度全面推行,“始置誊录院,令封弥印官封试卷付之”[4],凭借书法入仕的门路才被关闭。

宋代书法从晋人萧散简远、妙在笔外的尚韵书风中寻求突破,并力求打破唐人尚法的格套,形成尚意的书风。苏轼在《石苍舒醉墨堂》中即打出“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5]的大旗。宋代学习书法的方式由此前的师徒“传授”[6]转为临摹法帖,而拓印技术、雕版印刷术的发展则又助澜了其时刻帖之风的盛行,推动了临帖学书的风尚。淳化三年(992)刊刻的《淳化閣帖》确立了以王羲之书法为代表的皇家正统书法的审美范式。赵孟頫在《阁帖跋》中还谈及《淳化阁帖》的书法传播之功:“自太宗刻此帖后,转相传刻,遂遍天下。……书法之帖不丧,此帖之泽也。”[7]北宋末年出现了“兰亭热”,“兰亭帖当宋未渡南时,士大夫人人有之。石刻既亡,江左好事者往往家刻一石,无虑数十百本”[8]。宋代的刻帖之风盛行由此可窥一斑。

随着社会文化的繁荣、书法艺术的发展以及刻帖之风的盛行,法帖受到目录学著作者的重视,并进而被收录于其著作中,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而因艺术门类逐渐繁多、目录分类越来越细化,法帖的部类归属也必然会发生变化。虽然法帖在南宋初期的目录学著作中被归入小学类字书门,但需要注意的是,宋代儒学一直存在重道学轻书艺的观念,宋儒推崇理学,以人品论书品。欧阳修云:“吾家率更以及颜、柳,皆节行高出当世,就令书不甚佳,后世尤以为宝也。”[1]石介则认为锺繇、王羲之、虞世南、柳公权等人的书法虽然妙极,然亦只是“在人君左右供奉图写而已,近乎执技以事上者”[2]。这种观念自然会影响到目录学著作者对法帖文献的甄选。因此不难理解,成书于南宋中晚期的《直斋书录解题》虽将法帖视为杂艺类书法文献,但其中收录的法帖文献多为如米芾的《秘阁法帖跋》、黄伯思的《法帖刊误》、刘次庄的《武冈法帖释文》等法帖理论考释类的著作,而非专门用于书法临摹的法帖。

二、元代目录学著作中的法帖文献

元代目录学著作存世较少,收入法帖文献者仅有《书画目录》《文献通考》《秘书监志》《宋史》4部,在法帖文献的部类归属上存在着不同。王恽(1227—1304)在《书画目录》中记载了元破临安时所得南宋御府收藏的历代法帖名画,将法帖视为书法文献;马端临(约1254—1324)则曾质疑陈振孙将法帖文献纳入杂艺类的做法:

以字书入小学门,自《汉志》已然,历代史志从之。至陈直斋所著《书录解题》,则以为《书品》《书断》之类,所论书法之工拙,正与射御同科,特削之俾列于杂艺,不以入经录。夫书虽至于锺王,乃游艺之末者,非所以为学,削之诚是也。然六经皆本于字,字则必有真、行、草、篆之殊矣。且均一字也,属乎偏旁音韵者则入于小学,属乎真行草篆者,则入于杂艺。一书而析为二门,于义亦无所当矣。故今并以入小学门,仍前史之旧。[3]

马端临从儒家传统的文艺观念出发,将经部小学字书视为学术之根本,其《文献通考》遵循《隋书·经籍志》的分类方式,将法帖、书法文献从《直斋书录解题》的杂艺类重又调整到经部,“并以入小学门”,于史部谱牒目录类收录金石文献,于子部杂艺术类收录画学文献。王士点等于至正二年(1342)编纂的《秘书监志》中卷五、卷六是秘书监的一份图书清单,其中收录法帖文献43部。而脱脱(约1314—1355)敕修的《宋史·艺文志》则于经部小学类著录法帖、书法、金石文献,于子部杂艺术类收录画学文献。

王恽的《书画目录》将法帖并入书法文献,明显是遵循了宋人的旧制;而马端临编写的《文献通考》认为篆隶行楷等字体是“出于上六书,因事生变也”[4],将书法、法帖视为字书文献;脱脱的《宋史·艺文志》于经部小学类著录法帖、书法、金石文献,这种将法帖与书法文献一并纳入经部小学类,并强调其字书性质的目录分类方式,是元代复古文艺观的一种表现。

元世祖忽必烈听取许衡“必行汉法乃可长久”[5]的上疏,崇文尊儒,取法中原典章制度以振兴国运。之后的元代统治者在治国理念上亦趋于此,如定程朱理学为官学,“尊信其学,讲诵授受,必以是为则”[6];启用邓文原、吴澄等儒学名流执教国子学;将《四书集注》《孝经》等儒家经典刊刻印行,颁发学宫;将《贞观政要》《资治通鉴》等汉文典籍译成蒙文;重开科举选士制度,并以程朱理学作为科考标准。这一系列政策的推行“引发文化、宗教、艺术等多个领域复古潮流的兴起”[1]。虽然元代统治者沿袭中原的官制与文化,但他们始终把自己族群的利益视为根本,认为“国朝大事,曰征伐,曰蒐狩,曰宴飨,三者而已”[2],汉族士人在国家政权中则扮演着陪衬者的角色。而且,元代的科举考试开设的时间较短,在仁宗朝时首开,到顺帝时期被废除,在此情况下,“作为文化人的儒士的地位、出路和境遇却又始终成为一个尖锐的社会问题”[3]。国家鼎革的动荡、命运无常的怅惘、改从夷俗的屈辱、九儒十丐的失意,诸如此等促使汉族知识分子将目光转向文化与艺术,他们围棋递相,打马投壶,撇兰攧竹,写字吟诗,蹴鞠打诨,作画分茶,这进一步推动了文化上的复古思潮。

元代的复古思潮呈现出“尊经明典、习古明今”的特征。仅就书法而言,在赵孟頫“复古尊帖”思想的倡导下,元代书风以“二王”为宗,重视笔法,由“唐法”入于“晋韵”,在他的影响下,吾丘衍、周伯琦、余阙、泰不华等篆隶书家相继涌现。元代后期,又孕育出以倪云林、杨维桢、宋克等为代表的高逸书风,其流波延续至明代前期,形成古典书风,加之元代馆阁文人多为汉人,在改朝换代、异族统治的政治环境下,他们以维护汉文化的正统为己任,以书法为主要途径全身心地投入到复古运动中[4]。虽然观摩古人法帖是元代习书的主要方式之一,如赵孟頫于至元二十四年(1287)与周密相约观摩王献之的《保母帖》并题跋,于大德二年(1298)与周密、郭天赐等人鉴赏王羲之的《思想帖》并题跋[5],等等,但在浓郁的复古氛围中,相较于法帖的书法文献价值,马端临、脱脱等更看重的还是法帖作为字书文献的意义,将法帖文献归入经部小学类是顺应时势的一种体现。

但需要注意的是,元代书法虽也崇尚帖学,相较于宋代刻帖之风的盛极一时,元刻帖却寥寥无几。在丛帖的摹刻方面,《乐善堂帖》几乎成了孤标绝响。唯一的官方刻帖史料,见于《元史》中,据其记载,至元六年(1340),元顺帝命周伯琦“摹王羲之所书《兰亭序》、智永所书《千文》,刻石阁中”[6],然此拓本并未传世。此外,明高濂《遵生八笺·燕闲清赏笺》中的《元碑帖》条,收录法帖数种,然多为私家所刻的单帖,质量和数量都远不及宋代,影响也不大。

三、明代目录学著作中的法帖文献

与元代不同,明代刻帖呈现出兴盛的态势,刻帖之风流行,在官刻之外,还出现私人刻帖热潮,从而使明代成为中国刻帖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明代藩王刻帖主要有:周宪王朱有燉的《东书堂集古法帖》、晋靖王朱奇源的《宝贤堂集古法帖》和肃王朱绅尧的《肃府本淳化阁帖》。这3本法帖主要以《淳化阁帖》为底本,体现出明代皇家的书法审美标准。而自明成化二十一年(1485)《荆溪苏帖》刊刻后,私家丛帖的刊刻数量逐渐增多[7]。明代私帖大体可分为三类:其一为对历代法书的汇刻,主要以宋代官帖为翻刻的对象。顾从义、潘允亮等先后依原样对《淳化阁帖》加以勾勒翻刻,顾从义还对《淳化阁帖》的历代释文、评述加以梳理考辨与订正,撰成《法帖释文考异》10卷。王穉登在《法帖释文考异》的序言中提到《淳化阁帖》作为法帖的始祖,后世临摹传刻者纷纭,“即温陵一搨乃有四十二家,其他不可推乎。刻者既无伏灵芝之绝技,鉴者亦无欧率更之妙赏,肥瘦失真,巧拙莫辨”[1]。从王穉登对《淳化阁帖》不断被刊刻而导致法帖字体肥瘦失真等问题的批评中,也可见出明代刻帖的繁盛之势。其二为对同时代书家的法书名迹汇刻的丛帖,代表作有《宝翰斋国朝书法》《金陵名贤帖》《晴山堂法帖》《澄观堂帖》等。此类法帖多出现于嘉靖以后,展现出明代中后期审美的多元化。其三为书家个人的刻帖,以《停云馆真迹》《雪浪斋苏帖》《宝鼎斋法书》等为代表。

明代刻帖的流行甚至催生出大量伪帖,“不仅北宋名帖是作伪的对象,就连当时的名帖也在劫难逃”[2]。赵宧光在得到《停云馆帖》后,即设置了不同的拓法以及材料、装帧方法,开出10种价位表,以满足不同收藏者的需要。而根据明代目录学著作中所收录的法帖文献数量,如杨士奇(1365—1444)于正统六年(1441)奉旨所纂的《文渊阁书目》中,就收录法帖80多部,囊括《二王法帖》《兰亭帖》《淳化阁帖》等,可窥见其时刻帖盛行的状况。

在明代的目录学著作中,法帖文献的部类归属呈现多样化的特点。明代存世的3部官修目录《文渊阁书目》《国史经籍志》《内阁藏书目录》,以及4部私修目录《晁氏宝文堂书目》《百川书志》《续文献通考》《澹生堂藏书目》中都有法帖文献的收入。

官修目录方面:《文渊阁书目》成书于明初,其作为“内阁之簿账”[3],根据文渊阁所藏之书的档案编排,共分20字号、50橱柜收藏图书[4]。其于辰字号第一厨法帖类收录书法、法帖类书籍,于辰字号第二厨画谱类收录画学、音乐、游戏类文献。焦竑(1540—1620)于萬历二十五年(1597)纂成的《国史经籍志》,则参考了郑樵的《通志·艺文略》及明代的诸家书目,将全书分为制书、经、史、子、集五部,于经部小学类书部收录金石、书法、法帖类书目,于子部艺术家类画录收录画学书目。万历三十三年(1605)纂修的《内阁藏书目录》只于金石部收录法帖文献1部。

私修目录方面:晁瑮(1507—1560)的《晁氏宝文堂书目》于艺圃门收录书画文献,于法帖门收录法帖和书法文献。高儒(生卒年不详)的《百川书志》于子部翰墨类著录法帖、书法、金石文献,于子部杂艺类收录画学书籍。王圻(约1530—1615)的《续文献通考》于经籍考小学类中收录黄伯思的《淳化法帖刊误》,于书考书法类中收录《永字八法》《宝贤堂法帖》《欧阳集古录》等书,于书考书目类收录《集古录》《金石录》《钟鼎款识》等书。祁承?(1563—1628)的《澹生堂藏书目》对书籍的部类划分卓有创见,被姚名达推为明代目录学著作中的“冠军”[5],是书于子部艺术家类设书、画、棋、琴、数、射、杂伎七目,于其中的书目收录书法和法帖文献,但金石类文献被录于集部制科艺目。

通过以上的梳理不难看出,明初的目录学著作为法帖文献单设一个类目,强调其艺术鉴赏的功用;明中后期的目录学著作或遵循古制,将法帖收入经部小学类、金石类,或注重法帖文献的书法鉴赏之功,将之纳入子部艺术类。法帖文献的这种分类方式背后,其实关联着有明一代社会文化与思想的多元及变动。

明代初期,立《大明律》,废除宰辅,专制皇权达到巅峰,而成立内阁,聚集了杨荣、杨溥、杨士奇等儒臣,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文化力量对政治的干预。永乐(1403—1424)后,统治阶层忙于内部争斗,放松了对江南地区文人思想的管控,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文化思想的兴盛。正德年间(1506—1521),以李舜臣、杨慎为代表的儒士在经学论述中呈现明显的“去宋化”倾向,其后则出现了陈泰交的《尚书注考》、杨子庭的《春秋质疑》等攻讦宋学的经学著作。王阳明张帜心学,进一步瓦解了程朱理学。至明代中后期,以李梦阳、何景明为首的“前七子”反对明前期的台阁体与八股文,力倡复古;以李攀龙、王世贞为首的“后七子”,则推动了复古思潮的演进。

从书法的发展来看,明代帝王雅好翰墨,太祖“神明天纵,默契书法”[1],“成祖好文喜书,尝诏求四方善书之士以写外制。又诏简其尤善者于翰林写内制……且出秘府所藏古名人法书,俾有暇益进所能,故于时帖学最盛。仁宣嗣徽,亦留意翰墨,仁宗则好摹兰亭,宣宗则尤契草书。宪宗孝宗世宗,皆有书迹流传。孝宗好之尤笃……神宗十余岁即已工书,每携大令鸭头九帖、虞世南临乐毅论、米芾文赋以自随”[2]。明皇室宗藩不乏善书法者,如潞王朱常淓等还致力于书法文献的整理与传播[3]。明洪武年间(1368—1398),台阁体书法盛行,风靡了一个世纪,这在推动书法发展的同时[4],也激发了文人树立书法正统的强烈意识,如万历年间的项穆(约1550—1600)在《书法雅言》中就明确提出“书统”的概念,并进一步将王羲之与孔子相提并论。

在明初书学及刻帖兴盛的背景下,官私目录学著作均将法帖文献与书法文献归为艺术类文献,并将法帖文献与金石文献有意识地加以区分,侧重其艺术鉴赏的功用。至明中后期,时人对书法地位的推崇,加上复古思潮的影响,法帖与书法文献的价值得以凸显,体现在其部类归属上,便是从艺术类文献到经部小学类字书文献的转变。

四、清代目录学著作中的法帖文献

清代是一个经济繁荣、社会发展,以及高度集权的时代,也是一个学术上集大成的时代,在校勘、训诂、辑佚、版本、目录等领域均取得较大成就。考察清代目录学著作对法帖文献的部类划分,会发现清初期基本沿袭明代的分类方式,或将之归入子部杂艺类,或归入经部小学类;至清中后期,则多被视为书法文献,而归入子部艺术类。钱谦益(1582—1664)的《绛云楼书目》于杂艺类收入书法、法帖、杂艺类文献,于金石类收录金石书目。黄虞稷(1629—1691)的《千顷堂书目》于小学类收入法帖、书法、金石文献;于艺术类收录画学文献。钱曾(1629—1701)的《钱遵王述古堂藏书目录》将法帖归入经部金石类,将书法与绘画文献归入经部书画类。万斯同(1638—1702)在《明史》中将法帖、金石、书法类书籍统归入经部小学类中,而将画学文献收入艺术类。钱大昕(1728—1804)裒辑元代的文献史料,纂修成《元史·艺文志》,于杂艺术类收录书画、法帖、篆刻、香谱、蜀锦谱等书目,于簿录类收入金石书目。

乾隆四十年(1775)官修的《天禄琳琅书目》于经部小学字书类收录1部法帖文献《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四库全书总目》于乾隆六十年(1795)刊行,其中将中国古代的典籍分为经、史、子、集4部44类66属,于经部小学类字书之属收录薛尚功的《钟鼎彝器款识法帖》1部,于史部目录类金石之属收录黄伯思的《法帖刊误》等法帖书目10部,于子部艺术类书画之属收录唐韦续的《墨薮》后附《法帖释文刊误》1卷。《四库全书总目》将法帖或视为字书文献,或视为证史之用的金石文献,将其与子部的艺术类书画文献区分开来,其对法帖文献的这种归类方式并非一开始就确立的。在乾隆四十一年(1776)编修的《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中,顾从义的《法帖释文考异》《闲者轩帖考》被置于子部杂艺类;在乾隆四十三年(1778)纂成的《四库全书荟要》中,《钦定校正淳化阁帖释文》亦被纳入子部杂艺类;然而在乾隆六十年刊行的《四库全书总目》定稿中,这些法帖文献都被纳入史部金石属,且它们皆为考释与理论类的,供书法临摹之用的包括《懋勤殿法帖》《三希堂法帖》等宫廷刻帖均被排除在外,书画篆刻等艺术也被视为“学问之余事”[1]。《四库全书总目》这种分类方式,对之后的目录学著作影响较大。如丁丙(1832—1899)的《善本书室藏书志》、陆心源(1834—1894)的《皕宋楼藏书志》、赵尔巽(1844—1927)的《清史稿·艺文志》、丁仁(约1872—1942)的《八千卷楼书目》、张金吾(1787—1829)的《爱日精庐藏书志》等,都效仿了《四库全书总目》中法帖文献的分类标准。

從《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到《四库全书荟要》提要,再到《四库全书总目》定稿,四库馆臣削减了法帖文献的书法鉴赏功用,而只注重其存经证史的功用,这其中体现出乾嘉实学的考证精神以及对金石学的推崇态度。清代是一个汉学复兴的时代,傅山、黄宗羲、顾炎武等由明入清的思想家,心系明稷,埋首典籍,训诂考据,借此重建汉文化的知识与思想秩序,开启了汉学复兴的序幕;稍后的惠栋、戴震等则助推汉学的发展;乾隆时期(1736—1795)的殿试中加入经史内容,遴选了众多的汉学精英[2];《古今图书集成》《四库全书》等典籍的纂修工程吸纳大量汉学儒士加入;清朝文字狱的兴盛促使更多士人埋首古籍,从而推进了汉学的盛行和金石学的繁荣。据容庚之妹容媛(1899—1996)的《金石书录目》统计,自宋至乾隆以前的金石文献现存仅67种,而乾隆以后的现存则多至906种。金石文献既是考古资料,可以补裨经史;又囊括书法、绘画、雕塑等艺术,可以鉴赏娱情。吴受福(1840—1919)在总结清代金石学的研究方法时即云:“金石之学有二:曰考订、曰品骘。”[3]所谓考订是以金石考据为主,侧重于金石文本、文献的研究,其目的在于辅翼经史;而品骘则侧重于鉴赏金石文献的书法风格、字体流变以及版本优劣等,目的在于甄别鉴赏。明人论及金石法帖,多侧重其碑帖鉴赏之功;清代学者则多以金石文献为证经考史之学,“常把艺术鉴赏和艺术史研究排除在金石学领域之外”[4]。

随着清代书法艺术的发展,法帖的鉴赏功用也逐渐受到朝野重视。清代书法以乾嘉为界,形成帖学与碑学两个阶段。清前期帖学占上风,朝野刻帖之风盛行。康熙和雍正推崇高秀圆润的董其昌书法,在宫廷中推行《渊鉴斋御笔法帖》《懋勤殿法帖》等刻帖。乾隆则推崇端庄淳厚的赵孟頫书法,搜罗天下名家法帖,刊刻《三希堂法帖》石刻,翻刻《淳化阁帖》,并裒辑自己的书法作品,刊成《敬胜斋法帖》40卷;加之科举考试中“殿试先论其字,次论其文”[1],以及遴选誊录缮写人员2800多人入四库馆,于是匀圆丰满的馆阁体书法开始流行[2],帖学地位隆升,确立了以规矩、中和为美的帖学审美基调。王无咎(1646年进士)在王铎(1592—1652)已有《琅华馆帖》的情况下,还耗时9年完成《拟山园帖》10卷的摩勒与刊刻。此外,如吴德旋(1767—1840)“学《淳化阁帖》,爱大令、文皇之驰骋自得,而益迷其源。自是泛滥于唐、宋、元、明诸家十有余年”[3],以及刻有《鸿蒙室墨刻》的方玉润(1811—1883)等,均从帖学中汲取书法营养。

诚如康有为所总结的,“国朝书法凡有四变:康雍之世,专仿香光;乾隆之代,竞讲子昂;率更贵盛于嘉道之间;北碑萌芽于咸同之际”[4]。乾隆中叶,赵翼、王昶等批评刻帖失真,“傀儡索然生气尽,劣到假面方相傩”[5];乾嘉之际,阮元、包世臣力倡尊碑抑帖,遂令质朴峻劲的碑学书风全面勃兴,帖学受到压抑。阮元的《北碑南帖论》虽然将北碑南帖分为两派,并分别进行了细致的界定,然而这种区分致力于以碑帖二元兼容并存的书法观念代替碑学一元独尊的狭隘书学观念。其后,包世臣在推扬篆隶和北碑的同时,指出“真草同原”[6],展现出熔铸碑帖的书学观念。刘熙载在高扬碑学的同时,亦为帖学正名,他评述欧阳修的《集古录》跋王献之法帖语,云“公之言虽详于论帖,而重碑之意亦见矣”[7]。康有为于1891年刊行的《广艺舟双楫》中融入其改革救世的热情,开拓出雄浑渊懿、笔阵排宕的碑学书法新气象,同时也将帖学视为书法变革中的重要一环,指出“今日欲尊帖学,则翻之已坏,不得不尊碑”[8],并通过有意的建构,将王羲之纳入碑学的阵营之中。杨守敬则更强调“集帖之与碑碣,合之两美,离之两伤”[9],主张融合碑学与帖学的观点。

书学的上述发展态势,影响到法帖文献的部类归属,清中后期的目录学著作倾向于将法帖视为书法文献。孙星衍(1753—1818)的《孙氏祠堂书目》将曾被《四库全书总目》纳入经部小学类的《钟鼎款识法帖》收入金石部,在书画部中则收入6部法帖类著作,突出其鉴赏之用。李遇孙(约1771—1845)的《金石学录》著录自汉至清的500多位金石学家,意在建构起金石学的谱系,却对“评论法帖之人不录”[10]。瞿镛(1794—1846)的《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于经部小学类收录《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而将《法帖音释刊误》收入子部艺术类。张之洞(1837—1909)的《书目答问》对传统的书目分类法加以改造,于史部金石第十三金石图象之属收入金石文献,于子部艺术第九收入书画、法帖文献。沈曾植(1850—1922)的《海日楼题跋》强调了“碑帖融合”的观点,并在书法创作中有意识地将帖学与金文、汉简、唐代写经体等相结合,拓宽了书学的发展空间。康有为(1858—1927)的《广艺舟双楫》虽然对帖学大加鞭笞,言“今日所传诸帖,无论何家,无论何帖,大抵宋明人重钩屡翻之本。名虽羲献,面目全非,精神尤不待论”[1],却将帖学纳入书学的范畴。田士懿(约1870—1928)的《金石名著汇目》将法帖排除在金石文献之外,于卷首言“专论法帖及讲义例之书不入”[2]。

而今来看,清中后期的碑帖之争,实际上是当时文人士大夫对于书法史的重新审视与梳理,旨在打破陈旧单一的创作模式,以推动书学的发展,碑帖融合的趋势展现出这一时期追求雄强书風、彰显个性的审美诉求。在这种以尊碑为主、碑帖融通的书学观念的影响下,士人对法帖的艺术价值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也因此倾向于将法帖视为艺术类的书法文献,并进而将其由经部小学类和史部金石类移到了子部艺术类。

结语

在中国古典学术中,目录学乃“学中第一紧要事”[3],自刘向《别录》与刘歆《七略》开创六分法的目录分类方式后,目录学一路发展,经班固《汉书·艺文志》六分法,至《隋书·经籍志》始确立了经、史、子、集的四部分类法,遂成为目录学的分类定制。清代《四库全书总目》将经部视为“正天下之是非”的公理,将其置于典籍之首;认为史部典籍有“明古今之成败”征事鉴史之用,将之置于第二位;将子、集二部置于第三层级的“杂学”类[4],由此建构起完整且宏大的官方知识谱系。中国传统的目录学“通过文献排序参与维护社会人伦秩序”,可谓是“技术、知识和信仰三者的统一”[5],其集知识权力、政治权力与文化权力于一身,凝萃了儒家的教化思想与时代的文化风尚。通过梳理和探究目录学著作中艺术知识的谱系归类,我们可以将艺术史中的事件、作品、观念和流派置于历史的宏观体系架构中进行横向与纵向的比较,把零散的艺术观念、艺术形式整合成“文本”,发掘其中各种观念与作品背后的内在联系及发展动因,由此拓宽中国古典艺术史研究的方法与路径。

法帖文献是书法艺术研究的经典范本,历代目录学著作对法帖文献的部类归属及其评价,是与时代政治、文化和审美观念紧密相连的。从目录学视角出发,对法帖文献的部类归属进行梳理,并进而考察其背后的知识生产模式,可使我们对中国艺术思想的发展脉络,以及观念的演变历史有更深入的了解。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青年项目“《四库全书总目》美术类提要考辨”(项目批准号:18CF190)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崔金丽

[1] 许慎撰,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七),商务印书馆1930年版,第96页。

[2] 陶弘景:《陶弘景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70页。

[3] 张彦远:《法书要录》卷三,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812册,第151页。

[4] 欧阳修:《集古录》卷四,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81册,第58页。

[1] 欧阳修:《集古录》卷十,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81册,第138页。

[2] 孙承泽:《闲者轩帖考》,王云五主编《丛书集成初编》,商务印书馆1939年版,第3页。

[3] 马玉兰《宋代法帖研究》将法帖定义为:“出于保存、传播前人法书的目的,将前人手书墨迹摹勒上石,以拓本形式流传,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法帖。”马玉兰:《宋代法帖研究》,博士学位论文,首都师范大学,2003年,第5页。

[4] 参见张晚霞:《我国古代书画类文献的分部入类》,《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16年第4期;宋开金:《古代书法文献部类的演变及其原因》,《中国书法》2018年第11期;纪双双:《书画著作在古代目录学著作中的演变历程》,《北方美术(天津美术学院学报)》2019年第8期;毕罗:《略述书法文献在中国目录学中之演变—兼论古代书法之文化地位》,《书法研究》2020年第1期。

[5] 陈振孙撰,徐小蛮、顾美华点校:《直斋书录解题》卷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85页。

[1] 陈寅恪:《寒柳堂集·论再生缘》,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版,第72页。

[2] 朱长文:《墨池编》卷三《宸翰述》,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12册,第732页。

[3]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三,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521页。

[4] 脱脱等:《宋史》卷一五五《选举一》,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1册,第3611页。

[5] 王文诰辑注:《苏轼诗集》,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236页。

[6] 张彦远:《法书要录》卷一《传授笔法人名》,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12册,第111页。

[7] 汪砢玉:《珊瑚网》卷二一《淳化阁帖祖本》,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18册,第325页。

[8] 汪砢玉:《珊瑚网》卷十九法书题跋《赵承旨十六跋定武兰亭》,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18册,第296页。

[1] 欧阳修:《欧阳修全集》卷一五五《书琴阮记后》,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2576页。

[2] 石介:《徂来集》卷十五《答欧阳永叔书》,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090册,第289页。

[3] 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九〇《经籍考》,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14册,第258页。

[4] 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八九《经籍考》,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14册,第233页。

[5] 宋濂等:《元史》卷一五八《许衡传》,中华书局1976年版,第12册,第3718页。

[6] 王颋点校:《虞集全集》,天津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6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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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王恽:《秋涧集》卷五七《大元故关西军储大使吕公神道碑铭》,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00册,第751页。

[3] 邓绍基主编:《元代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8页。

[4] 張明:《元代馆阁文人群体与书法复古思潮研究》,博士学位论文,吉林大学,2017年,第113页。

[5] 参见任道斌:《赵孟頫系年》,河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43、80页。

[6] 宋濂:《元史》卷一八七《周伯琦传》,中华书局1976年版,第14册,第4296页。

[7] 参见王文涛:《明代江南私家丛帖刊刻活动研究》,硕士学位论文,南京艺术学院,2014年,第1页。

[1] 王穉登:《法帖释文考异》“序”,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83册,第810页。

[2] 李永:《明代刻帖的兴盛与作伪考论》,《文化遗产》2015年第2期。

[3] 钱大昕:《潜研堂文集》卷二九《跋文渊阁书目》,王云五主编《万有文库》,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第462页。

[4] 温庆新:《杨士奇〈文渊阁书目〉与明代政府藏书目之编纂》,《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19年第2期。

[5] 姚名达:《中国目录学史》,吉林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17年版,第95页。

[1] 朱谋垔:《续书史会要》,永瑢、纪昀等撰修《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14册,第810页。

[2] 马宗霍:《书林藻鉴 书林记事》,文物出版社2015年版,第164页。

[3] 赵明:《明代藩王刻帖及其确立的书法典范》,《书法》2021年第6期。

[4] 黄惇:《中国书法史·元明卷》,辽宁美术出版社2009年版,第209页。

[1] 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九一,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769页。

[2] 参见赵秉忠、白新良:《清史新论》,辽宁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第121页。

[3] 吴受福:《清仪阁金石题识跋》,《历代金石考古要籍序跋集录》,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333页。

[4] 潘静如:《被压抑的艺术话语:考据学背景下的清金石学》,《文艺研究》2016年第10期。

[1] 中国历史第一档案馆整理:《康熙起居注》,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1957页。

[2] 洪亮吉:《北江诗话》卷四,《续修四库全书》编委会编《续修四库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705册,第25页。

[3] 吴德旋:《初月楼论书随笔》,上海书画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室选编、校点《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596页。

[4] 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卷二《体变第四》,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27页。

[5] 赵翼:《题肃本淳化帖》,《赵翼全集》第5册,凤凰出版社2009年版,第59页。

[6] 包世臣:《艺舟双楫》(二),商务印书馆1929年版,第34页。

[7] 刘熙载著,王气中笺注:《艺概笺注》,贵州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406页。

[8] 康有为:《广艺舟双楫》,第7页。

[9] 杨守敬:《评帖记》,《杨守敬集》第8册,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585页。

[10] 李遇孙:《金石学录》“卷首凡例”,《续修四库全书》编委会编《续修四库全书》,第894册,第3页。

[1] 康有为:《广艺舟双楫》,第6页。

[2] 田士懿:《金石名著汇目》“卷首例言”,邃雅斋1925年版,第5页。

[3] 王鸣盛撰,黄曙辉点校:《十七史商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1页。

[4] 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九一“子部总叙”,第769页。

[5] 傅荣贤:《中国古代目录学研究》,知识产权出版社2017年版,第7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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