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下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困境与出路

翟俊卿?王蔷

摘 要 新冠疫情暴发使全球教育系统遭遇重大挑战。在疫情和后疫情时代，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严重萎缩，面临一系列困境，主要表现在疫情和后疫情期间“双元制”培训对年轻人的吸引力下降、中小微企业参与培训热情进一步降低、“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主体地位受到学校职业教育的挑战以及就业市场对于高学历人才需求增加。面对疫情对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带来的冲击，德国政府通过一系列数字化项目和促进政策为“双元制”职业教育的健康发展提供保障，奠定了后疫情时代经济复苏的基础。主要举措包括：加强法律体系建设，增强经费保障；扩大宣传，增强职业教育吸引力；调动中小企业积极性，激发培训市场活力；改革课程体系；实现培训供需匹配；提升数字化水平，拓宽学生出路。

关键词 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后疫情时代；培训市场

中图分类号 G719.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3）06-0072-07

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一直以高质量著称，也被德国政府视为二战后德国经济腾飞的重要原因。然而，新冠疫情暴发以后，德国的“双元制”职业教育受到严重冲击，其培训市场大幅萎缩。根据《2021年德国职业教育报告》（Berufsbildungsbericht 2021），2020年新签订的职业教育培训合同数量降至50万份以下，跌至1992年以来的最低水平[1]。“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是“双元制”职业教育的晴雨表，其萎缩说明“双元制”职业教育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而企业作为“双元制”教育体系中最主要的“一元”，对培训市场的兴衰具有重要影响。为重振“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德国联邦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本研究围绕疫情暴发以后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萎缩的现象，深入剖析问题产生的原因，探究德国联邦政府的应对策略。

一、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现状

（一）“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热度下降

2020年以来，受新冠疫情的影响，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萎缩，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双元制”培训热度下降。首先，新签订的“双元制”培训合同数量大幅下降。根据《2021年德国职业教育报告》（Berufsbildungsbericht 2021）中的数据，新签订的“双元制”培训合同仅有46.75万份，数量下降了11.0%[2]，刷新了近30年来的最低值。其次，“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中注册申请人和注册培训名额也出现了几乎平行下降的情况。与前一年相比，企业所提供的培训名额减少了8.8%[3]，与此同时，新参加职业培训的人数也减少了40700人，下降了5.6%[4]。“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合同数量下降的同时，“双元制”以外的职业学校教育和取得高等教育入学资格的人数却有所增长，从负面证明了“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的萎缩。据统计，几乎所有的“双元制”职业领域都出现了人数减少现象，工业和商业（-13.9%）以及家政服务（-10.4%）受影响尤其严重，只有农业领域（+0.9%）有小幅的增长[5]。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参加以卫生、教育和社会服务领域为代表的职业学校培训的人数却有所增加，同时“获得高等教育入学资格”的人数也呈增长趋势[6]。

（二）“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名额供需不匹配加剧

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萎缩的另一个表现就是“双元制”培训名额供需不匹配加剧。除了新签订的“双元制”培训合同数量大幅减少外，“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中现有的培训名额供需不匹配问题也日益严重。截至2021年9月底，“双元制”培训市场上还有63177个空缺培训名额，但同时也有67818名申请人没有找到合适的培训机会[7]。2021年9月底完成的培训名额占企业提供的培训名额比例以及仍在寻求培训名额的申请人占总申请人数量的比例都有所增加。这表明，企业所提供的培训岗位与申请人想要参加的培训岗位不匹配问题不断恶化。具体而言，培训名额供需不匹配问题在职业种类和地域上尤其突出。

在职业差异上，高薪高技术含量的培训岗位更受欢迎。例如，有大量申请人选择参加媒体部门和商业部门的培训，培训名额供不应求；而相比之下，饮食业、清洁业和食品业等行业领域的培训名额却供大于求。据“2020年年轻男性最愿意从事的25个职业”的调查显示，前三名最受欢迎的职业分别是汽车机电一体化技术员、IT工程师和电子专家[8]；而企业提供的培训名额空缺率最高的是屠夫、食品贸易销售员、邮政快递员等[9]。职业岗位供需不匹配的问题虽然可以通过申请者的区域流动在一定程度上得以缓解，但是年轻人的流动意愿普遍较低，而且即使年轻人愿意流动，也往往是为了追寻更好的培训机会和未来就业前景更好的职业，而不是填补那些没有人申请的岗位培训[10]。因此，培训名额供需不匹配的问题在未来有可能会进一步恶化。除“双元制”培训名额出现职业供需不匹配差异外，地区之间的供需不平衡差异也愈加明显。经济欠发达的德国东北部地区和鲁尔区等越来越多地出现供需不匹配问题，而经济相对发达的南部巴伐利亚州和巴登符腾堡州则较少受到影响[11]。

2008年的金融危机已经证明，职业教育和培训的发展状况与经济发展状况密切相关[12]，保证职业教育和培训发展，是后疫情时代谋求经济复苏的关键。

二、后疫情下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困境

从培训市场内部主体出发，可以发现个人和企业参与“双元制”职业教育兴趣降低是导致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萎缩的直接原因。而从“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的外部环境来看，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德国的职业教育体系由“双元制”职业教育和学校职业教育两部分構成，两者之间存在此消彼长的竞争关系；另一方面，职业教育最终指向就业，但是疫情让整个就业市场进入寒冬，同时也加速了第四次工业革命进程。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传统的“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还没有做好应对准备，其培养的人才普遍存在数字化技能短缺、无法适应新兴高科技产业的问题。

（一）个人对“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前景感到担忧

从个人层面看，“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萎缩的原因是学生对于参与“双元制”培训的前途感到担忧。由于“双元制”培训侧重对学生实践能力的培养，因此需要让学生在工厂中接受实训，这对于培训场所有较高要求。德国联邦职业教育研究所（BIBB）的调查显示，疫情加剧了申请人在寻找培训场所时的不安全感。据统计，约有一半（46%）的申请人报告担心因为疫情而找不到合适的培训场所[13]。

此外，对参与“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前景持悲观态度的原因还包括线上培训学生的满意度较低。疫情暴发后，大部分培训需要在线上进行，而“双元制”实践部分的内容很难通过线上教学使学生完全掌握。因此，疫情期间参加“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学生满意度并不是很高。此外，设备和网络等硬件设施问题也是导致学员对参与“双元制”培训不满意的原因。虽然几乎每个学员都有智能手机，但是1/5的学员没有笔记本电脑或台式电脑，还有1/5的受训者缺乏足够的移动数据流量。总之，近1/3的学员担心受新冠疫情的影响，他们将无法按计划完成培训[14]。

除担心线上“双元制”培训的形式影响培训效果外，年轻人还担心“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并不能给自己带来想要的职业前途。因此，当前德国许多学生放弃参加“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转而选择继续深造学习。调查显示，在2020年报告的53137个剩余培训名额中，超过一半的“双元制”培训岗位仅需要参加培训的人获得初中毕业证书即可，只有3917个培训名额（7.4%）需要申请人获得大学录取资格，但在申请者中，有19829名（26.9%）具有高等教育入学资格的人仍在寻找合适的培训机会[15]。也就是说，申请人的教育背景明显超过了企业对其教育背景的最低期望。就申请人而言，拥有较高学历也意味着对培训企業的预期更高，当“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无法为其提供想要的培训岗位时，一部分申请人会选择进入应用科技大学或是综合性大学学习。尤其是考虑到疫情对于就业市场的冲击，年轻人往往会选择继续深造，这样既能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就业能力，又可以暂时逃离疫情对就业市场的冲击。因此，越来越多的人想要留在普通教育系统中，而不是过早地进入“双元制”职业教育系统。

（二）中小微企业参与“双元制”培训能力与热情不足

从企业层面看，“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萎缩的原因是企业尤其是小微企业的参与热情降低。企业是“双元制”职业教育体系中最重要的“一元”，其中，中小微企业数量众多，但是由于其本身抗风险能力低、受疫情影响大，因此，很多中小微企业不再愿意投入到“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中。

合同中止率的显著上升可以反映出疫情冲击下企业参与“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热情正在降低。合同中止率是指在培训期间学员与企业中止合同的数量占总体双元制培训合同数量的比例。疫情期间，合同中止率明显高于往年。为此，德国联邦职业教育研究所开展了关于“双元制”培训合同中止原因的相关调查，其结果见表1。调查结果显示，虽然大部分受访者表示中止合同是出于自身意愿或双方协商，但在企业单方面中止合同中，93%的培训企业认为新冠疫情导致的不确定性促使其不得不退出培训。2020年4月至9月，德国联邦职业教育研究所对技术行业、工业和贸易、公共服务和酒店业等领域的1300多家培训企业进行了新冠疫情暴发对企业参与培训影响的相关调查。调查结果显示，疫情导致原先计划提供培训的企业面临资金周转困难及培训场地和人员不足等问题[16]。在德国进行第二轮封锁之前就有16%的企业表示他们可能无法接收已完成培训的学员[17]。可见，在新冠疫情影响下，企业参与“双元制”培训的意愿显著降低。

在受到疫情冲击的企业中，中小微企业参与“双元制”培训的热情下降最为明显。2020年提供培训的企业数量下降的主要原因在于提供培训的微型企业数量的减少（减少了2.5%）[18]。中小微企业参与“双元制”培训热情下降的原因包括以下几方面：首先，中小微企业抗风险能力不如大型企业，因此受疫情冲击更大。德国劳动力市场和职业研究所（IAB）在2021年4月的调查显示，受疫情影响，有1/3的企业几乎完全停止营业，12%的企业认为其生存受到了很大影响，其中，拥有50名以下员工的小型企业表示受到疫情的影响尤其严重[19]。其次，并非每家企业都有权提供培训。德国劳动力市场和职业研究所提供的调查数据显示，目前仅有超过一半（54%）的企业有权提供培训[20]。企业规模越大就越被赋予更多自主培训的权利，因而企业也更有意愿和能力为学生提供一个较长周期的培训并投入较高的生均培训成本，同时也更有自信吸引学生为企业发展服务。而小微企业往往囿于自身能力不足，在疫情影响下能投入的培训成本和能提供的培训岗位有限，无法吸引到学生；同时小微企业还因无法持续承担高昂的培训费用，制订并执行长期稳定的培训计划，使得其在参与“双元制”培训过程中处于劣势。

提供培训的小微型企业数量减少将造成两个严重后果：一方面，提供培训的小微型企业数量下降可能会减少低学历毕业的年轻人获得培训名额的机会，因为最小的手工艺行业往往是吸纳初高中毕业生的最重要培训部门；另一方面，小微型企业参与培训力度下降，将导致这些企业技术工人的进一步短缺。因此，参与“双元制”培训的企业数量减少会导致企业和申请者两败俱伤，这对疫情下维持经济稳定极其不利。

（三）学校职业教育的蓬勃发展对“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带来冲击

从外部环境来看，“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萎缩是由于受到学校职业教育的挑战。按照实施主体来分，德国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可以分为以企业为主体的“双元制”职业教育和以职业学校为主体的学校职业教育。在过去几十年中，参加“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学生数量和比例一直处于一个绝对优势位置，然而近几年却出现“双元制”初学者数量不断减少，而参加“双元制”以外的职业教育与培训人数不断增加的现象。2020年，医疗保健职业培训学校新招收学生98952人，比上年增加8.8%[21]，社会教育领域培训学校的学生增加了4.5%[22]，学校职业培训逐渐成为德国职业培训的第二支柱。

到目前为止，学校职业培训体系中参与卫生、教育和社会部门培训（统称为社会职业）（GES-Berufe）的学生人数最多。2005-2020年间，开始接受社会职业（GES-Berufe）专业培训的人数增加了35.6%[23]，这反映了社会发展的需求。例如，由于人口老龄化，卫生领域中护理部门对熟练护工的需求有所增加，护理人员所需要学习的内容也有所变化。当联邦政府在2013年发布“将3岁以下儿童纳入法定托管范围”的条例后，对教育工作者的需求也大幅增加[24]。日托机构对于熟练教育者的持续高需求，使该领域职业培训规模显著扩大。而疫情暴发后，社会领域职业人才的需求量急剧增加，有些地方甚至出现很大的人才缺口，这给“双元制”职业教育带来了不小挑战。

（四）产业革命导致企业对高学历人才的需求增多

从外部环境来看，“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萎缩更是由于数字化产业革命而导致就业市场对高学历、高数字化技能人才的需求增加。产业革命、人工智能既改变了原有的企业样貌，也催生了许多新的经济业态，但“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显然还没有做好充分应对，其培养的人才的数字化技能不足以胜任最新的产业部门。尤其是疫情加速了新一轮数字化进程，面对疫情，各国政府迅速采取信息技术手段，搭建数字化治理平台。另外，疫情的严峻冲击也倒逼企业进行深层思考和尝试数字化转型。为满足疫情下经济发展的需求，居家办公成为德国企业的复工首选。但德国企业也意识到，远程办公只能暂时解决企业疫情期间的员工协同问题，企业只有采用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实现企业业务全流程数字化转型，才能应对更多挑战。

企业数字化转型将进一步加速新一轮产业革命的进程，这对受教育程度低的求职者造成了强烈冲击。欧洲研究中心的一项研究发现，失业风险最高的是仅具有小学和初中文凭的工作者，其失业风险达到70%，而大学及以上学历工作者的失业风险也达到30%[25]。除此之外，據德国学者的一项调查显示，新冠疫情会加剧德国社会的不平等，与从事技术类工作的高收入群体相比，单纯从事体力劳动的低收入群体在面对数字化和疫情的双重冲击时更容易受到影响[26]。事实上，新冠疫情只是当前劳动力市场变化的催化剂，加速了低技能低收入者失业的步伐，即使没有新冠疫情的冲击，这些人也很容易在数字化浪潮中失业。这意味着未来职业教育将更注重高技能人才培养，以提高他们的数字化能力和抗风险能力。总而言之，在后疫情时代，劳动力市场对于求职者的资格要求将进一步提高，劳动任务将更多集中在复杂的、创造性的任务上。因此，职业教育应重新思考要培养何种人才以及如何培养面向未来的职业技术人才等现实问题。

整体而言，“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萎缩是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既有培训市场内部两个主体，即求职者个人和企业的主观原因，又有培训市场外部，即学校职业教育和产业革命的迅速发展给“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带来的客观压力。因此，德国联邦政府在制定相关解决措施时也必须对其进行综合考虑。

三、后疫情下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出路

德国担任欧盟理事会主席期间于2020年11月30日通过了《奥斯纳布吕克宣言》（Osnabrücker Erkl?rung）[27]，该宣言旨在通过使职业培训适应数字和生态变化，以实现更高层次的职业培训。培训市场的萎缩说明目前“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遭遇危机，因此政府立即出台整体应急措施，并通过一系列手段使“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重新焕发活力。

（一）加强法律和投资保障：促进职业教育可持续发展

终身学习是继续教育的基础，也是可持续发展教育的目标之一。职业教育就是不断地给学习者开辟新的教育机会和就业机会，使他们能够参与到可持续发展的日常生活改造与社会可持续发展建设中[28]。面对疫情影响，德国联邦政府第一时间采取相应措施，通过支持继续教育提升求职者个人的可持续发展能力。

首先，德国政府通过颁布《明日工作法》（Arbeit von morgen Gesetz）和配套的“培训名额保障计划”（Ausbildungspl?tze sichern）等举措保障继续教育发展，为低技能者提供与职业资格有关的继续教育和培训资金，从而提高他们的就业能力。“培训名额保障计划”于2020年6月开始实施，由政府出资5亿欧元，用于增加为年轻人提供培训名额或为继续开展已经开始的职业培训提供保障。2021年3月，德国政府决定将该计划的保障时间延长到2021/2022培训年[29]。

其次，德国政府还为25岁以下成功完成职业培训的年轻专业人士提供继续教育培训补助金，旨在支持表现出色的年轻专业人士获得进一步的专业资格（比如资助其参加进一步的技术培训或者跨学科的培训、预备课程的学习、专业晋升考试等）并发现新的职业机会，包括自谋职业[30]。在此基础上，德国政府通过《国家继续教育战略》深化不同部门之间的合作，丰富各部门的合作形式，为疫情期间的变革提供保障[31]。

最后，为了提高移民的个人可持续发展能力，德国颁布《技术工人移民法》放宽第三国技术工人的劳动力市场准入[32]，并且通过“资格整合”计划提高对外国专业资格的承认度[33]。《技术工人移民法》为受过合格职业培训的技术工人留在德国提供了更多便利：如果该技术工人有德国认可的技术资格证，就可以获得就业居留证；并且凭借技术资格证在德国找工作或培训地点的期限最长可达到6个月。

（二）扩大宣传：增强职业教育对青年人的吸引力

针对“双元制”职业教育对青年人吸引力下降这一问题，德国政府主要通过加强对年轻人的就业指导措施和扩大宣传活动来缓解，通过设立相关机构负责引导青年树立正确择业观，提升参与培训者与培训名额之间的匹配度。比如青年就业机构就是为推进就业中心、青年福利局与就业机构跨辖区密切合作，更好地帮助处于从学校到工作过渡期的年轻人而建立的[34]。青年就业机构借助一系列职业指导措施，如联邦劳动局的支持服务、联邦政府的职业指导计划、加强文法学校的职业指导和针对难民的指导等帮助年轻人在进入工作生活之前进行职业定位。联邦劳动局从2020年起扩大在职业学校的指导服务，通过在职业培训中全过程陪伴，稳定培训关系。青年就业机构和联邦劳动局的职业指导措施使年轻人更容易看到工作领域的各种选择，并帮助其在职业和社会参与方面获得更有针对性的支持。

此外，为提高年轻人参与“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热情，德国政府还启动了一系列宣传活动。比如，2020年8月，德国启动了覆盖面广泛的“双元制职业教育信息宣传运动”，强调“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多样化及良好的职业前景，并提供关于修订后《职业培训法》的相关信息[35]，增强了“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对公众的吸引力。此外，2016年启动的“打破偏见”倡议[36]，帮助年轻人打破性别定型观念的束缚，进而找到适合他们个人优势和兴趣的职业。“完美人员配置计划（2015至2023年）”则着眼于解决供需不匹配的问题，支持手工业商会（HWK）和工商会（IHK）、自由职业者商会和其他商业组织的顾问去帮助中小型企业（SME）选拔合适的年轻人以填补其空缺的培训名额[37]。顾问们参与从分析企业的培训需求到选拔面试和招聘测试等全过程，通过一系列职业规划指导措施和宣传活动提升學生对于“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兴趣。

（三）调动中小企业积极性：激发“双元制”培训市场的活力

针对小微企业参与“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热情下降的问题，德国政府采取一系列措施调动小微企业积极性。为鼓励小微企业在疫情期间也能承担更多的职业教育与培训责任，联邦政府加强了自2014年就已开始实施的“职业开始+”（JOBSTARTER plus）[38]项目的推进力度，意在通过提升小微企业数字化能力，增强小微企业在疫情期间的生存能力。同时，为推进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培养合格的高素质数字化人才，该项目还通过提供资金和相关培训等方式帮助小微企业转型。一方面，对现有工作人员进行进一步培训；另一方面，调整培训内容并有条不紊地进行教学培训，以便受训人员能够发展必要的技能。“职业开始+”项目实施过程中，政府发现超过3年的长期项目更有利于将其成功经验和体系转移到其他领域或行业中去。因此，2021年7月和2022年1月联邦政府支持11个新的“职业开始+”长期项目[39]，重点支持小微企业解决“双元制”招生和培训中的数字化问题，其实施成效证明小微企业在提高数字化技术方面有很大潜力。

为进一步提升中小企业的培训业绩，推进小微企业技术工人培训的现代化，联邦政府正在投资适用于特定专业的推进数字化水平的项目：职业教育数字化加速计划[40]（简称?BS计划）。当下，数字化正在渗透并改变“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内容和目标：面包师用3D打印机烘烤蛋糕，农民使用传感器监控动物，机电一体化工程师越来越多地使用计算机模拟。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给许多中小企业带来了严峻挑战。?BS计划正是着眼于为中小企业提供数字化能力支持，通过实践课程、现代培训等方式补充企业内部培训、传授数字技能，以此提升“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吸引力。到2023年计划结束时，联邦教育与研究部（BMBF）将投资2.24亿欧元用于现代培训[41]。

（四）改革学校职业教育课程：倒逼“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发展

“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学校职业教育相辅相成，共同构成德国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面对“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出现的萎缩趋势，德国政府希望通过卫生教育社会领域的学校职业教育改革，倒逼“双元制”职业教育的发展。疫情的突然暴发，推动学校职业教育，尤其是以卫生教育社会领域为代表的学校职业教育迅速发展。因此，德国政府加快步伐，对其进行了一系列课程改革。

为满足疫情对社会职业的需求，联邦政府对其进行了一些改革。首先，在卫生领域进行改革，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护理行业和麻醉行业的改革，2020年1月1日起德国开始实施新的护理培训。以前单独规定的老年护理、健康护理、儿童护理培训课程现已合并为一个普通护理培训课程[42]，这进一步扩大了受训者的选择范围和发展机会。同时，受训者也可以选择参加某一方面的深度培训，进一步增强自己的专业能力。2019年12月《麻醉技术员和手术技术员助理法》（BGBl. I 2019， S. 2768）和2020年11月《麻醉技术员和手术技术员培训考试条例》（BGBl. I 2020， S. 2295）的出台，标志着这两个培训行业首次制定了全国统一的法规[43]。其目的是在麻醉技术和外科技术护理领域建立现代的、以病人为导向的高质量培训。其次，在教育社会领域开展的改革。教育工作领域自2019年就开始实施“吸引青年人才，留住专业人员”计划[44]。该计划支持儿童日托机构招聘专家教师，并通过带薪实践培训，以及晋升和提高奖金等改善职业前景的承诺来留住有经验的教育者。

通过卫生、教育和社会领域的改革，完善了除“双元制”之外的职业教育形式，也为德国后疫情时代经济复苏奠定了基础。面对“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中初学者减少的问题，德国政府还建立了“教育和培训联盟”，致力于进一步加强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吸引力、质量和绩效。该联盟目前承担了多项任务，具体包括：让更多的年轻人找到企业内培训位置，让更多的企业能够填补他们的培训位置；加强职业教育和培训，用现代化的培训机会和更好的职业道路作为学术教育的平等替代；专门应对数字化对“双元制”职业教育带来的结构性挑战以及培训市场新增加的与疫情有关的挑战[45]。

（五）提升数字化水平：为职业教育与培训提供多种出路

为缓解产业革命对“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市场的冲击，联邦政府期望通过提升职业教育数字化水平，为学生提供多种出路。为培养更高层次的职业技术人才，德国政府提出应加强职业培训和学术道路相融合。近年来人们发现，综合性大学和应用科技大学培养出来的学生由于更加符合德国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的需要而受到青睐，“双元制”职业教育培养的学生则因认知技能等能力的欠缺而失去了大量学徒岗位[46]。因此，德国联邦职业教育研究所主持了一个由联邦政府教育研究部资助的名为“纳入职业能力进入大学就读”计划，意在为具备专业资格者打开进入大学就读的道路。该计划通过在部分应用科学大学和综合性大学引入双元学习模式，提供双元课程[47]，通过这种模式，毕业生也能够拿到双证：学位证和专业资格证。初始培训的双学位课程主要集中在经济、工程和IT领域，后续将增加更多社会事务、教育、卫生和保健领域的课程[48]。通过这一计划，将建立起一种将科学理论知识传授与获得实际专业技能相结合的教育形式。德国联邦职业教育研究所基于Training Plus数据库的分析结果显示，近年来，这种模式的课程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认可[49]。根据劳动力市场和职业研究所对整合实践课程开展的研究发现，这些课程更有利于学生未来的职业生涯发展。

此外，德国政府还通过数字化手段，提高市场上已有求职者和岗位的匹配率。首先是利用信息技术为劳动力市场上的求职者建立起一套求职资格评估审查系统，帮助求职者找到更适合的岗位和出路。该系统名为“ValiKom能力评估认证中心”（ValiKom-Transfer）[50]，针对通过非正式情境已获得专业相关技能但无法通过专业资格考试的人而设立。他们可以申请通过该认证中心来认证自己的专业能力，如果通过认证，则会给他们颁发相应的资格证书，帮助他们在德国劳动力市场上找到更好的工作。其次是将创新竞赛嵌入到国家创新计划和联邦教育与研究部的数字战略中[51]。该竞赛旨在开发创新性的解决方案，利用人工智能技术，使所有人能够通过适当的平台按需找到适合自己的继续教育。

通过一系列数字化举措，既使得職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渗透率提升，进一步打通了职业教育的上升渠道，为选择“双元制”职业教育与培训的人提供了更多出路，又为劳动力市场上已有的求职者提供了更多可能，促进了个体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参 考 文 献

[1][2][3][4][5][8][9][11][12][13][14][17][18][21][22][23][27][29][30][31][32][33][34][35][36][37][45][50][51]Bundesministerium für Bildung und Forschung （BMBF）. Berufsbildungsbericht 2021[R].Bonn： Bundesministerium für Bildung und Forschung， 2021.

[6][15][20][38][40][42][43][44][48][49]Bundesministerium für Bildung und Forschung （BMBF）. Berufsbildungsbericht 2020[R].Bonn： Bundesministerium für Bildung und Forschung， 2020.

[7]Bundesinstitut für Berufsbildung （BIBB）. Ergebnis der Erhebung neu abgeschlossener Ausbildungsvertr?ge zum 30.9.2021 im Vergleich zu den Vorjahren[EB/OL].（2021-12-19）[2022-04-10].https：//www.bibb.de/dokumente/pdf/naa309/naa309_2021_tab006_0bund.pdf.

[10]Mattes; Ulrich （2016）： Mobilit?t von Auszubildenden. In： Bundesinstitut für Berufsbildung[R].（Hrsg.）： Datenreport zum Berufsbildungsbericht 2016. Informationen und Analzsen zur Entwicklung der beruflichen Bildung. Bielefeld： W. Bertelsmann， S.96-101.

[16]Presseinformation des IAB. Auswirkungen der Covid-19-Pandemie： Jeder zehnteausbildun-gsberechtigte Betrieb k?nnte weniger Auszubildende einstellen[EB/OL].（2021-02-22）[2022-01-25].iab.de/de/informationsservice/presse/presseinformationen/ausbildungsberechtigtebetriebe.aspx）.

[19]STB Web. Prozent der Betriebe aktuell vom Lockdown betroffen[EB/OL]（2021-04-19）[2022-03-31].https：//www.stb-web.de/news/article.php/id/24853.

[24]Die Bundesregierung. Rechtsanspruch für unter Dreij?hrige[EB/OL]（2022-1）[2022-03-10].https：//www.bundes-regierung.de/bregde/themen/rechtsanspruch-fuer-unter-dreijaehrige-413834.

[25]Eurostat. Glossar： Internationale Standardklassifikation für das Bildungswesen （ISCED）[EB/OL].（2021-06-30）[2022-01-15].https：//ec.europa.eu/eurostat/statisticsexplained/index.php？title=Glossary：International_standard_classification_of_education（ISCED）/de.

[26]Buch T， Hamann S， Niebuhr A， et al. Arbeitsmarkteffekte der Corona-Krise Sind Berufsgruppen mit niedrigen Einkommen besonders betroffen？[J].Wirtschaftsdienst， 2021（1）：14-17.

[28]Bund-L?nder-Kommission für Bildungsplanung und Forschungsf?rderung （BLK）. Bildung für eine nachhaltige Entwicklung[M].Bonn. Bund-L?nder-Kommission für Bildungsplanung und Forschungsf?rderung （BLK） Gesch?ftsstelle， 1998：10.

[39]Bundesministerium für Bildung und Forschung. JOBSTARTER plus–das Programm zur St?rkung der beruflichen Bildung-BMBF[EB/OL].（2022-02-02）[2022-03-20].https：//www.bmbf.de/bmbf/de/bildung/berufliche-bildung/foerderinitiativen-und-program-ur-staerkung-der-berufsbildung/jobstarter-plus-das-programm-z-erkung-der-beruflichen-bildung/jobstarter-plus-das-programm-z-erkung-der-beruflichen-bildung.html.

[41]Bundesinstitut für Berufsbildung. Die überbetriebliche Ausbildung modernisieren-das Sonderprogramm zur Digitalisierung in überbetrieblichen Berufsbildungsst?tten[EB/OL].（2022-03-23）[2022-03-23].https：//www. bibb.de/ de/36913.php#.

[46]張广山，熊健民.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的困境分析及启示[J].职业技术教育，2016（25）：75-79.

[47]Bundesministerium für Bildung und Forschung. Berufliche Bildung attraktiver machen[EB/OL].（2014-04）[2022-3-15].https：//www.bmbf.de/bmbf/shareddocs/pressemitteilungen/de/berufliche-bildung-attraktiver-machen.html.

German“Dual-system”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in the Post-epidemic Period： Dilemma and Solutions

Zhai Junqing， Wang Qiang

Abstract  The global education system is facing major challenges due to the outbreak of the Covid-19 pandemic. After the epidemic and post-epidemic era， the German market for“dual-system”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has shrunk considerably. The main reasons for this are the decline in the attractiveness of vocational training for young people， the further decline in the enthusiasm of micro， small and medium-sized enterprises for training， the dual training system being challenged by vocational education in schools， and the increased demand for highly qualified personnel in the job market. In the face of the impact of the pandemic on the German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market， the German government has provided guarantees for th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dual-system vocational education through a series of digitalization projects and promotion policies， which have laid the foundation for economic recovery in the post-pandemic era. The main solutions include strengthening the legal system and enhancing financial security; expanding publicity to enhance the attractivenes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mobilizing small and medium-sized enterprises to stimulate the training market; reforming the curriculum to match supply and demand for training; and improving digitalization to broaden studentspathways.

Key words  Germany;“dual-system”vocational education; post-epidemic era; training market

Author  Zhai Junqing， associate professor of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28）; Wang Qiang， postgraduate student of Zhejiang 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