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为何物,枫桥本心

2023-07-22 12:18陶瑾
现代苏州 2023年11期
关键词:太湖石张毅枫桥

陶瑾

何为艺术?何为美?这始终是一个尖锐且各抒己见的问题。若去探寻,我们从一些隐匿、小众的文化人、手艺人切入。

苏州高新区枫桥街道是一块藏龙卧虎的宝地,它不仅是众人皆知的工业重镇、创新强镇,以优质的营商环境吸引重大项目落户、人才“业泊”,它还有着真山真水的自然风光、家门口的“口袋公园”、幸福倍增的乐居生活。枫桥更是文化艺术之乡,当地人坚守传统文化,静心钻研技艺,在自己的一方天地知足常乐、磨练心性。

天造奇石,人赋妙意

“山房庭院内,陈列的五座大型山石,即‘万窍玲珑‘须弥老人‘玉宗独秀‘灵鹫峰‘神运昭功。来到室内展厅,你看这块是灵璧石,它的特点是玉质金声,特别坚硬。我给它取名‘锁云。还有这块叫‘烟云,是本地太湖石。太湖石的特点是刚柔相济,儒道互补。馆内最具年代感的是一块宋代的石头残件,上面有明显的雕刻印迹。历经时间的沉淀,这些石头都会形成包浆。尽管这些山石来自全国各地,我皆以太湖石的审美去打造。”云林山房主人张毅介绍。

数天前,由枫桥街道介绍,记者实地参观了虎丘区铜墩街上的云林山房赏石艺术馆。走进,目之所及,满眼都是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石头,20亩地,几个大仓库,室内室外,堆满了石头。

张毅是苏州人,自幼受传统文化的熏陶,对园林山石产生兴趣,及至青年时代,涉足传统赏石,深研赏石理论,广交石界同道,并立志要传承和发扬苏州赏石艺术。他说,每个人都有天然的喜好,赏石和清供,是苏州人的一大文化传统,这样的文化基因一直留在张毅内心。小时候他喜欢爬山,喜欢去水沟里捡石头,去黄沙地里捡雨花石,就这样收藏的好石头日渐增多。2003年,他创建“云林石房赏石艺术馆”,2014年成立云林山房(苏州)文化艺术有限公司。而他还身兼中国观赏石协会副会长、中国灵璧石研究院苏州分院院长等职。

赏石艺术,从古至今都是文人雅玩。宋代便诞生《云林石谱》这样的赏石专著,苏东坡写石画石,米芾玩石成痴,宋徽宗更是搬弄花石纲的是非。在文人眼中,石头气象万千,三山五岳、百洞千壑,近在咫尺。

苏州人对石头的欢喜是根深蒂固的,屋内摆饰有石头,院里小景有石头,墙上画中有石头。赏石、玩石、画石、藏石蔚然成风。太湖石、灵璧石、英石、昆石这“四大名石”,乃石之精品,其中太湖石原产苏州洞庭山太湖边,由于受到长年的水浪冲击,产生窝孔、穿孔、道孔,形状奇特竣削。明代园林设计师文震亨在《长物志》里写道:“太湖石在水中者为贵,岁久被波涛冲击,皆成空石,面面玲珑。”晚唐画家孙位的《高逸图》,庭院背景中有两尊痩皱多孔、粗糙枯槁的太湖石。赵佶的《听琴图》中也出现太湖石的形象,画面下半部分除了一块太湖石外,别无他物。太湖石上设一小古鼎、一束插花。

“收藏太湖石是苏州人的使命。20多年前,我正式拜师,师承姜敏和许建平两位老师,学习园林盆景赏石艺术的鉴赏以及明式家具的制作技艺。赏石艺术,从相石、读石,到设计、雕刻,最终出成品,需要时间和心力。也因此我对每件作品都有很深的感情。”张毅坦言,石头是发现的艺术,当你从自然界中寻觅而来,配上大小合适、重点突出的底座,再摆放到合适的空间,如此便是创作。有的石头适合放在室内,要将石头冲洗、浸泡、软毛刷去灰,露出其真正的“肌理”,进而养石。有的石头则适合放在室外,保持它的天然皮壳。而底座则经过画线、落榫、雕刻、打磨、上漆等工艺,制作而成与赏石呼应。

涉猎赏石文化以后,张毅越发对石头痴迷,不遗余力地钻研赏石艺术。他渐渐悟出赏石是文人的一条精神通道,文人以美的意识来审视自然造物,静观自得,并反馈内心,涵养精神。赏石是综合艺术,需要融汇和创新。

山房庭院中,一座座层峦耸翠的大型山石鳞次栉比,浑然天成、形态各异的奇石,无不显露大自然的神来之笔,散发天地之灵气。仿古建筑展厅里,太湖石、昆石、灵璧石、英石、风凌石等精品赏石清供,配以黄花梨、红酸枝、紫檀等底座,雅韵十足。

而今,赏石艺术由“瘦、皱、漏、透”到“形、质、色、纹”进阶,张毅以石修心,以“玩”入藏,与石“对话”,眼界开阔。石头在他眼里是有生命力的,他总能找到最好的角度,用最好的技艺,将石头本身的气质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张毅称,自己目前尚处于研究阶段,他想把赏石文化的体系脉络整理得更为清晰。去年起,他开始收集当地老石雕,为了更好地将其保护、展示与利用。目前还在撰写一部关于赏石文化的书。

火为墨,刀为笔,别样画江南

一张三尺大小的宣纸上,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意境幽远的山水图,逼真写实的古镇景,浮现眼前。如果不作解说,很多人还以为是一张张照片,谁也想不到,这些作品是林雪良用电烙铁烫出来的。

林雪良是枫桥街道开山村肖家湾人。他8岁起爱上画画,10岁喜欢上雕刻,那时,勤俭节约的母亲不让林雪良打开家里25瓦的大灯,或者用煤油灯,于是他只能“偷偷摸摸”开灯,钻研爱好。“小时候一到下雨天,家里房顶会漏水,瓦片上就出现各色各样的水印,让我联想到一幅幅画,我就尝试用铅笔画下來。一次,母亲叫我挑着扁担去买点面条和萝卜干,走了5公里路,来到店里相中了一块寿山石。为了买下石头,我决定少买点面和萝卜干,用余钱来买石头。回到家后,立马琢磨雕刻,凭着想象,最终雕出了一个镂空的人形,四面皆有图案,底部是一方印章。”

18岁,他进入化工厂上班,却不忘留心身边的绘画素材。有时他用黄砖头在厂里锈迹斑斑的铁桶上作画,有时他也用树枝在水面上画,或者在地上画。当他看到父亲用烧红的火钳在自家扁担上烫上“林”字,他产生了好奇。后来,林雪良的好友结婚,他还帮忙在对方家具上烫了一幅鸳鸯图。自此,他开始在木板、三夹板、葫芦等材质上烫画。这些材质较厚实,烙制易控制,而色彩多呈深、浅褐色及黑色。

烫画,也称火笔画,是一种以电烙铁为笔,以烙痕为墨,用高温在器物上烫出烙痕的作画形式。作品不仅有中国画的勾、勒、点、染、擦、白描等手法,还可以熨出层次与色调,颇有立体感。2019年他萌生一个念头:宣纸烫画。人们常说“纸包不住火”,而林雪良就能在一张薄薄的宣纸上,不用笔墨,仅凭一把电烙铁,便绘出大千世界、自然万物。“由于宣纸材质薄,遇高温极易烫穿。起先,我在很薄的纸巾上试验,经常烫出个窟窿,前功尽弃。经过反复练习,我终于掌握纸与火完美契合的秘诀,精准把握温度、力度、角度与速度,使用落、起、止、叠、回等运烙技巧进行创作。宣纸烫画,完全取决于手上的功夫,注重‘意在笔先、落笔成形。烫画的色彩也因力度、速度而呈现深浅不一的变化。”

《震泽古镇》《虎丘》《苏州加油》《明四家山水》等宣纸烫画作品,令人叹为观止。烫画的每一笔都无法更改,烙铁的烙痕和宣纸的肌理相接触,痕迹深浅不一,凹凸感明显。烫画事先不构图、不着色,完全靠内心的灵感,颜色深浅全凭烙铁停留的时间长短、力度大小、温度强弱。所以每一幅作品都是林雪良数十年功力的成果。

此外,他还自学釉面砖瓷雕和刀削画。刀削画,是用一种特殊的卡纸,白色纸面上有一层黑炭,用刀削去黑色部分作画。每一笔刻画都无法更改,需要绝对的精准和耐心。

林雪良现为中国艺术画家协会会员、高新区非遗项目宣纸烫画传承人,他还是枫桥街道综合行政执法局队伍中的一员。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回到工作室,他“秒变”画家、雕刻家,致力创作,常常忙到深夜。他不拘泥于形式,只是自由地画,坚持地刻。他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内,一笔一划专心刻画着他心中的江南。

堂名来“助兴”,融入新民乐

枫桥人口中的“堂名”,是怎样一群人?在枫桥街道,说起堂名,几乎无人不晓。堂名,作为一种民间艺人的坐唱演出形式,无需华美的服饰、精致的舞台。堂名表演者们,各个多才多艺,大多能唱会奏,甚至熟练掌握多门乐器。

過去,堂名先生很受人们尊重。枫桥街道当地的堂名班子,很多是祖辈相传。广为人知的,有“许家班”“范家班”“顾家班”“唐家班”,最早所唱曲目用的是工尺谱,后来又改成简谱。家住枫桥街道的王叶青,现任枫叶民间乐团团长。他从小拉二胡,1986年部队转业后,枫桥当地的堂名班子请他加入。据他回忆,当时堂名班子成员多为年长者,一般当地人家办结婚、乔迁、满月等喜事儿,都要请堂名来唱堂会捧场庆贺。

慢慢地,由于缺少传承人,堂名班子逐渐解体,这种古老的艺术形式也面临日渐式微的境地。为此,王叶青组建了一支堂名班子,以中年人为主。所唱曲目,既有《三六》《柳青娘》《小拜门》《龙虎斗》等传统的堂名曲,也融入《步步高》《紫竹调》《苏堤漫步》《茉莉花》《苏州好风光》等现代曲目,以及沪剧、锡剧等戏曲。

“我们这支堂名班子配合默契。比如当地人办婚礼,我们一般早晨先到男方家,帮忙把嫁妆接进来,同时演奏。接着举行开盘仪式。之后在屋外搭好的‘蒙古包里演奏,参加婚礼的人会现场点曲。吃过午饭,我们跟着新郎一起去接新娘,在新娘家演奏,之后‘请三请,再返回男方家,继续演奏唱曲,带动气氛。等新郎新娘拍好外景回来后,我们要去路口边演奏边接亲。接着举办中式婚礼,我们负责主持,最后是见礼环节。”王叶青说。

堂名演唱时,一般用两张八仙桌相拼成台面,上面铺上新的床单或丝绸类的桌布,写上堂会的名称。桌上放置扬琴、琵琶、大提琴、笙、竹笛、中阮等乐器,艺人分坐两边,主唱者、副唱者在前面,其他人在后面,按戏情需要再调整座位。

如今每个礼拜,王叶青还去在当地小学教授二胡,而他擅长的独奏曲目如《赛马》《战马奔腾》《洪湖随想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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