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富工坊、政企社协同与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

2023-07-25 05:39张丙宣李爽赵陆蓉潘誉匀
上海城市管理 2023年4期
关键词:共同富裕

张丙宣 李爽 赵陆蓉 潘誉匀

摘要:实现共同富裕,需要找准有效市场、有为政府和有机社会的结合点,建立共富共同体。以杭州市东湖街道的共富工坊为例,构建组织创新和政企社协同的分析框架,研究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研究发现,党建引领的共富工坊是一种共富共同体,通过组织创新和跨界协同,它将基层政府、辖区企业和社区的各种差异化需求和资源整合起来,实现企业增效、群众增收和社区善治等多重目标的兼容共存。同时,共富工坊的功能逐步从经济功能向社会功能、政治功能拓展。未来仍需要坚持系统观念,统筹谋划不断拓展跨界协同的领域,创新组织模式推进资源整合,打造有用管用的共富共同体,以持续改革创新构建包容、有韧性、可持续的社会。

关键词:共富工坊;组织创新;政企社协同;共同富裕

DOI:10.3969/j.issn.1674-7739.2023.04.007

一、问题的提出

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在于找准有效市场、有为政府和有机社会的结合点,以改革创新推动建立共富共同体。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意见》指出,坚定不移地推进改革,推动有利于共同富裕的体制机制不断取得新突破,着力破除制约高质量发展和高品质生活的体制机制障碍。近年来,浙江、山东、江苏、广东等地的共富工坊、亩均论英雄、数字经济“一号工程”、“两进两回”行动、农业科技特派员制度、共富合伙人、共富联合体、村企结对富民兴村等典型经验,成为共同富裕创新实践的鲜活样本。同时,在推动高质量发展、区域协调发展、收入分配制度、精神文明建设等共同富裕的各个领域各个层面的改革创新不断深化。那么,地方政府通过改革创新推动共同富裕的方式是什么?应当如何拓宽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

在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上,现有研究主要聚焦于以下四个方向。一是市场化取向。持这种观点的学者强调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地發挥政府作用,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促进要素资源畅通流动,创新产业发展模式,[1]不断激发市场主体的创新活力,推动产业结构升级,推动高质量发展。[2]二是体制改革和制度创新的视角。持这种观点的学者强调通过改革创新破解共同富裕的体制机制性障碍,尤其是全面深化收入分配制度、[3]社会保障制度、[4]集体土地制度、[5]数字普惠金融[6]等方面的改革。三是技术创新的取向。持这种观点的学者指出,区块链、数字平台是共同富裕的技术支撑,需要充分运用数据要素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促进创新创业,[7][8]以数字赋能推进物质精神共富和农业数字化转型。[9]四是发挥社会机制的作用。持这种观点的学者强调实现共同富裕需要乡贤、社会组织、基金会等多方治理主体共建、共治、共享,[10]推动多种社会机制之间融合共存、互补协同,[11]不断激发社会的创新力。

需要指出,上述四种研究取向为研究共同富裕的实践路径提供了理论基础,并已经或正在被用于实践,对本研究具有重要的启发。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让全体人民共创共享美好生活。共同富裕包括丰富的内涵,不仅包括物质富裕,还包括精神富裕。实现共同富裕是一个长期的、复杂的系统性工程。在特定的约束条件下,实现共同富裕,往往需要多种机制的组合与协同。近年来,作为公共管理理论前沿,协同治理、平台治理越来越强调,利益相关者之间跨界合作的重要性。创建空间或界面,将各方利益相关者及其不同的技能、资源、知识或需求集聚起来,推动多方合作,以实现多方共赢的目标。[12-13]在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中,如何找到多种机制的结合点,重新组合和协同多种机制,创新共同富裕的载体和模式,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问题。在共同富裕的实践探索中,共富工坊是以组织创新驱动政府、企业、社区等多种机制协同的共富共同体,为研究经验层面的共同富裕提供了生动的样本。

共富工坊是共同富裕的一种实践创新模式。针对企业招工难、社区低收入群体、老人和“宝妈”等就业难以及社区治理群众参与不足等问题,通过党建引领推动社区、企业和党组织结对共建,共富工坊利用社区闲置场地,引导企业将适合外包的生产加工环节布局到社区,吸纳社区低收入群众、老人和“宝妈”等群体家门口就业,推动居民增收、企业增效,形成社区活动群众积极参与的良好氛围。与上述四种取向不同,社区共富工坊不是在多目标之间作出权衡和取舍,而是以市场机制为基础,发挥基层党组织的政治和组织功能,促进政企社协同,将多种利益相关者联结起来,实现多种机制的组合和多个利益相关者目标的兼容。

为此,本文以杭州市东湖街道的共富工坊为例,研究政企社协同推进共同富裕的机制。东湖街道位于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企业资源丰富。街道党工委通过开展全域党建联建工作,推动政企社协同,搭建共富工坊助推全域组织创新,为企业降本增效、群众增收和社区共建共治提供了有益的经验。作为典型个案,共富工坊为思考政企社协同推进共同富裕提供了理想的样本。

二、组织创新与政企社协同:分析框架

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并非唯一。要实现共同富裕,需要运用系统思维和系统方法,坚持共建共治共享,组合多种机制,创新组织模式,开展跨领域协同创新。《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强调,坚持共建共治共享,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基层治理共同体。实际上,坚持共建共治共享,建设治理共同体,是建立有序和活力的良性社会的路径,这对社会治理如此重要,对实现共同富裕也是如此。实现共同富裕,仍需坚持共建共治共享,建设共富共同体,构建包容、可持续、有韧性的社会。其中,共同体的逻辑、组织创新和政企社协同是以共富工坊为代表的共同富裕实践探索的核心。

共同体的逻辑是实现共同富裕的价值理念和底层逻辑。共同体逻辑鼓励利益相关者优先考虑他们的共同价值观、实践和追求,从而激发信任、互惠和道德责任,形成有助于约束利益相关者的共同体验、价值观、信念与规则,[14]形成集体身份和团结的集体,[15]建立新秩序。共同体逻辑还强调,通过独特的组织形式,建立利益相关者区别于共同体以外成员的边界,只有当利益相关者被视为位于组织边界以内时,它们才能访问社区资源,建立共识、信任、互惠,激励利益相关者建立情感上的联系,形成共同的身份和归属感。[16]要理解共同富裕的实践创新,需要从共同体的逻辑出发,研究组织结构和协同合作过程。

作为共建的方式之一,组织创新旨在构建合作的结构和载体。与劳动力、土地、技术、资金和数据等生产要素一样,组织创新也是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林毅夫强调,一个经济体的经济结构内生于要素禀赋结构,持续的发展需要依赖技术创新和要素禀赋结构的升级。[17]组织创新推动要素的重组和要素结构的升级,将生产要素整合起来转变成生产力。[18]从组织的角度看,共富工坊是一种组织创新。与家庭作坊相似,共富工坊也具有生产功能,建立在市场机制配置资源的基础上。但与家庭作坊不同,共富工坊具有显著的公共性,是基层党委政府与企业共建的产物,将企业生产的部分环节引入社区,为企业和居民提供就业服务,促进物质和精神的共富,推动居民参与和社会共治。实际上,共富工坊是政企社共建的组织形式,基层党委政府扮演着合作的领导者和推动者的角色。

作为共治的实践之一,跨界协同推动共同富裕实践创新的持续、扩展和升级。共同富裕等复杂的社会问题并非任何单一治理主体可以凭借技术性方案一劳永逸地解决,而需要利益相关方的协作。协同治理强调将公共和私人利益相关者聚集在公共机构的集体论坛上,参与以共识为导向的决策过程。[12]政府、企业、社会组织以及本地相关组织等都是协同治理的参与者,他们对政策结果承担真正的责任。当然,跨界协同必须由强大且独立的组织推动。[19]在基层党组织的推动下,共富工坊将企业、社区和富余劳力的差异化需求组合起来,开展政企社跨界协同治理。

实现共同富裕是一个长期的系统性工程。按照构建共富共同体的逻辑,通过组织创新和跨界协同,各地搭建的共富工坊,将多种机制和利益相关者纳入进来,并实现了多方共享发展成果的目标。这是理解以共富工坊为代表的共富共同体创新的基本思路。需要指出,以共富工坊为代表的共富共同体并非建立类似乡村或小群体一样的熟人社会,而是以利益连接为纽带,以促进物质富裕为手段,在有限的共同勞动和生活体验中,为异质性流动性社会建立基本规范,形成最低程度的归属感和身份认同,将社区的物理空间转化为社会生活的公共空间,重建陌生人社会的共同体。基于此,下文以杭州市东湖街道为例,在描述共富工坊改革创新实践基础上,深入理解以改革创新推动共同富裕的实践,探索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

三、东湖街道共富工坊的探索实践

东湖街道是一个典型的城市郊区,具有独特的“产城融合”特征。该区域的企业和流动人口多,低收入者多。为了解决低收入群体就业难增收难、企业季节性临时性用工需求大以及招工难等问题,东湖街道党工委坚持党建引领,打造共富工坊,建立政企社跨界协同推进共同富裕的载体和平台,重塑社区组织体系,使社区服务更加精细化、多元化和本地化,有效破解了企业招工难、富余劳动力就业难、社区治理参与度低等一系列难题。

(一)共富工坊的兴起

东湖街道立足民生,关注民情,通过党建统领和搭建就业共富平台,多措并举,推动充分就业和高质量就业,实现居民创收,助力共同富裕。该街道下辖48个社区,辖区有上万家企业。该区域的低收入群众、老年人和灵活就业人员(例如“宝妈”)的就业难以及企业招工难,政府助推企业降本增效的压力以及居民家门口就业增收的愿望,这些因素共同促成了共富工坊的建立。

第一,政府倡导。政府倡导和政策推动是共富工坊快速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共富工坊由街道发起创办,社区提供平台承办,专业机构参与运营,社区工作人员设计社区公共空间,为工坊提供场地支持。在共富工坊1.0时期,社区党支部书记带头,深入居民摸排闲置劳动力、低收入农户、技术技能人才等信息和岗位需求,走访了解需求,社区以“搭台子”的形式,搭建起用工单位与从业人员之间的“传送带”。在共富工坊2.0时期,社区共富工坊的日常运行已交由专业机构负责,形成稳定的供货企业和从业人员,社区对工坊只发挥政治和组织作用。

第二,企业共建。街道辖区具有丰富的企业资源,临时用工需求量大且就业机会多,社区内也有充足的富余劳动力,临时就业需求高。随着企业进驻工坊,通过工坊对接的劳动力资源,企业季节性临时用工的难题迎刃而解。特别是对于用工需求集中、经营波动较大的服装企业,共富工坊为他们解决了临时性用工问题,提高了企业的整体运营效率,进而提升了企业效益。共富工坊符合社区和企业的利益,通过政企社的合作共建,实现工坊长效运营。

第三,居民参与。居民是共富工坊的重要参与者之一。共富工坊运用市场机制,为灵活就业人员提供了就业机会。共富工坊成立初期,社区工作人员通过公告栏宣传和入户推广的形式,吸引了社区富余劳动力来工坊务工。共富工坊为社区居民尤其是低收入群体提供了一个家门口灵活就业的平台,既为企业降低用工风险和增加了收益,同时也提高了居民的自我保障能力,促进居民创收,达到物质共富的目的。例如,龙船坞共富工坊已经吸纳本社区及周边村社20多名居民灵活就业,人均每月增收1000~2000元,同时还推荐了200多名居民去企业工作。

(二)党建引领,推动基层组织创新

共富工坊建设是抓党建助共富的创新载体。在社区共富工坊的运行中,基层党组织发挥着统领作用,坚持党建引领,充分发挥党建联盟的优势互补作用,以工坊党建带动基层治理,助推基层组织模式的创新。

第一,党建统领。街道以“情满东湖”党建品牌为抓手,着眼于民生和民情,通过社区基层党组织联合推进、党员干部联动和成员单位联合推动等举措,把辖区内企业的一部分生产加工环节布局到社区。同时,发挥流动党员的先锋作用,号召更多居民加入工坊,共建社区共富工坊。发挥社区流动党员多的优势,社区党支部组建居民红色业委会、楼道党支部等功能性党支部,定期举办流动党员主题活动和楼道支部活动,引领和培养党员成为“工坊骨干”,并将工坊骨干培育成党员,实现社区党员和工坊骨干的相互培养。这些举措让共富工坊成为建设“红色根脉”基层堡垒的新载体,工坊骨干成为社区党建工作的重要支撑力量,深入到楼道、深入到群众中去,夯实了基层的群众基础。

第二,构建党建联盟,打造红色工坊。作为党建联盟工作中的一环,共富工坊为辖区内组织共建、资源共享、事务共商提供空间,有助于深化政企社合作。社区党群服务中心凭借红色力量的号召力和影响力,拉近与周边企业及社区居民的关系,树立红色企业文化,建立党员职工队伍,引导企业党组织与社区党组织结对共建。定期召开党建联盟联席会议,掌握联盟片区内各小区劳动力状况和企业发展实况,分析联盟片区企业项目适配度和群众需求度,将部分适合外包的生产环节引入社区。此外,共富工坊还拥有一支由社区党员组成的“红管家”志愿服务小队,协助管理党建联盟,加强党建引领作用。

第三,党建推动社区组织形式创新,将行政管理与社会自治有机结合。在共富工坊的运营中,面对来自各种主体的多元需求,基层党委通过全域党建联建,成立了共富工坊,推动组织方式的创新,为提升治理水平提供最优解。在开展社区工作时,社区党支部主导,功能性黨支部深入群众和企业,了解社区和企业的需求,制定资源清单,并建立了多元主体的交流和共治平台。针对小区居民反映较多的问题,召开由社区、物业和居民代表三方组成的联席会议,集中讨论解决方案,加强居民对社区的认同,完善城市基层管理体制,创新组织运行体系,促进基层共治。党建推动了基层组织模式的创新,加强了社区党支部的建设,促进了群众自治组织建设。

(三)整合工坊功能,打造和谐社区

共富工坊以共富为宗旨,链接企业、居民、社区,契合参与主体利益,激发社区内生活力,增强基层党组织的社会、政治功能。社区利用闲置公共空间建立起集技能培训、就业和劳作等功能于一体的共富工坊,规模化运作后,聚焦提升社区内生动力,推动企业和社区合作、社区和居民的良性互动。

第一,发挥共富工坊的经济功能,推动居民增收和企业降本增效。共富工坊通过将“富余”劳动力转化为“富裕”劳动力,帮助企业解决临时性工人缺口,缓解企业旺季招工难问题,降低用工和场地成本,实现参与主体共赢。作为一种创新的共富模式,共富工坊为企业和居民提供了一个互惠互利的合作平台。通过将部分产业造血功能移入社区,企业帮助低收入群体、居家老人和家庭妇女等就业弱势群体实现灵活就业,促进居民增收再就业。在辖区内存在着许多劳动密集型企业,这些企业往往存在季节性、周期性用工荒的问题。在政府引导下,邀请企业党员干部加入党建联盟,加强社企联系,及时有效了解企业情况,解决企业降本增效难题。

第二,发挥共富工坊的政治功能,提升基层治理的效能。在共富工坊的建设中,基层党组织扮演着“推动者”和“引导者”的角色。当共富工坊开始形成内生动力时,通过挖掘社区能人,组建自治组织,引导居民从被动参与向主动参与转变。优化利益分配机制、扩大辖区企业规模、吸引外来投资,共富工坊让居民就近灵活就业,提升了基层党组织的凝聚力和号召力。例如,某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与社区党支部结对,承诺为社区电梯提供免费检修服务,实现发展成果惠民利民。共富工坊还起着牵引作用,成为政府与居民之间沟通的良好媒介。群众需要一个反映自身诉求的窗口,而社区也需要一个窗口,打破隔阂,深入群众。共富工坊在这方面发挥了媒介作用,有效促成社区和居民的沟通,化解社区政策、服务和居民需求不匹配、不平衡的矛盾。

第三,发挥共富工坊的社会功能。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区治理格局,其中首要任务是解决居民参与不足的共性问题。社区共富工坊不仅是加工生产和群众增收致富的车间,而且还是居民业余时间最喜欢的聊天空间。社区工作人员定期前往共富工坊了解民情民意,引导居民参与社区事务的治理。工坊为社区居民提供交往和活动的场所,也为社区工作的开展和居民矛盾调解提供了一个空间。社区共富服务综合平台围绕共富工坊升级打造,形成共富服务、生活保障、医疗卫生“三大中心”,一站式提供就餐、康养、幼托等需求,满足工坊就业居民及其他社区居民的日常生活需求。

(四)社会治理功能植入,激发工坊活力

社区共富工坊以社区党支部为核心,以社区为主体,联合其他单位共建共治。东湖街道形成了以党建引领为中心,党支部、网格长、物业、业委会、居民代表和共建企业等六方协同的多元共建共治共享服务模式,增进了社企、社群联系,促进群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

第一,建立志愿服务团队,促进居民融合。共富工坊劳动者经过培训,成为社区一支相对稳定的志愿者服务力量。例如,龙船坞社区共富工坊的“红管家”志愿者服务队伍广泛参与社区矛盾的就地化解之中,提高了社区服务能力。现实中邻里交往的淡漠使得社区居民渴望充满人情味的“归园田居”式的社区生活。社区工坊成为邻里生活和交往的场景之一,促进了社会参与和社会共治,旨在打造一个和谐、稳定、繁荣的社区。

第二,共建共治共享社会治理新格局。共富工坊汇聚社会闲置劳动力,利用富余劳动力创造稳定的安居乐业环境,助力基层治理。工坊的运营开拓了城市社区治理的新途径,丰富了社区居民的生活。工坊为老人、妇女、低收入群众等弱势群体提供了自力更生的机会,让他们在工作中体会共同富裕要靠勤劳智慧,同时促进社区居民的互动和交流,提升他们的责任感和获得感,助力社区治理,营造和谐的社会环境。共富工坊作为一个利益联结平台,优化社区人才、资金和技术等要素的资源共享机制,居民在工坊运营中共享社区资源,增加了日常社会交往的机会,重新凝聚了社会共识,促进社区融合,促进邻里和睦,提升居民的幸福感,共建共治共享一个美好的社区。

第三,创新社会治理。共富工坊采用了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和互惠互利的协作模式,将政府、企业和社区居民结合起来,共同推动社区的发展和进步。共富工坊在物质层面为居民提供就业机会和休闲场所,在精神层面为社区居民提供人文关怀,提高社区凝聚力,促进社会和谐。政府引导企业将生产加工环节布局到社区,为其提供更便捷、高效、低成本的生产加工服务,帮助企业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扩大市场份额和影响力,提升企业的经济效益和社会形象。同时,共富工坊通过举办各种活动,促进社区居民之间的交流和合作,增强社区凝聚力和活力,植入社会治理功能,推动全社会共治。这种协作模式形成了“决策共谋、发展共建、建设共管、效果共评、成果共享”的良好局面,共同打造包容、可持续、有韧性的未来。

四、深化政企社协同推动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

杭州市东湖街道共富工坊的实践表明,实现共同富裕应该坚持共建共治共享理念,系统谋划,找准多种机制的结合点,以改革创新为动力,重组多种机制实现政企社协同,打造以共富工坊为代表的共富共同体,达成多方共赢局面。通往共同富裕的道路是多样的,为拓宽共同富裕的路径,未来需要坚持系统观念,拓展政企社协同领域,创新组织模式推进资源整合,打造有用管用的共同富裕载体。

(一)坚持系统观念,统筹谋划不断拓展政企社协同的领域

实现共同富裕需要坚持共建共治共享,运用系统思维,统筹谋划,兼顾多重目标、多种主体和多种机制,实现多赢共赢。实际上,政策目标之间的冲突是普遍存在的。[20]政策分析需要一个替代工具理性的、能够处理冲突政策目标的分析方法,温希普提出了“解谜”的方法,即不是在多个目标之间做选择,或者强加某个使冲突目标之间可比较的标准,而是尝试找到一种方式,可以同时实现所有目标。[21]实现共同富裕需要制定综合性社会方案。与加剧收入、财富和机会不平等的新自由主义方案不同,施瓦布主张利益相关者参与的社会性方案,在这种方案中,企业不再仅仅追求短期利润,政府的职责是维持机会平等,打造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确保所有利益相关者贡献公平且分配公平,关注制度的可持续性和包容性。[22]因此,通过共建共治共享,寻求整合和实现多个冲突的目标,重塑整体性政策目标,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基本思路。

统筹谋划拓展政企社协同的领域。动员专业合作社、产业农合联、基层供销社等组织,结对帮扶社区弱势群体,实现户人均收入持续增加,建设具有“造血”功能的共富载体。秉持共建共赢的理念,充分发挥龙头企业、行业协会商会、基金会和乡贤等主体的积极作用。以集体资产入股等方式,积极推进社企共建共赢新模式,实现企业发展和村社集体经济增收,让群众致富同频共振。同时,鼓励引导新乡贤回归家乡,投身家乡建设,促进项目回归、资本回流和人才回乡。鼓励乡贤成为发展的“智囊团”,鼓励村企共建慈善公益基金,用于困难群众临时救助和公益事业的发展。

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牵引作用,用市场机制解决社会问题。企业参与是推动共同富裕的有效方式。社区原有劳动密集型产业多,在政府引导下,入驻共富工坊,有效缓解企业旺季用工难题,同时减轻用工和场地成本。引入第三方运营工坊,紧盯供需两端,为企业降本增效。社区通过送技能,进入工坊,居民可以就近在家门口灵活就业,稳步增收,提升技能,为高质量就业创业打下基础。共富工坊的各参与主体利益契合,成为工坊运行的内驱力,有助于各主体实现共赢。

(二)创新组织模式,推进资源整合

实现共同富裕需要持续深化集成改革,创新组织模式,以组织模式的新跨界整合政企社资源。社会进步通常是技术创新和组织模式创新同时进行的结果。应当打破条块分割、资源分散等壁垒,整合部门资源和力量,推进财政、民政、人社、文化、教育、科技、金融等部门的协同合作,形成“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的工作体系。发挥组织优势,开展“组织联建、企业联社、干部联户”活动,推动政策、企业、资金、劳动力等要素的重新整合。跨系统贯通,将共富工坊建设纳入党建联盟组织体系,成立共富工坊志愿服务小队,走访辖区企业、链接资源。

充分發挥基层党组织的引领作用。发动社区党员干部成为协调服务员,着力解决共富工坊等共富共同体建设运营中的各项问题。统筹推进区、街道、社区之间的跨层级协作,联动第三方平台,为工坊提供运输、配单、质量监管等两端服务,促进降本增效,提高工坊运作整体效能。党建统领整合社区资源,盘活社区现有公共空间、闲置劳力等“沉睡资源”。同时,开展上门助企服务,宣讲助企纾困政策,使“政策找人”取代“人找政策”。这些努力将有效促进劳动者增收、集体经济壮大、企业经营增效,集成资源,汇聚共富共同体建设的合力。

打造全链条产业帮扶促共富模式。整合区域同一特色产业内所有生产经营主体、行业协会、服务组织,围绕社户对接推动低收入群众增收这条主线,力促产、供、销、技术和金融服务等方面深度融合。依托县乡两级农合联,以低收入群众为主体,采取精准施策、合力帮扶的原则,做到扶志与扶技扶智并重、产业与就业衔接并重、生产与生活改善并重、生活与健康提升并重、一户多策与综合施策并重,突出“就业+产业”精准化双重帮扶促共富模式。

(三)重塑利益联结机制,打造有用管用的共同富裕载体

如何找到有效市场、有为政府和有机社会的结合点,重塑利益联结机制,因地制宜建立适合当地的共富载体,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问题之一。老龄化、人工智能和全球气候变化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使得传统社会契约失灵。为了应对这些挑战,沙菲克强调应该构建更加慷慨且更具包容性的社会契约,使人们共同分担一些风险。[23]打造共同富裕的载体,需要以问题为导向,聚焦群众的急难愁盼问题,通过重塑利益连接、突出功能集成、服务事项下沉,鼓励基层探索,尊重基层的首创精神。

重塑利益连接机制,构建开放包容、可持续性发展的共富共同体。实现共同富裕,往往不是依赖一个主体或一种机制,而是需要依靠利益联结机制将多种主体、多种机制结合起来。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完善利益联结机制,不能富了老板、丢了老乡,要通过就业带动、保底分红、股份合作等多种形式,让农民合理分享全产业链增值收益。”[24]需要面向市场,不断完善利益联结机制,将群众、集体的资产等资源纳入产业体系,通过产业链、供应链、利益链融合,推动产业发展,实现企业发展和群众增收的多重目标,解决共富共同体的自我造血问题。

不断拓宽共富共同体的功能。建立以共富工坊为代表的共富共同体,是一个包容开放、功能不断拓展的过程。实现共同富裕不是封闭、排斥和对变化的恐惧,譬如美国的郊区化过程中,建立永久性的中产阶级社区,实施了对商业和制造业等不受欢迎的事和人的一系列严格限制,[25]本质上是一种对变化的恐惧而采取的自我封闭行为。相反,我们应该采取开放包容的态度,将共同富裕从经济领域的物质增收不断拓展到社会生活文化领域。通过将有限的、有意义的生产活动与社区生活空间创造性地融合,建立责任共同体,赋予社区空间更多社会和生活意义。将生产功能重新引入社区,促进群众增收,是共同富裕的重要内容之一,但并不是全部内容。通过促进社会融合,建立居民共同的社会和文化身份,增强归属感,实现精神上的共富,不断实现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需要指出,每种共富载体和模式都有其局限性和脆弱性,我们需要正视这些问题。共富载体和模式产生于特定的政策、经济和社区环境中,因此,这些因素的变化可能会给共富载体和模式带来难以预料的冲击。尤其是市场机制,共富工坊的产品市场竞争力和经济下行的大环境从根本上限制了共富共同体的效用边界。实现共同富裕不意味着不需要政府,共富载体不能取代政府提供基本公共服务的兜底保障作用。因此,在正视共富载体的局限性的基础上,我们需要尝试推动多个共富共同体的叠加重组,从一个领域到另一个领域,产生协同效应。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说明:本文系“浙江文化研究工程”系列研究重点项目“共同富裕的探索与实践——浙江建设示范区的体制机制改革探析”(21WH70098ZD)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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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kshops, Government-Enterprise-Community Collaboration

and the Path of Common Prosperity

Zhang Bingxuan, Li Shuang, Zhao Lurong, Pan Yuyun

(Zhejiang Gongsh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8, China)

Abstract: Identifying the integration point of government, market and society, and establishing a community of common prosperity is the key issue to achieve common prosperity. Based on the common prosperity workshop in Donghu Street, Hangzhou, in the framework of organizational innovation and cross-over collaboration, the paper studied the path of common prosperity. It is concluded that the common prosperity workshop led by party building was a kind of common prosperity community. Through organizational innovation and interest linkage it integrated the various differentiated needs and resources of grassroots governments, enterprises and communities under its jurisdiction, established a mechanism for linking interests, and expanded the functions of workshops from economic functions to social functions and political functions. In the future, it is still necessary to adhere to the system thinking, to make overall plans to continuously expand the field of government-enterprise social collaboration, to innovate organizational models to promote resource integration, to create a useful and effective common prosperity carrier, and to achieve inclusive, resilient and sustainable society through continuous reform and innovation.

Key words: common prosperity workshop;organizational innovation; government-enterprise-community collaboration; common prosperity

■責任编辑:王明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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