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孟森传》撰人问题及史料价值

2023-07-30 14:25刘会文
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3年4期
关键词:商务印书馆

刘会文

[摘 要] 《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卷十所列《孟森传》,长期被误认为张惟骧之作。梳理该书撰人及成书过程,并证以《蒋维乔日记》,可知此传实出蒋维乔的增补。蒋氏为孟森常州同乡、江阴南菁书院(高等学堂)同窗及上海商务印书馆同事,相识甚早,交游直至孟氏暮岁,因而能习知孟氏生平学行,并为之作传。此传并无行述、事略、碑传等完整的孟氏生平材料作为底稿,然而抽绎其文,并推定其所述事实之所本,可知皆来自蒋氏所见、所闻及所亲历之事,大多有直接、可靠的来源。蒋氏《孟森传》,实为有关孟森生平最早、最完整的原始史料。唯其并无孟氏行述一类文字作为底稿,方得免溢美之词,而多纪实之语,其史料价值,应予表彰。

[关键词] 蒋维乔;孟森;《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商务印书馆

[中图分类号]  K82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1763(2023)04-0032-08

The Discussion on the Author and Historical

Value of Biography of Meng Sen

LIU Hui-wen

(Yuelu Academy, Hunan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2, China)

Abstract:The Biography of Meng Sen in the volume 10 of the Manuscript of Elites Biographies in Piling in Qing Dynasty has long been mistakenly attributed to Zhang Weixiang. This paper  provides a detailed analysis of the authorship and the process of compilation with  evidences, including from Jiang Weiqiao Dairy. The biography was actually supplemented by Jiang Weiqiao. Jiang and Meng were both natives from Changzhou, schoolmates in Nanjing Academy and colleagues in Shanghai Commercial Press. They maintained a close relationship from early to old ages  and thoroughly understood each other. Therefore, Jiang was able to write a biography for Meng. The biography did not include  references like personal accounts, concise accounts, or inscriptions as the basis about Mengs life. However, under review, study and inference, most of the information came directly from what Jiang saw, heard and experienced, which is first-hand and reliable. The  Biography of Meng Sen by Jiang is the earliest and most comprehensive historical material on Mengs life. Although it lacks personal accounts about Mengs life as a reference, it avoids excessive praise and focuses more on facts, which is regrettable but contributes to its historical value and deserves recognition.

Key words: Jiang Weiqiao; Meng Sen; the Manuscript of Elites Biographies in Piling in Qing Dynasty; Shanghai Commercial Press

孟森(1868—1938),字莼孫,又作莼生,号心史,晚近以来颇著盛誉的学术大家,在史学界尤其是清史学界影响巨大,其学术成就早已为世人所熟知。但其早年读书应试,壮年以后治学从政及出处进退的详情却鲜有人知。其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孟氏生前虽云著述等身,但并无记述其生平学行大略的自传、自述文字传世;而弟子后学为之作传,或撰为追忆文章,又多侧重于其晚年,而对于孟氏1931年北上任教于北京大学以前的行实,则往往语焉不详,甚至由于疏于考订,而讹误孔多。这对于孟森生平学行的研究,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的缺憾。

抗战期间常州旅沪同乡会出版的《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一书,为孟森立传,其弟孟昭常、孟鑫两传附于其后,则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此种缺憾。“毗陵”为孟森故里常州之古称,此书印行于1944年的沦陷区上海,时去孟森在北平辞世,不过六七年之久,是迄今所知孟森最早的传记资料。加之作者为孟森同乡友人,二人年少相识,而交游直至晚年。所述史实,始自孟氏少时,迄于身故,足以概括其一生事迹,史料价值较高。较诸孟氏师友弟子,若郑天挺、罗常培、罗庸、吴相湘、商鸿逵、杨向奎诸君,或问学于其门下,或以学问相往还,但都已晚在孟森暮年者,仅据其所知孟氏晚岁行实及学问之大略,所撰追忆、纪念之文,实不可等量齐观,而有独特之价值也。而此传所载孟森早岁行实,多有绝不见于他处者,则尤为宝贵。

然而《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所列的这一篇《孟森传》,自版行问世之日起,即从未受到学者的注意和重视,更不見研讨孟氏学行的诸家有所征引,几致淹没于天壤,遂成无人问津之势。迄今所见最早称引此传的,并非史学界人士,而是孟森从孙孟蔚彦所写的有关孟氏家族史的文章。[1]25直至2007年,孙家红撰文研讨孟氏生平,始发现、留心其中的相关资料。[2]29-30次年,适逢孟森诞辰一百四十周年,何龄修(孟氏门人商鸿逵之弟子)汇集历来探讨孟氏学行事迹的文章及相关资料,编成《孟心史学记:孟森的生平和学术》一书,终于将此《孟森传》收入,而以“孟森小传稿”为题,此时上距《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问世,已逾六十年之久。从此以后,传中材料始得以重见天日,而渐为世人所习知。这一有关孟森生平重要材料的发现,何先生可谓慧眼独具,功不可没。

令人遗憾的是,何先生在编辑《孟心史学记:孟森的生平和学术》之际,未能详审《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成书之经过,乃将此传撰人误题为张惟骧[3]142,致使读者皆不能真知作者何人,与孟森关系如何;不仅如此,此传材料之来源,所载事实之可信与否,也因之无法考辨而明了。此后诸家研讨孟氏生平学术之文,虽能引及传文,但对于作者一事,则以讹传讹;而此传之史料价值,论者于取用之际,也每形隔膜,不能得其要领。由此可见,《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孟森传》历经波折,虽在问世六十余年以后终于为学界所发现和利用,得以告别无人问津的尴尬,但该传撰者何人,所载信否,则迄今不能得到落实和确认,而仍有待发之覆。

一 撰人问题

《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所立《孟森传》,其作者实为孟氏生前友人蒋维乔,而绝非张惟骧。据书前孙雄序,此书原名“清代毗陵献征”,后改“清代毗陵名人小传”,凡十卷,武进张惟骧所撰。孙序作于丁卯(1927年)四月[4]3,则张氏成书,至迟不得晚于是年,但书成以后并未付梓。及至癸未(1943年)冬,常州旅沪同乡会倡议续修《武进县志》,因时局不靖,未易着手,转而于乡邦文献,先行采辑。辗转搜访,得张惟骧所著《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等三种,皆系稿本,同乡会乃定议为之刊行。此时张氏远在四川,遂由武进蒋维乔任校勘之事。蒋氏不负会中所托,是正文字、划一体例而外,更为张氏《清代毗陵名人小传》原稿增撰传记百余家,因得以加增一卷,定其名为“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终使此书越年即问世于沪上。书末有蒋氏跋文,述此事曰:

余以乡邦文献所关,未敢谦让,并将原稿中所未详者,为之补辑。各方面闻会中有此举,送稿来者,络绎不绝。因为之整理笔削,使文字前后一律……原书十卷,末卷为“闺秀”。今新增者,约百数十家,除以时代关系,有数人插入前卷外,特添辑为第十卷,而以“闺秀”移作第十一卷。至新增及重撰各家,名氏上皆加三角符号,以为记别。[5]1

据此,则今日所见《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十一卷本,实有蒋氏增补之篇,并非张惟骧著书之原貌。其第十卷所立传记,多为晚近人物,凡六十余家,皆出蒋维乔手笔。孟森及所附孟昭常、孟鑫传记即列在此卷,而书前目录及该传标题“孟森”二字之上,皆赫然有一“△”符号,可知《孟森传》一篇,及所附二传,其作者实为蒋维乔,而非张氏。

常州旅沪同乡会所印《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其扉页书名虽由蒋氏署签,但书中各卷大题之下,则仅署“邑后学张惟骧季易纂”;即卷十所立传记六十余篇,全出蒋氏补撰者,亦复如此,而绝不见蒋维乔之名,遂使后来读者,误以全书传记数百篇,俱系张氏所作,而维乔赓续原稿之功,反而不易窥见。1985年,台北明文书局影印此书,于内封面书名之下,署曰“张惟骧撰、蒋维乔等补”,则于该书实际情形,较为接近,此则影印者注意于书前孙序、书后蒋跋,详审成书经过之故也。然而何龄修先生于2008年编成《孟心史学记:孟森的生平和学术》,收录此书孟氏本传,仍误题张惟骧之名,盖并未留心蒋氏跋文,遂于张氏原稿与蒋氏增补本之异同及卷目分合演变之故,不能一探其究竟,又不明书中小题之上,所标三角符号之用意,有以致之也。

自2014年《蒋维乔日记》由北京中华书局影印问世以后,维乔生平志业,事无巨细,皆可据以考见,而蒋氏在沪校订、整理及增补张氏《清代毗陵名人小传》,为包括孟森在内的诸多常州人物撰写传记的事实,也可得其最直接的证据。1944年5月8日,蒋氏日记留下了他亲笔撰写《孟森传》的宝贵记载:

午后草拟《孟森小传》毕。[6]282

此处所谓“孟森小传”,当包括附于其后的《孟昭常传》《孟鑫传》两篇。据此,则《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第十卷所列《孟森传》出自蒋氏之手,不仅有蒋氏跋文为凭,而且还有更直接、更确凿的证据,所以今日征引此篇,绝不能再淆其撰人为张惟骧了。

二 撰人与传主之关系

此传撰人既已明了,兹欲定其史料来源及可以征信与否,则应夷考其人与孟森之关系若何,否则不足以语此。今案蒋维乔,字竹庄,别号因是子,清同治十二年(1872年)生,江苏常州府武进县人,与孟森为同乡,而少孟四岁。孟氏籍阳湖县,而清代阳湖本自武进县分出,两县实共一常州府城。孟森早岁居家,即与蒋氏兄弟相识,而孟氏文章,尤为维乔所重。1915年,蒋维乔长兄维瀚(字克庄)病故,维乔特嘱孟森为之作传,此传后以“蒋君克庄小传”为题发表,实为今日考见孟、蒋二氏交谊之重要材料。孟氏《蒋君克庄小传》述蒋、孟二氏同里之谊曰:“吾于蒋君同里闬,习知其为人”,孟氏又自言仅“就所知著于篇”,可知孟氏作成此传,并无维瀚行状、墓表等材料可以依据,而全以孟、蒋维瀚二人相与交游之际,所见所闻与所亲历之事,笔之于书。则孟森与蒋维瀚,不仅相识颇早,且相知甚深也。孟氏篇中又历述蒋氏四兄弟行实,于维乔则曰:

叔维乔,以全力治教育书籍,有功学子甚伟……余与叔尤稔,属为君传。[7]2

蒋维乔在兄弟中排行第三,故称叔。据此,孟森与蒋维乔交游之笃,较诸孟氏所“习知”之维瀚,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日后蒋维乔补撰《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亦为维瀚立传,附于卷十蒋父树德传之后。篇中语句,颇与孟氏《蒋君克庄小传》相类[8]14-15,则维乔取用孟氏传文之故也。且礼尚往来,孟氏应维乔之请,为其亡兄作传;则孟森故后,维乔为孟氏兄弟立传,亦在事理之中。

(一)同乡之谊

孟、蒋二氏昆仲以同乡之谊,交游极稔,不仅载于孟森《蒋君克庄小传》之空言而已。今检《蒋维乔日记》,则尤可据以考见其具体事实。以下试为列举之。

常州地近沪滨,而清季常州人士寓上海者尤多。孟森、蒋维乔年长以后,也都常年居沪,相见不难。最早见之蒋氏日记所载的,为1906年3月21日,沈同芳设宴于江苏教育总会,孟氏与维乔皆赴(日记将“孟莼荪”误为“孟润荪”) [9]154,在座多为常州同乡。此后蒋、孟与诸同乡之间,聚谈、宴饮、雅集时时而有。

不仅如此,孟森过访蒋氏,维乔也做客孟家,在当日都为常事,如维乔三十八岁生日,乃邀孟森等至其家聚餐,自正午畅饮至午后三时方散。[11]146-147在座多为常州人。此外,孟家丧葬之礼,维乔也未曾缺席。1916年6月,孟母张夫人在沪辞世,入殓之日,维乔不忘来送;8月初,孟氏兄弟设灵堂,蒋氏又来吊唁。[13]241-242,268此尤可见蒋、孟二氏之交谊。

旧时文人学士,离家在外,常重同乡之谊。以上征引《蒋维乔日记》,以见当日常州人士在沪往还之事实,而孟森与维乔以同里之人,看重乡谊,亦可据以窥其大概。蒋氏之所以能为张惟骧《清代毗陵名人小传》一书,任校订补撰之责,实彼常年居沪,与武进、阳湖二县同乡之士广相交结,目见之人既夥,耳闻之事亦博,而能娴谙乡邦掌故及晚近人物之故也。

(二)同窗之雅

孟森与蒋维乔,实以同乡而兼有同窗之雅。孟森以光绪辛丑(1901年)入江阴南菁书院肄业,时丁立钧为山长。次年壬寅,南菁依清廷新颁学制,改为高等学堂,丁氏仍任总教习。而蒋维乔已求学于南菁书院数年之久[14]390-391,遂得与孟森为同窗。事详后文。

(三)商务印书馆同事友之契

孟蒋二人,都曾供职于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所以同乡、同窗以外,尚兼同事友之契。1903年,商务印书馆始设编译所。同年,苏报案发,张元济接替蔡元培,担任所长,聘蒋维乔为常任编辑员,始编辑小学用《最新教科书》。[15]1401907年5月,孟森甫自日本留学返国,即凭借张元济及该馆股东郑孝胥的举荐,于18日进入编译所法政部,编译法政书籍,同时入国文部[16]227,遂與维乔同为编译所国文部职员。据蒋氏《鹪居日记》,次日晨八时,孟森即过访维乔。九时,维乔又携孟森同访商务印书馆经理人高凤谦[9]375,时凤谦为编译所国文部部长[17]11-12,可知孟氏入商务印书馆任职之初,系蒋维乔以编译所旧员居间接洽。而后孟森即常年在馆供职。

孟森在馆任事之详细情形,限于材料,今已不得确知。唯其离馆时间,则有《张元济日记》可供稽考。据日记,张氏于1916年6月末停发孟森月薪[18]110,而是月孟氏丁母忧居丧,此后又离沪北上,参加国会常会,不复在馆。据此,孟森离馆,当在1916年6月前后。则其供职馆中,前后共九年,惟其间因办理江苏谘议局、参加沪上政党与北京国会诸务,屡屡不能在馆,可谓有断有续。蒋维乔自1903年入馆,至民元始受南京临时政府教育总长蔡元培之邀,赴南京出任教育部秘书长,而不复任馆职。后随政府北迁,至1913年,辞职南归,仍回商务印书馆。1916年教育总长范源濂邀维乔至部任事,维乔最终离馆。[14]393由此看来,孟、蒋离馆,都在1916年,其间二人同在馆中,可以共谈笑研讨之乐,历时可谓甚久。

1916年以后,孟森、蒋维乔皆已他去,不复供职于商务印书馆,但二人交往,仍未中绝。其可以征诸记载者,则有共同发起影印大藏经之事。1931年10月,朱庆澜、叶恭绰等人在沪发起影印新见之宋碛砂版大藏经,孟森与蒋维乔、欧阳渐、释太虚、吕澂等同为发起人。[20]时孟森已受聘于北京大学史学系,而维乔则执教于上海光华大学,二人皆笃信佛教,而维乔于佛理钻研尤深。10月9日,成立影印宋版藏经会,孟森缺席当选为理事,维乔则任常务理事。[19]64此后,该会即着手编印等事,及至1935年末,遂将全藏印行问世,历时四年之久。其间孟森虽远在北平,仍以理事身份参与其事,1933年4月,与尹炎武、林志钧向该会提议,自《影印宋碛砂藏经》中选出史传部典籍,别印《史传汇刊》,使之单行流传。经开会议定,“俟全藏印竣,酌量本会经济情形定之”[21]33-34,41,事见维乔所撰《影印宋碛砂藏经始末记》。

要之,蒋维乔与孟森相往还,始自童稚同里之日,迄乎孟氏暮岁,可谓终身相契。此尤可见前引孟森所云“余与叔尤稔”,诚非虚语。

三 《孟森传》史料来源

蒋、孟二人之关系既明,则此一篇《孟森传》,极可宝贵,可以无待烦言。今欲知此传史料价值,则应先推定其材料之来源。前引蒋撰《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跋》有“各方面闻会中有此举,送稿来者,络绎不绝。因为之整理笔削,使文字前后一律”一语,则维乔所补诸传,或有常州旅沪同乡会所得传主之行述、事略、碑传等文字,可以作为依据。兹举一例。该书卷十有《钱以振传》一篇,出自维乔手笔,而实系维乔根据钱氏子萱寿等所作《先考琳叔府君行述》[22],加以删削润色而成,并非全出己意,另起炉灶,从新撰写者。读者苟能取此二篇对读,自可知维乔受旅沪同乡会之托,得张惟骧《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本,所以能为之补辑传记数十篇之多者,实会中多得传主行述等文字,可以依据,有以致之也。

虽然如此,此书卷十所列《孟森传》的撰写却完全不同,蒋维乔当时并无传主行述等材料作为底本。郑天挺于1939年作《孟心史先生晚年著述述略——纪念孟心史先生》一文,篇末原有作者所记数行(不见于《治史杂志》所载郑氏此文),曰:

余初意为心史先生作传,继欲改作遗事状。后与钱宾四先生商,专述晚年著作,遂成此篇。原有短序录存于此:“孟心史教授卒经年。北京大学师生将集文纪念,索传于余。余求先生行述久而未获,因用龚定盦《杭大宗逸事》例,条举所知于次。载笔之士,或有取焉。”[23]534

据此知郑天挺当日久觅孟氏行述而不获,导致他为孟氏作传和遗事状的计划未能实现,最终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撰文介绍其晚年著述。而孟森从曾孙孟蔚彦撰写《孟家的故事》[10],历述孟家自孟森三兄弟以下一族四代旧事,间亦引及《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孟森传》,但并未提及孟森戚友有行述、事略或碑传之作;及孟氏后学为之作传或撰写追忆、纪念之文,也从未言及,更不见征引此类文字。由此可见,孟氏自1938年初在北平身故以后,并无行述、事略或碑传传世,而蒋维乔在沪为之作传,一如在滇的郑天挺,并无完整的孟氏生平资料可供参考。

不仅如此,兹检《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孟森传》,开篇列举孟氏放浪不羁,并以八股文自负,继而在江南乡试考场作弊的事实,其下又述孟森进入南洋公学、南菁书院,则两言“顽固自负”,并有“阴结年长学生多人反对上课”等语,凡此断非孟氏后人或师友弟子,采辑孟氏生平事实,撰为行述一类文字,留以俟来者之删削,所忍言者。

据此而论,蒋维乔《孟森传》所述传主事迹,一如孟森生前为蒋维瀚作传,并无行状、墓表等材料可以依据,维乔仅“就所知著于篇”,其材料当来自蒋、孟交游之际所见所闻与所亲历之事,而蒋氏《孟森传》,由此成为孟氏辞世以后记载其生平事迹最早、最完整的原始传记资料。

此傳史源问题既已大抵明了,则传中所载事实,也可以一一推测其来源。蒋氏《孟森传》载:

森字莼生,别号心史,阳湖人。自幼负大才,拓弛不羁,有清狂之名。累应有司,不得志。其所制举文,逼近天、崇,尝言:“海外擅此艺、能名家者,如康有为、郑孝胥、张謇、刘可毅辈,不满十人,而我则未遑多让。”[24]32

蒋、孟二人少时皆曾沉溺于八股文,屡应江南乡试而不售,功名止于生员。此述孟氏少时所得乡人品评,蒋氏当得之于乡里旧闻。而蒋氏所载孟森自负之语,当亲闻于孟氏之口。

蒋氏《孟森传》又载:

中年始补博士弟子员。光绪辛卯乡试,森自谓其文必能中式,以其弟昭常初次入闱,森戒之云:“汝之制艺脱稿后,须由我过目,当为修改。”昭常依其言,及号门开,森来,则袖其稿而去,以其自撰之稿易之。昭常怏怏,不得已互易其文。榜发,昭常中式,而森则落第。及甲午乡试,森又率其弟鑫入闱,又预戒鑫:“文稿必先由我过目。”鑫佯诺之,属草毕,急誉清于卷。及森又来易稿,则已无及。森含怒而去。及榜发,鑫中副车,而森仍不第。[24]32

此传所附《孟鑫传》亦述及此事,可以与之参证。据上海图书馆所藏蒋维乔《竹翁自订年谱》手稿,蒋氏曾参加光绪癸巳(1893年)、甲午(1894年)两科江南乡试。其赴南京,皆系“结伴”而行。[25]20-23而癸巳一科,孟森很可能也曾赴考,甲午科则携其弟孟鑫同往。蒋、孟为常州同乡,相识甚早,又皆赴此两科乡闱,则孟、蒋结伴同行,也并非绝无可能。则《传》中所载孟森在辛卯乡试考场作弊之事,蒋氏可以得诸科场传闻,而甲午一科之事,则不仅可以耳闻,而且甚至有可能以亲历之人,目睹其事。

蒋氏《孟森传》又载:

戊戌,上海创办南洋公学,森受何嗣焜之聘,为教员。然以顽固自负,对校中课程多所訾议,教务长见之不悦,嗣焜不得已,调森至译学馆主持译务,有日人为助手,因此得略通日文。辛丑,进南菁书院肄业。及壬寅,南菁改为高等学堂,森仍以顽固自负,阴结年长学生多人反对上课,丁叔衡山长为之不悦,意欲去之。森闻之,先辞职而出。[24]32-33

此处所述略有不确。孟森考入南洋公学师范班,系学生身份,并非教员。所谓译学馆,实为附设于南洋公学的译书院。而孟氏在校期间开罪教务长、翻译日文书籍诸事,蒋维乔完全有可能在数年之后闻诸当事人孟森;而当时译书院的主持人,则是后来长期担任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所长并与蒋氏共事的张元济,则此事颠末,维乔也可以得之张元济之口。至于孟氏肄业南菁书院,聚众反对上课,蒋维乔则为亲历之人。此事起于壬寅(1902年)南菁书院改为江苏全省高等学堂以后,所定课程,不以经史子集为主,而代之以理化、测绘等五门,因皆系新式学问,遂致守旧学生不满,群起反对上课,而孟森为其首;而趋新学生,则以蒋维乔、丁祖荫等人为首,与之针锋相对,主张上课。据蒋氏《竹翁自订年谱》手稿所载:

堂中肄业诸生,皆是秀才或举人,年最少者,亦在二十以上,故多反对上堂听讲者,遂分新旧两派。新派以余及常熟丁芝孙 (原注,下同:祖阴),无锡顾述之(倬)、黄芝年(以仁)为首领。旧派以武进孟莼孙(森)、梅今裴(调鼎)为首领。新派主张上课,旧派不主张上课。丁总教习(旧称山长,现改今称)则左袒新派,卒至孟、梅二人,无形中取消学籍,中途出堂。[25]41

此事亦载蒋氏《因是先生自传》,只不过未将孟森之名揭出[14]390-391。丁文及承红磊皆曾引及《竹翁自订年谱》此条,而文字颇与原文不同。承红磊且指出丁文所引,“文字稍有差别”,实则承红磊引文,亦有讹误。如丁祖阴之名,丁文及承红磊俱引作“祖荫”;黄氏之名,丁文及承红磊皆误为“少仁”;梅氏之名,丁文讹为“絧昂”,承红磊讹为“绸昂”;“现改今称”四字,丁文及承红磊皆误作“现今改称”[27]130,[26]372。案丁芝孙之名,应以“祖荫”为正,蒋氏记以音近之字,但学者征引原文,仍应照录,而不宜擅改。承红磊对于孟氏早岁生平,订正尤多,但所引《孟森传》出自何龄修编《孟心史学记:孟森的生平和学术》,遂为所误,乃以《孟森传》为张惟骧所作,而不知此传与《因是先生自传》《竹翁自订年谱》,实出同一人之手,因此所论仍有未浃。

要之,堂中新旧两派,互起冲突,而孟、蒋各为其首领。此为迄今所知孟、蒋相与往还,最早见之文字记载之事实,在当日轰动一时,不仅足以载入南菁学堂史册,亦为二氏交游之大节目。由此看来,南菁学潮两派之首领,一为日后《孟森传》之撰人,一为《孟森传》之传主,而维乔以当事亲历之人,为孟森作传,述其负笈南菁,独详此事,良有以也。学潮之冲突,在当时或致蒋孟搆衅,然参以后来沪上宴游雅集诸事实,则知二人并未由此交恶。

蒋氏《孟森传》又载:

后郑孝胥任广西边防督办,聘森为记室,待以上客,森感激知遇,为撰《广西边事旁记》,于孝胥之成绩,极力推崇。孝胥罢官时,资送森及昭常赴日本留学速成法政。森自此即留意政治,不若以前之顽固矣。留学归后,适值清廷已下诏预备立宪。森入商务印书馆,编译政法书,兼主持《东方杂志》。未及数载,又出而主持《时事新报》。[24]33

孟森在龙州郑孝胥幕府著成《广西边事旁记》,书稿即寄至沪上,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而此时蒋维乔任职于该馆编译所,已有两年之久。孟氏此书问世以后,风行一时,在当日学士大夫之间影响颇著,其出版事宜,虽未必由蒋氏负责,但蒋氏当能知悉。至于孟氏留学日本前夕,即1906年3月,孟、蒋即有宴饮之事;孟森于次年四五月间归国,5月下旬,即获郑孝胥、张元济推荐而进入商务印书馆编译所,而由蒋维乔居间接洽,俱见前文所述。又孟森在馆主编《东方杂志》,在1908年8月,而此前主编,恰为蒋氏[28]195-197,则孟森为蒋维乔之继任者。孟森主持《时事新报》,已在入民国以后,该报为当时上海重要的刊物,蒋氏自能得知其主编为何人。总之,孟森南下入郑氏幕府,留学日本,蒋氏以交游之故,皆可以获知其大略;而孟氏供职商务印书馆,编译书籍、办理杂志诸事, 蒋维乔则为共事亲历之人,必能提挈其本末。

而孟森編译法政书籍,其事实已先载于蒋氏日记。据蒋氏《退庵日记》,孟氏在商务印书馆所编《地方自治浅说》(出版于光绪三十四年二月),维乔曾研读,且深知此书出版,“时尚在《城镇乡地方自治章程》未颁布以前,故所引证多与现制不合”,致维乔不能卒卷。[11]263-266要之,二人久为商务印书馆同事,一则究心乎法政书籍及杂志,不遗余力;一则肆力于小学教科书,日不暇给。此孟森为蒋维瀚作传,所以能称维乔“以全力治教育书籍,有功学子甚伟”,亦维乔补撰《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为孟森立传,所以能述其入馆始末,与编辑书报之荦荦大端之故。

蒋氏《孟森传》又载:

辛亥革命风潮起于武汉,波及长江下游。上海一埠,为全国所注目。苏浙名流张謇、汤寿潜为物望所归,同盟会中人亦注意两人之举动。有赵凤昌者,与张、汤素相结纳,乘机怂恿两人电请清廷,劝令退位,并介绍孙文、黄兴与张、汤握手,而森实往来奔走其间。后被推为临时参议院之江苏代表,是为森涉足政治之始,然森不善辞令,其见解又往往与人不合,与政客相处稍久,渐渐厌之。临时参议院解散,后即不复出,而从事著述。[24]33

此孟森亲历辛亥鼎革,并身预民国肇建诸事,文仅数行,而不见于他处,为《孟森传》最有价值之记载,读之惊心动魄。今考诸蒋氏日记,孟森于是年七月二十二日自沪启程,前往东北,时在武昌起义之前一月,而维乔在前一日设宴为之饯行;及孟氏闻辛亥革命之讯,随即南返,九月抵沪。二十二日,孟、蒋及钱以振等又聚谈于平安茶居[12]225,270,其后蒋、孟过从颇密,俱见蒋氏日记所载。而此时正是张謇、赵凤昌、汤寿潜等人紧锣密鼓地联络南方的革命党,筹备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并通过北方的袁世凯劝告清帝退位的关键时期,蒋氏所载史实,完全有机会得自奔走于其间的孟森之口,当非臆测无根之谈。当然传文也略有讹误,将国会众议院误为临时参议院,但并不影响其史料价值。

蒋氏《孟森传》又载:

民国十六年,国民军北伐,平定苏浙,苏省主席钮永建聘森为秘书。不一年,又因某事离职。晚年北京大学聘为讲师,专教明清间历史。森得以其暇,纵览北京各图书馆藏书及明清间之档案,尤以日人所著《清朝实录》足资依据,寝馈其中。年近七旬,犹终日伏案,孜孜不倦。偶有所得,欣然忘餐,对于满清在关外之事迹,尤考证详博。拟自明嘉靖年间起,至顺治入关止,撰成长编,著笔未久,因病而辍,以民国二十六年冬患胃癌,卒于北平,寿六十有九。其著作已刊行者,有《清史前纪》,此外如《心史丛刊》、《清初史料》四种、《汉书古今人表通检》、《霜猨集校订补注》、《八旗制度考实》、《清太祖起兵为父祖复仇事详考》、《闲闲录案》,皆散见于《中央研究院历史研究集刊》及《东方杂志》、《故宫年刊》中。[24]33-34

当北伐军挺近南京之时,蒋氏方任东南大学校长;此后即常居上海。[14]397-398当钮永建先后任江苏省民政厅长、省主席之际,孟森则任省民政厅秘书主任、省政府秘书长,为省内要职,且此时“孟心史”之名,常见于报端,蒋氏以同乡友好,不能不知。及孟森北上任教,二人虽南北暌隔,但联络不难,已见前文所述。孟氏在北的大概情形,蒋氏纵不能得之二人通信,也可以闻诸朋辈之口。而孟氏晚岁包括《明元清系通纪》在内的各种著述,皆流布海内,蒋氏自能列举其重要者。

唯传文尚须订正,“日人所著《清朝实录》”,当系“日人所印行之《朝鲜实录》”之讹,而孟氏“著笔未久,因病而辍”之书,则指《明元清系通纪》十六卷,其纪事始于洪武,并非嘉靖;《清史前纪》应作《清朝前纪》;而《清初史料》四种,则系谢国桢所辑,并非孟氏著述,蒋氏考订不暇,致阑入《孟森传》中;又孟氏《闲闲录案》一文已收入《心史丛刊》三集,传文既列举《心史丛刊》,即不应再列此文;《中央研究院历史研究集刊》当作《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

传文列举孟氏《心史丛刊》,此书凡三集,自1916年6月至1917年11月得以在商务印书馆陆续版行,则系蒋维乔、恽树珏主持之力。1936年,此书再版,孟森自序述初版时事曰:

予以当初版时,由同乡蒋竹庄、恽铁樵请以实其所办之《东方杂志》者,既登《杂志》,又出专册,皆蒋、恽二君主之,于商务并无报酬,亦无契约。[29]1

铁樵为恽树珏之字,武进人,亦孟氏同乡。则不仅《心史丛刊》凡三集之出版专册,蒋、恽与有力焉;即书中诸文之先载杂志,亦颇赖二人主持其间。唯此《再版序》之作,去《心史丛刊》之初版,已有二十年之久,孟氏所言,容有误记。今案1916、1917年,蒋维乔、恽树珏在商务印书馆,并无主编《东方杂志》之事。《心史丛刊》所录诸文先登《东方杂志》者,仅第三集中《字贯案》及《闲闲录案》二文;其余各篇,则先后刊布于《时事新报》《小说月报》。而恽树珏在馆主编《小说月报》,恰在此时,则《再版序》云蒋、恽所办“东方杂志”,当系“小说月报”之误也。唯《小说月报》卷五至卷八各期,主编皆只署恽树珏,无蒋维乔之名,则蒋氏或为该报协助编辑之人,不负主编之责,故不署名也。

孟森以考证清史之文,登于《小说月报》等报刊,继而又辑成专册,由商务印书馆印行,馆无寸利之入,而书竟得以风行海内。凡此,皆蒋维乔、恽树珏以同乡、同事友,居间主持,有以致之也。此不仅可见蒋、孟二人交谊之笃,即孟氏文章,与其治史之卓识,俱为维乔所推重,亦可据以窥其一斑。1916年6月,商务印书馆所办《东方杂志》刊出孟氏《闲闲录案》;8月,该馆又出版其《霜猨集校订补注》一书,皆为维乔在馆所可亲见。要之,蒋氏习知孟森为人,又能深悉其学长于明清之际史事,是以日后撰为《孟森传》,亦能列举孟氏《心史丛刊》《霜猨集校订补注》及《闲闲录案》等著述,洵非细故也。

综上所述,蒋维乔为孟森作传,虽无孟氏行述、事略、碑传作为底稿,但其所载孟氏生平事迹、著述,或得之乡里旧闻(如孟氏幼时,有清狂之名),或采自科场传说、得诸亲眼所见(如孟氏为弟作弊),或与孟森同为当事之人,而深知其情实(如南菁学潮),或平日与孟森交游,径得诸其口(如辛亥年居间联络孙、黄与张、汤),或以文字相与往还,而略知孟氏之学(如传末所列孟氏著述),等等。要之,皆有可靠来源,可以征信,而绝非委巷传闻、道听途说之可比。至于此传叙述,可以与他人所记相互佐证;及篇中讹误,可以据当时文献加以考订者,皆系专门问题,兹不能详为论证。

以上考证《清代毗陵名人小传稿》撰人与成书经过,以及此书所列《孟森传》史料之来源,可知蒋维乔补撰张氏此书,并无孟森生平之文字材料可作根据,而之所以能为之立传者,则二人私交之笃,往还之久,又兼同里、同窗与商务印书馆同事友之谊,维乔因得以习知孟氏一生行实,与为学之大概,有以致之也。唯其并非先有行述一类文字为底稿,乃得以免溢美之词,而多纪实之语。数十年而后读之,犹若孟森其人,近在目前耳畔,而能栩栩如生者,良有以也。蒋维乔《孟森传》为有关孟氏生平学行最早、最完整之原始资料,淹没可惜,其史料价值,应予表彰。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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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蒋维乔.退庵日记[M]//蒋维乔日记:第4册.北京:中华书局,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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