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的黑人市徽

邓晨

自从1990 年德国统一之后，原东德地区的经济低迷与极右翼暴力犯罪便一直是媒体关注的焦点。近几年科技产业进驻后，东德地区在经济上似乎展露希望之际，过去以东部地区为重心的极右翼“德国选择党”却已有进入主流之势。除了在联邦及各州议会都已取得不少席位外，最近在地方选举中更首次赢得两个小城镇的首长席位。

德国选择党获胜的两个城镇规模都很小。萨克森- 安哈特州的哈古恩- 耶斯尼茨是一个人口仅8000 人的小镇；图林根州的桑纳贝格则稍微大一点，人口约有2 万多，曾经以“全球玩具之都”而闻名，在20 世纪早期是世界玩具生产的重镇。小城镇的选举结果受到重视是因为其指标意义：选择党的支持率目前呈拔高趋势，非常可能在接下来的大选中赢得更多地区。

距离“玩具之都”桑纳贝格只有20 多公里远的科堡，正好就是纳粹党首次站稳脚跟的城市，当地在1922 年10 月举办的“德国日”游行是纳粹早期关键的一次成功活動。科堡也是1931 年纳粹初次赢得地方首长选举、万字旗首次在公共建筑前升起的地方。

德国城镇通常都会沿袭中世纪封建领主的传统，有各自的“盾徽”或“纹章”，科堡的纹章特别之处在于上面是一个黑人的头像—基督教圣人莫里斯，其人生可以说是罗马帝国广袤疆土与多元族裔的产物。公元3 世纪时，出身埃及底比斯的莫里斯率领基督徒组成“底比斯军团”镇压高卢（今日法国）的叛乱农民，但当莫里斯及其士兵拒绝杀害叛乱基督徒、并不愿向罗马神明献祭时，皇帝下令将军团全部处决。

从史料来看，莫里斯的黑人形象在较早的年代是正面的，但在殖民主义兴起及黑奴贸易开始后就明显改变了。其他一些以莫里斯为纹章的城市，把其形象呈现为白人，有的传说则指纹章上的黑人是基督教的“东方三圣人”，显然纹章的由来后来不再那么清楚。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法国派遣非裔士兵占领莱茵河地区后，德国舆论的民族耻辱话语更加强了针对非裔的种族主义态度。

纳粹党市长施韦德在1934 年提出废除科堡的纹章，在对市议会的发言中，他强调，科堡市民因为纹章而被看不起，不久将纹章图案改为纳粹冲锋队的匕首。

德国历史中的族裔冲突问题，自从中世纪的日耳曼语族群向东殖民开始，一直是针对东欧的斯拉夫语族群及犹太裔，这到纳粹德国时期产生了最惨重的灾难。相较之下，中东裔或非裔在德国居住主要是二战后的事情，德国东部比起西部居住的移民及难民数量其实比较少，但是排外的情绪却要强得多，或许是不适应西德式的资本主义全球经济，而过往东德时期的跨国团结也已不再。

科堡的纹章上是个戴着大耳环的卷发黑人形象，或许从现在德国非裔族群的角度来说，这图像已显得陈腐刻板。因此在2020 年，曾有两名青年指其为种族主义图像而发起废除联署活动，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与辩论。

若不论图像现今造成的观感，莫里斯及其埃及军团大可以为了追求荣耀而屠戮高卢的白人叛乱者，却选择抗命而牺牲了性命，这是挑战权力且跨越族裔隔阂的勇敢行为，这纹章其实应被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