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农村金融服务最后一公里

2023-09-06 08:29本刊编辑部
当代农村财经 2023年9期
关键词:主体农业农村

本刊编辑部

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是党和国家立足新时代、新起点全面解决“三农”问题的重大决策部署。实施乡村振兴的总要求中,摆在首位的就是要实现“产业兴旺”。构建产业、生产、经营三位一体的农业现代化体系是实现产业兴旺的必由之路,而过程中各类农业经营主体的培育壮大是现代农业的发展基础。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特点是突出经营规模扩大、产业链延伸、技术能力提升和经营方式多元化,无论是生产规模的扩大还是技术力量的提升,都需要大量金融支持,但是一直以来,农村金融的发展都是我国金融的一块短板。当前,健全农村金融体系对于助力乡村振兴有什么意义?我国农村地区金融发展现状如何?金融助力乡村振兴遇到了哪些难题?如何解决?带着这些问题,本刊专访了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原副院长、博士生导师王朝才。

《当代农村财经》: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健全农村金融服务体系。您认为,当前对金融服务乡村振兴进行全新思考、深入剖析,探索适合农业农村特点的农村金融服务体系有哪些重要意义?

王朝才:从长期来看,农业领域的“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必将严重制约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发展壮大,最终将影响到农业农村的现代化。当前,对金融服务乡村振兴进行全新思考、深入剖析,探索适合农业农村特点的农村金融服务体系意义重大。一是可以有效缓解农业领域的“融资难”“融资贵”等难题,为农业经营主体发展壮大提供保障。根据《人民日报》的一项报道,尽管农民贷款需求十分旺盛,但是农村家庭正常授信批准率仅为27.6%,远低于全国40.5%的平均水平,且部分金融机构有充沛的“货币池子”却不愿意流向农民群体。为了获得一定额度的贷款融资,农业经营主体往往需要向银行提供担保来增信,一类是以房屋、土地等不动产作为抵押;另一类是向担保公司寻求保证担保,但是担保公司或要求提供资产抵押,或收取高昂的担保费用。二是可以有效促进农金融市场可持续发展。农业生产经营往往面临着收益率和可持续能力的不确定性,同时依赖于集体性质土地、生物性资产的经营方式又使得农业经营主体普遍缺乏可确权、可估值、可处置的抵质押物,银行等金融机构对于农业领域的信贷供给始终处于不足状态。

《当代农村财经》:近年来,上海财政部门在财政协同金融支持乡村振兴方面做了一些探索,您认为在推动建设多元化“三农”金融产品和拓宽信贷渠道方面,上海有哪些经验值得借鉴?

王朝才:为了加强农村地区金融服务,助力乡村振兴,上海在加快农业保险高质量发展和充分发挥政府性融资担保资金政策作用方面做了一些积极的探索。

据了解,上海市近年来着重通过政策性承保机构和政策性保险产品“两个遴选”,通过引入适度竞争机制优化本市农业保险市场布局,根据需求导向、创新导向丰富农业保险产品。一是开展政策性农业保险承保机构遴选工作。通过公开遴选将参与本市政策性农业保险的承保机构从原先独家经营拓展至5家适度竞争格局,优化农业保险市场布局,激励保险机构建立完善基层服务体系,切实改善服务质量,让政策性农业保险切实成为保障农业生产和可持续发展以及保障农业经营主体收入稳定增长的有效金融工具。二是开展政策性农业保险创新项目以奖代补遴选。鼓励各家保险公司发挥自身产品创新优势,围绕本市乡村振兴重点支持领域,聚焦优势特色农产品区域,拓展“保险+期货”“保险+担保”等多种金融工具联动模式,因地制宜创新农业保险产品。2018年,上海全面优化和整合各类支农担保政策,建立了全新的政策性农业信贷担保体系。其中,市级财政出资2亿元设立农业信贷担保资金,农业贷款担保规模以农业担保资金的15倍为限,农业信贷担保业务由市融资担保中心负责运营。2022年评选出6家保险公司共10个农业保险创新产品,以三年为周期,市区两级财政对相关农业保险产品保费给予补贴。

我认为,上海财政在加强财政金融合作、积极提升政策性金融工具支持乡村振兴方面的创新做法值得借鉴,用“螺丝壳里做道场”来形容在上海这样一个工业城市化区域里头发展农业农村事业是非常形象的。尽管空间有限,但上海财政在螺丝壳空间里支持农村金融助力乡村振兴工作仍做了不少的事情,且取得一定成效。一是成立政府主导的农担公司。一方面担保业务规模不断扩大,切实缓解了融资难问题。2020年、2021年、2022年,上海农业担保贷款规模分别增长至10.05亿元、12.4亿元、16.6亿元。担保贷款项目数量从一年458笔增长到776笔,支持的农业经营主体数量从434个增长到685个,农业信贷担保政策的覆盖面在政策执行期内显著扩大。同时,就平均单笔贷款规模来看,从2018年不到100万元提高至2022年的214万元,单个经营主体可获得的贷款量也因为政策的增信得到了明显提升。综合融资成本不断下行,切实缓解融资贵问题。农业信贷担保业务涉及的融资成本包括贷款利率和担保费率两项。从担保费率来看,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之前,按照贷款金额分档执行0.5%、1%、1.5%三档费率,2019年平均担保费率为0.59%,2020年起则统一按照0.5%最低费率执行,在全国处于最低水平。从贷款利率来看,2018年合作银行平均贷款利率为4.47%,2022年进一步下降至4.04%。2022年两项费率相加形成的农业经营主体担保贷款综合成本仅为4.54%。在此基礎上,市、区两级财政通过“都市现代农业发展专项资金”每年安排贴息贴费资金,对符合要求的农业经营主体贷款利息和担保费支出给予补贴(贷款利息按照不高于LPR的50%给予补贴、“双控”范围内的担保费予以全额补贴),进一步降低了经营主体实际承担的融资成本。同时,合作银行积极性提高,承做银行数量显著增加。2018年下半年农业信贷担保新政策执行以来,参与合作的商业银行数量从5个逐步增加到24个。截至2022年末,农业银行、上海银行、交通银行、中国银行、工商银行、浦发银行、光大银行、华侨永亨银行、北京银行、恒丰银行、奉贤浦发村镇银行等多家银行贷款额超过1000万元,上海农商银行与建设银行的业务量集中度进一步下降,农业信贷担保业务呈现出了百花齐放的局面。参与合作银行的增加,发挥出了市场竞争的优势,使得农业经营主体获得贷款的途径显著增加,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议价能力”。此外,自农业信贷担保政策执行以来,农业担保业务累计代偿金额为2674.58万元,代偿率仅为0.94%,远低于政策设计时确定的3%代偿率警戒线。由此可见,上海的做法在全国带了一个好头,在北京、深圳等城市都是可以借鉴的,可以推广的。需要注意的是,农担公司如果不是与政府政策相联系的,完全是市场化的,其实效果不是很好。但是,如果作为一种政府主导的公司形式来运营,效果肯定会好。

二是太平洋安信农业保险(以下简称太信农保)推出的多元化“三农”金融产品具有创新性。比如生猪价格指数保险项目。众所周知,在我国,猪肉价格一直波动很大,有时很高,有时很低,这是一个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太信农保推出的生猪保险项目,就很好地解决了这一问题,无论是在肉价高或者低的时候,生猪保险都进行了一定的支持保障,这样一来,在保证肉价平缓的方面具有很大作用。上海这种做法很有创新意义,这一类型的金融产品未来能不能可持续发展值得继续探索,上海依托政策性金融工具带动多元化资金投入乡村振兴的新机制也值得继续探索,并总结可复制性经验。

《当代农村财经》:您认为金融在助力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的过程中面临哪些难题,怎么解决?请您举例介绍。

王朝才:农村金融市场单一、金融助力乡村振兴,最难的是缺乏担保物。从理论来看,生物资产可以作为抵押,但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风险很大。同时,还因为农村的产权交易市场发展不充分,导致交易难以进行。

以政策性保险为例,存在的问题主要有农业保险保障程度有待进一步提高,农业保险创新产品覆盖面有待进一步扩大,市场运作程度不高、对财政补贴依赖性较强。从农业保险保障方面来看,政策性农业保险基本遵循“保基本、广覆盖”的原则,保障水平偏低:一是主要以物化成本保障为主,仅部分品种实现完全成本保障,距离收入保障还有较大差距。二是不同品种之间保险水平差异较大,水果、水产、蔬菜等易受自然灾害、病虫害、市场波动影响的品种,保障水平偏低,不利于农户风险分散(比如上海露地蔬菜补贴保额上限3500元/亩,农户普遍自掏腰包提升至5000元/亩;设施蔬菜8000元/亩提升至10000元/亩;水果4000元/亩提升至6000元/亩)。三是不同规模经营主体风险保障需求的差异,规模化经营主体保险需求未能得到满足。

从农业保险创新产品覆盖面来看,一是创新产品集中在经济作物或特色农产品,且以种植业为主,粮棉油糖大宗农作品和养殖业仍然以传统灾害保险为主,不利于国家粮食安全保障。二是创新产品集中在产业链的生产环节,对农业生产、加工、储存、流通、贸易及终端消费的农业全产业链风险覆盖不足。

从市场化运作方面来看,程度不高,对财政补贴依赖性较强。比如,上海地区纯商业性农险占比虽居全国首位,但仍具有明显的财政依赖性,距离乡村振兴战略规划提出的“完善农业保险政策体系,设计多层次、可选择、不同保障水平的保险产品”尚有一定差距。

要解决上述问题,首先要营造一个农业保险合理竞争、科学发展的高质量市场环境。科学合理建设农业保险经营主体考核评价体系,建立完善市场准入和退出机制。重点可以围绕承保能力、理赔周期、科技建设、服务水平、网点分布等维度,建设考核评价体系。其次要营造农业保险更加市场化、更鼓励创新的政策环境。一是以发展农业收入保险为抓手,建立政策性农险、商业性农险互相补充的多层次保障的農业保险体系,鼓励农业保险开展产品创新、制度创新、模式创新。二是支持将农业直接补贴逐步转为保险形式的间接补贴,减轻规模经营主体缴费压力,提升财政补贴使用效率。然后要营造农业综合金融服务环境,健全金融支持乡村振兴工作机制。鼓励农险承保单位创新金融产品和服务模式,进一步探索和研究保险与信贷、期货、担保、基金等金融工具的联动,丰富农业农村融资方式,降低融资门槛,推动农村金融创新;鼓励农险承保单位发挥保险经济补偿、资金融通、社会风险管理的职能,为金融资源进入农业农村领域解除后顾之忧,将更多资源配置到乡村发展的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共同营造本市农业综合金融服务环境。最后要加大创新力度支持,全方位支持农业保险发展。多元化的资源整合,搭建具有创新、智慧、共享的数字化农险信息管理平台,提供全方位、多角度的数据服务和技术支持。产品方面,无论是从发达国家收入保险的成功经验借鉴还是我国农业保险开展情况来看,要提高农业保险对整个农业产业链的介入深度,收入保险是主要的方向。资金方面,探索进一步在公益林、水源地、农田、生态农业、废弃物利用等方面探索生态补偿资金通过保险形式的转移支付及购买服务,进一步提高财政资金的精准、放大效应。

《当代农村财经》:请您分析一下我国农村金融发展的现状。

王朝才:从我国农村贷款量上来看,每年呈现上升的趋势。我国农村地区的金融服务领域较为宽广,在农村地区,金融机构覆盖率达到了90%,远远超过世界的水平40%,农村地区的贷款是影响区域经济发展的指标之一。农民对农村金融服务的认可度,充分体现了该地区的产业发展水平。据农业农村部有关数据统计,从2015年至今,农村金融累积提供的担保超过1.08万亿元,代偿率是1.4%,这个数据低于银行的不良率。从小额信贷来看,8年脱贫和3年巩固脱贫期间,小额信贷投入9250亿元,惠及2297万农户,逾期率为0.5%;从农业保险来看,从2007年至今,我国农业保险保费收入4700亿元,理赔3400亿元,赔付率72%。

虽然金融服务的品种很多,但是我国农村地区的金融服务产品类型单一,仅仅涉及存贷款业务,由于保险和投资等领域的发展相对滞后,严重影响了农村经济的发展。当前,随着农村金融体系的进一步完善,农村金融机构除办理存贷款业务外,还增加了许多如理财、投资、信托等产品服务,有利于发展农村经济以及增加更多的经济来源。

《当代农村财经》:当前,您对于破解农村地区金融难题、更好助力乡村振兴建设有哪些建议?

王朝才:农民的融资规模很小,而且需求很多。比如,除了种地要借钱、可能孩子读书要借钱、生了病还要借钱。在农村,红白喜事也都要借钱。但是这些钱现在是没有办法借的,所以这就是农村现在地下钱庄盛行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个难题怎么破解?一是要解决基础需求的问题,即解决农民融资最后一公里的问题,就是农民看病,孩子读书或者是家里红白喜事都能够借到钱。上海闵行地区农村集体经济的资金能否借贷给村民,这应该是农村金融模式的一种趋势,将来有可能的话,把它向村民开发,村民可以来借钱,不用担心没有抵押物或是不偿还的问题,因为农民在自己的村里头是讲信用的。二是解决发展需求的问题,因为扩大再生产往往需要产业链资金,投资规模也相对较大。三是要逐渐完善农村金融市场体系。一个全方位、多层次和宽领域的农村金融市场,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必然要求,也为新农村金融的发展提供制度保障。它不仅能够满足新农村建设所需要的资金,也为新农村的建设提供优良的服务。可以尝试让更多的民间资本参股农村金融企业。最终形成大型国有商业银行、中型地方股份制商业银行、小微民间金融企业等互为补充和竞争的新型农村金融市场主体。通过农村金融市场主体多元化的竞争与互补,满足新农村建设对金融服务的需求。四是要发挥政策撬动作用。比如政府通过财政的补助、补偿、贴息、奖补等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支持引导金融机构打开农村金融市场。近年来,我国农业保险快速发展,财政补贴占了很大的比重。在以政府主导的农业担保方面,财政也提供了强大的资金保障。要培养好农村金融市场,一定要继续应用好农业保险和农担公司的财政支持政策,让农民用得起金融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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