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范晔《后汉书》之删繁就简
——以与八家“后汉书”比较为中心

2023-09-28 06:02徐策江苏师范大学江苏徐州221116
名作欣赏 2023年14期
关键词:范晔后汉书汉书

⊙徐策 [江苏师范大学,江苏 徐州 221116]

《史通·叙事》谓:“夫国史之美者,以叙事为工;而叙事之工者,以简要为主。简之时义大哉!”①《古今正史》篇则于备述《汉记》与华峤《书》成书后,言“自斯已后,作者相继,为编年者四族,创纪传者五家……至宋,宣城太守范晔,乃广集学徒,穷览旧籍,删烦补略,作《后汉书》”。范《书》之文本多承八家“后汉书”,而能“牢笼纲纪,要言不烦”②,其语言之简练广为称道,可见蔚宗“删烦补略”之功。

八家“后汉书”中,《续汉书》与华峤《书》皆有感于前史烦秽而作,所谓“汉氏中兴,讫于建安,忠臣义士亦以昭著,而时无良史,记述烦杂,谯周虽已删除,然犹未尽……彪乃讨论众书,缀其所闻”③,“峤以《汉纪》烦秽,慨然有改作之意……”其余六家,虽史无明文,然未必全无此意。而八家之冗文亦不减前史,袁宏《后汉纪》即谓“予尝读后汉书,烦秽杂乱,睡而不能竟也”④。八家之冗文,概有重复之语、无义之语、描摹之语、附会之语四类,范《书》多有删汰。

一、删重复之语

所谓“重复之语”概有二类:一为语意之重复,二为用意之重复。以下分论之:

(一)删语意重复者

《史通·叙事》言:

叙事之省,其流有二焉:一曰省句,二曰省字。《左传》宋华耦来盟,称其先人得罪于宋,鲁人以为敏。夫以钝者称敏,则明贤达所嗤,此为省句也……《汉书·张苍传》云:“年老,口中无齿。”盖于此一句之内,去“年”及“口中”可矣。夫此六文成句,而三字妄加,此为烦字也。

《左传》载“宋华耦来盟,称其先人得罪于宋,鲁人以为敏”,既以钝者为敏,则已含“贤达所嗤”之意在内,故此句可省;《汉书》载张苍“年老,口中无齿”,《史通》谓“年”及“口中”可删。盖“老”即“年高”,齿自在口中,此皆不言自明者,故为“烦字”。此即范《书》所以删语意重复者。

故范《书》袭用八家后,删其与上下文相类或不言自明之语。如《虞延列传》载,虞延任南阳太守期间,有下属新野功曹邓衍,以其仪貌有若明帝,明帝“特赐舆马衣服”⑤,李贤注引谢承《书》,言“南阳计吏归,具以啓延”,而虞延未尝以此礼待其人。范《书》与谢承《书》所载虞延事相同,而独删“南阳计吏归,具以啓延”一句,当有所考量。范晔写邓衍若明帝容仪,其意有二:其一为点出邓衍容貌非凡,其二为显示虞延知人善任,公正不阿,不因其貌若明帝而加礼。以前者而言,邓衍为虞延之下属,虞延自知其容貌,无须计吏相告;以后者而言,虞延必知其貌若明帝,方显其公正不阿。无论出于何种考量,“南阳计吏归,具以啓延”自属当然之事,不言自明,故范《书》删之。

此外,范《书》多删言事相重者。如人物言语已提及某事,则于叙述中有所删节;或但述其事,其语可想见者,则删节其语,抑或转言为述。如光武拜虞延为公交车令事,谢承《书》曰“正旦,百官朝贺,上望见延在公府掾属中,驰小黄门问曰:‘故陈留督邮虞延非耶?’对曰:‘是。’遂前召见”⑥(《拜公交车令》),范《书》则删去二人对语,仅言“时元正朝贺,帝望而识延,遣小黄门驰问之,卽日召拜公交车令”。盖建武二十年(44),虞延为小黄部督邮时,光武谒高帝母昭灵后园陵,召虞延觐见,以此识之。光武与其再见,已时隔三年,虽望而识之,亦难确信,故其所问必为虞延之姓名,虞延亦必作肯定之答语。此皆不言自明者,故范《书》删去。

又如张纲劝降张婴事,张婴恐招安后遇害,《续汉书》载“纲曰:‘岂其然乎!要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方当相显以爵位,何祸之有乎?’”范《书》则载“纲约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婴深感悟,乃辞还营”。张婴既恐遇害,则张纲所言必为安抚之语,故范《书》转言为述,但言其“约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之举,而不言其详。

范《书》所删语意重复者甚多,以致前人多以范《书》有所疏漏。如赵翼《廿二史札记》即谓:

《光武本纪》,建武十六年,郡国大姓及兵长群盗,处处并起……按是时天下初定,民方去乱离而就安平,岂肯又生变乱?此必有激成其祸者,而本纪全不着其根由。但上文有河南尹张伋及诸郡守十余人,坐度田不实,皆下狱死。则是时民变,盖因度田起衅也。案《刘隆传》,天下户口垦田多不以寔,户口年纪互有增减。建武十五年,有诏覈检,而刺史太守多不平均,优饶豪右,侵刻羸弱,百姓嗟怨……于是遣谒者考寔,具知奸状,守令等十余人皆死。据此则十六年之民变,必因十五年之检覈户口田亩不均而起衅也……而范《书》略不见起灭之由。⑦

按《顺帝纪》,永和元年,帝西巡,幸未央宫。想王莽时被焚之后,东汉诸帝又曾修葺也。然范《书》不经见,而先则被焚,后则驻跸,殊不明晰。

《吴汉传》,汉伐公孙述,去成都二十里,阻江北为营,造浮桥,使副将刘尚屯于江南,相去二十里。帝闻之大(怒)〔惊〕,诏曰:“贼若出兵缀公,以大众攻尚,尚破,公必败矣。”以其与尚相隔二十里,不及相救援也。后汉引还广都,留刘尚拒述。以状奏上,帝曰:“公还广都,甚合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若先攻尚,公从广都五十里赴之,适当其危,破述必矣。”按先以相距二十里,谓不足相及,今又云五十里赴救,正可破贼,语似矛盾。盖汉先营江北,尚营江南,恐述断浮桥,则彼此不能相救耳,而传未分别言之。

赵翼以为此皆“《后汉书》间有疏漏处”,其实不然。《光武本纪》既已言“河南尹张伋及诸郡守十余人,坐度田不实,皆下狱死”,下文即曰“郡国大姓及兵长,群盗,处处并起”,二者之间必有关联。“是时民变,盖因度田起衅也”,即不以《刘隆传》证之,亦不言而喻,故范《书》未赘述之。未央宫“先则被焚,后则驻跸”,自因东汉诸帝之修葺;《吴汉传》“先以相距二十里,谓不足相及,今又云五十里赴救,正可破贼,语似矛盾”“盖汉先营江北,尚营江南,恐述断浮桥,则彼此不能相救耳,而传未分别言之”,以传首已述造浮桥之事,故不言。此正可见范《书》之简练,非有所疏漏。

(二)删用意重复者

《史通·叙事》又言:

若《谷梁》称郄克眇,季孙行父秃,孙良夫跛,曹公子手偻。齐使跛者逆跛者,秃者逆秃者,眇者逆眇者,偻者逆偻者。盖宜除“跛者”已下句,但云“各以其类逆”。必事皆再述,则于文殊费,此为烦句也。

《谷梁传》载“郄克眇,季孙行父秃,孙良夫跛,曹公子手偻”,鲁以此四人使齐,“齐使跛者逆跛者,秃者逆秃者,眇者逆眇者,偻者逆偻者”。《史通》称“宜除‘跛者’已下句,但云‘各以其类逆’”,盖“跛者”以下句皆为“以其类逆”之意,其用意与“齐使跛者逆跛者”相同,故为“烦句”。此即范《书》所以删用意相同者。

故范《书》袭用八家后,删其与上文用意相同者。如同述魏文帝优崇杨彪,范《书》与《续汉书》皆述文帝赐彪几杖衣袍,令着鹿皮冠。范《书》于此而止,而《续汉书》又言“秩中二千石,朝见位次三公,如孔光故事。彪上章固让,帝不听,又为门施行马,致吏卒”,其意亦为显文帝于杨彪之优崇,故范晔删之。

此类语句虽有与上下文用意相同处,然语意有别,故如何删汰,仍须有所取舍。如同述伍孚刺董卓不成,为董卓所执,卓斥孚欲反,孚大言之。伍孚之言,谢承《书》谓“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耳,恨不车裂汝于市朝,以谢天下”,而范《书》则谓“恨不得磔裂奸贼于都市,以谢天地!”“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耳”之语,与“恨不车裂汝于市朝,以谢天下”皆为斥骂董卓之语,而后者更为激烈,故范晔节录后者,而略改之。

除言与言用意相同而删外,亦有言与事用意相同而删者。如上所述张纲劝降张婴事,婴为纲所感,率所部与妻子面缚而降,《续汉书》载“纲悉释缚慰纳,谓婴曰:‘卿诸人一旦解散,方垂荡然,当条名上之,必受封赏。’婴曰:‘乞归故业,不愿以秽名污明时也。’”范《书》则删二人对语。纲与婴之对语,其用意与婴自缚之事相同,皆为显其感愧,而其诚意又不若自缚之事,故范《书》删之。

二、删无义之语

所谓“无义之语”,即无关宏旨之语,亦可分为二类:一为无关史料,二为附会之语。以下分论之:

(一)删无关史料

《史通·杂说下》言:

但举其宏纲,存其大体而已。非谓丝毫必录,琐细无遗者也。如宋孝王、王劭之徒,其所记也,喜论人帷薄不修,言貌鄙事,讦以为直,吾无取焉。夫故立异端,喜造奇说,汉有刘向,晋有葛洪。近者沈约,又其甚也。后来君子,幸为详焉。

《史通》此论本就史料取用而言,然取材精审实与语言之简练息息相关。《廿二史札记》评《梁书》与《南史》之语可为其注脚。赵翼谓:“《梁书》本据国史旧文,有关系则书,无关系则不书……故行墨最简,遂觉《南史》所增益多也。”所谓“无关系”者,即《史通》所谓“丝毫必录,琐细无遗”,八家“后汉书”所载之言语录文、细枝末节皆为此类。

以前者而言,八家“后汉书”多载人物言语、诏令奏议,然泥沙俱下,其中不乏与行文不甚相关者。范《书》承袭八家之文,于此类言语、录文多有删汰。如灵帝光和元年,有虹昼降,灵帝使人以祸福问杨赐,谢承《书》载“赐曰:‘为明主所谘问,岂得不尽情极言其要。’上疏曰:‘按《春秋谶》云:‘天投蜺,海内乱。’今妾嬖阉尹共专国政之所致也。’”范《书》则删杨赐之言,而录其上疏。杨赐之上疏,在以虹蜺之事谏灵帝,而其言语则无关紧要,故范《书》存疏而去言。

此外,亦有略有其用,而不必录其言者,范《书》于此类多转言为述,或有所省并。如同述张堪治蜀之能,华峤《书》载光武问樊显以能吏,显盛称堪之仁威清廉,“上曰:‘何以为效?’显曰:‘当破蜀时,公孙述珍宝山积,卷握之物,足当十世。而堪不以介意,去蜀之日,乘朽辕车,白布破囊而已。’”范《书》则载光武“问其风土及前后守令能否”,显曰“渔阳太守张堪昔在蜀,其仁以惠下,威能讨奸。前公孙述破时,珍宝山积,卷握之物,足富十世,而堪去职之日,乘折辕车,布被囊而已”。华峤《书》所载二人对语,其重点即在樊显所称堪之仁威清廉之状,无须二组对语。故范《书》仅以“问其风土及前后守令能否”当光武问语,又将樊显所称堪之仁威清廉与具体情状合二为一,使语言更为简练。

除人物言语外,范《书》于无义之录文亦有所删节。所谓录文,即史书所录诏令、奏议及诗文。正如《论衡》所言“文由语也……故口言以明志,言恐灭遗,故着之文字。文字与言同趋……”⑧故文章本诸人言,范《书》删改录文之形式亦与人言相近,或尽删其文,或转文为述。如鲍骏荐丁鸿之书、谢夷吾荐王充之书、蔡邕为胡广与黄琼所作颂,前者为《续汉书》所录,后二者为谢承《书》所录,而范《书》则尽删之。荐举他人之书,无非称其才德,鲍骏与谢夷吾之书皆为此类;蔡邕所作颂文亦纯为歌功颂德、应制奉命而已,犹后世台阁之体,空洞无物。此类文章既无益行文,又乏文采,故范《书》删之。

史书录文,多以其为史料文献,补充史实,抑或以文代述;又以篇幅较长之故,作者往往有所删节,或概括大意,转文为述,范《书》亦不例外。如同述应奉出征,谢承《书》录其诏曰“蛮夷叛逆作难,积恶放恣,镬中之鱼,火炽汤尽,当悉燋烂,以刷国耻。朝廷以奉昔守南土,威名播越,故复式序重任。奉之废兴,期在于今。赐奉钱十万,駮犀方具剑、金错把刀剑、革带各一。奉其勉之!”范《书》则仅言:“延熹中,武陵蛮复寇乱荆州,车骑将军冯绲以奉有威恩,为蛮夷所服,上请与俱征。”谢承《书》所录诏令,无非以文代述,借此以述出征之事。然其内容空洞,皆为陈述军情、褒奖将领,切于史事者甚少,无须录其原文,故范《书》括其大意,转文为述。

以后者而言,八家“后汉书”于次要之人名、数量等琐屑之语颇有载录,范《书》则多删之。如同述安成孝侯赐为兄显报仇事,《续汉书》载“赐与显子信结客陈政等九人,燔烧杀亭长妻子四人”,范《书》则删宾客姓名与人数、亭长妻子之数。

再如《袁安列传》载“宪、景等日益横,尽树其亲党宾客于名都大郡”,李贤注引山松《书》曰“河南尹王调,汉阳太守朱敞,南阳太守满殷、高丹等皆其宾客”,而范晔删之。

又如《吴祐列传》载“啬夫孙性私赋民钱,市衣以进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李贤于“市衣以进其父”注引《续汉书》曰“赋钱五百,为父市单衣”,范晔亦删之。以上所举诸例,宾客姓名与人数、亭长妻子之数、赋钱多少皆无关紧要,陈政等人于范《书》中亦仅此一见,删之于行文无碍,而使语言更为简练。

(二)删附会之语

所谓“附会之语”,即八家“后汉书”中所附会神异之语。如上文所述,《南史》所以“所增益多”,以其“喜造奇说”之故。赵翼谓《南史》“欲以奇动人”,然“有时采掇过多,转觉行文芜杂”。范《书》所删“附会之语”,要皆神异、奇怪之事,亦即《史通》所谓“异端”“奇说”,赵翼所谓“欲以奇动人”者。范《书》既删其语,故亦鲜有“行文芜杂”者。

所以不称“神异之语”者,盖范晔以其附会而删,非以其神异而删。前人多以范晔“常谓死者神灭,欲著《无鬼论》”⑨,又称“天下决无佛鬼”,且所著《后汉书》中,于方术、谶纬、佛道多所抨击,言其有朴素之唯物观。然范晔虽不信佛鬼,却未尝否定,而以神道设教,所谓“祥瑞之降,以应有德”。

如其《郎顗襄楷列传》即云:“郎顗、襄楷能仰瞻俯察,参诸人事,祸福吉凶既应,引之教义亦明。此盖道术所以有补于时,后人所当取鉴者也。”又如《方术列传》云:“及望云省气,推处祥妖,时亦有以效于事也。而斯道隐远,玄奥难原,故圣人不语怪神,罕言性命。或开末而抑其端,或曲辞以章其义,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故《光武帝纪》极言光武受命于天,《卓茂列传》载卓茂大行教化,蝗虫不入治所,又全书多称教化大行,虎皆迁去。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然范晔于神异之事尤为谨慎,所谓“夫物之所偏,未能无蔽,虽云大道,其硋或同。若乃《诗》之失愚,《书》之失诬,然则数术之失,至于诡俗乎……意者多迷其统,取遣颇偏,甚有虽流宕过诞亦失也”。

故范《书》于八家附会之语多有删汰,如同述灵帝光和四年见凤凰与群鸟相随之事,《续汉书》言“时灵帝不恤政事,常侍、黄门专权,羽孽之时也。众鸟之性,见非常班駮,好聚观之,至于小爵希见枭者,虣见犹聚”,范《书》删之。再如同述灵帝光和元年见虹之事,张璠《纪》载蔡邕之语“虹蜺,小人女子之祥”,范《书》删之。

又如 《刘玄列传》载“二年二月,更始自洛阳而西。初发,李松奉引,马惊奔,触北宫铁柱〔门〕,三马皆死”,李贤注引《续汉书》曰“马祸也。时更始失道,将亡之征”,范《书》亦删之。

三、删描摹之语

《史通·叙事》言:“《春秋经》曰‘陨石于宋五。’夫闻之陨,视之石,数之五。加以一字太详,减其一字太略,求诸折中,简要合理,此为省字也。”所“闻”者为听觉,所“视”者为视觉,皆可大为描摹,然《春秋》于“闻”仅言“陨”,于“视”仅言“石”,“加以一字太详,减其一字太略,求诸折中,简要合理”。此类描摹之语,八家“后汉书”多有,或描摹物态,或描摹言行、场面,往往失之过详,冗长拖沓,故范《书》多有删汰。

以前者而言,如《孝桓帝纪》载“勃海妖贼盖登等称‘太上皇帝’,有玉印、珪、璧、铁券,相署置,皆伏诛”,李贤注引《续汉书》曰“时登等有玉印五,皆如白石,文曰‘皇帝信玺’‘皇帝行玺’,其三无文字。璧二十二、珪五、铁券十一”,范晔删之。

再如同述陈愍王宠善射,华峤《书》详述其射法,而范《书》仅言“宠善弩射,十发十中,中皆同处”。

又如同述杨震将葬,有大鸟哀鸣,谢承《书》言其鸟“五色,高丈余,两翼长二丈三尺”,《续汉书》言“众人更共摩抚抱持,终不惊骇。其鸟五色,高丈余,两翼长二丈三尺”,华峤《书》更言“颈去地五六尺,舒翅广一丈三尺”⑩,而范《书》仅言“有大鸟高丈余”。

以后者而言,范《书》或删其情状,抑或省略事件经过。如同述郭太之葬礼,谢承《书》详述四方会葬之盛,“自弘农函谷关以西,河内汤阴以北,二千里负笈荷担弥路,柴车苇装塞涂,盖有万数来赴”。范《书》则仅言“四方之士千余人,皆来会葬”。

又如同述赵咨临终之举,谢承《书》详述其交代后事之经过,“咨豫自买小素棺,使人取干黄土,细擣筛之,聚二十石。临卒,谓建曰:‘亡后自着所有故巾单衣,先置土于棺,〔底,厚一尺〕内尸其中,以〔土〕壅其上。’”范《书》则仅言赵咨使人“薄敛素棺,籍以黄壤”。

①〔唐〕刘知几撰,张振珮笺注:《史通笺注》,贵州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17页。(本文有关该书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② 〔美〕汪荣祖:《史传通说——中西史学之比较》,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30131页。

③〔唐〕房玄龄等:《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141—2142页。(本文有关该书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④ 〔东晋〕袁宏撰,周天游校注:《后汉纪校注》,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页。

⑤ 〔南朝宋〕范晔撰,〔唐〕李贤等注:《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153页。(本文有关该书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⑥ 〔三国〕谢承等撰,周天游辑注:《八家后汉书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35页。(本文有关该书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⑦ 〔清〕赵翼撰,王树民校证:《廿二史札记校证》,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82—83页。(本文有关该书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⑧ 〔东汉〕王充撰,黄晖校释:《论衡校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1196页。

⑨ 〔南朝梁〕 沈约:《宋书》,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828页。(本文有关该书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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