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籍设计中营造特定的阅读场景

2023-09-28 16:49刘运来
出版参考 2023年8期
关键词:书籍设计考古阅读

刘运来

摘 要:《许宏的考古“方”》被评为2022年度“中国最美的书”,它是考古学家许宏的散文随笔集套装。本文详细讲述了其设计思路以及如何从考古符号在文本中的反复强化、运用局部镂空和纸张透明度带来层层透叠探方效果、形如探方格的书籍形态等方面,为读者构建一个感同身受的特定考古阅读场景,传达考古学者文字的气质性格等问题。

关键词:最美的书 书籍设计 阅读 考古 探方

在实体书籍阅读和新媒体阅读并存的语境下,书籍设计要解决的问题也发生了改变,人们已不再满足模式化的阅读方式,更趋向于个性化的阅读体验。多年的设计实践丰富了笔者对书籍设计的认知,面对新的书籍设计又让笔者思考这个问题:书籍设计的目的是什么?这就需要重新审视书籍设计的目的和任务。笔者认为,书籍设计是要根据文本内容,从文本的文化背景中寻找设计灵感,为读者营造特定的阅读场景。

一、收集相关设计素材,发现鲜活的设计语言

“装帧设计的存在价值仅仅是为了引起读者阅读的兴趣。”[1]《许宏的考古“方”》的设计思路是从考古发掘现场、整理记录过程中提取视觉元素,设定整体视觉考古形象,让读者在好奇心的助推下,舒适地阅读。从文本的属性和作者的职业背景出发,很容易找到场景的设定。这样可以架起读者与书籍内容之间的对话,吸引目标读者走近书,翻开书,进而沉浸于书中并深受阅读场景的感染,不经意地去回味书中的内容以及在读书过程中体验多样的阅读感受。

“书是各种‘文化存在’的凝结物。”“书可以诱导读者的触觉、嗅觉、听觉、味觉以及最重要的视觉等五种感觉的增强。”[2]但目前图书市场上考古类书籍的设计,大部分是使用考古现场照片和器物来表现,封面运用一些烫金、UV、压凸等工艺,版式设计也缺少考古背景的独特性,单一、单向的信息传达并不能与读者产生深层次情感互动。在充分了解文本内容后,笔者与作者、编辑一同奔赴二里头,到考古现场。在实地考察中,笔者找到了许多视觉元素和考古符号,它们都是可贵、鲜活的设计素材。

1.探方格“☐”“✧”“T”

考古工地遗址布方多采用象限布方法。象限布方法是指在遗址发掘区中自定义某个坐标点为工地总基点,依据平面直角坐标系的横轴和纵轴将遗址区划分为四个区域,即四个象限。横轴与纵轴相交点即为原点,亦为遗址区总基点。考古现场就是一个庞大的立体网格系统,出土的文物分布在不同的坐标点,不同的层面就是不同的时空重叠,探方数据确定了文物的空间位置和历史时间轴,这样就可以把出土的文物的探方数据保持在一个坐标系统内,方便统一编号整理。

2.数字编码“H133、H142……”

整理编号过程又是一套完整的数据量化体系,考古人依照这个体系对已出土的不同器物进行后续整理、归纳、记录工作,给每种物品赋予其身份(特有编码),如同一张身份证,标记着不同的字母符号。这些无处不在的“神秘编码”常以汉语词汇中的拼音首字母表示,如:M表示“墓葬”,H表示“灰坑”,T表示“探方”,G表示“灰沟”,Y表示“陶窑”,F表示“房子”……这些独特的书写编码、分布的探方格、层叠的夯土墙、发掘坑的线条和肌理给人强烈的视觉震撼。发掘后还要进行统计分析,笔者把记录卡、透明塑封袋、收纳箱、编织竹筐等不同数字与字母组合而成的“特殊编码”(如H133、H142……)拍照留存。

3.陶片

当地一位村民将自己收藏的部分陶片无偿捐赠给出版方做设计素材。陶片蕴含着几千年前的文化信息遗存,既是先民遗留下来的生活证据,又与作者常年的工作地息息相关。陶片具有独特性和唯一性,它本身储存着大量的信息,可以与读者进行多种信息交流,激发对文本的无限空间想象,也为阅读带来了不确定的灵感启发。

这些鲜活的设计素材,为下一步设定整体视觉考古形象提供了无限可能。“☐”“T”对应“探方格”“基点”,是“探方”的缩写,与书籍设计经验相参照,“T”又是文本“text”的缩写,“☐”“✧”是印刷页面设计的对版符号。至此,笔者的设计思路也逐渐清晰,下一步要把“探方格子”的概念作为隐性的叙事线索,强化“土”的质感,尽可能地还原、保留考古发掘的原始状态——把考古的特定的阅读场景凝结在书中。

二、把考古符號体系移植到书籍设计中,赋予文本特定的考古氛围

“书籍的灵性来自设计师对书籍主题准确而生动的描述,文本是剧场,设计师就是导演,书籍设计就是在纸张空间里演出的戏剧。”[3]设计师要把作者的思想、作品的特色,以及书籍的内容巧妙地视觉化。书是一个巨大的阅读空间,设计师需要为读者做好视觉导视系统,建立一个良好的阅读秩序,从封面到前后环衬、封面、封底、版权页、序和跋、目录、章节、标题等,让读者找寻到阅读的节奏和规律,消除阅读中的焦虑和陌生感。

在设计过程中,首先确立的是书籍主题视觉——“探方格子”。移植考古的“探方格子”在书籍设计的网格设计方法中,找到二者之间符号的共性,文本阅读就可以融合在考古文化的背景之中。《许宏的考古“方”》“方”字融会了从作为田野考古工作区的“探方”,到作为考古人在“方法”“方略”上的思考,“探方格子”形态易于设计表现,可以适用在书籍设计中。

其次是设定阅读的考古氛围,由内而外强化考古整体视觉形象。“所谓书,就是把文字、绘画和照片等包含于作者提供的一个世界里,它是各种意象栖身的巨大森林。是凝缩并吞下世界的场所,是‘时空’。应该这样重新认识书,这就是我在图书设计中为文字安排的‘生态圈’。”[4]在这套书的设计中,笔者选取“☐”“✧”“T”等符号作为书籍隐性的叙事线索,将“探方格子”这一概念在扉页、目录、页面、章节页中反复强化,成为页面网格的基本单元,通过局部镂空和纸张透明度的运用,使目录的文字阅读也出现层层透叠探方效果,字母“T”在纸张背面红色透印,与目录文字的相呼应、章节页对目录内容的再一次拆离与解构……正文选择了普通牛卡纸,目录、章节则选用富士美图纸,这样局部模切与专色印刷呈现在细腻通透的白色纸张之上,切口处因两种纸张不同自然形成不同颜色的变化,如同探方挖掘时自上而下不同土质层顺序的效果。在读者购买图书决策的过程中,封面整体的外观起到关键的作用。封面选用接近大地土壤色彩的环保再生纸。将两册书置入瓦楞蜂窝纸垛起来类似土夯墙的书匣中,书匣封面嵌入残损陶片。这样的整体书籍形态就像一个探方格,刚从土里挖出来,还保留着泥土层的纵切面。

三、在试验中完善书籍设计形态,让实体书籍阅讀有温度、有灵性

纸质书是有生命的,“相对于依靠点击形式的电子书,一点就出现,再一点就消失的‘浅阅读’,实体书籍则为读者提供了有温度、有灵性的阅读,它还是有人文的基石、文脉的红线”[5]。设计概念成型后,便是由内而外的如何物化的思考。从“土”中得到的延伸灵感,让笔者决定把书尽可能还原、保留考古发掘的原始状态。但将考古文化背景植入书籍设计体系,需要大量的试验,才能让材质和印刷工艺也变成设计手段,营造适合文本阅读的考古氛围空间,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

试验中有三个环节极富冒险。一是章节页的页面计算与正文的穿插,经过大量反复的计算与调整。因为是两种不同的纸张印刷,页码必须控制好,只有这样才能营造出切口似土质层的颜色深浅变化的效果,章节页必须是4的倍数才能印刷,每一章结束的位置必须是整印章才能配贴锁线,文章没有配图,文字的伸缩很难控制得恰到好处,跟编辑的沟通是解决之道。二是瓦楞蜂窝纸的使用横切竖切方向,横向和纵向的切面差别很大,即使是同一方向切也会因位置不同而不同,既要最大限度地营造土夯墙的土质纹理,又要营造“层”的感觉,多少层才能和两册书的书脊厚度相当,也是需要反复调整试验,并且无论是色彩还是质感,都能达到预想的效果。三是陶片与泥土融合后与瓦楞蜂窝纸的镶嵌固定问题。泥土不能干,不然与陶片不能融合,潮湿又会将湿气通过瓦楞蜂窝纸传递到书籍而变皱,干后又会松散变形,容易脱落,进行了无数次试验与尝试,通过加入不同比例的胶混合成型等办法解决了这些麻烦。

此外,从字体家族的选定,到字体大小、字距、行距,版面设定也做了大量的试验,最终字体选用安静的宋体家族,标题选用民国时期流行的“聚珍仿宋”27p,二级标题为12p方正中雅宋,正文为9.5p兰亭刊宋;正文多用牛卡纸,颜色深,选用了字重较粗的标题字,正文加大了行距,增强了横向视觉流动。在开本和装订方式上,考虑到文字量和成本,确定采用130mm×185mm小32开本,为了翻阅方便,书脊不与封面胶订可平摊阅读。为了聚焦文本阅读,舍弃使用杂乱的图片信息,就是为了舒适的阅读体验。

四、结语

最终的《许宏的考古“方”》设计,乍一看很普通,小32开本,内文70克浅野牛卡纸和75克富士美图纸混用,无插图,版式中考古“探方”元素贯穿始终,局部模切,《装作有闲》和《透物见人》两册书装入瓦楞纸函,外函封面局部嵌取二里头泥土与考古陶片,书名烫黑,作者手签名。

《许宏的考古“方”》通过现场考察搜集设计素材、通过移植考古方法中“探方格子”的符号体系,构建了一个特定考古阅读场景,通过阅读,唤起我们对考古文化与人类文明的记忆。有了考古阅读场景的设定,阅读时文本便有了考古学者文字的气质性格。

(作者单位系河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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