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瓷元素在现代服饰设计中的应用

宋柳叶,牛传宝

(合肥师范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安徽合肥 230061)

一、引言

民族文化铸就民族灵魂与心理,随着社会和时代的不断更迭,文化自信由自发恢复转向自觉生长,越来越多的服饰设计师热衷于从传统文化中找寻、拓展新的内涵与意义,从其创作艺术本位出发使之不断创新和完善。作为民间陶瓷艺术的代表性瓷器,青白瓷一直是传统审美理念和民族精神的重要载体。其朴实无华的纹饰、青白如玉的釉色、精巧雅致的造型,形成了清幽纯净、秀中清雅的气质格调,无论在纹饰上,还是在釉色和造型上都符合传统“天人合一”的美学观念,体现了民间艺术的创意构思、形式特征和造型规律,承载着深厚的民族精神与文化底蕴,具有独特的艺术审美价值和现代应用价值,符合现代服饰的民族性需求。文章从青白瓷元素的艺术特征展开分析,剖析其形制背后所蕴含的审美价值,并进一步探讨了青白瓷元素在现代服饰中的应用路径,这不仅是对现代服饰设计的一种创意延伸,也是对青白瓷艺术的保护和传承。

二、青白瓷元素的艺术特征

青白瓷又称为“隐青瓷”“映青瓷”或“影青瓷”,是制瓷工匠对陶瓷原料中的天然含铁量进行人为调整后烧制而成的一种瓷器品类,具有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内涵。它的出现打破了自唐朝开始流传的“南青北白”的陶瓷格局,成为中国陶瓷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转折性事件,也是中国民间陶瓷艺术中独具特色的组成部分[1]。青白瓷以古朴素雅、瑰丽清新的艺术风格和如冰似玉、莹润光泽的质感而焕发出独具一格的美感,塑造出功能与装饰、形式与意蕴统一的境界。从艺术表现形式的角度来看,青白瓷器物的构成元素主要包括纹饰、釉色、造型三方面,这三者相辅相成,共同构建了独特而完整的装饰体系。

(一)纹饰丰富多样

从题材类型看,青白瓷纹饰题材极为丰富,归纳起来主要分为植物、动物、人物和几何纹样等,这些纹饰多源自人们生活中所熟悉、喜爱或崇尚的事物,植物如芙蓉、牡丹、菊花、莲花、萱草、石榴、缠枝纹等;动物如龙凤、水禽、游鱼、仙鹤、龟纹、狮虎纹等;人物如婴戏纹;几何纹样如雷纹、回纹、云纹、钱纹等;还有边缘纹样如水波纹、莲瓣纹、蕉叶纹等,这些装饰纹样与社会发展有着密切联系,民间气息较为浓厚[2]26。青白瓷纹饰处理上高度凝练、富于变化,讲究节奏感、韵律感,通过采用对称、平衡、自由等布局方式,将抽象夸张或写实具象的纹样装饰于器物表面,单独纹样、连续纹样以及角隅纹样构图之间达到了多元化视觉的统一协调,呈现出繁简得当、疏朗有序的艺术特征。

从纹饰装饰工艺看,青白瓷主要有刻花、划花、印花、绘花、镂雕及贴塑等装饰技法[3]。这些装饰技法又分为两种:一种是采用加法,在瓷胎表面上刻划形成凹凸、层次分明的装饰花纹,或贴花、堆塑形成立体感较强的浮雕纹样;另一种是采用减法,通过镂通器物胎体上的纹样形成镂空纹饰和修饰线纹,纹饰工整、线条深浅不一。两种技法都表现了刀法流畅灵动、装饰古朴幽雅的特点,平添自然天成之韵味,赋予青白瓷静穆雅致的装饰艺术魅力,大大提升了瓷器的艺术欣赏价值[4]。

(二)釉色莹润雅致

青白瓷釉色莹润淡雅,釉面纯净丽洁,色泽清澈如玉,因此在历史上被称为“假玉器”。青白瓷釉色介于青、白之间,虽是一种单色釉,但由于釉料在高温烧制过程中存在流动性,瓷器凸出的纹饰部分釉层覆盖浅,呈现出浅明亮的白中闪青色泽;而凹陷的部分由于积釉,釉料叠加形成清透的青色。这种深浅不一的釉层产生了青中有白、白中闪青的色彩层次变化[2]6。特别是由于其釉料配方中氧化钙含量较大,烧成后透明且光滑的玻璃质地釉层覆盖在刻花瓷胎上,刻划花纹透过釉层清晰显现,形成如冰似玉的淡雅质感。

从文化层面看,青白瓷色彩单一而不单调,沉静淡定而不古板,具有中性质感,符合中国传统的“中庸”思想,给人以中和之美。此外,在中国传统的色彩观念中,“五色说”是中国色彩美学的根基,青白两色皆为五色中的正色,青色为五色之首,象征着明朗、单纯、优雅;而白色象征着光明和纯善。青白两种颜色的结合符合中国人的审美心理和色彩美学。

(三)造型质朴灵动

从造型的角度看,青白瓷的器型多样,囊括生活实用器型、装饰器物等各种类型,如执壶、温壶、熏炉、香炉、瓷罐等[5]。这些器型既满足了实用功能,又兼具审美诉求。不同的器型与装饰元素相互配合,使得青白瓷器物在物象的外形与结构方面呈现出更加丰富多彩的表现形式。

在青白瓷器物的造型设计中,常常可以看到各种装饰元素与造型手法的运用所带来的韵律感和节奏感。其一,在器物的造型方面,通过调整形体比例方面的长短和收放、形制线条的曲直变化等,形成了灵动的态势。曲线是青白瓷的主要造型元素之一,几何曲线与自由曲线的运用为器物创造了一种理性和谐、柔和端庄的空间氛围。其二,青白瓷器物利用自然或几何形态的物象转化为造型形态,并运用仿生、分离和叠加等构成手法,使器物呈现出丰富多样的视觉形态。如汝窑生产的莲花温碗,以莲花花瓣为创作原型,运用简化和重复的造型手法,赋予了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自然特征以清廉、正直的寓意,这种仿生工艺手法也因此具有了新的文化意义[6]。再如花口类器物的形态设计,常在视觉空间上营造出高低起伏的韵律感,出檐的形式则采用了不稳定的空间形态,为了增强器物的稳定性,将菊瓣纹做成外撇的形状等。除此之外,制瓷匠人巧妙地在器物上增加附件,如香炉的脚、粉盒的钮、执壶的系与柄等,将其依附于主体之上,增加了视觉装饰形式,同时也增强了瓷器实用功能。

三、青白瓷元素在现代服饰中的应用路径

跨界艺术盛行之际,现代服饰设计已不再局限于传统的审美、技法之中。青白瓷丰富多样的纹饰、莹润雅致的釉色、质朴灵动的造型,有着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浓郁的民族色彩,是中国深厚文化底蕴、独特设计思维和高超工艺技术相结合的产物。将青白瓷元素创新运用于现代服饰设计中,对青白瓷的创作理念与文化符号进行解构,抽离其原有的文化本体,进行意义的置换和拼接,将极大丰富现代服饰设计的美学内涵。

(一)拓宽纹饰形式,适应时尚性需求

为了将青白瓷纹饰置于大众文化背景下,运用文化记忆来演绎东方意象,使青白瓷纹饰作为最直接的文化载体应用实现服饰的新设计形态,反映当代文化发展脉络。设计师应以尊重民族文化审美和民族情感为前提,在遵循设计美学法则的同时,结合青白瓷纹饰的艺术特征,并融合消费群体的审美意识,对纹饰元素进行有机提取和改造,以创造出更有吸引力的服饰产品。

一方面,注入稳固的文化形式和纹饰造型风格,深入化解设计形态。在青白瓷纹饰形态的基础上,融合美学法则与文化性格,将有形和无形的青白瓷传统纹饰元素通过归纳、组合、抽象、解构、变形、夸张、颠倒等方式进行创新(如图1),通过在设计中抽离具象的符号形态表达内在精神,从而凝聚一种特色分明的设计形态,同时适当融入现代流行元素,平衡好现代服饰与传统纹样之间的对比关系,在视觉上通过一点一滴的浸润给消费者呈现出独特的审美体验[7]。另一方面,拓展应用设计路径,形成新的视觉亮点。借鉴青白瓷肌理纹样,在服装表面使用镂空、贴布、磨洗、盘缀等工艺手法,用加减法装饰改变面料单一的平面状态,产生多层次、通透的装饰效果,从而凝聚一种特色分明的设计形态,融合当代民族和时代文化的特征,在这些差异化的文化形态构造、艺术碰撞与迭合中,采用功能技术、跨界造型等手法进一步加强青白瓷装饰纹样的表象特征和符号意义,寻求构建现代服饰设计语言的最基本要素。同时,在时间距离的冲突中与造物空间的协调中扩展青白瓷纹样的应用,丰富其艺术表现力。

图1 纹样重构设计应用

(二)保持釉色特征,适当延伸和再造

色彩的设计和运用是服装设计中最为直观的第一视觉要素,它直接关系到服装的风格特点、视觉形态以及所要传达的设计理念等方面。青白瓷釉色以青中有白、白中有青为主要特点,表现出含蓄淡雅的风格特征。将青白瓷色彩运用到现代服饰设计中时,设计师可以使用PS、AI等设计软件直接提取青白瓷的色彩,并尽可能保留其原有的釉色特征,将青白瓷色彩及所蕴含的情感融入到现代服饰中,含蓄的色彩搭配凹凸的视觉肌理,传递出典雅、纯洁、浑厚的色彩情感气质。

从服饰色彩搭配的角度看,设计师需要考虑服饰色彩搭配之间的整体和谐性与层次感,在保留青白瓷釉色特征的基础上进行适当的延伸和再造。一方面,遵循色彩搭配时尚体系,利用形式美学原理和色彩设计原理,采用同一色、邻近色、相似色搭配等弱对比的方法,凸显服装的款式和细节设计,为服饰带来更多的新意。另一方面,可以结合当下服饰流行色来突破传统青白瓷釉色的色彩搭配,形成对比鲜明、活泼靓丽的视觉效果,以更符合年轻消费群体的审美需求(如图2)。

图2 釉色延伸设计应用

(三)提炼造型元素,创新设计形式

青白瓷器物的轮廓线条大方柔和、流畅简洁,多为曲直结合;器型形态清秀匀称,传承了传统特色的同时又展现出时代感;在造型手法上遵循制器尚象、主次有别、虚实空间等造型原则[8]。服装的造型可分为外部轮廓和内部结构,造型的设计能够直接影响服饰风格。青白瓷造型中“宁圆勿方、宁弧勿直”的轮廓柔美流畅、经久耐看,在服装廓形设计中,设计师可以在借鉴青白瓷造型特色的基础上,以立体的造型形态表现出服饰艺术特质(如图3)。在内部结构的处理上,青白瓷注重瓷器颈口部位的变化,颈口造型与主体有所差异,设计师可在服装的领口设计层叠或立体感的装饰,丰富服装的整体层次,使其风格更具现代感和新意。

图3 立体造型形态服饰(郭培设计)

此外,青白瓷在造型中广泛运用仿生形态的手法。在仿生设计方面,制瓷匠人善用设计的语言思考器物形态,在器物整体或局部进行仿生,使青白瓷既具有功能性,又增添了审美情趣。设计师可以结合仿生形态的手法,以青白瓷造型中典型的器物形态为灵感来源进行服饰的拟物设计,借助解构思维从整体或局部将仿生形态呈现在服饰作品中,使服饰更具趣味性和情感化特质,从而传递青白瓷的设计理念和设计师独特的思维内涵。

(四)应用陶瓷材质,彰显个性表达

材质肌理,即物质对象的本身质地和表面纹理,是表达审美情感的重要载体。随着消费者需求日益个性化,设计师可以大胆地将非常规材料应用于服饰设计中,以彰显融合创新的发展趋势。青白瓷瓷胎的透光性、细腻和坚硬特质使其成为一种独特的材料选择[9]。设计师可用青白瓷原材料代替传统材料应用于服饰设计中,提取陶瓷材料与其他面料进行组合搭配,或将其应用于服饰配饰设计中,如纽扣、胸针等。设计师宁晓莉以植物花卉为主题,将青白瓷应用到饰品设计中,从文化层面丰富了服饰品的审美维度,深化了艺术内涵(如图4)。

图4 青白瓷材质首饰品(宁晓莉设计)

与此同时,随着现代纺织制造技术的进步,服装材质迎来了新的发展契机,具备了功能性与审美性的双重消费刺激。设计师可将面料创新的视角聚焦于当代变化多样的纺织科技。传统陶瓷纤维蕴含丰富的氧化铝,具有抗高温、耐腐蚀、耐磨抗菌、防紫外线、保暖抗压等功能,将青白瓷瓷坯纤维应用于现代服饰设计中,能够提供符合环保理念的保暖材料。“曼妮芬”品牌借助远红外线技术将陶瓷纤维加入服装原材料中,通过材料选择和技术手法有效地克服了传统材质起球的问题,提高了服饰产品的节能优势与保暖作用。

四、青白瓷元素在现代服饰中的应用价值

随着传统文化复兴,近年来人们对民俗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强烈的文化认同。在这样的背景下,消费者对服饰的个性化和体验感愈发重视,对时尚的敏锐性也不断提高。因此,需要深挖青白瓷背后的历史、文化和艺术内涵,将其与现代文化密切结合,重新审视时尚观念,让青白瓷艺术得以可持续性发展。

(一)文化传承价值

在文化强国战略推动下,政府呼吁加强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青白瓷艺术作为我国传统民间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在一定程度上见证了历史的发展,蕴涵了深厚的民族文化内涵,映射出人文关怀和社会心理。在思想文化层面,青白瓷受到宋代理学观念中“格物致知”思想及道物观的影响,如器物的装饰纹饰、风格以及形制等都体现出儒雅淡泊、蕴藉质朴的意蕴。将青白瓷与现代服饰设计相结合,可拓宽这一传统艺术形式的应用空间,对于提升青白瓷所承载的传统文化的社会感知度、推动传统文化传承与新时代发展的对接具有积极意义。从文化价值层面,青白瓷的形成和发展与社会民俗密不可分,现代服饰设计已不再满足于无个性、无性格的趋同,消费者更倾向于带有民族文化价值感的服饰单品,将青白瓷艺术植入现代服饰设计是对传统文化的延伸与继承,两者的融合既带有传统文化意蕴又具有创新思想,促进了文化价值和商业价值的融合共生,可以更好地将传统文化元素的价值最大化,让其以全新的方式继续传承和发展。

(二)审美艺术价值

青白瓷的施釉方式、釉色器型、纹样装饰、制瓷技艺以及格调气质,展现了我国传统民间艺术的审美意趣,具有于朴实无华之中显现古韵典雅、秀美瑰丽之中彰显钟灵毓秀、含蓄内敛之中展现外放张扬等艺术特点。青白瓷追求实用与美观的兼顾,其造型装饰注重美观和精神功能的满足,同时具有强大的实用性,契合物以致用、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主张色彩的和谐与装饰的整体完美[10]42。通过深入解析青白瓷艺术,提炼其中的典型元素,并将其以人们熟悉和喜爱的形式表现在服饰设计中,多角度呈现青白瓷文化的审美内涵,对于丰富设计作品的文化底蕴与艺术形式、创新服饰设计视角有着重要的意义。

五、结语

青白瓷是民间陶瓷艺术的代表之一,也是传统审美观、造物观的重要载体,具有独特的艺术氛围与文化价值。它既体现了制瓷匠人高超的艺术构思和手工技艺,又成为一种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化符号,对其元素的传承与创新亦是发扬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部分。研究青白瓷艺术,不仅需要深入探究其美学特征与文化内质,还要解析其背后所蕴含的设计理念,同时结合现代审美意识与设计思维进行情感化设计转化,才能为现代服饰设计观念带来一定程度的革新,使服饰呈现出更具设计感的视觉形态与设计内涵,进而赋予青白瓷艺术全新面貌,拓宽设计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