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生计风险—抵御力耦合视角的四川省乡村地域时空分异研究

2023-10-12 12:46洁,何鹏,林
地理与地理信息科学 2023年5期
关键词:生计资本环境

常 洁,何 鹏,林 正 雨

(四川省农业科学院农业信息与农村经济研究所,四川 成都 610066)

0 引言

当前,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随着城镇化、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城乡发展不平衡、农业农村发展不充分表现得越来越突出。在这一背景下,党的十九大创新性地提出了“乡村振兴战略”,并明确指出要把农业农村摆在优先位置,推动农业农村优先发展。乡村要振兴,必须是“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的全面振兴,如何科学识别乡村发展类型,分类推进不同地区乡村的振兴和发展,对于破解农村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以及推动乡村全面振兴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国内外有关乡村地域发展及类型划分的研究较多,主要分为以下几类:①乡村地域系统及功能认知研究。乡村地域是由人文、经济、资源与环境相互联系、相互作用构成的具有一定结构、功能和区际联系的空间体系,是一个由城乡融合体、乡村综合体、村镇有机体、居业协同体等组成的地域系统[1]。基于这一认知,部分研究从乡村地域系统的概念和内涵出发,对人口、社会、经济、资源和环境等乡村地域核心要素和子系统及人—地—产系统的协同耦合等进行探讨[1-5];部分研究则立足乡村多元价值和功能的认知,将乡村地区划分为经济发展、社会保障、农业生产、生态服务、旅游休闲等多重功能[6,7],或兼顾生产、生活、生态等功能[8,9]进行乡村地域类型划分。此外,乡村性也是识别乡村地域系统的重要概念,如杨泓川等[10]从生态环境、人居空间、产业发展、地域文化、城乡关联五方面构建乡村性指数评价体系,还有研究从景观格局尺度探索乡村景观系统类型[11]。②乡村振兴战略的内涵、目标及支撑要素研究。产业兴旺、生态宜居[12]、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是表征乡村发展水平的核心指标[13-15],资源禀赋、工业基础、区位交通、文化或生态环境、市场需求等也是决定乡村振兴潜力的重要因素[16]。③乡村衰落研究。随着工业化、城镇化发展进程的加快,某些乡村地区的衰落不可避免,如何降低乡村脆弱性、提高恢复力成为探讨乡村地区可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视角。针对乡村空心化、衰落和凋敝的现象,部分研究将脆弱性、恢复力(弹性、韧性)理论引入乡村地区进行重点研究。其中,乡村地区的恢复力主要由经济、社会、生态、文化、制度、工程等要素构成[17-19],乡村的脆弱性则重点立足 “风险干扰—适应能力”[20]、“暴露程度—敏感性—适应力”[21]等评估框架展开。

乡村发展与农户生计密切相关,在乡村发展过程中,如何实现当地农户生计的可持续,协调好乡村发展与主体生计的关系十分重要。自20世纪90年代可持续生计概念[22]提出以来,国内外有关生计与乡村发展之间关系的研究较丰富,主要集中在乡村贫困与生计[23]、乡村产业发展与生计[24,25]、农户生计与乡村发展水平之间的关系[26]、乡村人地环境[27]、乡村资源[28]、乡村生态系统与生计[29]等关系的思考,研究尺度主要集中在社区、农户等微观尺度。

总体而言,现有乡村发展类型的研究多以乡村系统、要素、功能等宏观视角为导向,从微观生计视角的探讨相对较少[30];而乡村生计研究则多基于家庭、农户等微观尺度展开[31],缺乏基于高频面板数据对不同地域的生计差异、生计发展水平变迁等过程性、动态性评价。基于此,本文基于“可持续生计”“乡村地域系统”等理论,构建生计系统视角下的乡村地域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对2000—2020年四川省乡村地域发展类型和时空分异特征展开研究,以期为四川省乃至西南地区的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乡村地区可持续发展及与主体生计和福祉的协同发展提供参考。

1 研究方法

1.1 乡村发展评价指标体系构建

乡村生计系统可以看作是乡村地域系统在农户家庭、社区等微观尺度的表达(图1)。按照SLA可持续生计框架,乡村生计系统可分为乡村生计环境系统与乡村生计资本系统。首先,乡村主体的生计资本主要从乡村地域系统获得,是乡村地域系统中人口与资源、环境、经济、社会等子系统相互作用的结果;其次,乡村地域系统是乡村生计系统的发展环境与背景,其自然环境、资源、社会、经济等子系统产生的风险和冲击均会影响乡村生计资本系统,且乡村主体的生计资本系统与生计环境系统存在交互作用关系,二者共同决定了主体生计策略的选择及生计结果的好坏[32]。对于乡村地域系统而言,生计福祉的实现是乡村地区可持续发展的重要目标,生计不可持续是乡村地域系统不可持续的主要原因。乡村生计系统要实现可持续,则需要生计资本系统与生计环境系统有效协同发展。据此,乡村生计环境系统与生计资本系统的耦合协同发展类型与水平一定程度上可反映乡村地域系统的发展类型与水平。因此,本研究重点从“生计环境风险性—生计资本抵御力”两个维度构建乡村地域发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表1)。

表1 乡村地区生计环境风险性与生计资本抵御力评价指标体系

1)生计环境风险性。生计风险是指生计资本出现损失的可能性[33]。对乡村地域系统而言,自然条件变化、快速城镇化、工业化、产业化、资源及环境政策制度及其过程均会对生计环境系统产生一定的风险和冲击。生计环境的风险具有多重性,涵盖个体健康、自然环境、社会经济等多方面[34]。基于现有研究成果,立足数据易获取性、可比较性原则,本研究将乡村生计环境风险划分为人口健康、自然环境、社会经济风险三大类[35],其中,人口健康风险采用单位耕地农用化肥(折t)施用量、单位耕地农药施用量、人均医疗机构床位数、人均粮食拥有量表征,自然环境风险采用平均高程、平均坡度、地形起伏度和林草面积占比表征,社会经济风险采用人口密度、城乡居民收入比、乡村户均人口规模、乡村就业水平表征。

2)生计资本抵御力。生计资本是乡村主体所拥有的维持生计的资源和资产禀赋,生计资本禀赋直接决定了生计主体对风险的抵御能力[34]。本研究主要采用自然、物质、人力、金融和社会五大生计资本表征生计抵御能力,其中,自然资本采用人均耕地面积、人均茶果园面积表征,物质资本采用户均农业机械总动力、户均农村居民点规模、户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表征,人力资本采用户均劳动力资源、平均受教育年限、人口抚养比表征,金融资本采用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户均年末金融机构各项贷款余额、户均城乡居民储蓄存款余额表征,社会资本采用公路网密度、户均移动电话拥有量、户均互联网宽带用户接入量表征。

本文采用极差标准化法对原始数据进行统一处理,以消除量纲的影响,然后采用熵值法确定各指标的权重,最后采用加权求和法计算乡村生计环境系统的风险性和生计资本系统的抵御力,并根据表2进行等级划分。

表2 生计环境风险性、生计资本抵御力的等级划分

1.2 耦合协调度模型

本文利用耦合协调度模型(式(1)—式(3))准确识别生计环境风险与生计资本抵御力之间的交互作用关系,把握乡村人地关系的耦合协同规律,并根据耦合协调度划分乡村地域发展类型(表3),研究乡村地域发展的时空分异特征。

表3 耦合协调性的判别标准及乡村发展类型划分

(1)

T=α×R+β×L

(2)

(3)

式中:R、L分别为生计环境风险性、生计资本抵御力的评价值,C为耦合度,T为综合协调指数;α、β为待定权重,考虑到生计环境风险性和生计资本抵御力的重要性相同,故取α=β=0.5;D为耦合协调度,数值越大,表明生计环境风险性越小且生计资本抵御力越高,两者耦合关系越协调。

2 研究区概况与数据来源

四川省地处中国西南地区腹心,面积48.6万km2,辖21个市(州)、183个县(市、区),为我国第五大省级行政区。区域地形地貌复杂,地势起伏大,是青藏高原、黄土高原—川滇生态屏障和长江上游重要的水源涵养地。四川省人口基数大,2020年年末户籍人口9 041.93万人(乡村人口5 606.14万人),总户数3 172万户(乡村户数1 734万户)。随着“以工促农、以城带乡、工农互惠、城乡一体”新型城乡关系的推进,乡村地区生产、生活及收入条件显著改善。但截至2020年年末,乡村地区户均人口规模降至3.23人,户均劳动力仅1.76人,人均耕地仅有0.08 hm2,且人口负担较重,人地关系复杂、地区差异明显是四川省的典型特征。

本文行政区划数据源于天地图·四川,剔除部分城镇化率极高的核心城区(成都市锦江区、成华区、青羊区、金牛区、武侯区)、区划调整严重的县域(遂宁市船山区、安居区,广安市广安区、前锋区,巴州市巴州区、恩阳区)和存在数据异常及缺失的县域(攀枝花市东区、西区,自贡市自流井区、贡井区、大安区、沿滩区),共有166个县域单元;社会经济统计数据主要源于相应年份的《中国县域统计年鉴》《四川统计年鉴》《四川农村统计年鉴》,缺失数据源于各地级市统计年鉴及统计公报;平均受教育年限、人口抚养比数据源于中国人口普查分县资料,部分缺失数据通过插值或趋势外推法计算得到;DEM 数据源于地理空间数据云网站(http://www.gscloud.cn/);农村居民点面积、林草覆盖面积数据源于中国科学院资源环境科学数据中心的土地利用覆被数据(http://www.resdc.cn/)。

3 结果分析

3.1 乡村生计环境风险性的时空演变特征

1)时间演变特征。2000—2020年四川省生计环境风险指数总体呈先升后降态势(图2)。其中,自然环境风险指数变化不大,是四川省乡村地区发展的主导风险;人口健康风险指数呈先升后降趋势,主要原因是现代农业的高能量投入加大了农业面源污染风险性,十八大后随着农业开启全面绿色转型,化肥农药减量化初显成效,人口健康风险指数有所下降;社会经济风险指数总体呈下降趋势,但降幅不大,主要原因是新型城镇化和城乡融合发展战略的推进缩小了城乡二元收入差距,剩余劳动力转移与增收渠道逐步增多,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乡村地区就业吸纳能力下降、乡村家庭小规模化与区域人口密度加大等带来的风险。

图2 2000—2020年四川省乡村生计环境风险性指数(地区均值)变化特征

2)空间分布特征。由图3可知,2000—2020年四川省各地区生计环境风险等级变化不大。川西高原是四川省典型的生态脆弱区和藏区聚居地,地形起伏大,自然灾害多发,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整体不高,因此生计环境风险居全省最高,近年虽有所下降,但多数地区仍停留在中等风险水平;攀西经济区、盆周山区的生计环境风险水平次之,总体处于较低风险水平;川西平原、盆中丘区、秦巴山区为低风险地区,其中,秦巴山区的生计环境风险先升后降,波动较明显;成都近郊圈层的温江、双流、郫都、新都、龙泉驿等地的生计风险则在2010年之后开始上升,乡村地区人口密度显著加大、家庭规模缩小、就业带动乏力等问题和矛盾日益突出。

图3 2000—2020年四川省乡村地区生计环境风险性指数空间分布变化

3.2 乡村生计资本抵御力的时空演变特征

1)时间演变特征。由图4可知,2000—2020年四川省乡村地区生计资本抵御力指数总体呈上升趋势。除人力资本外,其他资本抵御力显著提高,主要原因是:在社会结构变迁大趋势下,乡村家庭户均劳动力资源下降,家庭人口抚养比重持续上升,引致人力资本发展缓慢。但随着农业农村现代化进程的加快,乡村地区的耕地、园地等资源条件有所改善,农机装备水平显著提升,社会生活消费品总量增长迅速,公路、互联网宽带、教育等公共服务设施体系逐渐完善,居民可支配收入及信贷等金融资本也迅速提升,其中,社会资本发展最快,而受资源和环境约束的自然资本提升最慢。从资本结构变化趋势看(图5),四川省乡村地区的生计资本逐步从自然、物质和人力资本为主导转向以金融、社会资本为主导。

图4 2000—2020年四川省乡村生计资本抵御力指数(地区均值)变化特征

2)空间分布特征。由图6可知,2000—2010年四川省乡村地区的生计资本抵御力水平总体处于低水平,2010年之后地区差异逐渐显著。2020年温江区、双流区、郫都区、康定市、江阳区、涪城区等区县升至中等抵御力水平,成都平原、攀西安宁河流域、川南地区及秦巴山区次之,川东丘区、甘孜州大部及凉山州乌蒙山区仍停留在低抵御力水平,主要原因是:成都平原和攀西安宁河流域长期以来是四川省农业主产区和新型城镇化建设的重点区域,生计资本抵御力水平全省最优,发展最快;川南地区则是仅次于成都平原的第二大城市群,工业基础优,经济综合实力强;秦巴山区为革命老区,国家减贫与振兴战略与政策叠加效应显著,生计资本提升较快;川东丘陵区主要为平行岭谷地带,农村人口多且以传统农业为主要支撑,自然资源匮乏,人地矛盾相对突出,成为四川省乡村生计矛盾突出的重点区域;大小凉山彝区则为国家三区三州深度贫困地区,生态保护优先、基础设施落后、产业发展缓慢、增收渠道狭窄,导致生计资本提升缓慢。

3.3 乡村发展类型及时序变化特征

由图7可知,四川省乡村地区耦合协调水平逐步从“轻度失调、濒临失调”转向“初级协调、中级协调”水平。其中,川西高原及凉山州乌蒙山区乡村发展耦合协调度有所上升,但仍停留在“濒临失调、勉强失调”阶段,生计环境风险全省最高,且生计资本抵御力水平提升乏力;川南地区、攀西安宁河流域及川东北地区乡村耦合协调水平次之,从2000年的“轻度失调”水平逐步跃升为“初级协调、中级协调”水平;成都平原地区乡村发展水平长期居全省最优,逐步从“初级协调”迈向“优质协调”水平,且随着成都平原城市群、成德眉资同城化、成都都市圈等区域协同发展战略的推进,该片区差距逐步缩小。

4 结论与讨论

本文从生计环境风险性和生计资本抵御力两方面构建乡村地区发展评价指标体系,通过对2000—2020年四川省乡村耦合协调发展的时空变化分析发现:①乡村生计环境风险性呈先升后降趋势,且各地区风险等级变化不大,自然环境风险仍是决定四川乡村地区生计风险的主要因素。其中,川西高原生计环境风险性最高,攀西经济区、盆周山区次之,川西平原、盆中丘区和秦巴山区为低风险区。②生计资本抵御力水平逐步从低水平向较低水平转变,社会资本和金融资本正逐步替代人力、物质与自然等传统资本成为决定乡村地区生计风险抵御力的关键要素。其中,成都平原、攀西安宁河流域、川南地区及秦巴山区生计资本抵御力相对较好,川东丘区、甘孜州大部及凉山州乌蒙山区等依然停留在低抵御力水平。③耦合协调水平逐步从“轻度失调、濒临失调”转向“初级协调、中级协调”水平。其中,川西高原及凉山州乌蒙山区仍停留在“濒临失调、勉强失调”水平,川南地区、攀西安宁河流域及川东北地区次之,2020年为“初级协调、中级协调”水平,成都平原地区迈向“优质协调”水平。

乡村地区要实现可持续发展,必须有效防范生计环境风险,强化生计主体的抵御力,并推动乡村地区均衡协调发展。据此,提出以下对策建议:①川西高原地区是四川省自然灾害种类最多、发生频率高、范围大、危害最严重的地区,乡村生计环境最差,应进一步提升该地区对综合自然灾害的系统监测、防范与应急水平,严守生态保护红线。②成都平原、川中丘陵及攀西地区等社会经济风险相对较高地区要严守耕地红线和农产品安全生产底线,着力推动优势特色农业产业绿色化转型,应围绕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等国家重大战略的推进,因地制宜地有序推进乡村地区的工业化、城镇化发展,进一步激发乡村地区的社会创造力与活力,着力提升乡村地区的就业吸纳能力和创新创业水平。③川西高原、凉山州、川东北等自然资本条件较差地区应深入挖掘生态资源的资本化价值和效用,积极探索生态价值转化与增进乡村地区居民生计和福祉的机制与路径;同时,川西高原及凉山州地区的金融资本与社会资本相对较差,应进一步提升该地区基础设施、公共服务设施水平,优化乡村社会资本条件,以健全现代乡村产业体系、发展壮大乡村集体经济为抓手,培育乡村振兴的内生动力,提升农村集体行动能力和公共服务自主治理水平,推动乡村生计主体多元增收、多渠道就业。④攀西安宁河流域、成都平原及川南地区等自然资本、物质资本较优地区应重点强化自然资本、物质资本的多重作用,加强农地、宅基地发展权益的保护、盘活和高效利用,积极探索农业、乡村的多功能性发展,全面提升自然、物质资本的综合利用效率。⑤成都平原、川南及川东北地区人力资本相对较差,应有效发挥社会资本和金融资本的相对优势,进一步发挥人才吸纳能力,探索多元主体、多层级共建共治路径,强化乡村地区现代社会信任资本的建设和经济社会的高效联结,以有效弥补乡村地区人力资本减少带来的系列问题。

本文仍存在不足:首先,受制于长时序数据及乡村地区统计数据的有限性,部分指标难以量化,对于乡村地区自然灾害、社会经济风险、网络与关系等社会资本等方面的探讨存在不足,未来应充分利用微观调研、灾害监测等多源数据进行深入研究。其次,本文重点从乡村生计风险性与抵御力的耦合协调水平方面对乡村地区的发展类型进行划分,并未立足生计环境风险结构和生计资本抵御力结构对乡村地区进行类型划分,对不同地区主导生计风险、主要生计资本的差异性还有待进一步探讨,对生计环境系统与生计资本系统之间的交互作用机制等方面有待深入研究。

猜你喜欢
生计资本环境
BY THE SEA
长期锻炼创造体内抑癌环境
一种用于自主学习的虚拟仿真环境
孕期远离容易致畸的环境
环境
资本策局变
以石为业四十年:一个端砚工匠村的生计之路
第一资本观
VR 资本之路
2月2日世界湿地日 湿地与未来——可持续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