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懂悲喜

孙君飞

同一种东西，总在做不同的事情。

我的眼睛，昨天它还在微笑，今天就悲伤地流出了眼泪；常见的香椿树，同一根枝丫既用来生长绿意，又用来凋零枯黄；我的手指头呢，既包扎过别人的伤口，它们自己也受过伤，需要别人帮忙包扎。

邻居喜欢吹唢呐，我也听惯了那些喜庆的曲子。忽然有一天，他边吹唢呐边流泪，吹奏声不复往日的欢快，而像江河呜咽。那种饱经沧桑的哀伤让我久久地不能言语，连心跳都变得迟滞了。

因为悲伤地哭过，我就不再喜欢自己的眼睛了吗？不！眼睛会做不同的事情，让我的日常生活变得丰富且斑斓。我不再是一个单薄贫乏、一成不变的人。眼睛也会告诉我，别只想着得意与光彩，也许下一刻你就要用泪水表达对生活更正确、更深刻的理解。

我想说的是：不陷入一厢情愿的纠葛，需要笑的时候笑，需要哭的时候哭，这样才不会将自己割裂。只会微笑的眼睛，当意料不到的泪水到来时，将更加看不清楚世界，甚至连美好的事物也会扭曲。流泪太多的眼睛就太偏执，融不进光，像只有动刃或者静刃的剪刀，剪不出满园春光。

香椿树生绿叶、弃落叶，才能够长高长壮，既能与其他树木分享春夏，也能独自抵挡秋冬。只能吹奏出喜庆曲子的嗩呐是荒诞的，因为你还要去买另一支唢呐来表达哀伤，这才能够吹奏出人生的真实和层次。受过伤的手指在体验过疼痛以后，让人懂得共情，在包扎别人的伤口时，则让人把心中的同情和爱变成行动。

既为世界增添多样和美，又无损生命的寻常和独特，这就是我所思索和向往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