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由主义视域下大卫哈维对生态危机的揭示

2023-10-27 08:57杜苗苗
今古文创 2023年38期
关键词:生态危机资本主义

【摘要】当下生态危机已转变为全球危机,对生态危机问题的揭示不应局限于传统的自然极限论和统治自然论上,大卫哈维立足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上,以空间为切入点对生态进行了批判,拓宽了生态批判的横向空间维度。虽然国内学者大多认为社会主义社会也有生态危机问题,所以产生危机的根源并非资本主义制度,而是社会生产。但哈维借助新自由主义情境,揭示出正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生产方式导致生态环境出现诸多问题。对于这些问题如何解决,哈维指出新自由主义下资本主义制度的快速发展无助于解决生态危机,而要试图从转变资本主义的环境话语模式出发、推广嵌入型环境正义活动、构建非孤立的生命之网去解决,警惕资本主义对环境问题的消费,力图实现生态规划与社会政治实践的融合。

【关键词】生态危机;大卫哈维;资本主义

【中图分类号】B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38-0072-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38.022

一、生态危机的产生根源

(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空间生产

大工业生产时代拉开了生态恶化的帷幕。资本家为使生产的成本降到最小,大幅度的使用廉价的化工材料和公共资源,这些材料产生的有毒物质又进一步加剧了对环境的破坏。正如资本主义从产生开始把这种生产模式传播到世界各地,与此同时,生态灾难更是被他们带到了世界各地。面对这种现实,世界各国秉持可持续发展共识,共同守护人类家园。但由于生态环境的错综复杂,对于其产生根源,学者们也都各执己见,只有生态危机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及其新时期的主流思想观念——新自由主义获得了学界的共识。以往的人们一提到新自由主义,往往会想当然的与经济层面联系到一起,却没有发现经济也会绑架环境。哈维指出“新自由主义者特别热衷寻求资产的私有化,缺乏清晰的私有产权被视为阻碍经济发展和人类幸福的最大制度性障碍之一,圈占私有产权因此被认为是抵挡所谓‘公用品悲剧’(个人不负责任的过度利用土地和水等公共资源)的最好手段”。[1]哈维的这一见解揭露了新时期作为资本主义主流思想的新自由主义对世界生态问题的灾难性破坏。

马克思指出,资本要想持续增值就必须不停地循环和周转。因此为解决资本过度积累导致的各种危机,资本会在空间生产过程中,通过资本循环和空间修复等手段打破对资本的束缚,实现积累。其一,资本主义借助空间生产的机制——空间修复,即“通过在别处开发新的市场,以新的生产能力和新的资源,社会和劳动可能性来进行空间转移”。[2]资本主义通过地理扩张为过剩的资本和劳动力寻求新的出路,但长此以往,这种对新空间的开发和利用会威胁到旧空间中已投资但还未完全实现的价值,也就加剧了全球范围内资本主义制度主导下的地理不均衡发展状况。其二,由于先天因素决定的资源分布和地理环境的差异性造成了各地区环境的差异性,同时资本倾向的低成本活动进一步加剧了空间和地理的不均衡性,可以说“资本积累的过程永远都会对实现平衡的倾向造成破坏”。[3]因此,“在一段时间内,资本主义总是试图在一个地方建立一种地理景观来便利其行为。而在另一段时间内,他们将这一地理景观破坏,又在另一个地方建立另一种地理景观”。[4]在此活动规律下,地理景观被不断的破坏和重构,使生态和地理景观逐渐沦为了资本主义逐利目的下的牺牲品。

(二)以货币为标准评价自然的法则

资本主义的逐利本性使他们习惯于以货币去衡量一切,并且塑造了一种与生态背道而驰的以货币评价生态自然的标准,在这一标准驱动下,资本家们通过开发利用大自然来促进资本增值,他们把自然资源当作可以随便分配、交换的资源,对大自然全无敬畏之心,全然否定生态系统的整体性,认为生态系统中的各个元素可以在世界市场中与货币进行等价交换,这无疑是把生态和自然商品化了。在这种以货币为标准评价自然的法则下,拥有大量货币的人会自然而然地支配拥有货币较少的人,这就使人具有了极强的不平等性和不对称性,“在这种社会关系下的这种权利的不平等不可避免地会和环境关系中的不平等联系在一起”,[5]而且资本主义必定会因追求利益和效用的最大化而使生态环境再次走向毁灭,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同时资本家又把自然资源当成一种投资对象,他们根据其当前价值去推算预期收益,但是自然本身具有极强的不稳定性和波动性,在这两种性质的交织作用下,资本家们就很难预测自然的变化,所造成的恶果就是资本家在利润支配下对生态环境的投资,不但没有收获预期利润,反而对自然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二、生态危机产生的问题

(一)城市化进程与环境正义失衡

新自由主义化浪潮席卷全球的同时,工业化和机械化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人们的生活,“工业化进程即城市化进程,在此阶段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出现了垃圾遍地、绿地不足、环境污染……在朝着工业化迈进时,这些国家无一例外地出现了城市病”。[6]城市快速发展的同时乡村却在逐步落后,使得资金充足的地区越来越富,而资金贫乏的地区则相对得越来越穷,造成城市和乡村间的差距愈加难以弥合。除此之外,新自由主义计划的标志特征就是私有化和商品化,“为满足一小撮大型制药产业的利益,生物剽窃现象相当猖獗,窃取世界资源储备库的行为也很普遍;生态环境不断恶化,这些都只是为了生产的密集型资本积累模式,而这一过程源自对一切自然形态的彻底商品化”。[7]

另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是环境正义失衡,“人类种族成员间在环境利益的分配上存在严重的不公正问题,这些问题包括在明显不公正的阶层标准、种族标准的基础上,各社会中的地方非情愿性土地利用、有毒物质的运输和倾倒——从一个人们不情愿有毒物质存在的国家到另一个出于国家或个人的经济利益理由,其法律允许他们用作倾倒地的社會”。[8]这种正义的失衡不仅影响了地域大环境,而且也危害了人类健康,哈维指出,“几乎全球的健康水平指标——预期寿命、婴儿死亡率等等——自1960年代新自由主义化以来不增反降”。[9]

(二)不均衡地理发展下危机转嫁

资本逻辑与生俱来的反生态性会将其生产过程的污染排除在自身之外,在这一生产过程中,主要是不变资本在产生污染生态的污染物,但是在不变资本经过资本循环以后,资本家就已经获得了价值补偿、实物补偿、污染物的价值和不变资本转移的价值,这实质上是消费者在为资本主义生产的污染物买单。括而言之,不变资本的生产带来了污染物,那么资本家该如何处置这些污染物呢,“那就是把它们移来移去”,[10]正如1952年伦敦为解决雾霾灾难,建造了巴特西发电站,把烧煤产生的硫化污染物排放到了大气层。“受竞争驱使,资本家们总是寻求在空间结构中获取竞争优势,总是向那些低成本或高利润的位置转移”。[11]这就是资本的逐利本性,以货币为标准衡量一切,在国家内部,把污染物转移到低收入的穷人地区;在国际外部,把污染物排放到不发达国家。通过这种转嫁危机方式,本国穷人地区和国际不发达国家的低成本劳动力和土地资源对垃圾进行回收,非但不会对资本主义国家造成损失,甚至还可以通过出口垃圾为自己带来利润。但是,资本主义这种对污染物的处理方式看似完美,实则会给生态环境带来严重后果,2018年美国向泰国、马来西亚出口的塑料垃圾分别激增近2000%、273%,使东南亚国家成了美国的“垃圾场”,实际上还有一种更为隐蔽的转移方式,即资本主义国家利用发展中国家急于发展的心理,打着投资援助的幌子,把污染环境和反生态的获利项目从本国转移到发展中国家,既在发展中国家获得了利润,又把塑料、橡胶等高污染产业带来的废水、废气留在了发展中国家。他們以发展中国家的生态环境为代价,为自己换取了利润,正如哈维所说,新自由主义背景下给人们带来的不是尊严而是全球性的苦难,是国际恐怖而不是希望。

(三)资本逐利下生态空间商品化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的大规模社会历史后果就是空间的改变,地点的褪色。列斐伏尔就曾把当前城市建设的乱象归结为资本逻辑,在传统的经济模式下,空间作为生产条件蕴藏在土地这种生产要素中,而现代资本主义以无止境追求利润为目的对空间进行投资,改变空间作为生产条件的地位。其中最典型的便是不少区域为吸引资本和利润,纷纷以营造区域特色为手段吸引投资,这些区域除了招商引资外,还通过建造富有区域特色的文化中心、区域风景等方式,吸引了大量的消费者前来旅游参观。实质上是在资本主义语境中,将生态空间商品化了,其生产方式把空间改造成了商品,进行着标准化、范式化和其他商品一样的生产,无限制的复制空间,致使空间的创造仅仅追求数量上的累计,不在意质和性上的飞跃,毫不关注自然能否承受住这些人为改造,导致“所有的地域,生物和文化差异都还原成了一个共同的商品化形式”,[12]即为资本家创造利润的工具。

三、生态危机的解决路径

(一)转变资本主义环境话语模式

环境话语模式主导着环境公共事务的走向,对于生态问题的解决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当代西方生态政治领域,主要有三种环境话语模式。其一,马尔萨斯人口学理论,强调地球自然资源所能承载人口数量的有限性,预测人类会因无节制的消耗、繁衍而最终陷入死亡。事实上这种话语模式充满极端主义色彩,不过是资本主义妄图将生态问题归咎于穷人的过多生育,对生态危机其实是资本主义制度造成的问题反而只字不提;其二,可持续性的环境话语是生态现代化观点的代表模式,人类认为自身完全有能力使发展一直延续下去,既能保证当代社会的需要,又不会危害后代的需要。但这种可持续性却沦退为资本主义逐利的借口,与最初意义大相径庭,资本主义所理解的可持续是通过对殖民地的掠夺,实现最大化和可持续的产出,从而保证资本主义发展所需的能源和材料。其三,绿色激进主义,主张在维持资本主义框架下寻求一种激进性的变革路径;不仅如此还致力于塑造一个绿色空间,通过这一空间内对话协商形成全社会的共识。但这种话语模式同样没有触及资本主义制度逐利天性下的反生态性的根本,而且塑造绿色空间这一观点无疑是坐而论道。这些环境话语模式不仅没有把握住生态危机的根源,反而成了资本主义控制和利用自然为资本循环和资本积累的新策略,因此,转变这些为资本服务的环境话语模式是解决生态危机的序幕。

(二)推广嵌入集中型环境正义活动

关于环境的争论问题往往带有明显的阶级性,其中不利于资本积累和危害富人生活质量的问题被视为环境问题,而社会却对真正困扰着底层人民生活的问题视若无睹。最为典型的事件即为美国的拉夫运河事件,拉夫运河原是胡克公司专属的有毒废弃物掩埋地,但后来被开发成底层人民的居住区,更不幸的是20世纪70年代末,社区内疾病肆虐,56%的儿童患先天缺陷,流产率增加300%。由此在这些底层民众中爆发了示威游行,虽然这些这一活动激起了底层民众对于环境正义理念的强烈共识,促进了环境正义的兴起,但是,哈维认为“这些活动往往着眼于与资本运作核心动力相分离的议题,对资本主义的再生产实质上并未构成威胁”,[13]因此环境正义活动要超越地理、种族等多种障碍,嵌入到各个国家各个区域各种复杂的社会关系中,引发各界的共鸣。哈维希望这种环境正义活动“创造出一种必须超越特殊性的更卓越,更普遍的政治”,[14]寻求环境正义活动和其他社会活动的普遍性和一般性,深入到制度和生产方式层面,根据资本主义社会不同历史时期的变化和地理位置的差异性,开展更为灵活和普遍的环境正义活动。

(三)建构非孤立生命之网

自然界中各种物质包括人类都是处于密不可分的联系中,各种非人类存在物和人类共同构成了自然界的生态系统网络,任何一种自然资源的枯竭,都有可能造成整个生态系统网络的崩溃。因此,哈维提出了“生命之网”这一积极的隐喻,考虑人类活动正面和负面的多重影响,从人类自己和他者两个向度出发,将人类自身定义为生命之网中积极能动的行为主体,这种行为主体要认识到自己的行动是如何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张相互联系之网,兼顾生态和社会的双重发展,建构一种动态的,整体的,不遗留自然界任何一个物种的生命之网。同时哈维肯定了马克思主义的人类中心主义观点,这种观点并不等同于“生物中心论”,而是在“支配”自然的基础上去合理利用和开发自然,把人类的生存问题,特别是底层阶级和边缘群体的生存问题置于环境议题的中心,在解决生态问题时绝不抛弃人类的尺度。因为人类对自然命运的关注最终是为了对人类自身命运的关注,所以要通过人类集体的实践活动,构建动态的,非孤立性的生命之网,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四)谨防资本主义消费环境问题

生态系统由自然和资本的矛盾统一构成,一如商品是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对立统一。哈维在谈到资本与自然界的关系时指出,资本主义把环境问题转化成了大生意,他们把自然资源变成了一种“积累的策略”。资本主义“漂绿”了对环境和生态进行的政治保护运动,他们以“保护环境”为借口所做的生态计划,实质上是经济层面的逐利计划。哈维提出了一个极具代表性的例子,在全球变暖的严峻形势下,各界环境保护组织都在致力为全球变暖寻求积极的解决方案,然而在群体的努力下,還是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2006年美国前总统戈尔对外声称美国各州已经开始了自愿碳减排活动,在此之前的三年,各领域碳交易的主角一直是强制碳市场。戈尔的这一行动无疑是为碳交易创造了一个新市场,给对冲基金带来了大量的获利机会,但是在减少全球碳排放总量上却毫无用处。根据调查现实,截至2006年,美国的碳排放总量高达19.78吨,占全球碳排放总量的41%。此外,在金融领域,资本主义过分夸大绿色金融的发展,而对于资金是否都投入到绿色经济相关产业却缺乏明确独立的证明;同时在绿色金融发展的宣传上言过其实,对绿色债券、绿色保险和绿色基金上又未划分出明确的界定,造成许多冠以绿色名号的金融机构和金融产品虚有其表的现象,出现了明显的“漂绿”嫌疑。所以在面对资本主义国家关于环境和生态的规划上要保持敏感态度,审慎思考资本背后的目的,预防资本主义对环境问题进行消费的一切企图。

参考文献:

[1][7][9]大卫·哈维.新自由主义简史[M].王钦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65,179,184.

[2][3][4][11]大卫·哈维.新帝国主义[M].初立忠,沈晓雷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90,78,83,78.

[5][10][14]戴维·哈维.正义自然和差异地理学[M].胡大平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175,421,434.

[6]曾建平.消费方式生态化:从异化到回归[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5.

[8]布赖恩·巴克斯特.生态主义导论[M].曾建平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113.

[12]大卫·哈维.希望的空间[M].胡大平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79.

[13]大卫·哈维.资本社会的17个矛盾[M].许瑞宋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280.

作者简介:

杜苗苗,女,汉族,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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