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年轻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军事家蔡申熙（上）

□ 陈宇

蔡申熙，红军高级指挥员，革命生涯极其短暂却绚丽多彩。他的军事生涯起始于黄埔军校第1 期，毕业后逐级升任国民革命军排长、连长、营长、团长。后任八一南昌起义部队师参谋长、广州起义部队团长和市公安局局长、中共江西省委军委主席、长江局军委会主席。他军事生涯的巅峰在大别山区时期，对鄂豫皖红军建设和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他是红15 军主要创始人，还曾任红4 军第10 师师长、彭杨军政学校校长、红25军军长、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委员、鄂豫皖军委会副主席兼参谋长、红四方面军副总指挥等职。1932 年，蔡申熙在战斗中牺牲，年仅26 岁。

创建红15 军

1930 年5 月，中共中央在上海召开第一次苏维埃区域代表会议和全国红军代表会议，作了关于红军的决议案，要求各级党组织“猛烈地扩大红军”。会后，中央决定成立鄂东特委，以胡梓（又名吴致民）为书记，由中央直接领导。并决定调中共江西省委军委书记蔡申熙任中央长江局军委书记，先到湖北阳新一带领导和开展游击战争。

/ 蔡申熙。

6 月上旬，蔡申熙先到武汉建立了中共长江局军委机关和中央军委驻汉办事处。这时，蒋介石与军阀阎锡山、冯玉祥之间正在混战，为了利用这一有利时机，扩大革命根据地、壮大红军力量，中央指示蔡申熙立即将长江局的军事工作移交给周以栗，赴鄂东南指挥阳新、大冶和蕲（春）、黄（梅）、广（济）地区的武装斗争。

在蔡申熙到武汉几个月前的1929 年8 月，活动在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由彭德怀率领的红5 军来到湘鄂赣地区，一部分秘密进入阳新、大冶一带，和当地红色武装并肩战斗，巩固扩大了鄂东南根据地。

1930 年4 月，红1 军 在 箭厂河成立，军长许继慎，参谋长徐向前。此时，鄂豫皖苏区的军事委员会主席是曾中生。5 月，彭德怀率红5 军4 个纵队来到鄂东南，带来了毛泽东、朱德等在开辟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时的经验和建军思想，打开了鄂东南革命根据地的新局面。

鄂东特委根据中共中央“猛烈扩大红军”的要求，将在鄂东蕲、黄、广三县在发展游击战争中组成的鄂东游击大队，和红3军团留守部队医治好的伤员，组编成红8 军第4 纵队，以参加过开辟井冈山根据地斗争的陈奇为司令员，又将活动在赣北一带的红军游击大队调来阳新，并补充当地赤卫队队员参军的新战士，组编成红8 军第5 纵队，黄刚为司令员。两个纵队组成行动委员会，由陈奇任书记，在鄂东蕲、黄、广地区开展游击战争。由于这两个纵队的许多指战员来自红5 军和新组编的红8 军，故以自称“五八军”为荣，群众也跟着叫“五八军”。

当第4、第5 纵队奉命渡江到蕲、黄、广地区时，正遇上李立三“左”倾冒险主义时期。陈奇作为两个纵队行动委员会的书记，指挥部队进攻有坚固城墙的黄梅县城失利后，总结经验教训，运用避实就虚、避强打弱的战术打下了许多反动民团据点和敌人守备薄弱的广济县城，使得第4、第5 纵队越战越强。在敌人盘踞的武穴外围据点官桥，国民党川军郭汝栋部一个连，经过中共地下党的工作，加上受红军胜利的影响，举行起义后参加了红军，使革命武装又有了较大发展。这些就是蔡申熙到鄂东后发展武装斗争的坚实基础。

6 月中旬，蔡申熙与妻子曾广澜分别化装成国民党的军官和军官太太，离开武汉，奔赴鄂东南。长途跋涉近200 公里，抵达阳新县太子庙附近的鄂东特委所在地，蔡申熙立即落实中共中央指示，要求鄂东特委组建新军。

/ 陈奇。

/ 黄刚。

这时，红3 军团已南下去攻打长沙，红8 军新组建的第4、第5 纵队也已渡江到蕲、黄、广地区开展游击战争，留在大冶、阳新一带的只有当地小游击队。鄂东特委经过研究，决定将阳新县沿江游击大队划归蔡申熙指挥。随后又请示党中央，决定将活动在鄂东江北蕲、黄、广地区的红8 军第4、第5 纵队也划归蔡申熙指挥，并派柯庆施前往蕲、黄、广，向指挥第4、第5纵队的领导人陈奇、黄刚等传达中央关于成立红15 军的决定。

蔡申熙率阳新沿江游击大队200 余人，北渡长江到鄂东蕲、黄、广地区与第4、第5 纵队汇合。蔡申熙和陈奇、黄刚等一起一边率部打仗，一边进行组建红15 军的具体工作。

这时，正逢蒋介石将川军第20 军郭汝栋部的主力调到以武穴为中心的地区，对革命根据地进行“清剿”。他们组织反动豪绅地主的民团武装，利用封建宗族策划分裂农民队伍，使许多地方发生农民反水，出现了许多以户族为首的反动据点和反动武装，对根据地实行烧杀抢掠，情况非常严重。另一方面，执行“立三路线”的中央长江局要正在组建的红15 军实现“截断长江”的任务，以达到“会师武汉”的战略目标。当时，红军第4、第5 纵队人枪较少，还只能进行小规模的运动战。蔡申熙既要执行当时党中央的“战略任务”，又要从实际情况出发，为组建红15 军进行一系列的战斗，工作难度相当大。

9 月26 日，在当地游击队和赤卫队配合下，蔡申熙等指挥红军打下了敌人守备薄弱的皖西宿松县城。一时间，城内群众放鞭炮、贴标语、挂红旗，欢迎红军入城，并送茶送饭慰劳红军。当时临近中秋节，群众送来很多月饼，有的月饼像斗笠那么大，大家吃了个饱。这次战斗缴获长短枪100 余支、迫击炮2 门，解救了很多被抓的党员和群众，镇压了反革命地主豪绅。最大的收获是没收了5 万余斤官盐、1 万多斤食糖，还有布匹、中西药、煤油、纸张等物资，群众搬运了三天两夜。红军打开粮仓，把粮食分发给穷苦贫民。特别是给群众分食盐，打破了国民党反动派对革命根据地的食盐封锁。黄梅各乡群众纷纷开会庆祝。接着，应广济县委的要求，由陈奇指挥，采取智取办法，一面从水上包围广济县最顽固的反革命据点六村，一面伪装成国民党援军进入据点内火攻，内外夹击，摧毁了六村这一顽固村寨群。接着，又在乘胜智取蕲春重镇漕河后，北上攻进当时属皖西的英山县城。

当时，中共中央在武汉的长江局办事处传达中央命令，要求鄂东红军渡江去攻打南浔铁路，并进攻九江。为执行中央的命令，部队一度攻入长江要塞田家镇，准备渡江时发现大量国民党军正在长江南岸各渡口大肆烧杀，浓烟蔽空，国民党还从武穴开来两艘军舰封锁长江，南渡长江已无希望。蔡申熙和陈奇等从实际情况出发作出决断，不能在国民党军的长江要塞地区久留，立即回师北上，再次进攻广济县城。守城川军和县保安队投降，其余逃往武穴。这次战斗缴获枪支200 余支、子弹30 多箱。

/ 中国工农红军第15 军成立地——黄梅县考田镇吴祥村。

从9 月26 日起的20 天内，蔡申熙和陈奇、黄刚统一指挥这支汇合后的部队，打宿松、攻六村、战广济、下漕河、取英山，每战皆捷，军威大振。在当地党组织和苏维埃政府领导下，青年农民踊跃参军，出现了父母送子、妻子送郎参军的情景，部队迅速扩大。这为红15 军的正式成立，在政治上、军事上、组织上和物质上都打下了坚实基础。

10 月16 日，在黄梅县考田山冲吴祥村，蔡申熙主持召开了万人以上的群众大会，宣布中国工农红军第15 军正式成立，下辖第1、第2 两个团，有战斗人员2000 余人。蔡申熙仅以两个月的时间组建红15 军，时间之短在红军建军史上首屈一指。这一年，担任军长的蔡申熙24 岁。

红15 军组建起来以后，首先在考田山冲进行了短期整训。蔡申熙和陈奇迅速建立和健全了各级政治机关和党、团组织，加强部队的政治工作和军事教育，并宣布废除肉体刑罚，禁止打骂战士，使红15 军的政治素质和军事素质都有了较大提高。经过整训后的红15 军，迅即展开了一系列军事行动。

误打误撞

红15 军成立之时，正值蒋介石调集10 万大军对赣南闽西中央革命根据地进行“围剿”，并调集数万兵力向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发动“围剿”。由于分散在农村，通讯条件差，红15 军不知道局势的严重性。

/ 1930 年11 月16 日，红15 军攻克太湖县城。图为太湖县城一角。

早在9 月24 日，由瞿秋白、周恩来在上海主持召开的党的六届三中全会作出决定，停止执行李立三“左”倾冒险主义路线，不再攻打城市。因通讯和交通条件限制，中央的决定未能及时传达到鄂豫皖苏区。所以，红15 军正式成立后，仍决定再次攻打黄梅县城。

红军和赤卫队向县城开进的当晚，正遇上滂沱大雨，各部队之间失去联系，先头部队在拂晓前攻进了西门，后续攻北门的部队却未能跟上，导致整个战局失利，只好撤出战斗，迅速转向西边的蕲春县，对国民党军的重镇据点张家塝采取夜间偷袭。战斗打响之后，才发现国民党军增加了兵力，只能打开了他们的武器弹药库，夺得一部分枪支弹药，随即撤出镇外。

蔡申熙、陈奇等决定及时转换战场，率部向蕲春与黄梅接界的桐梓河奔袭，这里是敌人深入山区一个孤立的据点。红军一举歼灭鄂东国民党主力第13 师夏斗寅部队的一个营，又继续东进皖西，与中央皖西独立第1 师第5 团（前身为英蕲游击支队）会合，将该团正式编入红15 军。然后，突然袭击没有坚固城墙设防的太湖县城，先围歼城外敌人据点枫香驿的守敌一个连，在追击中攻入太湖县城，为部队补充了部分冬衣，极大地振奋了士气。

蔡申熙、陈奇率部绕了一个大圈后，返回黄梅考田山冲根据地进行休整。他们分析面临的形势，认为在战略上要继续坚持原地以扼长江中游已经很困难，加之红军指战员的生活十分艰苦，隆冬将至，御寒衣物不足。近处的九江、武穴都有敌军重兵扼守，还有敌军舰巡逻封锁长江，根据党中央要求渡江南下已不可能。此时，有消息传来说红1 军在黄安、麻城、新洲地区打了几个大胜仗，缴获了大批物资。蔡申熙、陈奇决定率队离开蕲、黄、广地区，北进与红1 军会合。于是，留下一个连保护留守处的修械所和红军医院的伤员，主力部队轻装前往鄂豫皖边地区寻找红1 军，希望得到一些物资补充，以便并肩协同作战。

12 月初，红15 军指战员攀越崇山峻岭，在寒风已起的初冬季节，向西北方向的黄安、麻城地区转战。部队一面北进，一面战斗，打击和消灭沿途许多反动地主民团武装，瓦解和争取了一些会道门及地方武装。凛冽的寒风中，红军指战员没有棉衣棉被，宿营时只能靠向群众借些稻草铺盖。

这一时期的大别山区因红15 军的突然出现，国共双方竟然戏剧性地上演了几出误打误撞的“意外惊奇”活剧。

首先是红1 军懵懂中的“金蝉脱壳”。国民党在集结10 万部队准备对鄂豫皖苏区发起第一次大“围剿”时，根据地内的主力红1 军并未察觉，仍然按照自己的行动方案展开进攻。11月，红1 军探知新洲城兵力空虚，只有少数民团防守。为了解决部队冬装问题，红1 军奔袭新洲，将毫无防备的郭汝栋第2混成旅悉数歼灭。这次行动纯属误打误撞，却打乱了国民党的“围剿”部署，推迟了他们的总攻时间，更为红15 军北来大别山区“填空”留出了时间。

其次是令国民党军迷惑不解的红军化“双影”，突然间出现一个军。在国民党军被迫重新部署重兵再次“围剿”鄂豫皖苏区时，红1 军并不知道危险正在临近，竟然一个转身，大踏步离开了鄂豫边根据地，前往皖西。担任总指挥的国民党武汉行营主任何成浚大喜，认为遇到了一举占领“匪区”、荡平“匪巢”的良机，立即下令发动总攻，等他们进入苏区时，却惊奇地发现，这里的红1 军“变脸”为另外一支红军主力——红15 军。

三是红15 军误打误撞遇强敌。红15 军从蕲、黄、广不远千里来到大别山，主要是想与红1 军会合。由于通讯条件差，他们在皖西与红1 军只隔一座山却互不知晓，最后擦身而过。当红15 军到了鄂豫皖三省交界处的麻城地区后，红1 军已全部转向皖西。而国民党军正集结10 万部队闪击根据地，想乘机一举占领鄂豫皖苏区。红15 军无疑是一头误撞进了国民党重兵包围的“陷阱”里。

本来红15 军是奔着“抱团求援”的期望来会师的，没想到红1 军没有找到，却要与多达10万的国民党军对阵。有人产生了消极心理，认为这是鸡蛋碰石头，纷纷要求赶快离开鄂豫边。蔡申熙及时站出来稳定军心，他说：“留下来，肯定是凶多吉少；但如果回去，同样有敌军守候，也是凶多吉少。我们是红军战士，为人民打仗，为革命牺牲，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要坚决地留下来，下决心粉碎敌人的进攻。”

蔡申熙、陈奇决定就近先攻打皖西重镇金家寨，以鼓舞士气，扩大影响。由于到新区作战，情报不准确，误认为城里国民党军只有一个营，实际上是安徽省国民党反动派陈调元部的一个旅。当先头部队攻入城里后，反遭到国民党军的伏击。蔡申熙、陈奇发现情况有变，迅速撤出战斗。这次作战失利，部队受到一些损失。

红15 军转移到南溪后召开战评会，消除了指战员们因一时失利产生的消极情绪。陈奇政委在会上传达了刚接到的党中央新的决定，主要内容有三点：停止打大城市的冒险计划；红1 军与红15 军合编为红4 军，集中兵力，粉碎敌人的“围剿”；蕲、黄、广地区今后划归鄂豫皖边区。大家听了，战斗情绪又高涨起来。

会后，红15 军通过地方党和政府的领导，扩编了一些县的独立团和游击队，并决定向西面的黄麻地区转战。后来才知道，鄂豫皖特委原计划要红1军向蕲、黄、广地区发展，与红15 军会师，扩大这一地区根据地。但红15 军已离开这一地区，红1 军只好放弃原计划，改去皖西地区。就这样，由于通讯联络条件差，两支部队几次擦肩而过，未能相遇。

行军途中，蔡申熙很少骑马，他常拄着一根木棍，背着一只驳壳枪，脖子上挂着望远镜，与指战员们边走边谈，了解部队的思想情况。指战员们远离蕲、黄、广家乡，又正值冬天，大雪纷飞，衣服单薄，许多战士想家。到了宿营地，蔡申熙教唱《国际歌》，讲解歌词，激发指战员们的斗志。

12 月中旬，红15 军全体指战员冒着严寒，经过长途转战来到黄麻地区时，已经是人困马乏。许多指战员还未穿上棉衣，光脚穿着草鞋。弹药十分缺乏，平均每人只有3 颗子弹。就在这种情况下，蔡申熙率领全军，以机动灵活的战术，紧密配合地方武装，避敌锋芒，攻其虚弱，打了不少胜仗。

12 月16 日，当国民党军以为红1 军主力还在皖西作战时，红15 军一举攻入黄安国民党军重要据点河口镇，打了一个大胜仗。当地群众惊讶地发现，这支红军竟然是另外一支“新军”。

/ 麻城县福田河。

12 月下旬，国民党军大举攻入根据地的中心地区黄安七里坪。面对十倍于己的国民党军，红15 军经过两昼夜的激烈阻击战，打退国民党军多次进攻，掩护了鄂豫皖特委机关向东转移。

由于黄麻地区是被“围剿”的主要目标，而红1 军主力在皖西，国民党大军压境，包围和占领了根据地的许多地方。红15军的到来，又使粮食供应发生严重困难，鄂豫皖特委和一些地方领导人主张将红15 军分散到各县去打游击。红15 军部分领导人听说这些情况后，认为这里养不起军队，主张打到其他根据地去。这时，中央派来主持鄂豫皖临时特委工作的曾中生来到红15 军，他和蔡申熙、陈奇等反复研究最佳破解方法。曾中生认为，两种意见都不正确，正确的方针是抓紧整顿部队，集中兵力，突破敌人的包围，按党中央的决定，与红1 军会师。

蔡申熙、陈奇赞同曾中生的主张，立即对部队进行思想动员和组织工作，统一认识，然后组织突围。在东进至福田河时，遇到国民党军一个团的堵击。蔡申熙在绝大多数指战员有枪无弹的情况下，毅然下令吹响冲锋号，他高喊口号：“接近敌人就是胜利！”红军指战员们都明白，如果不能尽快冲入阵地，就会在开阔地带变成国民党军射击的活靶子。于是，全体指战员一起拼命迎着国民党军的枪口奔跑，一批批战士被击倒，但是密集的火力和大量的伤亡并没有迟滞他们奔跑的速度。国民党军的指挥官愣住了，惊呼：“哪有拿着脑袋往刺刀上撞的打法！”红军彪悍的作风和无畏的精神终于压垮了国民党军。红军冲破数道战壕，与国民党军展开白刃战。此战，红军一举全歼国民党军数百人，缴获大批枪械物资，解决了一直困扰部队的弹药问题，并突破包围圈，转战到了外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