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选择》的叙事伦理与价值表达

2023-11-23 20:38
戏剧之家 2023年29期
关键词:挪威国王正义

白 杰

(应急管理部信息研究院 北京 100029)

影片《国王的选择》叙事,不仅为呈现一个历史事件的真实性而努力,还原历史的真实感;同时叙事中的伦理取向也表现了一部战争片的价值高度,作为一种行为秩序、道德准则的伦理在叙事内涵的处理、人物塑造、结构组织、影像语言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一、叙事内涵的处理:国家至上与正义必胜的伦理表达

电影虽然名为“国王的选择”,实质上是国家的选择,也是集体的选择。国王的选择不仅具有左右国家走向的现实意义,也具有对人民精神的坚守的象征意义,这种个体的选择代表了集体的选择,选择背后“一切为了挪威”的座右铭更传达出了国家至上的伦理准则。

“个人发展与国家发展密切相关,个人在国家危难当头时总是以爱国主义精神为导向,依托坚定的信念,汇聚成具备钢铁意志的队伍,凭借集体的力量冲向敌人,这是战争赖以取胜的不可或缺的精神力量。”[1]影片一开始,黑白的影像和字幕便介绍了哈康七世的人物背景,他作为国王必须为国家为人民承担起国王的责任;随着纳粹的入侵,在第一次战役失利后,国王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府邸开始逃亡。一方面国王在逃亡过程中仍然关心着前方的战事,而不是想着自身的安危,尤其是在车厢逃亡和树林逃亡的两个场景中,哈康七世与战乱下的平民无异,但他这种情况下仍然想着国家、人民,国家至上的爱国主义伦理在哈康七世的心中长存;另一方面,作为人的哈康与作为国王的哈康信念具有同一性,哈康七世的逃亡也暗示了挪威在德国纳粹铁蹄下的挣扎。将士对哈康七世的保护,也暗示了其对挪威国家意志、国家尊严的戍守,影片将国王哈康七世置于较高的位置,也等于将国家至上的伦理准则融合在影片叙事中;而国王拒绝首相提出的辞职请求与鼓励包括首相在内的挪威政府官员一起坚持下去的行为,表明国家至上的伦理已经由国王开始传播至全国上下的集体中。结尾部分,字幕呈现“一切为了挪威”,这句座右铭从国王哈康七世开始,传递了祖孙三代,国家至上伦理作为一种准则被延续下来。

正义历来与公平不可分割,当一个国家受到侵略时,这个国家便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它的反抗也会被认为是正义的行为。“根据正义战争论,一场正义的战争必须满足开战正义、战时正义和战后正义等多种正义原则的要求。这要求参战方必须拥有正义的目的,即战争的目的只能是自卫,或维护和平,或保护无辜者,不能为了权力扩张和掠夺资源而发动战争。”[2]在影片开始并没有先入为主地定性纳粹德国入侵挪威的行为,甚至纳粹一方声称战争是为了保护挪威不受英国的攻击,占据正义的制高点这个绝佳的开战理由,即使是兵力强于挪威数倍的德国也会去争取。然而,正义之举,无关强弱。在挪威政府不同意德国舰队通过后,德国纳粹便撕下了伪装。

影片中挪威与纳粹德军进行武力较量的场景仅有两个:一是开头挪威海军炮击纳粹军舰,二是挪威士兵阻击追赶国王哈康七世的纳粹德军。虽然德军异常强大,但是在这两个场景中的对峙却让人产生一种势均力敌之感。开头挪威海军炮击德国军舰,用了几组镜头来表现挪威军人的刚毅、果断,他们虽然也胆怯、紧张,但是在指挥官的命令下仍然痛击敌舰,双方交战之后,敌舰被彻底摧毁。

作为影片的开头部分,导演这样处理的目的在于奠定一种正义必胜的伦理基调,因此在观众看来,越危险的形势,似乎越是在为结局的胜利积累。在第二个交战场景中,同样暗含着正义必胜的结局。交战场景二引入了一个具体人物——士兵赛贝格,在与德军的交战中,赛贝格发现了潜伏于远处投掷手榴弹的德军,他血气上涌,不顾危险冲上最前线,将一名敌人消灭,不幸的是他没有躲过投掷而来的手榴弹,被炸成重伤。但电影结尾中这名士兵不但幸存下来,在身体痊愈后还加入了芬兰的抵抗组织。正义必胜的叙事伦理再一次被彰显:一方面是正义个体在影片中的幸存,另一方面是非正义个体在叙事上的缺失。

二、人物塑造:多重身份的统一与不同维度的伦理

美国文学理论家詹姆斯·费伦将人物视为叙事的一个因素,认为其同时具有三个维度——模仿的(作为人的人物)、主题的(作为观念的人物)和综合的(作为艺术建构的人物)。《国王的选择》对人物身份的多元呈现则集中在“主题的”这一层面,即观念的人物。该片虽然是一部以二战为题材的战争片,但是该影片的形式更接近一部人物传记片,国王哈康七世无疑是影片的主角,影片对主角的塑造没有限定在政治身份之上,而是同时展现了其在家庭中的身份,对主角不同身份的分析可以解读出影片不同维度上的叙事伦理。“对功能性人物进行分析的意义不仅仅停留在对叙事技巧的探讨上,有时,对此类人物的深入分析,还从另一个侧面揭示了作品想表达的主旨。”[3]

国王是哈康七世最重要的身份,哈康七世对国内的大小事务有决定权。而在家庭当中,哈康七世扮演着爷爷/父亲的角色,影片开始的场景中呈现的就是哈康七世同自己的几个孩孙玩游戏,他喊着让孩子们藏好后开始倒计时,沧桑的声音中掩盖不住对孩子们的喜爱之情;同样,在战乱逃亡的场景中,哈康七世为了让自己的孙子能听话,拿着孙子的玩偶假装对话,然后告诉孙子应该要走了……俨然是一副疼爱儿孙的老人形象。在面对儿子奥拉夫五世时,他是一名睿智的父亲,对儿子的主战情绪保持自己理性的看法,其中既有对国家人民的责任,又有一名父亲对儿子的教导。同时,哈康七世不仅限于通过“他者”确立身份,对自身而言,他也是一个普遍意义上的个体,影片对此亦有呈现。在开始接到需要离开府邸的通知时,镜头始终跟随哈康七世,他先是说忘记眼镜,被警卫告知已经放进包里;又说忘记日记,随后同样被告知已放入包里。这时哈康七世说去一趟厕所,只身来到内厅,仰望头顶上的鹰雕像,抚摸身边的人物雕像,叹息之情跃然脸上,和一个即将远去再也不归的普通人一样对故居有着深深的不舍;而在面对敌机的轰炸时,影片表现身为国王的哈康七世同普通的平民一样狼狈不堪,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展现出惧怕死亡的人物形象。于国家,他是负责任的国王;于家庭,他是充满亲情的慈父,于自身,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影片在塑造人物时充分建构出一个形象饱满的人物形象,他不同的身份也表达出不同的伦理取向。

德国外交官卡特·布劳尔同样具有多重的身份,也同样表达出了多维度的伦理取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主角哈康七世更复杂,他面对的各方压力要远远多于哈康七世。卡特·布劳尔的政治身份是德国的外交官,其担负的责任不仅有同挪威政府谈判的责任,还有身为外交官维护世界和平的责任,然而这两种来自不同阵营的责任具有矛盾性,加剧了人物本身的复杂性。除政治身份之外,在家庭中他是9 个月大女儿的父亲,是妻子的丈夫。在影片中,家庭场景里的布劳尔几乎也是被工作影响着。对女儿的责任迫使他努力促使挪威的中立地位,确保女儿可以在一个和平的国度中成长,这是一个父亲的爱;妻子劝他遵从上级的意志,她对努力谈判的看法是“这个位置只要你拿把枪顶在别人额头上谁都可以做,所以到头来是吃力不讨好”,被激怒的他打了妻子,在此后的二人关系中,布劳尔一直想方设法地向妻子道歉,最后他见到妻子并被原谅,这是一个丈夫的爱。结尾卡特·布劳尔被派遣到东部边境,战争结束后被苏联军方俘获并关押八年,这无疑是强权裹挟下的个人悲剧,而影片刻画这样一个独特的个体,体现出导演对二战背景下有着自我正义表达却无法诉诸现实的人们的伦理关怀。

其他人物如奥拉夫五世、赛贝格等人也有多重身份的塑造,但是在镜头上呈现较少,因此其具有的伦理表达也相对较弱,这样处理也是为了突出主体人物。

三、叙事形式:伦理的回归与前进

除了叙事内涵与人物之外,叙事形式也是叙事元素之一。“叙事的形式元素并非纯粹的内容的载体,其本身也蕴含着一定的内容。(美)安敏成所论述的现实主义这种形式在小说创作中所激发出来的美学可能性也属于此类研究。”[4]如果说叙事的形式元素本身也蕴含一定内容的话,那么这种内容一定包含着伦理上的价值。叙事手法与叙事结构都是叙事形式的要素,影片《国王的选择》的叙事记录手法和“单行式”叙事结构体现了一种伦理的回归和前进。

影片开篇便以字幕呈现和黑白的记录影像手法介绍了国王哈康七世的背景,字幕呈现:“1905 年6 月挪威议会解散瑞典—挪威联盟,同年挪威王国独立,丹麦王子卡尔被推举为挪威王国国王”,随后黑白的记录影像开始呈现卡尔(后更名哈康七世)继承挪威国王王位的过程,整个影片的开篇都在努力塑造一种历史的真实感,开篇过后黑白的影像转成彩色,开始了主体部分的讲述。结尾时,对影片中的几个主要人物结局的交代,再一次采用了纪录片式的叙事手法,如对德国外交官的结局交代便以字幕形态呈现:“卡特·布劳尔在战争期间被派遣到东部边境,战争结束后他被苏联人俘获,在集中营里呆了8 年,他于1969 年去世”,而影像却定格在布劳尔怀抱9 个月大的女儿的一幕,以“呆照”加字幕的形式呈现人物的结局叙述,本身的纪录片风格,营造出一种真实感。

结尾同开篇的叙事手法相同,实现了闭合的叙事形式;同时真实感的营造使得影片本身具有还原历史的力度。艺术讲求真善美,而“真”往往是伦理之“善”的前提,导演通过叙事手法努力营造影片的真实感,还原历史的本性,实际上这种叙事手法就体现出伦理意义上的善——尽可能真实地讲述一个令观众为之感动的故事,使观众体会到家国一体的崇高情感。这种营造真实感的叙事手法在伦理学上是对“真”的回归。

在叙事结构上,影片采取了“单行式”的叙事结构,时间集中发生在1940 年4 月8 日至11 日,共四天,以线性的叙事方式围绕主角国王哈康七世展开叙述。从4 月8 日上午庄园内哈康七世陪同孩子们玩游戏,到4 月10 日国王选择宣战,其临时府邸遭到敌机轰炸,再到4 月11 日挪威全面进入战争状态。开篇丹麦王子卡尔就任挪威国王,并更名哈康七世,同时指出政治决策权在政府和议会,国王只具有代表性的角色;结局中谈到哈康七世逃离挪威,在英国继续鼓舞挪威人民抵抗德军,二战胜利后回归挪威,并于1957 年去世,享年85 岁。从影像表述上看是国王哈康七世的一生,但就故事片的类型定位来讲,从开始继位,到面临二战危机并陷入二战,最后经过抵抗获得成功,国王安度晚年后去世,整个过程是一次完整的故事叙述。这种线性的叙事结构最终指向的是正义一方的胜利,这里似乎有正义必胜的伦理取向,但是叙事结构上的伦理指向是一种动态前进的过程,从遭遇危机到解决危机获得升华,其本身带有一种前进式的体悟,而非叙事内涵中主题为先的伦理预设。

不管是伦理在“真”上的回归,还是伦理在“单行式”叙事中的前进,种种因素导致《国王的选择》的叙事形式也带有伦理取向。作为一部战争片,对伦理的恪守值得学习。除了叙事伦理之外,镜头语言的使用也带有伦理色彩,如导演采用手持摄影的手法,晃动镜头呈现出一种真实感,同叙事的记录式手法带来的伦理对“真”的回归形成同构;而隐忍克制的影像风格,限制了暴力场面的出现,也体现出了对于伦理之善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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