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是疼痛对心灵的照耀

2024-01-17 12:59刘功业
文学自由谈 2023年5期
关键词:光芒世间万物

□ 刘功业

诗歌,是关于疼痛与温暖的美学。诗之为真,诗之为美,必须以写出心灵的疼痛或者温暖的感知为己任。

这个信念,是我几十年的精神坚守,也是乐于向学生们传递的诗学理念。由此而生发诗情,由此而凝血为诗。而疼痛的传导过程,就是生命的过程。疼痛不是抵达的结果,温暖才是。我们以疼痛感受世界,所以,才有了光芒对心灵的照耀,有了我们愿意坚守到底的悲悯和德善。

不能否认,活在世间,我们必须经历的,都是生活的,更是生命的。无论疼痛还是温暖,都是我们必须保持的感知能力。匍匐于时间的黑洞里,我们坚韧追逐着的,其实不过是能照亮心灵的一束光而已。对于诗人,这是我们不应动摇的审美指向。

诗人,是极度脆弱又极度敏感的一类动物。我们对外界和周边伸出触角,感知着可以被一个叫“通感”的名词用如动词的所有细节。万物有灵,四季更替,雨雪纷纷,光芒起舞。我们在大地上播种,收获,感恩遇见,也享受着万物的赐予,生活的悲欢。在夜晚,众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或独坐幽篁,抚琴长歌;或沉默以对,仰望星空,把思念、想象或顿悟再次演绎……这都是我们的感知所在,也是获取神力的途径所在。

李少君在《黎明》中写道:“能意识到黎明的人,就是一个诗意的人。”这从日常俗见的事物中捕捉到的,就是诗所宝之的真髓。

诗人,对光芒有一种天然的趋光性。这是诗的本质所决定的。诗,是美的,善的。它是丑与恶的对立面。

人类,爬过了漫长的黑洞才站立起来行走。这是生物的进化。在人类站立行走的进化中,浓雾一般的黑暗时时裹挟,光明的追寻道阻且长。文明的时代,经受着匍匐或倒退的压力。我们痛恨战争,诅咒灾难,哪怕是这血与火的洗礼与征伐,才让我们得以延续和成长。我们追逐梦想,向往隧道口的一束光亮,哪怕这种追逐,并不只是单纯的仰望或膜拜所能替代。

作为诗人,我们唯愿,用诗,用语言和文字,甚至用生命的过往,表达出我们对光的独一无二的热爱。只因为,光芒,是万物对心灵的照耀与抚慰。

我们用追逐美善的眼睛和批判性思维,锤炼着精神和肉体,飞扬着情怀,提纯着文字,丰满着诗意,为世间添一束美的光彩。我们歌吟,我们所看到的。我们愤怒,我们所感知的。我们感恩,我们所经历的。诗人,有着大笑人间、烟火亲情的朴素与实在;也有着“国破山河在”的忧伤。我们会掩藏“一弦一柱思华年”的隐痛,我们会自我疗伤,寻求出世的安慰,以“桃花源里可耕田”自我满足。也会横眉冷对,金戈铁马,“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以“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放,保持对理想的向往与痴迷。

我们对一个“爱”字,如痴如醉;对一个“情”字,如歌如狂;对一个“真”字,视若珍宝;对一个“美”字,情有独钟。

我们患得患失,“生怕情多累美人”,却又痴迷于这条幽径,渴望走向远方。矛盾与执着,迟疑与坚定,高歌与低吟,徘徊复前行。终以诗人的面相与内在而独立于世。

叶嘉莹先生论诗,最注重“兴发感动”的力量。这所谓的“兴发感动”,我所理解,便是面对世间万物,而自然生出的疼痛、悲悯和温暖之情吧。

集合着童心、爱心与痴心的,是诗人。他们是各种情感的矛盾体,就这样捧着一颗心,秉烛问苍天,希望在文字和诗行中,照出一条路来。甚至企盼把所有的美,都聚于笔端,汇入当下。把简约与精炼,作为文字的极端。把通俗与高雅,作为并不对立的两极。

悲伤和苦难,是情感的炼狱。温暖和光芒,是精神的指归。

诗人马启代写道:“一滴蜜的甜,让我想起那些被赞美的蜜蜂/想起那些被刺穿的花蕊/想起那面被群蜂抢占的山坡,那个春天/——那么多的疼才酿成一滴蜜……”(《那么多的疼才酿成一滴蜜》)一首好诗,“一定是经历了多次时光淘洗和命运打磨的极限状态”。我深以为然。

这就是诗人吧,诗人不过是俗世的过客,却保持着精神的高贵。在惯性的思维里反思出更深的意义。

正如诗人、评论家、编辑家霍俊明先生在《2022年诗日子》序言中所说的,“诗歌必然是从骨缝中挤压出来的”。这种挤压,就是基于我们对痛苦的认知,对个体生命的内省,也是我们对疼痛和温暖的诗学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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