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改变了故事

冯万里 杨依

如果不是那只野猫，齐珞和唐宏的故事，也许会变得不一样。

一个初秋的下午，齐珞从超市出来的时候，遇见一只野猫。她拿着鱼肠去喂，饿久了的猫，连着食物，咬了她的手指。

在齐珞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帮她捏住被咬破的指头，迅速向外挤血，又取出一块手帕，把伤口简单包扎了，然后说：“你得尽快去打疫苗。”

齐珞把视角向上移了移，看到了一个满脸胡茬、头发半长的男人。

“这附近有能打疫苗的诊所么？”

“有的。”男人很肯定，然后带齐珞去了巷子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诊所。

医生将针从猫牙咬破的伤口刺进去，把免疫球蛋白推进齐珞的手指中，齐珞条件反射般地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旁边男人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量，让她几乎忘记了疼痛。

齐珞刚刚回到家就接到发小唐宏的电话，那头神秘地说让她去青河，给她准备了惊喜。到了现场，她发现一条船上挂满了纸蝴蝶，每一个纸蝴蝶上都写满了自己喜欢的电影台词……这些让唐宏花了好几个月的心思，如此盛情，齐珞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遇上了一个特别的人，就在今天。”

唐宏的笑僵在脸上：“谁呀？王一博还是肖战？”

齐珞转头说：“你可以去认识其他女孩的。”

“那，我有女朋友你会难过吗？”唐宏问。

“当然会了。”齐珞坦诚讲。

唐宏闭上眼睛转头迎着夕阳的光，表情恢复了一点柔和，“那我就陪着你，直到你出嫁。”

齐珞约岳涵吃饭，他没有拒绝。他们聊了很多，齐珞得知岳涵在泰国读初中，在美国读高中和大学，在国际公益机构工作，会时常去各个国家出差。

岳涵喜欢经济独立的女孩，他带齐珞去酒吧，全程一直保持绅士，但也不拒绝和她继续约会……

“可以出来陪我喝两杯吗？”齐珞不开心时想起的人总是唐宏。

傍晚6点钟，夕阳的余晖映洒在青河河面上，闪得人睁不开眼。齐珞透过大桥的围栏，半眯着眼说道：“没想到这夕阳微弱的光，照在河面上却这么晃眼。”

“是啊，不像我，这么大一轮明月却照到了沟渠。”唐宏一个白眼给她。

两个啤酒瓶碰了一下，齐珞喝掉半瓶后说，“岳涵出差很久都没回来，我想去找他，家里钥匙留给你，帮我浇花。”

“好的，你开心就好。”

唐宏送齐珞回家的路上，什么都没说。

从外地回来后，齐珞就和岳涵在一起了。唐宏很久都没有跟齐珞见面，一天傍晚，他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唐宏，帮帮我，我跟岳涵吵架，一个人在公园，脚扭了，现在不能动，天快黑了，旁边没人，他又不接电话……”

“微信位置发我，我马上来！”

收到定位后的唐宏立马开车到公园，路上由于着急，一脚踩在潮湿的泥地上，向后滑倒，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一阵眩晕过后，唐宏咬牙忍疼爬起来，去找齐珞。只要齐珞有需要，他永远愿意伸出手。

把齐珞送回家后，唐宏的头更疼了，一个人去了医院。

在拉扯了三个月后，齐珞还是和岳涵分开了。所有和岳涵在一起的时光，大概只有两个月是甜蜜的，剩下的只有撕扯和折磨。已经是炎热的夏天，可是齐珞却觉得冰冷刺骨，她想起了唐宏。她想起有次岳涵说她眉心那颗痣太丑，第二天她跟唐宏讲，他却说这颗痣的位置刚好，让她看起来更可爱。

是的，唐宏总是如暖阳一般，温暖她很多年，只是自己过于习惯，反倒不曾珍惜。

齐珞拿起电话拨通了熟悉的号码，无人接听。她去了唐宏家，开门的却是一个女孩，一脸意外地问她：“你找谁？” 齐珞说不出话来。

几秒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唐宏。“不好意思，我头部受过一次伤，虽然没有大问题，但有些记忆没了，有点叫不上来你名字，你……是谁来着？”

开门的女孩叫雅晴，唐宏头部受伤在医院时，她是值班护士，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齊珞以唐宏发小的身份，进入他和雅晴的生活，她和他们一起吃晚饭、一起出去玩，只是现在唐宏的眼里，只有雅晴。

一天晚上，大家在楼顶喝酒。趁着雅晴下楼取酒的空档，唐宏又开始细数雅晴的好。大概是听得太多，齐珞赌气说，“那你就搞个超浪漫的告白仪式，跟她直接求婚得了。比如在青河上，租条船，叠一些蝴蝶，写点情诗什么的——就像当初，你对我那样。”

可是，唐宏真的忘记了一切，兴奋击掌道，“就这么办，齐珞你真是太棒了。”

齐珞的心慢慢下沉，只能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她已经喝了6瓶，头有点晕，氤氲的酒精不仅浮上了她的脸庞，更放大了她的胆量，她身子轻轻倒向唐宏。结果，刚刚碰到，唐宏就一把将她推开，大笑：“不行嘛你，喝醉搞错对象啦。”说完，留齐珞一个人在楼顶，而他，转身下楼，再也没回来。

唐宏果真去买了很多张金色的彩纸，在纸上写了很多情话，一张一张把它们折成160个纸蝴蝶，用银色的线穿起来，去青河租了一条小船，挂在船篷上。他请齐珞去河边验收他的“装修”效果，齐珞仿佛回到了当初那场告白仪式上——但这次，主角不是她。

布置好一切后，唐宏要求彩排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夕阳洒在河面上，金光闪闪，齐珞坐在船上，听着岸边的唐宏大声告白：“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决定永远对你好，陪伴你，做你生命中的暖阳。你眉心的那颗痣，让我觉得很亲切，总觉得咱俩可能前生就相识，所以，请给我今生继续照顾你的机会，好吗？”

听到唐宏提到“眉心的痣”，齐珞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想起雅晴眉心也是有一颗痣，就像以前的自己，只可惜，为了岳涵，自己的那颗痣已经被取掉了。而唐宏，为什么还会念念不忘？

“雅晴，你愿意吗？”唐宏继续追问。

齐珞情不自禁地回道：“我愿意。”

唐宏看着那么认真的她愣神了两秒，齐珞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笑道：“怎么样？演得像不像？”

“像，希望雅晴也这样讲。”

彩排结束后，齐珞仓皇离开了。

又是大半年过去，唐宏直到和雅晴举行订婚宴，也没有恢复记忆。齐珞有时候甚至想，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失忆，只是抛下错的人，遇上了值得的人吧。

订婚宴上，齐珞觉得应该替他们高兴，却又心如刀绞。

现场音乐声响起，唐宏和雅晴向在座宾客鞠躬表达谢意，唐宏抬头的瞬间无意中瞥见了人群中的齐珞，她和雅晴一样，眉心有一颗痣——那是齐珞出门前用眉笔点的——她的痣，竟看起来有一种异常的熟悉感，恍惚中似有很多过往的画面闪现出来……

齐珞对上准新郎的目光，泪水不自觉流下，转身匆匆离开，留下唐宏在原地愣神。

“怎么了？”雅晴觉察到他的出神，轻声问。

“没事，可能昨天没休息好，有点头疼。”等唐宏再转头时，齐珞已经不见了。

那一晚，齐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和唐宏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们站在学校三楼的阳台上，教学楼前的银杏树叶灿烂一片，她对他说：“你看这满树的金黄叶子，就像一只只蝴蝶一样，如果它们真的能飞起来，那一定很好看。”他看着她的脸，会心一笑。突然，满树的银杏叶化为蝴蝶，飞上天，美丽极了。

齐珞梦醒了，嘴角微笑眼角有泪痕。当时只是青涩，如今已然“深秋”，恍惚中，已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啊，都已经是，旧时光！

冯万里 ：非著名电影导演，专业编剧，兼职脱口秀演员，京城馍都双城摆渡人。

杨依：青年作家、编剧（参与作品包括《结婚》《闲人戈多余》《非常检察官》等）、古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