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亲情世界:家有“两个党”

2024-01-20 00:06丁晓平
党员文摘 2023年23期
关键词:伢子韶山稻子

丁晓平

“我家有‘两个党”

“韶山冲,长又长,砍柴做工度时光。鸡鸣未晓车声叫,隔夜难存半合粮。韶山冲,冲连冲,十户人家九家穷。有女莫嫁韶山冲,红薯柴棍度一生……”难以想象,伟人毛泽东就诞生在这首民谣所歌唱的地方,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韶山冲。

毛泽东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因为前面两个孩子都在襁褓中夭折,备受打击的母亲文七妹为了把第三个孩子平安养大,便带着毛泽东回了湘乡的娘家唐家圫。因此,毛泽东的童年是在外公外婆家度过的,直到9岁才回韶山冲。

从9岁到13岁,毛泽东先后在4所私塾的4个老师门下读书,几乎是一年换一个私塾。毛泽东对这种私塾封建式教育难以接受,再加上父亲让他读书的初衷基本已经实现,他完全可以胜任父亲交给他的“记家账”任务。在13岁到15岁这两年,毛泽东干脆停学,“白天完全做着大人的工作,晚上代父亲记账”。

父亲毛顺生的性格倔强,脾气还有些暴躁。毛泽东时常对父亲的专制不满并自行其是,做了很多“忤逆不孝”的抗争。为此,毛泽东风趣地说:“我家有‘两个党。一个是父亲,是‘执政党。‘反对党是我、我的母亲和弟弟所组成的,有时甚至雇工也在内。不过,在反对党的‘联合战线中,意见并不一致。母亲主张一种间接进攻的政策,她不赞成任何情感作用的显明的表示和公开反抗‘执政党的企图。她说这样不合乎中国的道理。”毛泽东的这个比喻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当时中国普通民众的普遍心态。从这个时候开始,毛泽东在思想上似乎就走上了一条革命的道路。

这个时候,最爱革命的湖南人在长沙等地“造反”不断,同样也波及韶山这个偏僻的山沟沟。毛泽东家因为父亲毛顺生的经营,已經成为韶山冲的“大富”,因此也成了“造反”的对象。毛泽东回忆说:“第二年,新谷还没有成熟,冬米已吃完的时候,我们一村发生食粮恐慌。穷人向富户要求帮助,他们发动了一个‘吃米不给钱的运动。我的父亲是一个米商,他不顾本村缺少粮食,将许多米由我们的乡村运到城里。其中一船米被穷人劫去,他气得不得了,但我对他不表同情。同时,我以为村人的方法也是错误的。”

毛泽东和父亲的主要矛盾就在这里。他与母亲之所以能结成“联合战线”,更多的还是因为“母亲是一个慈祥的妇人,慷慨而仁爱,不论什么都肯施舍。她很怜惜穷人,在荒年,她常常施米给那些跑来乞讨的人。不过在父亲面前,她就不能这样做了”。显然,毛泽东更热爱母亲,而母亲的优秀品德也给了儿子深刻的影响。

在私塾读书时,中午都是自带午饭。有一天,毛泽东发现同学黑皮伢子因为家里穷,没有带午饭,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午饭分了一半给黑皮伢子吃。此后,毛泽东每天吃午饭时都叫上黑皮伢子,自己却饿着肚子等到晚上放学回家再狼吞虎咽一顿。

细心的母亲对儿子饭量陡然大增感到奇怪,就问毛泽东:“你上学读书怎么比在家干活还吃得多呀?”毛泽东知道母亲不会责怪他,就把自己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母亲知道原委后,慈爱地说:“石三伢子(毛泽东的乳名),你做得对,只是你不该瞒着我,应该早点跟我说,我好给你多带点饭,省得两个人都吃不饱,不能饿坏了身子呀!”此后,母亲每天都给毛泽东准备两份饭。

有一年秋收时节,家家户户都忙着在田地里收割谷物,谁知天气突变,下起了暴雨,于是男女老少都赶回自家晒谷场收稻子。雨越下越大,毛顺生始终不见石三伢子回家帮忙收稻子,眼看着稻子被大雨淋湿,有的还被冲走。费了好半天工夫,稻子终于收好了。这时毛泽东才浑身湿淋淋地匆匆跑回家,原来他去帮助一个佃农收稻子去了。

毛顺生知道后,气得破口大骂。毛泽东理直气壮地说:“人家是佃的田,要交租,淋湿发霉坏了和冲走了就了不得,连吃的都没有了。我们家是自己的田,淋湿一点、冲走一点也饿不着,怕什么!”毛顺生见儿子如此说,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打。还是母亲拉住了他,劝说了半天才罢休。

显然,在遥远的长沙发生的饥荒“暴动”和“造反”事件,与韶山冲发生的事是“密切发生在一起的事件”,在毛泽东的心灵中遥相呼应,产生了某种震动。毛泽东思想上受维新派的影响已经逐步开始“革命”。

“男儿立志出乡关”

在毛泽东16岁这年,韶山冲粮食短缺,族长却将100多担稻谷封存在毛氏宗祠里进行倒卖,不平粜给断粮的乡亲。毛泽东将这件事抖搂了出来,一下子在韶山冲翻了天。父亲害怕儿子惹出事端,便打发毛泽东去湘潭一家米店当学徒。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个有趣的新学校。于是不顾我父亲的反对,立志进那个学校。”这所学校之所以有趣,是因为它“不大注重经书”,“西方的‘新知识教授得较多”,教育方法很“激进”。但父亲不同意,于是母亲又站在了毛泽东一边,和儿子一起联合劝说丈夫,并请亲朋好友一起来说情。在众人的轮番解释劝告下,毛顺生才答应满足儿子的愿望。

这是毛泽东第一次远离家乡。临行前,毛泽东偷偷抄改了一首“立志诗”夹在父亲的账簿里,送给父亲。他似乎是在向父亲立下“军令状”,表达自己一心向学和志在四方的信心决心。“立志诗”是这么写的: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毛泽东在离家50里外的东山小学只读了半年,就“开始渴想到长沙去”。于是,毛泽东在好不容易说服了父亲之后,过了年,就挑着简单的行李到了长沙。

“母亲就是最后这一种人”

1918年6月,25岁的毛泽东在湖南第一师范毕业。为了理想,毛泽东匆匆探望了病中的母亲,就远行去了比长沙更远的北京。这是毛泽东第一次离开湖南,走向全国。

1919年初,所有赴法勤工俭学的湖南青年出国手续都已经办好。3月12日,因为母亲病重,毛泽东决定辞职回家。这时,新文化运动正如火如荼,五四运动正在酝酿中,毛泽东一到长沙,就开始主持新民学会会务,同时担任修业小学的历史教员。这时,母亲在弟弟毛泽民和毛泽覃的护送下来到长沙治病。

毛泽东一边教书,一边组织爱国运动。工作的繁忙自不必说,但毛泽东还是尽力抽出時间陪母亲去看病,四处求医问药,在20多天里,他“亲侍汤药,未尝废离”,竭尽人子之责,孝敬可亲可敬的母亲。

毛泽东知道,对于52岁的母亲来说,从遥远的韶山来到省城长沙,机会难得。于是,毛泽东便带着母亲和弟弟们一起到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影。而这也是文七妹第一次照相,也是最后一次、唯一的一次。母亲坐在椅子上,慈眉善目,安详和蔼,端庄大方,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3个儿子分立母亲两侧,这个时候,毛泽东26岁,毛泽民23岁,毛泽覃14岁。而这张照片也成了毛泽东一家最早的照片,也是兄弟三人唯一的一张合影。

母亲在长沙小住了一段时日,便由弟弟毛泽民护送回家。然而,让毛泽东想不到的是,这竟是他和母亲的最后一次相聚。

10月5日,母亲病逝,噩耗传来,如晴天霹雳,毛泽东立即停止手中的一切活动回家奔丧。毛泽民告诉他,母亲临终时还在呼喊着他的名字,毛泽东闻言,心如刀绞,悲痛至极,热泪长流。在闪烁昏黄的油灯下,毛泽东挥笔写下了他一生中最长的一首诗歌《祭母文》,将自己的痛苦、悲伤、思念、惆怅、悔恨、感恩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毫无疑问,母亲的病逝是毛泽东26岁的生命年轮里最为痛心疾首的事情!

后来回到长沙,仍然沉浸在失去慈母之痛中的毛泽东给他的好友邹蕴真写信,对母亲的高尚品德仍念念不忘。他说:世界上共有三种人:损人利己的人,利己不损人的人,可以损己而利人的人。而他的母亲就是最后这一种人。

1920年1月,在母亲去世才3个半月的时候,毛泽东的父亲也积劳成疾,因患急性伤寒医治无效病逝。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此后的1925年和1927年,毛泽东都曾回韶山短暂停留,每每回到故乡,毛泽东总要到父母亲的坟墓前祭奠,缅怀父母的养育之恩。

1959年6月25日,毛泽东在罗瑞卿等人的陪同下,回到了他1927年离开后就没有再见的故乡。毛泽东站在故居中父母的照片前,久久伫立,久久凝望,好一阵子,他才指着照片跟随行人员说:“这是我的父亲、母亲。我父亲得的是伤寒病,我母亲头上生了疱,穿了一个眼。只因为是那个时候……如果是现在,他们就不会死了。”当毛泽东走到自己的卧室,看到他与弟弟、母亲的合影,一下子高兴得像个孩子,用家乡话说:“咯是从哪里拱出来的呀?”旁边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是外婆家的表兄们保存下来的。66岁的毛泽东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清晨,毛泽东一个人静悄悄地爬上一座松青柏翠的小山,这里安葬着他的父亲、母亲。他随手折下一枝松枝,将它插在父母坟墓前的泥土上,作为祭奠。

当天晚上,毛泽东住在韶山宾馆松山一号楼,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嘴里念念有词,黎明即起,作《七律·到韶山》——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摘自《党史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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