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记忆被收割

◎王倩，笔名九穗，中国作家协会成员。曾在各大刊物发表儿童文学作品一百余万字，多次获得创作大赛奖项。出版有长篇兒童小说《我的地下学校》《烟囱快跑》《梦中的影子戏》等。

几年前，我看过一部电影，名字叫作《依然爱丽丝》。影片中，爱丽丝是一名优秀的语言学教授，有着极其丰富的表达能力，在讲台上的她总是闪闪发光。然而，她在50岁那年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逐渐与过去的自己脱节，从忘记时间，忘记事物，忘记身边的人到忘记自己。她不愿意妥协，拼命挣扎，便利贴、记笔记、录视频，她努力记录着身边的一切，却没有任何效果，她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

爱丽丝在演讲时说道：“作为一个阿尔茨海默症早期患者，我发现自己每天都在学习‘失去的艺术’，我失去了我的风度、目标、睡眠，但最主要的还是失去记忆。”

事实上，阿尔茨海默症比我们想象的要残酷得多。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生的对立面不是死，而是遗忘。阿尔茨海默症就像一个可恶的盗贼，慢慢地偷走人们的时间、记忆、自尊，甚至生命。电影《依然爱丽丝》中，将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无奈和痛苦表现得淋漓尽致。

近年来，社会对阿尔茨海默症的关注越来越多，每年的9月21日被命名为“世界阿尔茨海默病日”。前段时间有资料显示，全球每3秒就新增1个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在老龄化现象愈加严重的当今社会，患者的增长速度更是快到惊人，预计到2050年，中国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将达到4000万。然而遗憾的是，至今没有药物可以治愈或延缓这种疾病，一旦患病，我们只能眼看着亲人的记忆被擦除，即使拼命挽留也抵挡不住遗忘的速度。

也许你身边的亲人开始有了奇奇怪怪的行为，他们慢慢开始退化成了“笨小孩”，不断地做出滑稽可笑的行为，出现了记忆障碍和认知障碍——他们正在与“盗贼”“魔鬼”阿尔茨海默症同行——这让作为亲人的我们，是多么的哀伤呀！

可哀伤并不是终点，哀伤可以转化为嫌弃、抛弃等丑恶行为，也可以转化为爱与责任。就算你变得什么都不会，就算你忘记了我，忘记全世界，我依然爱你。

这正是我创作《阿尔茨海默先生》的初衷。

在《阿尔茨海默先生》中，我将阿尔茨海默症具象成一个有着特殊职业的老人，他一生的工作就是收割别人的记忆。当夜晚降临，当阿尔茨海默先生戴起他的软呢帽，转过路灯昏暗的街角，一些记忆就要像成熟的水稻那样被收割掉了。

而那些记忆都是人们生命中的珍宝。作为作者，我愿意让阿尔茨海默先生是一个充满人性光辉的职业人，所以，我笔下的阿尔茨海默先生总是会把这些记忆做成精美的艺术品，珍藏起来。

但阿尔茨海默先生在退休前的最后一项工作，却是收割了自己的记忆。外孙米卡见证了他失去记忆的过程，外公的改变也引发了米卡心中的疑问与挣扎。他该如何理解与接纳这一变故，或许会成为一次关于生命教育的感悟。

如果遗忘不可避免，那么我希望留下的都是幸福与美好的回忆。就像米卡在外公的记忆怀表里见到的，外公曾经是那么活跃、温情又具有生命力，曾经是那么热烈地爱着他的家人们。

童话故事的最后，米卡勇敢地承担起了照顾外公的责任，这是一种爱的延续与传承。就像文中最后说的那样，米卡紧紧抓住外公的手，生命就是这样在爱中一代又一代传递，爱自己、爱家人、爱这个不完美却依然值得期待的世界。

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越来越多的家庭经历过或正在经历阿尔茨海默症带来的困扰，可是生活永远在继续，需要我们鼓起勇气，相信奇迹。

愿天下的老人老有所依，老有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