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际支持、老年人“三感”与健康消费——基于CFPS2020 年数据的实证研究

邱 恩，邢大伟

（扬州大学 商学院，江苏 扬州 225000）

一、引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坚持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深入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推进健康中国建设。面对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要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国家战略。第七次人口普查结果表明，我国即将进入中度老龄化社会，60 岁及以上人口的比重已达18.70%。实现高质量发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要坚持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在庞大的老龄人口基数下，银发市场滋生出巨大的消费需求，医疗健康消费成为重要增量。“养儿防老”是中国的传统观念，是家庭养老的核心模式[1]。子女的经济支持、照料帮助和精神慰藉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和健康消费的选择。因此，探究子女代际支持对老年人健康消费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代际支持与老年人健康消费

中国老年人消费形式以基本消费为主，健康状态一直显著影响老年人的消费结构[2]。随着年龄增大，老年人对医疗服务和健康护理等服务的需求增加，同时会对医疗健康以外的消费造成挤压效应[3]。由于经济发展水平和社会福利保障水平在不同地区仍存在较大差异，加之老年人受传统“养儿防老”观念的影响，子女仍是老年父母养老服务与消费的主要提供者[4]。有研究表明，代际支持通过收入效应和健康效应对老年人医疗消费产生影响，子女对老年人的经济支持会增加老年人门诊的概率和频率，同时也会使老年人的门诊消费增加[5]。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代际支持对老年人健康消费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二）代际支持与老年人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

代际关系对农村老人养老资源获得、养老安全及幸福感产生一定的影响。有研究表明获得子女经济支持和日常照料有利于提升农村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水平[6]。子女的经济支持能够显著地提升农村老年人的幸福感[7]。子女的情感支持能增加老年人的主观福祉[8]，促进老年人产生积极的心理获得感[9]。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代际支持对老年人“三感”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2-1：代际支持对老年人幸福感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2-2：代际支持对老年人获得感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2-3：代际支持对老年人安全感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三）老年人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与老年人健康消费

近年来，心理健康状况的影响效用研究越来越受到学者们的重视，老年群体更容易出现情绪主导消费的状况[10]。老年人的孤独感对其保健消费有着显著且稳健的正向影响[11]。老年人积极参与社交活动也能够显著促进其日常居住杂费、文娱出行以及医疗保健等方面的消费[12]。而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作为养老“三感”也会影响老年人晚年健康消费水平。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3：幸福感在代际支持和老年人健康消费的关系中起部分中介效应；

H4：获得感在代际支持和老年人健康消费的关系中起部分中介效应；

H5：安全感在代际支持和老年人健康消费的关系中起部分中介效应。

三、模型设计与变量选取

本文使用的数据为CFPS 2020 年数据，结合研究目的，选取60 岁及以上的个体作为研究样本，并剔除关键变量缺失值，最终截取6 976 个有效样本。

（一）模型设计

1.对数多元线性回归模型。鉴于因变量医疗健康消费支出为连续型变量，构建多元线性回归模型（1）如下：

其中，metotali表示老年人健康消费总支出，Xi表示子女对老年人的代际支持，CVi代表控制变量，ηi为随机扰动项，λ1是主要的回归参数。

2.中介分析模型。本文借鉴温忠麟等（2004）[13]提出的“依次检验法”，构建基于“三感”的中介模型：

其中，sensei表示“三感”，即幸福感、获得感、安全感。λ2、λ3是主要的回归参数。

（二）变量选取

本文选取医疗总消费作为被解释变量，由住院总费用和其他伤病费用两部分构成。核心解释变量为代际支持，主要包括经济支持、照料支持和情感支持三方面。中介变量选取老年人的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其中，“幸福感”直接选用数据库中主观态度题目，以分值平均值为标准赋值。“获得感”和“安全感”采用因子分析法测度，所选指标均通过KMO检验和Bartletts 球形检验。为了减少遗漏变量偏误，本文加入个体特征变量、社会经济特征变量、家庭特征变量以及健康状况变量作为控制变量。为精准判别所选变量数据的各项特征，对所有变量的有关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得到表1，如表1 所示。

表1 相关变量描述性统计表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本回归结果

表2 回归结果显示，不同维度的代际支持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对老年人健康消费支出存在显著影响。具体来看，接受子女经济支持的老年人健康消费会高出18.4%，随着财富的增多，接受子女经济支持的老年人可以在定期检查、保健消费以及健康护理等方面有更多的支出空间，可以更好地利用医疗资源。在照顾支持方面，接受子女照顾支持的老年人健康消费会高出17.2%。子女为老人提供料理家务、照顾饮食起居等服务，一方面能了解到老人的身体健康状况，增加营养保健、住院食宿等方面的健康消费支出；另一方面，子女提供过多的照顾支持会让老年人产生依赖心理，降低对自身健康状况的检测，滋生患病的隐患。在情感支持方面，子女与父母的密切联系可以减少代际之间的感情距离，有利于提高子女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关注，从而增加健康护理等方面的消费支出。

表2 子女代际支持对老人健康消费的影响

（二）对回归结果的进一步检验

1.内生性检验。代际支持的自选择问题一直受学界诟病，子女是否提供代际支持并非“随机样本”。本文以子女代际非经济支持变量为政策变量，使用倾向得分匹配（PSM）方法对子女非经济支持对健康消费支出的挤入效应进行估计与检验，以纠正以往模型未能有效解决的样本“自选择”问题。表3 结果表明，代际非经济支持经过倾向值匹配方法基本消除了处理组与控制组的可观测变量显性偏差后，匹配后的平均处理效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因而，在内生性检验上维持原假设，支持检验结果，即上述研究结果较为稳健。

表3 倾向得分匹配的处理效应

2.基于年龄、性别因素和养老保险的异质性分析。基于老年人年龄的代际支持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见表4），对于70 岁及以下的老年人而言，代际支持的不同维度都会显著增加老年人的医疗健康消费。随着年龄的增大，子女的经济支持对老年人的健康消费支出影响程度更大，70 岁以上的老年人几乎失去劳动能力，除基本社会保障之外，子女的经济支持几乎是其消费的唯一来源；基于老年人性别的代际支持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子女代际支持对男性老年群体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物质层面，情感支持对男性医疗健康消费的影响并不显著。对于女性老年群体而言，无论是经济支持还是非经济支持都对其健康消费有显著的影响，其中情感支持的影响程度最大，考虑到女性的情感更加丰富且更加注重对自身健康状况的评价，对子女的依赖程度比较大；基于有无养老保险的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相对于有养老保险的老年人而言，没有养老保险的老年人在健康消费时更加需要子女提供经济支持。

表4 子女代际支持对老人健康消费的影响的异质性分析

五、代际支持影响老年人健康消费的作用机制

“三感”是判断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要是否满足的主要评判依据，也是衡量老年人养老需求满意度的主要指标。老年人在社会发展过程中对自身生活质量的整体认知会影响老年人的身体健康状况，从而对不同层面的养老消费产生影响。本文采用中介效应模型，进一步探讨代际支持通过何种具体机制对老年人健康消费产生影响。

（一）以“幸福感”为中介变量

幸福感是指个体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生活状况的满意程度，是一种最为直接的主观感受。表5“幸福感”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显示，子女在三方面的代际支持均对老年人的养老幸福感产生正向影响，且幸福感在照料支持和老年人健康消费以及情感支持和老年人健康消费的关系中均起到部分中介作用。

表5 “幸福感”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二）以“获得感”为中介变量

获得感是居民的客观利益得到满足后所伴随而来的主观感受，涵盖政治、经济和民生等多个方面。由表6 回归结果显示，子女的经济支持和情感支持均在1%的置信水平上对老年人的养老获得感产生正向影响，且获得感在经济支持和老年人健康消费以及情感支持和老年人健康消费的关系中均起到部分中介作用，但在情感支持中的中介作用占比更高。子女的经济支持大多是以金钱的形式贴补老年人的日常消费，经济支持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强老年人的客观获得感，经济支持将直接导致老年人健康消费需求强烈而增加医疗健康消费方面的支出，所以中介效应相对较弱。子女的情感支持大多是通过电话、短信以及视频通话等形式与老年人联系，此类情感的联系能增强老年人的养老主观获得感，使老年人更加关注自身的健康状况和保健护理，进而增加健康消费方面的支出，因此中介效应更加明显。

表6 “获得感”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三）以“安全感”为中介变量

养老安全感是指在老年时期，个体对自身安全状况的感知与评定，能够反映出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状况和生活质量状况。由表7 回归结果显示，子女的照顾支持和情感支持均在1%的置信水平上对老年人的养老安全感产生正向影响，且安全感在照顾支持和老年人健康消费以及情感支持和老年人健康消费的关系中均起到部分中介作用，但在情感支持中的中介作用占比更高。照料支持主要是指子女为老人提供家务料理和饮食起居方面的帮助，此类面对面、手把手式的帮扶一方面会使老年人切实感受到老有所养，增强老年人的安全感；另一方面照料支持会直接增加老年人在住院期间吃饭、看护等方面的支出，所以中介效应较弱。安全感作为影响老年人健康消费支出的主观情绪，已成为老年人医疗健康消费的重要推动力，情感支持作为一种心灵上的慰藉主要通过影响老年主观情绪的变化进而影响医疗健康方面的消费，因此中介效应更加明显。

表7 “安全感”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六、结论与启示

本文利用CFPS 2020 年的数据，构建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对子女代际支持对老年人健康消费的影响效果进行评估分析，并得到如下结论：（1）三种代际支持对老年人健康消费均有显著且稳健的正向影响。其中，情感支持的作用大于经济支持和照料支持。（2）异质性分析发现，子女经济支持对高龄老人健康消费的影响程度更大，高龄老人的健康医疗消费可能会高出老年人独立负担的能力，子女的经济支持会对其健康医疗消费的影响更大。此外，女性老年人的健康消费支出更容易受到子女代际支持的影响，尤其是在非经济支持方面的需求更加明显。相对于没有养老保险的老年人来说，子女的经济支持对其健康消费的影响更加显著。（3）“幸福感、获得感、安全感”承担部分中介作用。养老幸福感、养老安全感在照料支持、情感支持与老年人健康消费的关系中起到不同程度的中介作用；养老获得感在经济支持、情感支持与老年人健康消费的关系中起到不同程度的中介作用。

立足以上分析结论，文章提出如下建议：第一，加强代际支持作用，满足老人养老多方面需求。一方面，子女应加强对老人健康消费方面的支持力度，提升父母的养老幸福感、养老获得感和养老安全感；另一方面，加强健康知识教育和宣传，提高子女对老年人的有效照料，推进专业化养老服务。第二，健全老年人社会保障机制，减轻子女养老负担。完善基本养老保险全国统筹制度，发展多层次、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同时，建立子女为承担老年人健康消费支出的个税专项抵扣制度，减轻子女的经济负担、照料负担。第三，推进健康中国建设，提升养老满意度。完善人民健康促进政策，促进优质医疗资源扩容和区域均衡布局，提高基层防病治病和健康管理能力。此外，消费升级和生活质量的提升也推动老年人精神慰藉方面的需求增加。社会和家庭都应更加重视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和精神卫生，为老年人幸福生活“加码”，让老年人的获得感成色更足，幸福感更持续，安全感更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