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陈敏

2024-02-29 15:23史晓波
铁军 2024年3期
关键词:陈敏新四军换药

史晓波

2021年3月25日,午后的北京,春和景明,一樹一树的杏花、桃花、梨花、玉兰花正竞相绽放。中国共产党100华诞前夕,我应约访问93岁高龄的新四军女兵陈敏老人。尽管被癌症、肺栓塞等疾病缠绕,但老人精神状态甚好,慈爱温和又健谈。

陈敏原姓王,安徽省滁州人,是个遗腹子。家里穷得要饭,妈妈怎么能把这个女儿拉扯大?小姑妈做主,才6个月的小姑娘就被送给了来安县大英镇陈家一位寡妇做女儿,从此小姑娘改姓陈,取单名为“敏”。新妈妈家还有一位从陈家伯伯那里过继来的小哥哥。他们一起上学,读到小学五年级时,陈家妈妈不幸因病去世。陈敏辍学了,陈家把读书的机会留给了男孩子。“我要上学!”小姑娘与封建家庭斗争,但又有什么用呢?

1945年春,淮南中学来大英镇招生,陈敏第一个去报了名。淮南中学是新四军二师办的学校,陈敏入学就穿上军装,参加了新四军。

陈敏回忆说,没有教室和课桌,我们每天拿个小马扎坐在杏树下,认真听老师讲课,偶尔会有杏子从树上掉下来砸到我们的脑袋上,也不敢分神。当时正是抗日战争中敌我胶着时期,我们学了几个月的医护知识,就上战场去救护伤员了。

陈敏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去换药,连镊子都还不会拿。聪颖果敢的陈敏认真照老师的要求去做,很快成为样板。每次老师都招呼她去做示范动作,如换药、包扎、灌肠等。陈敏在老师的带领下,很快胜任了战场救护的任务。在二师战地救护三所,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不仅有新四军战士,还有很多日本俘虏伤兵。伤兵们全是打地铺,给他们换药和输液只能跪在地上操作。一天,陈敏准备给一个日本伤兵换药,当她揭开日本兵身上的布单时,发现他竟然全身赤裸,陈敏对侵略者的愤怒顷刻爆发了,将换药的盆子和器械扔了过去,疼得日本伤兵哇哇大叫。在场的领导告诉年轻的陈敏,不能这样做,我军的政策是优待俘虏,我们不仅要治好他的伤病,还要改造他。

不久,新四军军部从二师抽调30名骨干,充实到军部直属卫生所。陈敏也在其中。

孟良崮战役时,陈敏已经成长为一名中共党员。她说:“一个命令下来,要我们卫生所转移。那时候我是个大组长,带领4个医务兵,每个兵照看着10至20个人的担架,每个担架由4个民工抬着。我绑着绑腿,拎个马灯,在泥泞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军。为转移伤员,我们女兵即使来例假血流了一腿,也全然不顾。”

谈到她曾不顾一切救护过的一个才16岁的小战士,陈敏眼圈红了。这位小战士下身都被炸烂了,大小便完全失禁,陈敏就用双手帮助清理,因为伤势太重,又加上雨中行军,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敌军,小战士说:“姐,撂下我吧,你去救别人!”然后毅然向山下滚去。说到这里,陈敏已经泪流满面,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一直怀念着这位在残酷战争中失去年轻生命的小战友。

陈敏告诉我:“济南战役,虽然自己还是见习医务员,但已经是手术室的负责人,还兼顾手术队的麻醉工作。一天一夜,我就做了180台手术的麻醉,伤员太多了,他们都是我们的亲兄弟呀。每场战斗的胜利,都是无数战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呀!”

谈起在军部卫生所的经历,陈敏说:“我第一次接生的孩子,是小鲁。在山东临沂的时候,首长们住在临沂郊外的河湾村,陈毅军长住在村东,张云逸副军长住在村南。一天,陈毅夫人张茜肚子疼要生了,通知我们过去。那会儿我们没有妇产科,怎么接生?还是朱室长带着我连夜翻书学习的。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我们跑步赶到张茜住处,做好接生准备。我在朱室长的指挥下,做她的助手,一招一式配合她。不多一会儿,哇哇的啼哭声响起,孩子降生了。张茜幽默地说:“哎呀,女儿多好,干吗又是个男孩儿!”那时他们的大儿子昊苏已经满地跑了,这个孩子因为出生在山东,陈毅军长给他起名“小鲁”。事后,她还吃了炊事员送来的几个红鸡蛋,心里美滋滋的。

陈敏在新四军是文艺积极分子,唱歌跳舞扭秧歌样样都能,经常代表手术队去表演节目。她的朝气蓬勃吸引了一个人的目光。

阮昕比陈敏大8岁,也是贫苦家庭出身。他当学徒修X光机时结识了中共地下党员,1941年在上海秘密参加革命,被组织送到根据地。他在江苏淮阴时与陈敏在一个手术队工作,他是医生,她是医助,医生追求医助,她拒绝:“此路不通。”他执着:“不通也要通。”两人的爱情之花在医生的猛烈“浇灌”之下盛开了。从此,他们携手从战争年代迈入新中国,1950年两人结为连理,直到2012年阮昕92岁高龄去世,他们一生相濡以沫,爱情之花从未凋落。

1952年,新四军第三野战军后勤卫生部所属的三个野战医院集体转业,陈敏和阮昕一同脱下了军装。

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陈敏是外科手术麻醉师,阮昕不仅仅是军医,战争年代还摸索着造出了部队急需的X光机,他们既经过战火的千锤百炼,又是国家急需的专门人才。1954年卫生部点名调阮昕到北京工作,陈敏随行进京。作为麻醉师,她去卫生部报到。卫生部相关领导告诉她北京广安门中医研究院刚刚成立,缺护士长,你去那里吧。陈敏回忆当年的情景说:“我是麻醉师,但要我从事中医,我哪儿学过呀?但共产党员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要服从组织安排。任命下来了,我做了医院第一任总护士长。”那时候的广安门中医院还是一块空地。新四军女战士陈敏新的战场就在这里铺展开来。她先后做过医院的总护士长、临床妇产科大夫、医院门诊部主任,既负责管理护理工作,也负责管理医务工作,还坚持一线临床,一干就是几十年直至离休。

参加西北医疗队到了甘肃祁连山下的乡村,一待就是8个月。那里连绵不断的山脉,层峦叠嶂,特别是进入冬季,大雪没过了膝盖,出门都是由当地赤脚医生用一根杆子探索着前行,引领着医疗队员们用绳索相互牵引着向前走,稍有不慎就会掉进雪窟窿。那里缺医少药,陈敏就用针灸为老百姓治病解除痛苦,培养当地的医疗骨干。那里的艰苦条件是城里人难以想象的,她离开北京时体重约120斤,结束医疗队工作回京时体重只剩90多斤了。

陈敏还负责管理广安门中医研究院负责中央领导、国际友人的诊治部门,他们每个人的病历都属绝密。非常时期,陈敏受到造反派的无情迫害,被连续批斗几个晚上,让其交代所掌握的那些绝密。陈敏对造反派说:“是新四军、共产党给了我一切,作为共产党员就要保守党的秘密,不能说的坚决不说!”

离休后,陈敏做了医院离休支部的支部委员,一干又是几十年。他和老伴携手参加新四军研究会的活动,参加新四军研究会合唱团的大合唱,唱起新四军军歌,感觉倍儿棒。陈敏表示,无论多大岁数都要牢记使命,永葆本色。如今的陈敏老人已经四世同堂,她的小女儿阮伟民说,妈妈时刻要求我们世世代代永远跟党走。

(责任编辑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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