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故宫“龙世界”

齐玥

在何处最容易遇见“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明清两朝皇宫紫禁城。曾经作为皇家的象征，龙可谓刷足了存在感，由“龙”代言的古代文物艺术品更是珍贵罕有。

秦汉以降，龙被赋予了圣德君主的象征，历代帝王被称作“真龙天子”。皇帝的衣食住行等相关物件自然少不了象征身份的龙元素。作为皇帝居所的紫禁城，无处不彰显着龙的存在。殿宇的彩画、望柱的浮雕、太和殿的藻井、皇帝的龙椅屏风……走在这座皇家宫苑中，会发现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龙的世界。而在紫禁城的百万珍藏之中，更有不少以龙为饰的珍贵文物。

C形龙纵横四海

新石器时代晚期红山文化玉龙是红山文化的典型玉器，因其颇似英文字母“C”，于是又被玉器鉴藏界形象地称为“C形龙”。

红山文化遗址出土了大量精美玉器，展现出崇玉重礼的中华文化元素，其中以玉龙、玉凤为代表的信仰体系，体现了民族文化认同的开端。红山文化出土的“C形龙”，是1971年内蒙古赤峰市博物馆从三星他拉村征集的青玉大龙。因为26厘米的超长身高，被誉为“中华第一玉龙”。而故宫所藏这件“C形龙”尺寸与出土器几乎等高，同样是红山文化中目前所见最大的一件C形玉龙。

此玉龙由一整块黄绿色闪石玉雕琢而成，高25.5厘米、曲长6 0厘米，造型生动，雕工精美。玉龙形若钩、弯如虹，口闭吻长，鼻端上翘，长眼凸出，髭鬃飞扬，反映了龙的早期形象。腹部正中钻有一穿系孔，以绳系挂可水平垂悬。“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此玉龙通体琢磨、光洁温润、曲线优美，好似腾云驾雾优哉游哉的云中君，沐兰汤，着云裳，穿梭天上宫阙，纵横四海九州。

顾恺之《洛神赋图》卷以三国时期曹植所作《洛神赋》为故事原型，曲折细致而又层次分明地描绘了曹植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洛神之间真挚纯洁、浪漫奇幻的爱情故事。

画幅中出现了龙的形象，是在整幅画作的中段，描绘的是曹植与宓妃（洛神）含恨离别的场景。在曹植的《洛神赋》中，这段情愫被形容为“腾文鱼以警乘，鳴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画面之中，我们看到六条神龙齐头并进驾着云车，洛神在车上顾盼回首、凝神幽思。乘云车离去时，文鱼翻腾、鲸鲵跃起、水禽飞翔，仿佛可以闻听玉鸾鸣鸣之声，此情此景交相辉映，生动奔放，令人如痴如醉。清代乾隆帝于引首处评价此画“妙入毫巅”。

新石器时代 玉龙

东晋 顾恺之《洛神赋图》卷宋摹本（局部）

隋 青龙画像石

这幅画中所绘的龙“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与宋代罗愿《尔雅翼·释龙》中描述的龙的形象相符。由此可知，虽然画作署名东晋名家顾恺之，但应为宋人之作。虽然比原作时代晚数百年，但丝毫不影响其艺术价值。为洛神驾车的六条神龙，腾云驾雾、气定神闲，大有仙家风骨，为我们提供了早期神龙图像的宝贵资料。

看罢纸上五彩绚丽的神龙，在砖雕之上的青龙显得别有一番神韵。故宫博物院藏有一件隋代青龙画像石，雕有一条麒麟首，鲤鱼尾，面有长须，犄角似鹿的青龙。龙身修长，前爪探出，后爪踏蹬，足下腾云，威武非凡。其上乘一御龙人，庄严肃穆，左手持缰、右手执扇，身着大袍、头戴高帽，飘带随风招展，姿态生动活现。

元 蓝釉白龙纹盘

青龙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形象，为四神之一，常见于秦汉以来古墓壁画、画像石、画像砖、瓦当、铜镜等器物之上。魏晋以后，四神常有祥瑞之意，成为镇守四方的“守护神”。青龙作为对应东方七宿的神兽，与雨水相对应。古人多认为龙王主理雨水，而降水又对农耕收成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这也是龙因何会成为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华夏图腾。

至于乘在龙上的仙人，身份说法不一。在古代多有乘龙而行的记载，是古人想象神仙升天飞行的表现。如《山海经》云：“南方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大戴礼记·五帝德》记载，黄帝“乘龙扆云，以顺天地之纪”，颛顼“乘龙而至四海，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趾，西济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帝喾“春夏乘龙，秋冬乘马”。这位仙人身形消瘦、神采奕奕，到底是华夏之祖的皇帝，还是其后辈的颛顼、帝喾，成为留给后世的学术之谜。

瓷器上的龙纹，历代皆有，特别是明清御窑厂建立之后，龙纹瓷器成了皇家专属的装饰纹样，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然而，若说龙的形象最为雄奇威武、奔放不羁，则要属元代瓷器上的龙纹。

中国陶瓷艺术发展至元代，风格为之大变。元代由崇尚蓝天、白云的草原游牧民族建立，色彩鲜艳明丽的蓝釉与洁白纯净的白色花样，形成强烈对比，极具艺术性与审美性。这种与中原文明大异其趣的审美风尚，对中国艺术的传统审美和装饰风格带来了极大的改变和冲击，由此出现的釉下蓝彩（青花瓷）等诸多新品，丰富并影响了中国陶瓷之后数百年的发展变化。

1清乾隆 《孝贤纯皇后朝服像》轴

2清乾隆 明黄缎绣金龙皮朝袍

故宫藏蓝釉白龙纹盘，通体施蓝釉，盘心以白色泥料塑贴一条昂首翻腾的白龙。就工艺而言，这种以钴为着色剂的高温蓝釉成熟于元代，可以说是元代对中国瓷器的一大贡献。以蓝釉为底色，留白的部分成为龙的造型，这与我们常见的白地蓝彩的青花瓷器正好相反，惟其如此，其烧造难度大，成品率极低。目前所见，元代蓝釉白龙器物仅在北京圆明园、江苏扬州博物館以及法国吉美博物馆等几处馆藏，世界范围内也只有个位数的发现。故宫仅有的这件元代蓝釉小盘，虽然由于烧制过程中釉色的流淌造成装饰图案的模糊，但修长弯曲的龙身、纤细有力的龙爪、腾焰飞芒的姿态，还是能够从中隐隐体现出壮阔波澜的蒙元气象。

紫禁城作为明清两代的皇家宫苑，共有24位皇帝在此居住生活过。皇帝的服饰以龙纹为标志，是皇权的象征。皇帝的服饰也因此被称作“龙袍”。而龙袍并不一定是为皇帝专用，后宫之中也有女性服饰上绣有龙纹装饰。

明黄缎绣金龙皮朝袍与石青缎绣金龙棉朝褂，其上缝以片金，绣有金龙、金凤，嵌以翡翠、青金石、珊瑚、孔雀石和绿松石等珍贵宝石。从其艳丽的色泽和珠光宝气的装饰也可判断，这是一件属于后妃的装束。

在一幅清代帝后像中，可以找到这件服饰的主人——清乾隆皇帝的皇后富察氏孝贤纯皇后。这件《孝贤纯皇后朝服像》是清乾隆帝孝贤纯皇后富察氏（1712年至174 8年）在24岁被封为皇后时，由宫廷画家为其所绘的肖像。画像中孝贤皇后身着这套朝服，也是故宫博物院目前仅存的缀金嵌宝石皇后朝服。身着五爪金龙朝袍、外套双龙赶珠纹饰的朝褂，体现着孝贤皇后统御六宫的尊贵与权威。

乾隆时期，清宫制作了一件金质酒杯，杯身呈鼎式，点翠铺地，通体满錾缠枝宝相花，共镶嵌有珍珠11颗、红宝石9块、蓝宝石12块、碧玺4块。金杯一面錾篆书“金瓯永固”，一面錾“乾隆年制”款识。

金瓯永固杯是每年元旦宫中举行“明窗开笔饮屠苏”仪式必备的礼制用品。“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元旦子时，皇帝要在养心殿东暖阁亲自点燃紫檀长案上寓意风调雨顺的“玉烛长调”蜡台，向寓意江山永固的金瓯永固杯中注入屠苏酒，饮完用寓意万年基业的刻有“万年青管”字样的毛笔，写下新年吉语，以祈一年之福。

这样兼具实用和象征意味的皇帝专用酒杯，自然少不了龙纹的装饰。这件金杯的杯体两侧各有一条头冠珍珠的夔龙，无论用料、设计、制作皆属上乘，彰显皇家气派与奢华。

龙年伊始，通过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几件“龙”文物探寻龙的踪迹，感受文物的独特魅力以及中国龙文化的博大精深，也为新的一年送上满满的祝福（注：本文作者系故宫博物院国际交流处馆员）。

清 金瓯永固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