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狗小偷

2024-03-07 14:57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4年2期
关键词:母狗小个子木棍

凛冬。阳光很好。大风在天地间恣意冲撞,将光线吹得像刀子一样满空寒光。

在一个养殖场,晾晒的兔皮被风掀翻,兔皮散了一地。一个小个子工人缩着脖子出来,手拢在袖里扶架子,一跳一跳地往屋里走。他穿拖鞋,下身只着毛裤。他的发型,很像一只耳朵贴在背上的兔子。

风来,架子在他身后晃悠。他懒得管了,要赶紧返回屋中电暖器旁边。

我在窗户上看到,架子斜斜地倒下去,意念中仿佛用了一下力,让架子朝相反方向,但没用。

兔皮又摔落地上,有一张被风吹得折住,完全脱离架上的钩子。它向前跃了一下,积在低凹里不动,兔毛一晃一晃的。像潜藏躲匿,又像是伺机逃逸,只待一阵风,兔子的魂魄便随之远离,犹如远古时蚕马,被马皮挟裹而去的少女。

几只无主的狗,时而试探性地进来,见人就逃开。是那种杂种小狗,京巴和什么的混合。我能识别的是它们虽然体型小,也有四五岁的模样。现在各地农村都是这种杂狗,纯种的土狗已经消亡。小狗吃得少,是人们最现实市侩的考虑。美观,智商,情感,这些在这点利益之前,皆不足为虑。

有一只小狗,这几日一直在场门外出现。黑白花,母狗,奶子累累,下垂接近地面。我一直认为它是嗅见生血的味道,想偷一口腥。

后来想,它已经观察很久,耐心等待一刻。

现在到了。它从远处飞奔而来,一嘴叼住那张兔皮,扭头就跑。整个过程非常流畅,去衔兔皮,跑,几乎不停顿。这是何等的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大声吓唬,它毫不犹豫,不松口。我跑出去帮着追,这时候工人也出来,提著根木棍。我们追了很远,我听见风在耳边呼呼地倒退,眼前诸物倒退,如当世事一般倒退迅疾,到后来只听到自己狂奔的心跳。

我们堵,截,有几次,工人的木棍快打到狗背上,那条小母狗,始终没有撒嘴。它紧衔兔皮,斩钉截铁地一定要拥有那张兔皮,跑得急的时候,它的一排鼓胀的奶子,几乎是敲击着地面,吧嗒吧嗒。它渐远,渐消失。

我说不行了,算啦。

小个子工人气愤愤地嘟囔:“要个兔皮干吗,又不能吃。是个傻狗。”

我大口地出着气,耳朵火辣辣的,眼前一直忽闪着那母狗一下又一下砸在地面上的鼓胀的奶子。写下短文的此刻,这一幕又清晰显现,伴着奶子一下又一下砸在地上的扑哧扑哧的钝声。

它为什么冒了被捉被打的危险,偷走一张不能吃的兔皮,途中绝不放弃?

返回时我才想到,它是一个母亲,一个正在奶孩子的狗娘。

这么寒冷的天气,它的崽子在野外,未必能挺过去。它是要抢那张柔软的兔皮,给孩子保暖,保那些柔弱的小命,三个或四个,甚至六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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