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母亲（外二首）

何先锋

“孩子们回家了”

楼下炊烟升起的光影  精致得像省略号

在高楼  抬头  遗忘天的空旷

海鸟  风筝  嬉戏的孩童

楼前金沙江  多只小船搁浅成一渡轮

背靠美女峰与桃园的交界

何其壮美  水蒸气形成一片朦胧

那随处安放的住所  经营尘世的轻

让生命从湖里露出骨头  低下头

母亲步履蹒跚  一步一回头

无数次往返  却从未抵达

谜一样的眼神  驱散那污垢尘封的阴霾

让日子通向心灵的窗口

突然想捉住她的鼻子问问

楼下的空气是否比我闻到的还要心酸

空气被雾气禁锢了几滴泪水

可我不会游泳啊  妈妈

我在寻找一个尘世

清晨的夜色被屋内的电灯点着

形单影只  身影步履蹒跚

如陀螺来回旋转

炊烟  在屋顶弥散月光  与地同饮

老屋骨骼碎裂

一箩筐前世今生打磨墓碑

相看无厌  母亲从厨房走出

那个时候头顶满满白霜

披星戴月  周遭虫鸣

老调重弹的  赤裸的爱意在无数的清晨

在归家的晚上  像一种挑衅  更加明目张胆

“桌上的饭好了  进来吃一口吧

锅里还有你爱吃的馒头

顺便给你备下一点儿自家农产品”

硕大  干净  营养  多汁

母亲看我踌躇院内  不由自主地念叨

她想用漫城的爱意  渡他幸福少年

悠远  浩瀚  满身羁绊的江湖

那不沾任何是非乡音的颤动

“告诉你多少回  天都没亮  我不想吃

装那么多  麻烦  外边什么买不到”

这个男人故作姿态  闪烁其词

我漫不经心瞥见桌上满满的东西

母亲不说话  只是来回转动着

她知道我会吃  而且我也会去吃

三十多年  一直没变的

是母子之間的了解

“要不  我明天再去  还剩一天休假”

“那也好  昨夜风吹倒了庄稼

一会儿我要去田间”

我知道母亲是想我陪她  却又不舍得庄稼

好啊  风掀开锅盖  借一锅热气

在心脏植入惊蛰  霜降

腰椎扭曲  是母亲播撒的又一个黄昏

人发与孩子抢白

这次  我还是跟随她的身后

一如她跟随我的身后一样

致母亲

花信之年  佳偶天成

为母则刚  后生丛林白发

昨夜一身体香  浩瀚荡漾碧海

芳华几许芳消  潺潺水  往事多如烟

信曳飞书  母鸟翅下香弥天际为儿云中寄

母爱  俘虏男孩  荣升男孩  第一任

世间母爱各有形色  而遇到则是幸运

无忧少年  岁月青葱  朝与暮  前行无畏

万里江河  群山灵秀

青色郁绿浸染  纯白乳汁

嘘  安静  再安静  孩子在酣睡

于她  苦难是甘甜的

给予是生命  光影囚困

满目疮痍  皮纹难抚  筋骨变形

历险是大手拉小手的成长

勇敢是策马扬鞭圣洁慈行

顽强着不停地走

慈悲滋养高贵的灵魂  我瞥见村口的村庄

好似可供朝拜的圣灵

我还不敢这样陈列爱的祭品

随意发出爱的光芒  稻田小路环绕故土

赤子的土腥气  为赤城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