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在饺子里的回忆

2024-03-16 13:14本刊编辑部
雪豆月读·高年级 2024年1期
关键词:肉馅好运表弟

本刊编辑部

对现在的人来说,饺子早已不是什么让人翘首以盼的“大餐”了,可在以前,饺子却是很多人的“梦”。莫言在谈到自己的“作家梦”时曾说:“从此我就知道了,只要当了作家,就可以每天吃三次饺子,而且都是肥肉馅的。每天吃三次肥肉馅饺子,那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了。从那时起,我就下定了决心,长大后一定要当一个作家。”

豆苗儿们,饺子真有那么好吃吗?

妈妈的饺子(节选)

文/毕淑敏

包饺子太麻烦,尤其是拌肉馅儿,要顺时针方向搅缠,偷工减料可不行。直到手腕子像坠了铅镯子,才算勉强合格。好不容易一个个包好了,又需一锅一锅煮。

还有许多的小讲究。比如“挤”的饺子比包的饺子好吃。“挤”是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合力一卡,使皮和馅的排列发生结构性的重组,浑然一体。吃时整体感很好。这是山东人的专利,非得高手才行,一般人不在行。

吃饺子多么地烦琐!于是便不再吃饺子,除非过春节。

我的妈妈在石家庄。有一天石家庄来人,说你妈托我带给你一样东西。我解开塑料袋,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盒盖……

满满一饭盒饺子!

片刻间,我的泪水像海潮似的涨出眼眶。我吃了一个饺子,可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喉咙口很热,像有一块火红的炭卡在那里,其他感觉都抵不过那热。

“不咸,也不淡,正好。”我说。

我父亲已经去世了,只剩下妈妈一个人。我们在遥远的地方,无以尽孝道,妈妈还这样关怀着早已成年的女儿。在凄清的绝早,一个人披衣起身,孤零零地擀皮孤零零地包……一次只能擀几张皮,多了一个人包不过来,就皱了。妈妈是极讲究饺子质量的,这许多饺子她一定包了很久很久……

“我過两天就回石家庄,我跟你妈说,你特喜欢吃她包的饺子。”来人很周到地对我说。

“别!可千万别!”我慌得急不择言,“你就跟我妈说,饺子从石家庄带到这儿,路太远,都馊了。没法吃了。”

“不能吧?”那人狐疑地俯下身,闻了闻,说,“除了香味儿,没别的味儿呀!”

我说:“求求你,就这么说。不然我妈以后还会带饺子来。”

他停了好一会儿,说:“就依你吧。”

那盒饺子个个囫囵滚圆,是典型的“挤”饺子。

【摘编自《毕淑敏散文精选·青少卷》(长江文艺出版社)】

包子和饺子(节选)

文/余华

七岁的时候,父亲带着我去他的老家山东。那地方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人走红运,张嘴飞进白馍馍。白馍馍就是馒头,或者说是没有馅的包子。意思就是谁要是吃上了馒头,谁就交上好运了。遇上了好运才只是吃到馒头,如果吃到了饺子或者包子,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好运了。

在父亲老家的那一个月,我每天都喝玉米糊。在我们快要离开时,我终于吃上了一次饺子。

那是我父亲的表弟来看我们,他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块猪肉,一进村庄就被一群孩子围住了,这些孩子一年里见不到几次猪肉,他们流着口水紧跟着我父亲的表弟,来到了我父亲姑妈的家门口。当我父亲和他的姑妈、表弟坐在炕上包饺子时,那些孩子还不时地将脑袋从门外探进来张望一下。

当饺子煮熟后热气腾腾地端上来,我吃到了这一生最难忘的饺子。我咬了一口,那饺子和盐一样咸,将一只饺子放进嘴里,如同抓一把盐放进嘴里似的,把我咸得满头大汗,我只能大口大口地喝玉米糊,来消除嘴里的咸味。后来我父亲告诉我,他家乡的饺子不是作为点心来吃的,而是喝玉米糊时让嘴巴奢侈一下的菜,就像我们南方喝粥时吃的咸菜一样。

【摘编自《我的文学白日梦:余华散文精选》(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花边饺(节选)

文/肖复兴

小时候,包饺子是我家的一桩大事。妈妈总要包两种馅的饺子,一种肉一种素。这时候,圆圆的盖帘上分两头码上不同馅的饺子,像是两军对弈,隔着楚河汉界。我和弟弟常捣乱,把饺子弄混,但妈妈不生气,用手指捅捅我和弟弟的脑瓜儿说:“来,妈教你们包花边饺!”我和弟弟好奇地看妈妈将包了的饺子沿儿用手轻轻一捏,捏出一圈穗状的花边,煞是好看,像小姑娘头上戴了一圈花环。我们却不知道妈妈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她把肉馅的饺子都捏上花边,让我和弟弟连吃带玩地吞进肚里,自己和爸爸却吃那些素馅的饺子。

那段艰苦的岁月,妈妈的花边饺,给了我们难忘的记忆。但是这些记忆,都是到自己做了父亲的时候,才开始清晰起来,仿佛它一直沉睡着,必须让我们用经历的代价才可以把它唤醒。

那一年大年初二,全家又包饺子。我要给妈妈一个意外的惊喜,因为这一天是她老人家的生日。我包了一个带糖馅的饺子,放进盖帘上一圈圈饺子之中,然后对妈妈说:“今儿您要吃着这个带糖馅的饺子,您一准儿是大吉大利!”

妈妈连连摇头笑着说:“这么一大堆饺子,我哪儿那么巧能有福气吃到?”说着,她亲自把饺子下进锅里。饺子如一尾尾小银鱼在翻滚的水花中上下翻腾,充满生趣。望着妈妈昏花的老眼,我看出来她是想吃到那个糖饺子呢!

热腾腾的饺子盛上盘,端上桌,我往妈妈的碟中先拨上三个饺子。第二个饺子妈妈就咬着了糖馅,惊喜地叫了起来:“哟!我真的吃到了!”我说:“要不怎么说您有福气呢!”

妈妈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其实,妈妈的眼睛实在是太昏花了。她不知道我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用糖馅包了一个有记号的花边饺。

那曾是她老人家教我包过的花边饺。

【摘编自《荔枝依旧年年红》(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对中国人来说,饺子不是一种简单的饭食,它里面包着的是对故乡和亲人的怀念。咬下去的那一刻,回忆里的各种温暖瞬间会伴着味觉一下子涌上心头,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马上就过年了,煮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吧,它的味道,就是故乡,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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