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花开

别致

层层叠叠的叶片间，白的紫的小小的蚕豆花如美人含羞、豌豆花星星点点，这是人们对豆子开花的寻常印象。

你能想象看似普通的豆子开出壮观的花海吗？

蚕豆花在植株顶端舒展花瓣、豌豆花打圈绽放宛如绣球，花团锦簇、绚烂夺目。

开花，本只是豆子生长周期中的一环。但杜成章却为这一环赋予了前所未有的观赏价值，让豆子在成为农产品之前，先成为一片风景。

作为重庆市农业科学院豆类科技创新团队首席专家，10多年来，杜成章秉持“科研为民”的价值追求，扎根七彩豆田，不仅把豆子种出“花”样，还让老百姓种出“金豆”、卖出好价。

慧眼识渝

杜成章出生于大豆之乡东北吉林。在人生的前二十余年，他从没想过会远赴巴渝。

高中时期，吉林省农业科学院与杜成章就读的学校仅一墙之隔。每到春日，院里白锦般的野梨树树冠越过墙头，将云絮般的花瓣洒落校园，国内外专家学者在树下穿梭往来。在他心里，农科院是极具影响力的单位，搞农业科研能有大出息。

在吉林农业大学，杜成章一度以为自己会留校研究大豆育种，但一则从重庆农科院杂粮研究室传来的招聘启事，让事情发生了转机。

“坦白说，当时咱们所里的条件比起东北是比较落后的。”面对实验设备、人才技术的紧缺，杜成章却认为，“一张白纸，才更能尽情作画。”

事实上，重庆给了杜成章很多惊喜。

“我很喜欢在重庆这样山水相融的城市生活。”杜成章笑着说，“在科研方面，重庆作为大豆的起源中心之一，保留了非常丰富的地方种质资源。”

杜成章发现，在国家标准中，蛋白质含量达到45%就是高蛋白大豆，而不少重庆本地大豆蛋白质含量超过了50%；通常一种大豆不能兼备高蛋白和高油，但重庆就有油分加蛋白质能达到70%的大豆。

“宝藏”重庆让杜成章这位“育种人”喜出望外、干劲十足。2014年，杜成章和团队选育出蛋白质含量达46%以上、可与油菜轮作的“渝豆2号”大豆品种。到今天，“渝豆”系列已选育至22号，带动重庆大豆总体产能提升15%以上。

10多年来，杜成章扎根同一个工位、同一片土地，潜心科研，让同一个物种焕发出别样的光彩。

授人以渔

“没问题，杜专家，我一定按照你的技术做！”2019年年底，杜成章和团队来到巫山县双龙镇巴雾村，推广新选育的早熟豌豆“中秦1号”，仔细交代了栽培技术和田间管理等事项后，村民王龙林连连保证。

面上做了保证，王龍林心里却不服气，仍然按照以往的经验种下了新种子。

两个多月后，地里鼓鼓囊囊的豆荚让王龙林又惊又喜——杜专家没有胡说，这豆子真的比本地品种早了100多天结荚！

提早100天收获，就意味着提早100天上市，更意味着能卖出好价钱。虽然因为没按杜成章介绍的方法种植，产量受到影响，但品质好、价钱高的早熟豌豆，让王龙林打定主意要在第二年好好干。

“选育早熟豌豆就是要解决丰产不丰收的问题。”2023年12月，杜成章又来到巫山，正好赶上豌豆丰收，商贩直接到地里按每公斤10元收购豆荚。看着喜气洋洋的村民，杜成章心中满是成就感。现在，早熟豌豆已带动上万名种植户增收。

早在数年前，杜成章发现，巫山、奉节、云阳等区县的部分地区，是全市日照指数最大的地区，极具发展早熟豌豆的潜力。于是，杜成章带领团队搜集全国豌豆品种，长途跋涉开展实验，历时数年，最终选出能在元旦期间上市的“中秦1号”、能赶上春节高峰的“渝豌2号”，还选出了“云豌18号”这类虽是传统时间上市，但抗性、产能皆大幅提升的品种。

花开满域

1月10日，永川区胜利路街道杨广桥村，数百亩蚕豆苗整整齐齐排布垄上，已有小腿高。

“今年可能是赤斑病大年，对病害防控一定要比去年更上心。”杜成章同往常一样，帮当地蚕豆种植大户检查豆苗，这片田里的一大批种子就是杜成章团队选育的“渝蚕5号”。

赤斑病一旦发作，整片蚕豆苗就如被火燎过，最终颗粒无收，这是制约重庆蚕豆规模化生产的最大因素。“我们选育的抗性品种‘渝蚕5号，能较好抵抗赤斑病，再结合一些预防减病的技术，可以让蚕豆达到一个比较高产的水平，去年亩产突破了2000公斤。”杜成章说道。

在攻克痼疾的同时，杜成章一直在思考，如何在豆子的其他经济价值上创新。

刚毕业不久，在一次前往青海大学的考察学习中，杜成章发现了一株顶端开花的蚕豆。“顶端开花，如能开出不同颜色的花，那不就是观赏花卉吗！”杜成章灵光乍现。

就这样，“赏食两用蚕豆”的培育项目便开工了，一干就是10年。杜成章在世界范围内搜罗能开出各色花朵的蚕豆种质资源，反复开展培育实验，但失败是对这一灵感最多的回应。“太难了，杂交成功率较低。好不容易杂交成功，结出的蚕豆要么开花好看、产量低，要么就相反，有时候终于快成型了，又发现它抗性不足。”杜成章说，育种就是一项万里挑一、极其考验耐心恒心的工作。

直到2021年，“豆美1号”终于问世，这是国内乃至全球首个赏食两用蚕豆品种。在通过市里的审定和鉴定后，“豆美1号”得以推广，在永川、九龙坡、奉节等地都可以看到她的倩影。

而今，在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松潘县海拔3000余米的高原上，蔚然成海的“豆美1号”已成为蓝天下群山间最亮眼的风景之一。

这片高原上的园区，是“豆美1号”最大的应用场景，也是松潘县推动农文旅融合发展的巧思。“我们打算把赏食两用的蚕豆、豌豆做好后，再引入芝麻、向日葵、藜麦等可以做赏食两用的粮油、蔬菜，丰富园区景观。”杜成章说道。

不仅模样美，赏食两用的蚕豆和豌豆测产结果，比常见品种还高出20%以上。

豆子开出繁花，看似天马行空，实际在保障粮食安全的同时，也促进了农民增收，更推进了美丽乡村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