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渝桃源：从土壁山到玉璧山

文猛

从地名要义上听璧山，我没有听出“璧”山，而是“壁”山。环壁皆山，悬崖峭壁，是涌上心头的第一感觉。

从重庆电视新闻上看璧山，连晴的日子，最先报道遭受旱灾的地方一定是璧山；连雨的日子，报道最先遭受涝灾的地方也一定是璧山。

从工业数据上算璧山，2000多家皮鞋厂，西南最大的皮鞋之都，让人不得不思考繁荣背后可能存在的污水、垃圾、恶臭。

璧山就是这么一方让人揪心的脆弱之地。如果没有活动邀约，我确实没有踏上这方土地的冲动和激情。

穿过长长的缙云山高速公路隧道，天光明亮，蓝天白云，豁然开朗，心中预计很长的车程居然很快结束，璧山到了。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在高高的缙云山和云雾山对望中，一方900多平方公里的大坝子海海漫漫地在两山之间铺排开来，河流蜿蜒，田野肥美，草木茂盛，此情此景，唯一的表达只有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这会是璧山？

赶紧从璧山朋友那里请来《璧山县志》。上书曰：“四山如壁，曰壁山”；又曰：“山出白石，明润如玉，故曰璧山……”从土壁山，到玉璧山，这是一种超越！

问璧山人，这么大一方田园应该有个地名吧？璧山人非常惊讶，这就是璧山啊！我不是很喜欢这么个笼统的名字，心中斗胆给这方田园取了一个地名——璧山坝：坝是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坝是庄稼生长的地方；坝是祖先躺着的地方；坝是黄土最疼人的地方；坝是酒旗飘扬的地方；坝是适合摆放思想的地方……地名好让我们记住所有的事。

璧山无山，巴渝大地上难得见到这么一方平坦的大坝子，环境皆山的巴渝人，突然见到海海漫漫的璧山坝，就像突然见到草原、突然见到大海，跌宕起伏的心绪一下辽阔起来，坦荡起来。

璧山无山，却又处处见山。天地给了璧山平旷豁朗，平坦而坚实的大坝子也给了璧山人修路的大气，街道是宽阔的街道，路是宽阔的大路，湖是阔爽的碧湖。明明是平坝上的大路，那些路的名字几乎都带有山，黛山大道，东林大道，石山路，泉山路，凝山路，脂山路……人在坝上走，心在山中游。

把眼光放大，把心思放大，平阔的璧山坝其实就像一片柳叶。这不是我的发现，很早在古人那里就有记载：“壁山，形如柳叶，环境皆山，外高中平，两江相送，周回湾曲六百里……”山为骨，水铸魂。大自然总给璧山想得那么周全，铺开一片柳叶，让璧南河、璧北河、梅江河纵向而过，润泽坝子，柳叶就成了绿叶，柳叶就不是枯叶。

为了这片叶的翠绿，为了这座活力水城，璧山人敢下狠手，他们壮士断腕般关掉所有的皮鞋厂，不图一时的繁荣，就谋永远的润泽。因为那些旱涝的刻骨铭心，璧山人对水的呵护几乎到了极致。他们修水库、疏河道、广种树，璧南河、璧北河绿水长流，蜿蜒而过，秀湖、御湖镶嵌城中，雪山、双凤水库星罗棋布，水清，河畅，岸绿，景美，让一个城市拥有三河六湖十八湿地，成为重庆公园最多、湖泊最多、湿地最多的“中国的小而美”。

水给了城市的灵动，桥赋予了城市的诗意。在璧山那些清亮的水地，秀湖，青龙湖，观音塘，水天城，大岚……璧山人一边描绘水，一边诗化桥。就算不去计算遍布乡村的那些小桥流水，在并不宏大的璧山城区就有35座桥，连着历史，连着未来，连着城市。我很想把“桥都”的名号放在璧山，但是美丽的璧山“国字号”的名号有18个之多，橋都的称谓还不足以引起人们的共鸣和激动，而在璧山还必须说桥，有两座桥我刻意去过——

一是观音塘湿地公园上的状元桥。中国历代文状元不过500余人，璧山独占其二，出过冯时行和蒲国宝这双状元和历史上10个翰林，桥面遍布祥云图案的状元桥就是为表达这份骄傲。“来了都是璧山人”，这是璧山最爱的广告语；来了必到状元桥，这是所有到璧山的人的小心思。拥有1200多年的厚重历史，璧山不是暴发户，是沉淀到今天的凤凰涅槃。

二是秦巴古道上将军村的将军桥。那是喜观河上的一座古老的小石桥，诗意般横贯在喜观河碧水两岸。至于为何取名“将军桥”，不去考证，否则为阐释这个地名足可以再出一本书。璧山的地名就有这么厚重。

不必争论的是，璧山是重庆到成都必经的古驿站。我一直琢磨，为何璧山如今还保留着“七塘”“八塘”两个乡镇和那些“二塘”“三塘”的地名。璧山人告诉我，塘就是古驿站的名字，就像城市公交线的那些站名，十里为塘，地名记着到璧山的路。高速公路、高速铁路、空中走廊，现代化的交通缩短了地域的时空，让人们淡去了对璧山这方古驿站上一杯茶、一碗酒、一枕梦的渴盼和热切，与重庆一山之隔、一条高速公路隧道之隔的距离，让璧山已然成为重庆的后花园，随时都可来，随时不想走。

对山的敬畏、对水的亲近，给了璧山人对土地无尽的深情。多年的治理，多年的保护，连晴旱、连雨涝的璧山早已成为历史，璧山已经成为万物茁壮生长的富庶之地。

走进璧山乡村，一家一户的小耕小作模式几乎不再存在，在璧山一处处农业园区，四季果香，四季花开，四季菜绿，璧山人种水果、种蔬菜、种鲜花，不是以十以百为单位，而是以千以万为单位，“蔬香满田园，碧翠映村庄”。柚子熟、葡萄香、草莓红、枇杷黄的季节，茫茫的璧山坝到处都是踏香而来的摘果人。更为让人嫉妒的是，在璧山的菜园，南瓜有200多个品种，番茄有100多个品种，就连毫不起眼的大蒜居然也有20多个品种。一方土地竟把蔬菜种到如此的境界，令人恨不能化作一株璧山的庄稼。

璧山人把我领到三担湖公园，指着巧克力般划出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土地，来，认领一块地吧，种蔬菜，种水果，种鲜花，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尽管来了都是璧山人，但我有一块地在这里，人走开，地不会走开，心就不会走开……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璧山。

写出《桃花源记》、热爱归隐生活的陶渊明应该先到璧山。璧山——就是一方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