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统编教材编写特点 重构小说文本教学内容

2024-03-24 14:25左高超
中小学课堂教学研究 2024年3期
关键词:文体特征小说阅读教学

【摘 要】小说三要素和主题是小说教学的起点和主要抓手,但小说教学的落点不能停留于此,还要紧扣教材编写意图,依据教材双线组元的编写特点,将小说的教学内容拓展到教会学生“如何阅读小说”。以《百合花》为例,“文学阅读与写作”任务群要求我们认真落实教材“学习提示”中注意细节描写的要求,因而教师要引导学生从赏析文本细节的角度去解读小说。再者要抓住小说“清新俊逸”的语言风格,将品味文本特色语词作为教学的主要内容。最后,也要关注单元主题“青春的价值”,引导学生通过转换叙述视角来感悟青春,实现单元人文主题的升华。

【关键词】阅读教学;小说;文体特征

传统的小说教学中,教学内容通常落实在小说三要素和小说的主题上,即落在教给学生“小说写了什么”上,具体如分析人物形象、梳理小说情节、整合环境描写的作用等。我们知道,小说三要素是小说类文本阅读教学的起点和主要抓手,也就是说探究“小说写了什么”永远都是小说教学的重要内容。但是在语文课堂上,区别于一般日常阅读,小说阅读是一种专业化的阅读,不能停留在教会学生“小说写了什么”上,更重要的是教会学生“小说是如何写的”“我们该如何读”。尤其是在统编教材的编排体例之下,可以推测“小说是如何写的”(文本言语形式)是统编教材对小说阅读教学的内在诉求。统编教材具有双线组元的编排特点,即一方面呈现“学习任务群”的本质特点,一方面呈现“单元主题”的价值诉求。“学习任务群”更多反映的是文本体例的言语形式诉求,体现的是“依体而教”的文体教学价值;“单元主题”则更多地体现文化育人的课程理念,表现出语文学科人文性和工具性统一的学科特点。因此,在统编教材的编写体例下,小说教学可以将小说三要素的处理前置化,将其放在课堂预习之中,在预习案中以预习问题的形式呈现,让学生自主分析小说人物形象,梳理文本情节和环境描写。预习后,教师再依据教材的编写特点,深入挖掘教材的编写意图,重新建构小说教学的主要内容,如此才能深入贯彻课程改革精神,落实新教材的课程理念,将教学引向深刻。

当下阅读教学的现状是,学生很难走进文学作品所创造的艺术世界中去,尤其是经典小说和其他有阅读难度的作品。小说具有审美的价值功效,也就是说,让学生咂摸出小说的美,进而走进小说虚构的艺术世界才是小说阅读教学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文学阅读与写作”任务群的价值追求也是引导学生积累书面语感和语言表达策略,在阅读中丰富情感体验、提升审美品质。由此可知,小说的教学过程就是引导学生通过适当的解读方式进入文本,感悟和理解文本内容的过程,即引导学生通过小说的表达方式理解小说表达意图的过程,而这也是达成教材编写意图的过程。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解读小说的表达方式是深入理解小说最重要的方法之一。通常情况下,作者会通过对语词、句式、语气、结构、修辞、视角、细节等要素的精心构思来讲述故事、表达意图。由此,在小说教学中,我们可以引导学生从品味特色语词、解析特殊句式、透析叙述结构、比较叙述视角、赏析文本细节等角度来学习小说的解读方式,使之掌握阅读方法。

《百合花》是一部战争题材小说,作者茹志鹃以回忆的方式和“清新俊逸”的笔调再现了解放战争时期一段可歌可泣的军民鱼水情的故事。面对这样一篇并不难理解的当代小说,教师应该在课堂上讲什么呢?由统编教材后面的“学习提示”可知,本课的教学重点应该是“注意那些感人的细节描写”“重点把握小说对人物形象的刻画”“体会革命战争年代特有的崇高情操”。在“单元学习任务”中编者再次提到,要“选择一两个感人的片段,……分析典型的细节描写”。“学习提示”和“单元学习任务”这些栏目是课程标准中的教学要求在教材中的具体转化,也是教材编写意图的直接呈现。教师在重构小说教学内容时应充分关注教材编写特点,将教材内容教学化、课堂化。由《百合花》所属单元的这些教学提示可知,引导学生赏析文本细节来解读小说是该文的教学重点。此外,该文“清新俊逸”的语言表达风格也可谓独具一格。小说中“小通讯员”的形象之所以写得如此丰满且感人至深,和作者的语言风格不无关系。因此,引导学生通过品味文本的特色语词和语气来把握人物形象也应该是本文的教学重点之一。还有一点,由于本文所处单元的主题是“青春的价值”,那么如何引领学生感悟青春也应该是本文的教学重点。但是《百合花》是戰争小说,如何在战争小说中感悟青春这一主题呢?这就需要转换视角,观察不同叙述视角下小说主题的多样化呈现。

一、赏析文本细节

没有细节就没有艺术。文学作品的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往往通过细节描写来展现。解读细节时要注意抓典型、富有表现力的细节,这样的细节解读才能起到以一持万、以小见大的作用。

《百合花》中最感人的两处细节描写便是小通讯员牺牲后,新媳妇为其修补衣服上的破洞,并为其盖上了被子。教学中要如何引导学生理解这两处感人的典型细节,解读其作用呢?文学作品中的“典型”并不意味着描写的是真实,而是源于真实。典型细节就是艺术化了的细节,这是小说虚构性的特点所决定的,文学作品追求的“真”是符合情理、感情真挚的“真”,而不是生活的真实。孙绍振先生的“错位解读法”,让学生在“真善美”的错位中感悟作品内蕴的情思,感受作品的审美价值。他认为,美是艺术家依情志假定的,美与真是交叉的关系,也就是“错位”[1]。例如,面对同一棵树,生物学家会从现实的真(反面为假)的角度,即认识价值的角度去思考这棵树的本质属性,考虑它隶属某科某纲,有何生物特性等问题;而艺术家会从美(反面为丑)的角度,即审美价值的角度去感受这棵树的精神气质,比如这棵树在暴风雨中昂首挺立令人敬佩,或是在木叶凋零时令人感叹韶华易逝等。文学作品中,真善美之间表现出来的往往都是一种错位的关系,通常情况下越是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越具有审美价值,即越不完善的地方越美。

在解读理论的引导下,学生很快就会饶有兴趣地对文本中两处典型的细节描写进行分析。第一处,小通讯员已经牺牲了,但他肩头上那个破洞依然裸露着。从实用价值的角度来看,修补衣服的破洞是为了保暖,此时再为牺牲了的人修补破洞已经没有任何实用价值。然而新媳妇却依然低着头,一针一线,认认真真地为他修补破洞,这显然是在做无用之功,毫无实用价值可言。然而,她的行为实用价值越低越能彰显崇高的审美价值,也使得新媳妇的形象越发美丽,越发突出了军民鱼水情的可贵,小说的主旨越发得到彰显和深化。同理,第二处典型细节中,新媳妇为小通讯员盖上那床百合花的新被子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反而浪费了珍贵的生活、战时物资,她却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唯一的嫁妆盖在了这位萍水相逢的小战士身上。新媳妇的这些行为虽不具有实用价值,却能让读者感动,感叹在那个艰辛的战争时代,人与人之间还拥有纯洁如百合花一样的感情,由此体现了作品的审美价值。

引领学生赏析细节描写时,不能仅停留在分析细节“表现了什么”,还要引领学生懂得它“为何能这样表现”。正所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让学生学会解读小说的方法远远胜于仅仅理解小说的表现内容。

二、品味文本特色语词

语言是思想的外在呈现,思想靠语言承载和表达。在解读文本时,我们不仅要看作者“写了什么”,还要思考作者为什么“这么写”而不“那么写”。比如,“为什么用这个词、这种语气,而不用那个词、那种语气?”“为什么要写这个而不写那个?”“为什么详写了这个而不是略写?”等。教师可以让学生在阅读时,以这种累进式的比较去体会和感悟作者的内在情思与表达意图。

《百合花》作为战争题材的小说作品,却能表现出与当时(1958年)主流风格不同的文风——“清新俊逸”,可谓独具一格。我们在解读文学作品时,就是要在“这一篇”不同于“那一篇”或者“那一类”的地方“重锤猛敲”,进而读出“这一篇”与“那一篇”或者与“那一类”的不同之处。纵观《百合花》全文,小说的语言风格正是我们需要“重锤猛敲”之处。而在品味语言风格的时候,还需要给学生一个抓手,以便其能深入理解。通过仔细阅读,可以发现该文“清新俊逸”的笔调很大程度上源于作者对量词的选择与锤炼。因此可以将量词作为品味语言的抓手,引导学生通过品味文本特色语词来理解该文的语言风格,进而掌握文本的解读方法。

通过对《百合花》中出现的量词做统计,可以发现文本中共出现155个量词。其中与名词搭配的量词共136个,如“个、阵、股”等;与动词搭配的有19个,如“次、下、遍”等,并且这些量词在文中确实起到了修饰语言的效果。[2]在量词的品味中,教师可以采用比较教学法,让学生在量词的使用和比较中体味文本的内在情思。比如在小说的开头阶段,作者写道:“团长对我抓了半天后脑勺,最后才叫一个通讯员送我到前沿包扎所去。”在这里,作者用“个”来修饰小通讯员。然而到了小说结尾,小通讯员牺牲后作者写道:“这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盖上了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脸。”此处修饰小通讯员的量词由“个”变成了“位”。前后量词的变化恰切地把“我”及新媳妇对小通讯员情感的变化透彻鲜明地表现了出来,也把小通讯员舍生取义的品格淋漓尽致地加以展现。当学生从量词这种细微的变化处读出了军民鱼水情和革命英雄主义情怀,他们对文本内涵的理解也就加深了。再如文中小通讯员因为“我”的逗趣而害羞得直冒汗,“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不是,人家走路都没出一滴汗,为了我跟他说话,却害他出了这一头大汗,这都怪我了。”这句话中,作者分别运用了“滴”和“头”两个不同的量词作对比,夸张地再现了小通讯员与女性同志说话时拘谨、羞涩的一面,更好地表现出小通讯员的憨厚纯朴与可爱。

《百合花》中还有多处对量词的运用也十分经典,别具特色。教师一定要在课堂教学中充分运用“这一篇”文本的语言特色,引领学生通过品读特色语词学会解读文本的方法,使之更好地把握文本写作技法,领会作者传递的深厚情感。

三、比较叙述视角

叙述视角是一个作品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角度,理解、学习并在文本解读中自觉加以应用,是一门非常重要的学问。

《百合花》是战争题材的作品,主要表达的是军民鱼水情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但是,统编高中语文教材却将其放入主题为“青春的价值”的单元中,用意为何?在确定教学内容的时候,我们通常采用“以学定教”和“依体而教”的原则,殊不知编者意图也是确定教学内容的重要参照依据。比如,同样是《烛之武退秦师》这篇先秦古文,统编版和鲁人版语文教材中对它的教学定位就不相同。统编高中语文教材必修下册中的《烛之武退秦师》,其所属单元的主题是中华文明之光,那么教师在教授时应侧重中华传统文化中的思辨艺术来展开教学;而在鲁人版高中语文教材必修第一册中,《烛之武退秦师》编写在“昨日的战争”的第四单元,教学中应侧重引导学生对战争进行反思。由此可推,《百合花》的教学绝不能仅仅停留在“依体而教”和“以学定教”的层面,还要思考如何在教学中落实“青春的价值”这一单元人文主题。那么,《百合花》里的“青春的价值”究竟体现在哪呢?从叙事学的角度来看,《百合花》里一共有两个故事,一个是小通讯员的故事,一个是“我”对解放战争的回忆,小通讯员的故事嵌套在“我”的回忆中。小通讯员作为该文的主要歌颂和描写对象,作者完全可以以小通讯员的视角展开,但作者选择了以“我”这个旁观的第三者视角去回忆小通讯员的行为表现以及他与新媳妇的互动。因此,课堂教学中教师可以通过转换叙述视角的方法让学生比较两种叙述视角下小通讯员这一人物描写的不同,让学生感受不同视角下艺术表现的差别,也对叙述视角这一写作技巧有更深的了解。

通常情况下,我们在阅读《百合花》时,都是将注意力聚焦在小通讯员的身上,尤其是他壮烈牺牲的那一段情节。因此教师可以先让学生尝试以小通讯员的视角复述文中几个主要情节。当学生的视野聚焦到小通讯员身上时,学生会发现此时小说中多处描写内容发生改变。比如在送“我”去包扎所的路上,主视角观察的对象变成了“我”,赶路一段的描写也变成小通讯员怎么三步两回头等“我”。以小通讯员为主要描写对象使学生对这一人物具有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产生由衷的崇敬之情,也正是因为小通讯员的牺牲使得新媳妇无实用价值却有崇高审美价值的举动体现出军民深厚的鱼水之情。但是,当学生再将叙述视角转为原文“我”的视角时就会发现,“我”的第三者視角视野更为开阔,除了小通讯员的牺牲精神和军民情深,“我”还能看到更多小通讯员不自知的一面。比如,他只有十九岁,才参加革命一年;他还没娶媳妇;他和女性对话时总是露出忸怩的样子;他还很爱美,肩膀上的步枪筒里总是插着几根树枝或是野菊花;他很可爱又傻乎乎的让人心疼。此时学生对小通讯员的认识不再停留在“壮烈”“高大”这类单一的认知上,而是看到了一个更加丰满、更加立体,充满青春活力,性格阳光且热爱生活,与人对话忸怩却着实可爱的人,其生活层面的内容也完全地“暴露”在我们面前。学生对小通讯员的认知变得更深入全面,对文本主旨的理解也就进一步丰富起来了:小通讯员对其“青春的价值”的奉献是如此悲壮又如此崇高。这种悲剧美能深深地震撼当下的青年学子,使他们在自己的青春岁月中做出更有时代价值的选择。如此,文本的价值便得到了升华,语文学科的教育意义得到彰显,立德树人的目的得以达成。此时教师可以为学生进一步深入解读《百合花》的双重视角。这篇小说以“我”的口吻进行叙述,但如果不仔细辨认,学生大概不会发现这里的“我”有“故事见证者”和“故事叙述者”两个身份[3]。小说前面几乎都是“故事叙述者”的“我”以回忆的方式讲述这个与自己同乡的青年的故事,而在文中最后一段话“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里的“我”转变为“故事见证者”的身份。之所以有这样的区别,在于“我”作为回忆和客观叙述的第三者在时空上有天然的距离感。而在情绪达到高潮的小媳妇给小通讯员盖被的一幕中,“我”的身份的转换,使得学生得以跟随作者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通过参与其中的“我”的眼睛看到小媳妇晶莹的泪光与洁白的百合花,使得情感的传递更为直接,故事也就显得更为感人。有了这样的讲解,学生对叙述视角于小说创作的直接影响有了更深刻的体会,也为他们日后解读其他文本积累了真实的解读经验。这样的语文课,学生如何不爱?

要之,经典小说作品的教学既要做到“守正”又要做到“创新”;既要关照表达内容又要关涉表达方式;既要教出“这一类”的共性,又要教出“这一篇”的个性,还要教出“这套教材”的特性。以小说类文本的教学为例,在学生充分预习和掌握小说教学“三要素”的基础上,教师要依据教材编写特点,在“学习任务群”和“单元主题”的双重视角下深入挖掘编者意图,以小说的解读方式和言语表达特点以及主题的叙述视角确定小说类文本的教学内容。

参考文献:

[1]孙绍振. 经典文本的深层结构:中学语文名篇解读[M]. 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6:13.

[2]周雯丽. 浅谈茹志娟小说《百合花》中的量词修辞[J]. 青年文学家,2014(26):30.

[3]徐飞.《百合花》教学设计[J]. 中学语文教学,2020(8):60-63.

(责任编辑:朱晓灿)

【作者简介】左高超,高级教师,全国语文学习科学专业委员会山东省分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滨州学院兼职教授,淮阴师范学院中国语境研究与推广中心兼职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文本解读和语境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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