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人类需要永不满足的怪圈
——威廉·莱斯的需要理论探赜

2024-01-22 13:44陈琼
关键词:莱斯个体人类

陈琼

(天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300350)

威廉·莱斯(William Leiss),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流派重要代表人物。阿格尔盛赞,莱斯是“表达得最清楚、最系统的”[1]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者。莱斯在其代表著作《满足的限度》一书中,建构起一个层次分明、逻辑紧密的需要理论,为人们厘清需要的本质,建构需要和满足需要的手段之间的科学关联,解决无休止膨胀的人类需要问题,走出人类需要永不满足的怪圈,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考路径和实践指向。

一、建构:人类需要问题研究新框架

在《满足的限度》一书中,莱斯建构了研究人类需要的新框架,即创造性地将人类需要置于具体的社会组织模式中加以考察。为此,莱斯以社会对“交换”的依赖程度为标准,将人类社会组织形式划分为四种模式:原始采集与狩猎社会、小规模定居社会、大规模定居社会和高强度市场社会。原始采集与狩猎社会,社会成员通常生产满足自身需要的全部产品。小规模定居社会、大规模定居社会,社会成员间拥有精密的交换规则和交换网络,但市场交换的范围仍然有限。不同于前三种社会组织模式,高强度市场社会以“交换”为目的开展社会生产,并将土地、劳动力和资本等生产要素纳入无限制的市场交换体系之中,这一转化将促进科技创新和劳动分工的发展,这一社会模式下的成员将逐步依赖通过购买商品满足自身需要。

莱斯指出,实际中并不存在如此整齐、标准的社会组织形式划分,建立这一严格的分类模式旨在帮助个体清晰了解自身的处境和状态。莱斯指明,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处于高强度市场社会的高阶时期,在这一社会组织模式下,商品(服务)的交换范围不断扩大、交换速率不断攀升,人们的需要满足不断被导向商品消费领域,人们执着于追求更多、更好、更新的商品。事实上,商品生产的扩张步伐永远跟不上人类需要的扩张步伐,人类陷入永不满足的怪圈。基于此,莱斯重点考察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下的人类需要问题。

二、检视:人类需要混乱状态的三重表征

莱斯认为,写作《满足的限度》目的在于“孤立一种特殊架构下需要的混乱状态的特定来源和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特殊类型的个人、社会和环境风险”[2]71,由此,莱斯认真考察人类需要混乱状态的表征:个人层面的风险、社会层面的风险、自然层面的风险。

(一)个人层面的风险

1.个体缺乏专业生产知识导致对商品质量的误判

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大规模工业生产运用复杂精密的科学技术生产出庞大的商品阵列,事实上,关于商品的专业知识隐匿在庞大的生产系统和复杂的生产过程之中,熟悉并掌握商品生产奥秘的少数科学家。原因在于,基于当前的社会分工,大部分个体被允许在有限范围内发展手工艺知识(生产知识),除却自身熟悉的领域,个体在购买商品满足其需要时很少基于质量的独立评估,而更习惯于拿来主义式地接受广告商和其他消费者的信息,致使个体消费行为停留在随机选择的水平之上。

2.个体需要的碎片化导致人格的碎片化

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个体需要满足与商品特性相联系,即某一需要的满足对应着某一商品特性。庞大的科技工业推动着产品数量、产品种类的激增,个体的某一特定需要随着产品数量和总类的递增而逐渐被分解,个体需要被碎片化为细微的部分,每一破碎化的需要则需进一步匹配新的商品特性。个体总是在社会化的进程中被教育如何诠释自身需要,个体被引导将碎片化的部分重新排列组合构筑成新的完整结构,当个体需要被分解成为越来越细小的组成部分,人们难以将这些成分拼接组装成为一个完整的需要组合和人格结构。莱斯由此认为,“需要的分解正是人性分解的别称”[2]20,即需要的碎片化导致人格的碎片化。

3.个体可自由支配的时间被压缩导致其全面发展受到抑制

继承瑞典经济学家斯塔凡·林德尔提出的消费时间的论点,随着工业的发展和生产效率的增长,人们可自由支配的时间被压缩。莱斯指明,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出于资本追逐利益的考量和维系其政治统治合法性的需要,建构了一个总体统治和总体异化的社会,将需要和商品紧密且精密地联系在一起,社会公众被鼓励到商品消费活动去追求自由和幸福,个体可自由支配的时间被不断增多的消费时间所压缩。如此,个体自我实现的其他可能性被忽视,最终阻碍其自身综合素质的提高和完整人格的发育。

(二)社会层面的风险

1.匮乏成为社会生活的主题

莱斯认为,“匮乏并不是资源与需要之间的简单关系,是一种更为复杂且不稳定的相互关系。匮乏是一种社会制造的状况,是生产活动的特定组织方式造成的”[2]55。一方面,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将社会成员的所有需要导向商品消费领域,当需要的满足范围趋向于由可选用的商品范围确定,那么,个体经历的物质匮乏范围和匮乏程度,将随着商品社会生产范围和数量的扩大而扩大。另一方面,现代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高竞争原则渗入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造成了现代人安全感、幸福感、创造力的缺失,人们越来越感到心灵的匮乏与压抑。由此,社会公众的物质匮乏与心灵匮乏叠加,匮乏成为社会生活的主题。

2.社会公众对科学技术抱有天真的信任

现代科学技术建构了物质纷繁的商品社会,社会公众在专业科学知识不足的情况下,对科学技术抱有天真的信任和乐观的态度,并坚信科学技术的研发与新产品的问世,能以多元化的方式满足人类的需要。事实上,借助于科学技术研发和应用的继续进步,生产商不断向市场投放复杂的化合物,尽管每种物质在投放市场前都将进行动物实验,然而消费者却无法了解和掌控此种物质对于个体和自然环境的长远影响。事实上,社会公众在选择商品满足个体需要的过程,无异于在进行庞大的自我生理实验,而他们却沉浸其中,甘之如饴,始终保持对科学技术天真的信任和乐观的态度。

3.社会生产模式和生活模式的一元化

资本对利润的无止境追求,必然会加快科学技术的革新和生产体系的扩张,现代科技工业生产系统突破了传统的生产限制,持续扩充商品数量和品类,持续提高商品更替速率,生产体系的扩张客观上需要不断刺激社会公众的消费需求,至此,国民生产总量的最大化被视为社会的最高利益追求,个体需要的最大限度满足则被视为个人的最高利益追求,资本充分利用广播、电视、网络等大众媒介宣扬和倡导高消费的生活方式,积累更多的社会财富和享有更多的物质产品成为人们奋斗的终极目标,由此,高生产和高消费模式成为最受欢迎的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统一模式。

(三)自然层面的风险

1.“控制自然”的意识成为人类的行动指南

莱斯看来,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基于纯粹功利主义的视角审视自然,将自然视为一个纯粹的物质体系,并判定自然本身不存在固有利益。人类凭借科学技术征服和控制自然令其服务于人类意志,将自然视作满足其庞大物质需要的资源宝库及生产垃圾、生活垃圾的倾倒场所。作为资本逻辑的物质载体,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深化了人类对自然的控制与盘剥,造成人同自然环境的对立和异化。莱斯揭示,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人类需要之中最重要的相互关系,即人类与自然环境的相互关系被长久地忽略掉。原因在于,“根植于人类的社会本质之中的永不满足的欲望,意味着征服自然也没有一定的目标,也没有内在的终点”[2]38。

2.囿于自然资源总量的恒定性造成的资源危机

现代资本主义推崇以现代科技为有力支撑的大规模的密集型工业发展模式,“完全把自然的一切置于为了满足人的需要的纯粹对象的地位”[3],将自然环境视为人类需要的供给体系,陶醉于现代科技征服自然的魅力,依赖现代科技进而最大程度攫取自然资源,以此最大限度地为满足人类需要提供可选择的商品,完全忽视自然界的其他生命实体的生存和发展需要,将维持经济生产视为首屈一指的重要任务,对生物多样性缺失、生物贫困、资源危机等问题视而不见。

3.囿于生物圈的净化能力的有限性造成的生态危机

一方面,在现代工业生产过程中,化合物大量且迅速地服务于工业生产,新物质对自然环境造成的潜在威胁被视而不见,而关注远期环境影响的科学理论亦是处于被遮蔽状态。另一方面,在生产和消费过程中必然会生产负商品,负商品是“产品的剩余物或废物”[2]37。政府承担管控负商品的要务,当经济开始衰退,政府为维持经济活力则放宽环境污染的最低警戒线,此外,跨国公司的经济发展模式造成商品与负商品的分离,现今工业国家对工业负产品的排放管控更为严格,跨国公司即将某些产品的生产转移到环境法规宽松的欠发达国家,生产国的居民为追求经济利益而承担环境风险,科学管控工业负商品成为越来越复杂的国际性问题。

三、诊断:人类需要混乱状态的根源

莱斯指明,现代资本主义市场架构下商品或服务的交换范围在持续扩大、交换变化速率也在持续上升,以此同构了需要与商品之间的相互作用。在阐明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下需要混乱状态所带来的个人、社会和自然层面的风险之后,莱斯继而清晰指明,“这种混乱状态根植于需要和商品之间的相互作用”[2]71,基于以上考量,莱斯细致考察了高强度市场社会下的需要、商品,以及需要同商品的互动关系,以探赜人类需要混乱状态的深层根源。

(一)需要的破碎化和模糊性

1.需要的破碎化

莱斯认为,“大规模的劳动专业化和交换增加了为满足需要所需的中间步骤的复杂性和数量”[2]75,具体说来,科技工业社会中大规模的劳动专业化推动着产品数量、产品种类的激增,个体的某一特定需要随着产品数量和总类的递增而逐渐被分解,如此,个体需要被碎片化为细微的部分,而个体总是在社会化的进程中被教育如何诠释自身需要,当个体需要被分解成为越来越细小的组成部分,人们难以将破碎化的需要拼接组装成为一个完整的需要组合,如此提升了个体需要被满足这一过程繁复性。

2.需要的模糊性

莱斯认为,“需要的体验天生就是一种多维活动”[2]72,原因在于,“需要的每一个表达或陈述都同时有一个物质关联和一个象征性的或文化的关联”[2]68。莱斯相信,物质性与象征性共同诠释人类需要的总特征,即人类需要具有“物质—象征”的二重属性。需要的物质性,即个体生存需要的满足与自然界中的物质交换相关联,这一物质交换是由自然结构决定的。需要的象征性,即个体通过强大繁复的文化功能对自身需要进行丰富阐释并将需要导向满意的目标,这一过程以复杂精密的社会关系为媒介。莱斯认为,“当今的市场经济的普遍倾向是把塑造人类需要的象征性媒介的网络全部嵌入实物范围之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把需要完全导向商品)”[2]75。基于此种考量,莱斯揭示,人类需要的物质性与象征性的边界开始交错和模糊,人类需要的双重特征开始变得复杂交错、难以辨别。

(二)商品的破碎化和模糊性

1.商品的破碎化

莱斯主张借鉴美国经济学家兰卡斯特的商品理论,以科学考察需要和商品之间的关系。兰卡斯特指明,在当今市场经济条件下,“商品的数量是一个天文数字,其属性或许也是一个天文数字”[4]。兰卡斯特看来,商品的属性即使用价值的各个方面,从生产的角度看,生产者最终出售的是属性集合而不是商品。莱斯修订了兰卡斯特的理论并指明,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商品失去了它们独立的‘身份’,其本身破碎为一套套特征”[2]92,个体在消费实践中购买的即是商品特性的合集。此外,个体对商品特性的考量,深受广告和其他消费个体意见的影响。

2.商品的模糊性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阐明,使用价值构成商品的主体,“使用价值是交换价值的物质承担者”[5]。莱斯看来,马克思关于商品双重属性的讨论,隐含着“每一个商品都有一个与人类欲望有关的客观特性”[2]88。莱斯补充道,“任何商品都不具有单纯来自其物质属性本身的明确的客观特性”[2]88-89,原因在于,“物品的有用性的看法是由文化或符号媒介进行调节的”[2]88。换言之,个体对于商品的有用性的判断受到文化媒介的调节。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借助于大众媒介将虚假浮夸的象征性文化植入社会生活的每个角落,象征意义和符号信息不断被附着且强化于商品之上,至此,商品演化为被资本预设目标的具有物质属性和符号属性的复合体,即一套复杂的信息和特征的化身。追根溯源,在于“人类需要本身的物质与符号关联所固有的模糊性复制在这些商品之上”[2]119。

(三)需要与商品的相互作用

1.需要与商品的直接关系变得复杂交错

莱斯竭力探究“需要的混乱状态的特定来源”,基于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需要和商品特性的审慎考察,莱斯最终阐明,“需要的混乱状态的特定来源”在于“需要和商品之间的相互作用”。

具体而言,从个体需要角度出发,莱斯揭示,一方面,随着商品数量和种类激增致使人类需要逐步分解,需要的破碎化致使个体难以完整科学地诠释自身需要,进而提升个体需要被满足过程的繁复性。另一方面,人类需要具有“物质—象征”的二重属性,诠释需要的象征性媒介随着社会演进而不断丰富,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倾向于将需要的象征性媒介的网络全部嵌入实物范围,即把需要完全导向商品领域,由此造成人类需要的物质和象征二重性的模糊交错。从商品角度出发,莱斯揭示,一方面,商品破碎化成为被预设目标的复杂特性的集合体。另一方面,商品的使用价值被弱化,而丰富的象征性意义则被强化并附着于商品之上,由此造成商品的物质和符号二重性模糊交错。据此,莱斯认为,需要的破碎化和模糊性同商品的破碎化和模糊性相互交织相互作用,致使需要同商品的互动关系变得复杂交错,原因在于,“这一相互作用的过程的两个组成部分都存在着模糊性”[2]80,即需要和商品的双重模糊性致使人们陷入需要混乱的状态。

2.人类陷入永不满足的怪圈

缘于需要同商品之间的相互作用变得更为复杂交错、变幻莫测,个体在商品莽林中寻求自我需要的满足过程中,“确实错误地诠释了他们感觉的需要和满足这些需要的可能来源之间的关系”[2]71-72。具体说来,一方面,由于需要和商品的破碎化和模糊性,导致个体的需要本质被错误诠释;另一方面,由于需要和商品破碎化和模糊性,导致个体难以确定真实需要同可满足需要的商品之间的内在一致性。总而言之,需要和商品的双重模糊性,导致个体陷入需要混乱的状态,其难以明晰自身需要本质,难以建构真实需要同可满足需要的商品之间的关联,个体唯一能做的即是广泛地参与到市场活动之中,导致陷入永不满足的怪圈之中。

四、超越:走出人类需要困境

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下需要和商品的双重模糊性致使人们陷入永不满足的怪圈,由此莱斯提醒,我们需要清醒地认识当前的严峻现实,建构一个“易于生存的社会”以替代“高强度市场社会”。

(一)调整人类需要满足的新标准和拓宽人类需要满足的新范围

1.实现需要满足标准“由量向质”转向

莱斯认为,病态消费行为是“一切人际与市场刺激经某种方式折射的结果”[2]87,而成熟个体的理性消费状态则表现为“根据商品的数量、种类和相对重要性,定期重新安排自己所期待获得的满足的分配方式”[2]87。莱斯由此提出,实现自我需要满足的过程中,需要完成由数量积累到质量改进的转换,要打破消费社会下人们所秉持的“越多越好”的传统原则,割裂“更多”与“更好”之间的联系,创建“更好”与“更少”的关联。如此,则对生产者提出了新要求,即依托现代科学技术研发提升商品质量,向社会提供环保且优质的商品和服务,那么,消费得越少越幸福的假设是成立的。

2.导向从生产劳动中获得“共同欢乐”

莱斯借鉴了埃万·伊里奇所描述的“共同欢乐”的概念,指明“共同欢乐”基于“人与人之间自主与创造性地交流,以及人与其周围环境之间的交流”[2]123。莱斯批判,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分工的极端专业化抑制着不同个体之间、个体与环境之间的健康有序的交流。由此莱斯提议,须引导并鼓励个体直接参与自主的、创造性的、多样性的劳动实践,即鼓励社会大众从生产劳动中觅得“共同欢乐”。原因在于,一方面劳动实践拓宽了个体的自主自由活动的空间范围,由此增益了个体自由发展和自我实现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莱斯强调,从劳动实践中寻觅“共同欢乐”,区别于为消费而生产的传统生产模式,将人与自然从“高生产—高消费”的社会模式中解放出来,其可贵之处正是在于对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的涵养。

(二)设计多维度社会政策以建构“易于生存的社会”

1.倡导社会发展遵循“稳态发展模式”

莱斯继承了约翰·斯图加特·密尔在《政治经济学原理》中阐明的社会发展稳定化思想,即维持社会发展的“稳定状态”,需要采取相对公平与适当的社会政策以及兼顾自然的生存余地。莱斯揭示,现代资本主义所倡导的大型集中式生产,主张将生产资料大规模积聚在国家投资或大型私人投资领域。鉴于此,莱斯指明,走出人类需求困境亦需施行一种“稳态发展模式”,社会政策制定需要最大限度地克服财富(社会资源)的集中和地区性分布不均衡,通过分散权力创造公平的政策环境,以激发中小型经济体的发展活力,保障个体获得广泛的自我实现的机会。莱斯强调,社会发展模式转向并不是要全盘否定现代工业的发展成就,而是在当前这一重要时间节点上重新划定社会发展、经济发展的合理速度和规模,建立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模式,为社会成员提供实现自我满足的公平环境及多元机会,促进人们对需要的满足方式的重新考量和反思。

2.主张在全球范围内实现“环境正义”

在《满足的限度》一书中,莱斯遵循客观科学的调查数据和计算公式,清晰有力地论证了发达国家正是全球资源的主要消费者和当代环境问题的主要制造者。莱斯揭示其根源,一方面,资本支配的不公平的国际政治和经济秩序造成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于发展中国家的资源掠夺。另一方面,经济全球化发展带来的国际分工致使发达国家不断向发展中国家输出和转嫁生态危机,某些发达国家甚至借口保护整体人类生态环境而对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权和环境权横加干涉。至此,不同国家和地区在自然资源占有权和环境污染治理责任上产生矛盾与冲突。为此,首先要维护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权,促进自然资源在全球范围内的公平分配与使用;其次要厘清和规范不同国家在解决当代环境污染的责任与义务,各个国家理应遵循“有差别的责任”这一科学原则,积极参与到全球生态环境治理大考验之中。

(三)基于伦理和法律层面明晰和保障自然实体的需要

1.建立一种生物多样性伦理规范

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把为了满足人类的物质需要而发展生产力作为自己的压倒一切的任务”[6],工业生产的无限扩张粗暴地将自然界的生存需要剔除出社会架构以外,仅将自然视为人类需要满足的实现手段,据此,人类经济活动造成生物圈内动植物物种的消亡。而生物多样性对于维持地球生物圈这一有机整体的活力至关重要,有鉴于此,莱斯坚信,“我们现在必须抛弃掉狭隘的人类中心主义原则,寻求使人类需要适合于生物圈其他生命形式的共同需要的具体途径的一个全面计划”[3]113。莱斯倡导,变革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的狭隘思想,建立一种生物多样性伦理规范,以道德准则来约束人的实践行为,以此保护生物多样性和缓解“生物贫困”现象,最终实现由“控制自然”到“解放自然”的转化。

2.赋予自然实体以法律身份并依法捍卫其权益

莱斯认为,在人类与自然的互动关系之中存在着广泛的竞争利益,换言之,“控制自然”的对立面是“自然的反抗”,往往“更大的压力相应地产生更加猛烈反抗的爆发”[7]。莱斯倡导,在肯定人类拥有依法维权的基础上,还需承认自然实体的法律权利。具体说来,设立某一种法律程序代表某一自然物,当人类实践活动影响或侵害这一自然物时,律师作为自然物的“朋友”,可以为自然物的生存需要进行辩护。如此一来,法院须受理这一自然物的生存“诉求”,律师则作为自然物的代理人向责任方提起诉讼并依法求偿,而后,经损害评估获得的罚款将用于这一自然物的治理修复或为其建立新的防护系统。总而言之,赋予自然实体以法律身份,并将自然物置于法律程序的保护之下,实现了对自然物的生存权利从情感上肯定到制度上确认的转变。莱斯总结,“易于生存的社会”构想“它是从与幸福相脱离的定量标准而走向幸福的定性标准的社会政策的一个参考性组织框架”[2]129。替代性社会政策并不是要强迫个体接受整齐统一的生活模式,其旨在为社会政策和资源分配定制新的方向,以激发科学技术的积极效用,进而为人们提供相较今天更具吸引力的多元化生活方式和需要满足形式,将个体从资本主义建构的物质莽林中解放出来,由此走出人类需要永不满足的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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