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
“广州贸易”在清代沿海外贸体系中具有独一无二的历史地位。自粤海关设立以来,千百艘西洋船舶泛海来粤贸易,使广州口岸一步步成为富饶的“天子南库”。外国商人、大班、水手等在广州口岸留下诸多历史遗迹,他们珍贵的手稿、档案、游记则成为后人研究的一手史料。著名海洋史专家范岱克(Paul A. Van Dyke)教授通晓多种语言,游历欧洲数国,他广泛地搜集海外有关广州贸易的档案、史料,将一些尘封已久的一手资料加以整合,拓展了广州口岸史研究。范岱克首部广州贸易专著TheCantonTrade:LifeandEnterpriseontheChinaCoast,1700-1845由香港大学出版社于2005年出版,其新鲜的史料运用与独特的视角,为广州口岸史研究注入新的活力,吸引广大学人关注,该书于2007年再版。本书的中译本《广州贸易--中国沿海的生活与事业(1700-1845)》(下文简称《广州贸易》)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于2018年出版,可以使大陆学者更加直观地了解有关1700-1845年间广州贸易研究的最新成果。
据《粤海关志》载,自乾隆十四年(1749)至道光十八年(1838)之间,广州关税收入增长三倍有余,来粤夷船数量增长五倍有余,贸易形势逐年利好。(1)[清]梁廷枏:《粤海关志》卷10,《税则三》,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203-211页;卷24,《市舶》,第489-493页。然而,范岱克在《广州贸易》前言中,开宗明义地提出一项历史悖论:制约广州贸易发展的不利因素众多,为何广州贸易仍能成为时代辉煌?带着这些疑问,作者试图从广州贸易的体制本身入手,着力分析贸易存在的架构与运作机制,以此来解释广州贸易长时间的兴盛与最后的崩溃。全书除结论外,大体可分为四个部分。
本书第一部分,即第一、二章分别以《广州体制的形成》《粤海关管理程序》为题,介绍广州贸易的产生及其运作方式。第一章作者将1700-1842年的历史时期称为“广州体制”,并认为应从贸易实践层面去圈定这一历史阶段,而非此前学者从政策确立层面限定的1757-1842年,“广州有着150年控制澳门贸易的特殊经验”(第2页)。鉴于此前广州地方官同早期澳门葡萄牙人有着丰富的贸易经验,他们在监管、控制外商以及营造有序的贸易环境等方面积极有效,又由于澳门受水文、地理等条件所限,所以贸易最终汇聚于广州。广州又与同时期其他沿海港口不同,它作为内河港口的稳定性与延续性非常便于粤海关管理,加之与贸易中转站澳门的特殊关系,一切贸易流程、规则、定例等利于贸易形成的条件在1700年左右即已确立。显然“18世纪初广州已经成为中国的外贸中心”(第13页),1757年清廷“一口通商”的政策并非促成广州已经形成独特贸易地位的事实,仅是从政策方面将之延续、巩固。
第二章作者详细考究广州贸易的运行网络及粤海关在其中的控制与组织。外国商船抵达澳门航道时,将由“澳门引水人”引导至虎门税馆,行至虎门税馆后该地的两名海关胥吏便登船随行,直至抵达黄埔锚地。停泊黄埔后外国商船的货物将由“官印艇”即舢舨转运至广州,期间历经多个关卡的检查,最后完成溯江而上的贸易。粤海关则在整个贸易网络中起到关键作用。首先引水人与行商受到粤海关管辖,只有得到贸易许可的外国商船方能从澳门顺利启航前往广州。在前往广州的途中,粤海关的胥吏也会登上船舶进行检查及监督航行,其中还需经过三道关卡及军事据点的重重复核查验,以确保商船航行符合粤海关的规定。商船到达黄埔后便不能继续前行,所有货物都由官方指派的舢板负责转运,而在这之前丈量船只成为粤海关征收港口费的重头戏。除此之外,规定礼费及其他杂费需在返航前向粤海关缴清,如此外商方能得到准允出行的“船牌”,最后完成贸易顺利返回。
本书第二部分,即第三至五章分别以《在珠江上引水》《买办和补给品贸易》《通事》为题,聚焦到广州贸易中的三类重要底层人物:引水人、买办、通事。作者认为引水人是“促成贸易发展的关键因素”(第33页),他们是广州贸易的守门人。珠江水系复杂的水文环境及越来越多吃水较深的大型商船的到来,使引水人成为珠江航道上最繁忙的角色之一。外国商船抵达珠江三角洲时,外部引水人便出现引领商船前往澳门,这一部分引水人是由当地渔民兼职出任,往往不受官府管辖。商船到达澳门后,由粤海关掌控的专业澳门引水人成为了外商的必需,他们熟悉珠江的水文地理环境以及相关的船舶知识,受到粤海关的严密控制。广东水师同引水人有着一套复杂且完善的航行系统,由地方官府指导下的引水人严格执行航行中设立的标准,一步步引导商船前行,在此过程中获得相应的报酬。若没有引水人的引领,大型商船恐怕很难行走在珠江航道上,因此粤海关并不担心商船带来的威胁。然而随着19世纪上半叶汽船的发明,外国船舶逐渐不再需要引水人便能穿行于珠江之上,引水人在广州贸易中的关键角色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买办被认为是广州贸易的“第一道防线”(第75页),由他们提供的补给品贸易是“粤海关控制外国人群体的一种手段”(第49页)。买办同样需要粤海关的授权,由于服务对象的不同,他们又可分为“商馆买办”与“商船买办”。由于广州贸易长期以来的稳定性,使买办与外商有着密切联系,补给品贸易成为他们交易的主要内容,而买办的佣金则可以延后缴纳,利于贸易的进行。买办除了为外商提供补给品外,还会为外商处理一些生活杂事,致使外商在广州的生活离不开买办的服务。粤海关正是凭借外国人依赖买办的特性,一旦有中外争端便撤走买办、暂停贸易,促使外商不得不进行妥协。正因为粤海关严格控制买办与补给品,所以外商往往私下进行黑市交易,这种私下交易局面是以贪婪腐败的海关胥吏和通事的长期参与维持下去的。买办费的提高和私下补给品交易的盛行,使粤海关通过买办监督外商的效力大打折扣,广州贸易内部管理机构的腐朽可见端倪。
通事是受粤海关指定的官府与外商之间的中间人,他们必须处理与外国人贸易相关的所有事务。通事能够掌握一定的商业外语,尤其是广州英语(2)广州英语作为一种商业英语,未有专门的书面形式,仅多用于中外商人之间的日常口语交际中,在18世纪的广州口岸初步形成,并随着贸易的发展逐渐盛行。,但他们的工作重点在于贸易的调解与妥协,并不致力于准确清晰的翻译,这是粤海关运用通事监督与控制外国人的手段之一。通事往往掌握着粤海关的进出口贸易数据,在粤海关授意下他们会提供这些信息给外商,以此促成商业间的合理竞争,促进贸易发展。通事除了充当贸易中介收取通事费外,他们还有多种不同的职责,如雇人、索薪、协调等以满足外商的需求。通事有效推进贸易的进行,体现出他们在广州贸易中的多样性、稳定性与灵活性。然而随着贸易的不断扩大,商船数量的猛增并未得到通事数量的提升,虽说这能使粤海关机构看起来更加精简称职,但纷繁的贸易使通事与买办的职责相重叠。及至1842年的“条约口岸”时代,先前通事的语言条件成为劣势,相关职责也被其他角色侵夺,通事便逐步退出历史舞台。
本书第三部分,即第六、七、八章分别以《行政措施及其弊端》《挂旗艇、白银、违禁品与大米》《澳门贸易、中国帆船贸易、资本市场与代理商》为题,论述促进及影响贸易发展的一些内外因素。第六章讲述了粤海关自身对腐败与走私的严格控制,企图通过行政干预保持商业贸易的稳定性。限制行商的交税时间是粤海关重要的行政手段之一,此举虽能避免贸易中的偷漏税行为,但行商因向外借贷资金而导致的债务危机变得高发。行商与外商处理债务的效果又截然不同,行商很少能够得到粤海关的帮助,而外商显然受到的帮助更多。地方官员不定时地对行商进行敲诈,使行商破产的风险增加,他们往往寻求捐纳等手段以降低风险,但在粤海关严格的行政措施下,行商的资本很难得到保护更遑论累积财富。粤海关在进出口关税方面不断调整政策,以加强广州贸易的可持续收入,而外国人前往澳门的方式也被加以限制,目的是保证贸易增长的同时确保地方上的安全。以上行政措施在粤海关看起来是行之有效的,但随着外国散商群体的兴盛,原有的配套措施便显得落后、不合理,然而这些变化并未受到统治阶级的重视。
第七章作者从白银、黄金、鸦片、大米交易来讲述广州体制下的走私贸易。挂旗艇作为粤海关特许外商自由往返广州的载具,具有偷运违禁品的独特优势,因而常被外商利用进行走私贸易。外商需要从中国出口黄金、茶叶等物品,不得不耗费大量的白银,随着外部世界白银的紧缺,引导鸦片进口便成为外商换取白银最为高效的方式。大米又因优厚的减税政策成为走私贩掩盖违禁品贸易的重要载体,地方官员、中外绅商、底层民众皆因利诱导参与其中,诸多条件推动着走私贸易的蓬勃发展。粤海关虽然注意到走私贸易的猖獗,但抑制政策的提出与地方的实践往往未能得到统一,非法贸易与合法贸易交织在一起共同稳步增长,使官方始终未能看清走私贸易的扩大已经使原本稳定的贸易越来越不受控制。
第八章作者探讨广州贸易之外的一些影响因素,对澳门口岸、中国帆船贸易与资本市场的发展给予关注。澳门口岸作为广州贸易的延伸,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整个贸易的正常运转。在粤海关与葡萄牙人的共同管理下,澳门很好地承接了一部分广州贸易的分流,整个口岸拥有独立的税收、汇率、计量单位等条件,刺激了同广州贸易的良性竞争,也使澳门成为走私贸易的温床。然而,随着官府的严格管控,新的走私据点出现,澳门逐渐失去其应有的地位。事实上,广州贸易还有大量的中国帆船参与其中,这些帆船受外国人委托或自行运载货物从中国出发前往东南亚各地,加强了东南亚产品与广州贸易的联系。广州、澳门等地也有许多金融服务代理商,他们广泛活跃在私人资本市场上,提供大量的资金供人周转,以此保障贸易的稳定进行,只不过该资本市场后来受外国人把持。澳门贸易与中国帆船贸易都曾占据广州贸易中相当大的份额,私人资本市场的活跃也曾共同推动广州贸易的积极增长,受史料的限制这些因素过去很少被人提及。
本书第四部分即第九章,则以《反思广州贸易》为题,回溯整个贸易的运行过程,探讨上述诸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勾勒出广州贸易较为清晰的发展演变脉络。外国船只自进入珠江三角洲就已经进入粤海关严密监控的网络,引水人、买办、通事及行商等诸多中国人参与到贸易之中,这种结构上的稳定维持着贸易的发展。内部腐败与走私贸易一直是广州体制的痛点,但相对于贸易增长来说这无关紧要。因为在保证行政机构对贸易的控制前提下,粤海关能够在实践中十分灵活地处理贸易事务,他们及时采取一些治理措施以应对贸易发展中产生的“病变”,积极向朝廷传达贸易良好的信息。广州体制实际上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体制,朝廷负责贸易政策的制定,而地方只需在政策的框架下实践。不得不说该体制在运行过程中是非常成功的,它有效地利用地理水文条件、人员控制等方式将贸易牢牢掌控,促进着贸易的蓬勃发展。但是清代上层统治者并未注意到内部腐败以及走私贸易的盛行,形势上的大好掩盖着内部问题的撕裂,最终导致问题无法调和直至崩溃。
最后,作者得出结论:缺乏对广州体制自身历史的重视是其最大的弊端之一,最终导致行之有效的广州贸易体系彻底崩溃(第186页)。朝廷向来不注重贸易信息的收集,对他们而言与切身利益相关的官方来往文书才是最重要的资料,而那些从事贸易的个体及贸易中的细枝末节,他们并不在乎。在18-19世纪外国商人云集的广州,商业信息、航海技术已经伴随海外贸易的发展,深刻地改变着国际贸易环境局势,这一切仿佛只有外国人才会注意。朝廷未能及时全面、清晰地掌握广州当地信息的变化,面对内部腐败、走私盛行等突出问题,他们也只是进行简单的缝缝补补,缺乏对体制支撑的一个强有力手段。外国人对广州贸易的重视要超过中国人自身,在鸦片战争到来之前,外国商人已经掌控广州的资本市场,而报纸、汽船等工具的出现更加提升了他们瓦解贸易的速率,因而体制最后的溃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范岱克在《广州贸易》一书中,对广州体制本身的结构做出合理的分析,将贸易运转的过程清晰地呈现给读者,解释了为什么广州贸易存在内部腐败、走私盛行等诸多弊端,却能在很长时间内保持稳定增长这一问题。除此之外,作者又将广州贸易最终衰落的深层次原因进行了归纳,指出鸦片战争前广州贸易市场上已存在不可逆转的劣势,对体制的诞生、兴盛与瓦解作了较好的梳理。本书通体流畅、有始有终,同以往广州口岸史及海洋贸易史的研究成果有很大不同,具体特点可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点评。
海外一手史料丰富,考据严谨。范岱克在本书前文序及致谢部分,既完成对该领域相关学术成果的一个梳理,并向欧美档案馆、资料库及世界各地人士的帮助表达了感谢,其个人学术素养十分严谨。作者本人精通多种语言,在遍访世界各大馆藏有关广州贸易的一手史料后,其积累的素材与案例非前人所能比拟。在范岱克研究之前,广州贸易领域相当大的一部分内容来自马士的《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1635-1834)》,他本人也提出这些研究内容仅占广州贸易的25-30%(第188页)。因此在本书中,作者大量引用此前学者未曾涉猎的荷兰、丹麦、瑞典等稀有海外档案,将广州贸易的细枝末节进一步延展。在获得丰富史料的支持下,范岱克笔下的广州贸易更加具体与细化,因而读者能够看到更多的历史细节,比如粤海关的结构、贸易制度的规定、珠江上的航行等。除此之外,作者擅于使用图表、数据进行更加直观的佐证,对书中涉及到的许多贸易具体细节,运用大量真实、可靠的历史信息加以解读,其考究历史的功底十分丰厚,因而全书的研究成果值得信赖。
重视地理水文条件,方法别致。剖析珠江航道的地理环境影响是本书一大特点,而以往研究广州贸易则较少考虑这方面。广州作为内河口岸不如澳门水域及其他沿海口岸自由开阔,但这一劣势却恰好成为清廷控制沿海贸易的优势,使广州口岸兼具腹地辽阔及易于掌控等特点。作者基于珠江航道上的地理水文条件进一步分析,指出引水人作为贸易守门人这一特殊角色,在珠江航道上熟知潮汐、暗流、水位等水文条件,是其促进贸易发展的关键因素。航道上特殊的地理环境,又决定了炮台、税馆、航标的位置,黄埔锚地与官印艇即是在此条件下服务于外国商船,从而构成广州贸易整体协调运转的重要因素。作者特别注意到珠江水系中的西江航线作用,指出朝廷依赖于使用地理环境、水文条件等来控制外国人的往返,所以及至后期一旦汽船的出现,便迅速撕裂了整个珠江水系清廷的控制网络。结合地理水文条件是范岱克在研究广州贸易中的重要方法,他看到了除政策、人事、条例之外的另一套客观存在,在对其大加应用讨论的情况下,给读者展示了广州口岸较为真实的一面。
着力聚焦底层人物,视角新颖。囿于资料限制,过去将广州贸易研究对象限定于督抚、监督、行商、外国大班等人物身上,学者认为他们是贸易政策的制定者与维护者,故而着墨最多。然而,本书作者却认为广州体制中政策的制定与实践的结合并未统一,下层人物的实践并不拘泥于上层统治者的施令。随着研究资料的丰富,引水人、买办、通事及水上疍家等这些以往仅仅作为附属人物顺带一提的角色,如今却蕴藏着更多的贸易真实细节。作者对引水人、买办、通事各开一章节,通过大量的档案事例,还原了这些底层人物在贸易中的生活与事业,阐述了他们在贸易流程、补给品供应、中外联络等方面的具体职责,并指出随着贸易的发展,这些人物同粤海关的利害关系变化。数以千万计的普通民众往往赖以广州贸易的正常运转而生存,对于他们的研究资料还是过于稀少,而范岱克正是着眼于这其中一部分底层人物的真实生活情况,较好地以微知著弥补了这一宏大历史的细节之处,可谓此领域研究的一大创新与突破。
审视贸易外部联系,思路开阔。以往研究广州贸易的学者,较少将澳门口岸囊括进去,同时对中国帆船贸易关注的也不多。澳门作为广州贸易的前哨站,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与特殊的历史原因,在很大程度上促成广州贸易的兴盛,对珠江口的外来船舶具有较大吸引力,范岱克在本书中尤其注重澳门同广州的联系。或许由于范岱克本人曾在澳门工作的缘故,其对澳门历史的了解与把握十分独到,他特别将澳门放置于整个珠三角贸易网络的一部分进行讨论,认为澳门与广州是两个相互独立的系统,但又可以成为一个共同体。同时范岱克还研究了之前鲜有人探讨的中国帆船贸易,他将帆船贸易单独拎出来作为一个系统研究,又与广州贸易的进出口商品进行了联系,发掘了中国帆船贸易在整个珠三角贸易网络中的重要作用。作者跳出广州贸易的范围局限,对广州口岸之外的澳门贸易与中国帆船贸易等外部因素加以考察,完整勾勒出珠三角的整体贸易,俯视了各个贸易组成部分的协调运转过程,对丰富广州贸易的研究具有开创性。
范岱克在《广州贸易》的撰写过程中,颇显年鉴学派的治史风范。本书从一开始,作者便鲜明地对广州贸易提出历史疑问,使整本书的展开带有浓厚的问题意识。范岱克为了使问题得到解决,他又一步步从制度本身、贸易过程、贸易的优劣势等角度去寻找问题的答案。范岱克不同于以往学者的纵向历史研究,他反对以政策为导向的方式来切割广州贸易时段,对以清代沿海的上层政治因素来大谈广州贸易历史阶段的方法,不以为然。范岱克所采取的是更加横向的研究方法,他以底层人物及贸易的日常生活入手,通过大量的档案、图像、数据解读贸易中的各个模块,全面展开的观察使他认识到早在1700年左右,广州贸易体系便已在诸多沿海口岸中独树一帜。在研究中范岱克又跳脱出传统史学的禁锢,大量采用地理学、经济学、社会学、统计学等跨学科知识,对珠江上的生活与事业作了较为综合全面的分析,展现出广州贸易运作的精美图景,并最终给予问题以合适的答案。
本书自英文版出版以来已有十几年的历史,及至近几年中译本的再版,全书在内容及架构上并未有较大的变化。范岱克认为虽然广州贸易的研究在这十几年有一定的发展,但是他的研究仍然具有较强的时效性。诚如作者所言,《广州贸易》一书自出版以来便拥有较高的关注度,直至中译本的再版,学界仍余热未退。然而,笔者通读完全书,觉得有一些地方尚可略施补充。本书注释内容占据了近半本,虽说有众多的细节研究,但缺乏较好的梳理与概括,在大章节的架构下有些线索略显纷乱。如第七章介绍白银、黄金、大米、鸦片等走私贸易货物的联系,看似研究得相当细化,但走私品与鸦片的关系却变得更为复杂,影响体制腐败的重点原因也变得模糊,倘若作者对书中的一些细节进行整理编排,想必本书将更为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