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奕峰 王岩
摘要: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重大成就,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擘画了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最广泛”的特质从实施样态之维,揭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广泛性体现于丰富的政治主体、全面的关涉领域、立体的时空架构;“最真实”的特质从实施过程之维,揭示其真实性体现于对旧有民主观念的合理扬弃、对党的民主成果的深化发展、对西方民主政治的系统超越;“最管用”的特质从实施成果之维,揭示其管用性体现于推动政治主体与政治客体相统一、普遍共性与相异特性相统一、历史传承与创造转化相统一、人民幸福与人类进步相统一。全过程人民民主使人类对民主的美好希冀变成现实,充分印证了只有社会主义才能实现真正的人民民主。
关键词:全过程人民民主;新时代;现代化;民主
中图分类号: D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160(2024)01-0029-12
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部署。《中共中央關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以下简称《决议》)将全过程人民民主作为党的重大成就[1]24,从唯物史观和正确党史观的视域揭示了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必要性与必然性。党的二十大报告再次强调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要性,指出:“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属性,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2]从该论断看,前半句界定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固有属性,后半句指出了其在该属性之下的独有特质。在内容指涉上,“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特质分别高度概括了全过程人民民主在实施样态、实施过程、实施成果上的特点,涵盖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诸多要素;在内在关系上,“最真实”特质建立在“最广泛”特质基础上,两者共同构成“最管用”特质的前提条件,蕴含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生发逻辑;在时代价值上,“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特质是对人类多元民主政治进行综合考量后的总体评价,昭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历史地位与世界意义。新时代新征程上,深入理解全过程人民民主应当以该论断为遵循,既要充分认识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发展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方向选择,也要透彻体悟其显著优势与内在机理,从而更好理解党的二十大将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作为中国式现代化本质要求之一的深刻用意。
一、实施样态之维:“最广泛”的民主覆盖
“找到全社会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约数,是人民民主的真谛”[3]。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人民集体意志与集体行动的重要载体,为有效求得“最大公约数”,全过程人民民主实现了民主政治覆盖面的最大化。
(一)丰富的政治主体
“历史不是‘神的启示,而是人的启示”[4]520。马克思、恩格斯将人的本质与社会实践联系起来,认为人的本质凝聚了各式各样的社会关系,强调人是社会活动的主体。在他们看来,人类历史是一代又一代“现实的人”以接续劳动来实现自身目标的结果,人不仅生产出维持个人生存所需的物质财富,也生产出促进个人与社会发展的精神财富,进而驳斥了抽象人性论以及英雄史观等错误观念。此外,马克思、恩格斯还指出:“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5]42这表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服务对象应是广大人民群众。马克思主义为中国确证了民主政治的根本力量与现实主体,自其传入后,中国民主政治也日渐发展为人民性的群众活动。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广大人民迎来了政治地位、政治权利等方面的新机遇。也恰是有了人民的广泛联合,中国民主政治才有了更为坚实的群众基础与更为强大的发展动力。
随着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复兴事业的阶段式推进,中国民主政治的主体变得不断丰富,且在不同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具体指涉,体现出强烈的时代韵味。在马克思、恩格斯所处时代,“人民”主要指代“无产者、小农和城市贫民”[6]。新中国成立前,毛泽东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中将“人民”定义为“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7]。而后,伴随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勃兴,“人民”也逐步突破了原有的含义。现阶段,我国人民的范围包括工人、农民、知识分子等社会主义劳动者、全体社会主义建设者,还包括拥护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和拥护祖国统一的爱国者。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语境下,不论“人民”的内涵如何变化,其本质上都是拥护、支持、参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集合体,始终居于社会人口中的“绝大多数”。对中国民主政治的发展而言,中国共产党固然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最根本的力量还是人民。
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基于个体差异的人民民主,旨在寻求众意上的共识,更好发挥民主政治效能。现阶段,政府和国家的存在,意味着全过程人民民主依然不完全等同于人民的直接参政,而是以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为载体,践行全过程人民民主。从人民中选出的人大代表覆盖了村(居)委管理者、专业职业技术人员等九大类群体,涵括了教师、工人等各大职业,充分展现了所代表的群体的广泛性与所关注的生活重点的广泛性。
(二)全面的关涉领域
马克思主义视域下,真正的民主政治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紧密结合。正因民主意义重大,马克思、恩格斯才于《共产党宣言》中强调:“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5]52就此意义而言,真正的民主政治与共产主义有着相同的旨趣,即“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8]。真正的民主政治囊括了人的全部社会关系与生活领域,服务于人的不同层面、满足人的不同领域的合理需要。全过程人民民主亦以此为理想预期。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下,政治主体的广泛性与经济制度的公有性伴生着政治议题的多样性。针对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民主政治在关涉的领域上,也从早期的经济与政治这两大领域向文化、社会、生态等领域拓展。同时,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又要求全过程人民民主对人民在各个领域的基本权利予以充分考量、提供充足保障。
经济建设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提供物质基础。马克思主义认为,民主政治属于上层建筑,需要以特定的经济基礎为立足点与生长点。而土地革命、社会主义改造、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等实践,又无不印证了经济建设对于民主政治建设的支撑性作用。由是观之,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也要建立在社会生产力的解放与发展的基础上,要想实现高质量的全过程人民民主,就要切实维护好人民的物质利益。新时代,小康社会已经全面建成,温饱问题已得到妥善解决,人民期待实现更高水平的共同富裕,期待可以更自由、更公平地参与经济活动,这集中反映了经济民主现代化建设新诉求。
政治建设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提供政治保障。纵观世界社会主义的发展历程,过去的很多实践都未实现稳定持久的民主政治。如何实现政治与民主的互促互进,也成为困扰人们的历史难题。马克思、恩格斯未参与过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具体实践,自然没有给出详尽答案。列宁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民主的相关思想主张,推崇社会主义民主,并通过赋予人民罢免权、反对官僚主义等举措来建设民主,为中国共产党提供了民主理论与民主实践方面的诸多启示。改革开放以来,党以全局性的视角展开思考,最终找到了答案——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的有机统一。新时代,社会利益愈发多样,民主规模越来越大,面临的问题更为棘手,这就需要锻造更为坚强有力的领导力量来发展民主政治,需要以更为完善的法律法规来体现人民共同意志、规范人民言行举止、维护人民基本权利,集中反映了政治民主现代化建设新诉求。
文化建设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提供思想保证。民主和文化之间历来有着难以分割的联系。资产阶级曾以自由、平等、博爱等思想理念促进了社会的思想解放,让资本主义民主政治落地生根;古代中国曾以“仁”“义”“礼”等伦理观念缓解了社会的阶级对立,让封建统治者多数时候不至于残暴无度。新时代,人民的自我意识得到大幅增强,对民主的渴求也愈发强烈,但部分人群在思想上依旧存在着对西方民主的盲目崇拜与虚无幻想,这就需要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引领作用,实现个人思想自由与集体政治意志的辩证统一,这集中反映了文化民主现代化建设新诉求。
社会建设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提供社会支持。人类民主政治的发展不能脱离具体的社会环境。马克思主义表明,民主政治多形成于能够保证人的基本生活需要的社会环境中,并对社会环境产生影响。所以,社会环境影响着民主政治,民主政治也影响社会环境。新时代,人民在教育、就业、养老等民生领域的需求不断提高,衍生出新的社会主要矛盾,这就需要充分了解人民社会生活的真实问题并予以及时而有效的应对,从而集中反映了社会民主现代化建设新诉求。
生态建设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提供生态条件。结合人类现代化进程,人们对于自然界的不少决策与规划,都可以归为民主政治的结果。在民主与生态的关系上,一方面表现为人在自然界开展满足其“盼温饱”的政治活动,一方面表现为人在社会中开展满足其“盼环保”的政治活动。而政治方面的“反生态”操作,也常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紧张与对立。新时代,资本主义国家为自身发展而对世界环境造成的危害尚未根除,中国自身的生态问题也依然存在,这就需要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将生态建设与民主政治、民生问题等结合起来,从而集中反映了生态民主现代化建设新诉求。
(三)立体的时空架构
人类政治文明的演进是一个不断丰富发展的过程。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相互作用,使民主政治在发展形态上表现出从无到有、从局部到全面、从低水平到高水平的优化升级,在覆盖范围上呈现出由单一到多元、由平面到立体的改良革新。全过程人民民主亦然。基于前述要素结构性的矛盾运动,全过程人民民主日趋完善,在民主政治时空架构的覆盖范围上体现出鲜明的层次性与立体性。
从空间架构的纵向视角看,我国当前政府层级包括中央、省、市等五个级别,相应的,民主活动亦覆盖了五大层面。上至中央政府,下至基层政府,每一级都有自身的党组织与人大机构,保证了民主在各上下级政府之间的衔接。从中央到地方,人民民主既有着特定的环节,也有着相异的形式。在共性方面,我国人民民主有着常规化的一面,诸如中央层面的民主生活会、“两会”等固定形式在基层也会有所体现;在差异性方面,我国人民民主有着自主化的一面,形成了民族区域自治、村民自治等有利于灵活治理的制度。新时代,党员队伍持续扩大,基层立法联系点、人大代表之家等广泛设立,党组织覆盖率超过九成,实现了全过程人民民主领导力量的壮大、实践场域的延伸和制度设计的完善。
从空间架构的横向视角看,我国当前与全过程人民民主相关的机构主要包括党委、人大、政府、政协等机构。这些机构各司其职,居于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关键方位。具体而言,党委的作用主要在于领导,人大的作用主要在于立法,政府的作用主要在于治理,政协的作用主要在于协商。而在这些机构的换届选举中,党也明确要求人民的广泛参与,以保证选出的代表可以符合民心、能够为人民做实事。当然,各机构内部亦有着自身的民主活动,如党委方面的政党协商、政府方面的政府协商等。
从时间架构的动态视角看,我国当前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形式包括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等五大环节。现实中,这五大环节先后连贯,但也存在着时序上的重叠。例如,民主协商和民主监督往往在各环节中都有体现。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形式划分为五大环节的目的,在于揭示全过程人民民主运行的一般逻辑、各节点的重点事项以及各环节之间的相互调和性,而非机械割裂民主政治时间与流程上的连贯性。民主活动中,这五大环节无处不在,常用于协调各政治主体之间的利益与矛盾,且更高质量的民主政治往往出现在每个闭环的问题解决之后。
二、实施过程之维:“最真实”的民主践行
评判某一民主政治时不应忘却“基本的历史联系”[9],要以完整的历史发展与具体的时代境遇来还原其真实面貌与践行过程,并借此对其进行考察。历史是有力的说服者,全过程人民民主之所以真实,正是在于其经受住了历史的持续检验,真正做到了全过程的人民民主。在历时性层面,全过程人民民主立足人类文明史,吸收了人类民主政治的优秀成果,汲取了党在发展民主政治上的宝贵经验,避免了历史问题的重蹈覆辙;在共时性层面,全过程人民民主立足世界民主政治,总结了现有民主模式的利弊,打造了真实可行的民主“型版”。
(一)对旧有民主观念的合理扬弃
在古代中国历史上,鲜有与人民民主完全一致的民主政治。即便在古文中时有“民主”的身影,但其真实含义多是“为民作主”,而非如今的“由民作主”。此种情形,与中华民族特定的地理环境、社会文化、历史走向等不无关联。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孕育了独特的小农经济。然而,小农经济容易被自然灾害、战争、生老病死等因素破坏,故需要强力来维持正常劳作。在此基础上,封建专制便逐步形成。对统治者而言,农耕有着提供稳定的人口、粮食、税赋等作用,有利于维护封建统治,所以备受推崇;工商业有着流动性大、会争夺农耕劳动力等特点,不利于维护封建统治,所以备受打压。这就致使古代中国多采用“重农抑商”的政策,并形成“士农工商”的阶层“鄙视链”。于是,民主政治的生长空间在相对封闭的社会环境与缺乏活力的经济基础中被不断压缩。不过,古代中国有着丰富的民本思想。正是在这些思想中,流露着民主的精神闪光。例如:“民惟邦本”“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等思想主张,指出了民众对于国家稳定的重要性,倡导统治者要遵从民意,做到爱民、重民;“天下为公”“兼相爱”等思想主张,表达了对人与人和睦相处、平等友善的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情,倡导统治者要一心为公,与民众互敬互爱。这些优质元素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要思想渊源。
西方作为近现代民主政治的发源地,理应形成优质的民主政治。可事实是,其历史上时常充斥着民主的滥觞与异化。民主自提出之日起,就被寄予调和矛盾冲突、维护公民利益的厚望。然而,面对雅典民主政治弊端的接连显现,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思想家开始对民主政治持怀疑态度,认为多数人的民主政治将会导致暴政,故而将国家治理寄托于譬如“哲学王”这样的社会精英。洛克、伏尔泰、霍布斯等思想家同样对允许全体民众参与的民主政治持否定意见。他们从资产阶级的立场出发,认为民众的广泛参与必然导致资产阶级利益受损害。囿于这样的思维定式,西方历史上鲜有服务于广大民众的民主思想。尽管如此,西方民主思想依然有着可取之处。例如,卢梭认为人生而平等,主张“主权在民”,提议人们以订立契约的方式建立民主国家,以使自身的自由与平等得到保障;孟德斯鸠主张立法权、行政权、司法权的相互牵制与相互平衡,以避免权力滥用。其中流露的自由、平等、分权制衡等具有现代民主意义的元素,是发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可以参考的对象。
中西民主政治的曲折历史不代表人民当家作主理想的不切实际。不论农耕文明还是海洋文明均有其优缺点。一个国家或地区能否实现民主政治长久发展的关键,在于能否以发展的眼光、开阔的视野、正确的理论、先进的领导集体来最大限度地发挥人民在民主上的主体性、积极性、创造性。纵观历史,只有社会主义中国做到了。在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道路上,党始终坚持独立自主、与时俱进,积极吸收中西历史上与民主相关的优秀成果并对之科学转化,成功摸索出了集人民性、过程性、辩证性、实质性、开放性等特点于一体的全过程人民民主。一方面,全过程人民民主吸收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民本思想的合理内核,改变了西方将民主局限于“少数人”的做法,真正实现了广大人民当家作主。另一方面,全过程人民民主又辩证吸收了西方民主中关于自由、平等等价值观念的有益内容,以及权力分立与相互制约的制度设计,使民主政治在具体运作中实现权利与权力、自由与平等、宽容与和谐等方面的有机统一。
(二)对党的民主成果的深化发展
“党的历史是最生动、最有说服力的教科书”[10]。自诞生以来,党从未停止对真正的民主政治的追求与实践。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党在立足中国实际,不断深化发展人民民主的过程中取得的重大成就,内嵌于党的光辉奋斗历史,以党的“全过程”探索,揭示了人民民主的真实存在。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将民主政治建设与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相结合,创造人民民主的社会条件。毛泽东指出,当时中国革命任务“中心的本质的东西是争取民主”[11]。为挽救民族危亡,党依据马克思主义理解民主、推进民主。在这一时期,党提出了建立“民主共和国”[12]、采取“三三制”[13]、实行“民主集中制”[14]等主张,集中体现了党对人民民主认识的逐步加深。
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党将民主政治建设与巩固新生政权相结合,奠定人民民主的政治前提与制度基础。新中国成立后,生产得到恢复发展,国家向社会主义平稳过渡,人民民主制度化建设得以加强。1954年,新中国第一部宪法出台,以根本大法的形式确立了人民民主的政治地位。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人民民主具有了社会主义性质的经济体制与制度设计。这一时期,人民民主拥有了相匹配的经济基础、政治体制、法律制度,尽管其间历经挫折,但总体成效是值得肯定的。
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党将民主政治建设与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相结合,夯实人民民主的物质条件,丰富人民民主的实现形式。从1982年将人民政协的性质和作用郑重地载入宪法,到党的十六大提出“把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国有机统一起来”[15],到党的十七大强调“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16],党在吸取前一阶段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对人民民主有了更为准确的认识。这一时期,人民民主的发展不断走深走实,各项制度安排也更为丰富。
新时代,党将民主政治建设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相结合,履行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时代使命。新时代,人民民主在内涵、体系、形式等方面有了新的变化,呼唤新的民主理论与民主实践来回应时代课题。习近平在上海考察时指出:“人民民主是一种全过程的民主。”[17]人们起初在认识全过程人民民主时,也常以此为重要依据。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将“坚持全过程民主”正式写入全国人大组织法,指明了新时代如何坚持与发展人民民主。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正式提出“全过程人民民主”[18]概念,确立了人民民主发展的新形态。之后,全过程人民民主作为百年成就被写入《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中。党的二十大更是将其作为日后的重点工作,表明了党继续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决心与发展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信心。
全过程人民民主虽正式形成于新时代,但其发展始终建立在党原有的民主成果之上,并结合时代要求得以不断丰富。其一,全过程人民民主突出了党在民主政治上的权威性,始终坚定拥护“两个确立”、坚决做到“两个维护”,以保证民主政治的有序开展。其二,全过程人民民主突出了民主政治的规范性,坚持用更为科学、完善的制度设计来维护人民切身利益。其三,全过程人民民主突出了民主议题的丰富性,坚持将民主与事关国计民生的诸多问题相结合。其四,全过程人民民主突出了民主过程的连贯性,坚持以人民的全过程参与来保证民主的公开与透明,进而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理论构建与相关实践变得更为系统化。
(三)对西方民主政治的系统超越
缺乏广泛政治参与、过于强调民主程序、忽视人的全面发展的民主政治注定不是真正的民主政治。西方民主史上,从古希腊奴隶主民主政治到近现代资本主义民主政治,其民主政治代表的始终是少数人的利益,隐藏于各色民主托辞之下的是赤裸裸的剥削关系。即便是近现代西方民众所拥有的不完整的民主权利,也是经过自身漫长斗争后才获得的,而非资产阶级的主动给予。换言之,近现代西方民主政治是资产阶级面对民众激烈抗争而不得不妥协的产物。
时至今日,西方国家依旧主导着民主的国际话语权,民主也通常被认为是基于竞选的民主。熊彼特是这种竞争性民主的倡导者。在熊彼特看来,洛克、卢梭等思想家提出的古典民主理论固然是对神权政治的超越,但由于其中“人民”的概念模糊不清,且“人民的统治”也只有在直接民主的情况下才能得到保证,所以依旧是不合理的。对此,熊彼特将民主简化为“竞争性的选举制度”,将民众在民主政治中的作用限定在投票环节,主张由民众投票选出的政治精英来施行管理。这一构想,也成为了西方代议制民主的经典理论依据,且至今依然影响着西方民主政治。久而久之,民众在民主政治中的本真作用被剥离,民主也被异化为“选主”,沦为民众选择接受谁来统治他们的固定程序。加之,当代西方民主政治的执行者多为资产阶级精英,社会财富集中于资产阶级手中,民主政治方面的“空头支票”不胜枚举,社会福利的受益者主要为资产阶级,选出的国家领导人也多令人“不敢恭维”,故而西方民众并未摆脱资本主义民主政治的阴霾。不管西方民主政治的形式如何变换,其在本质上依旧是资本操控的虚假民主,挫伤了民众参与政治的积極性。诚如恩格斯所言,资产阶级在民主政治上的一系列举动简直是“把不平等叫作平等”[19]。
不同于西方虚假民主下的“消极自由”,全过程人民民主带来的是真实的“积极自由”。一方面,全过程人民民主“以人民为中心”,实现了对西方民主政治“以资本为中心”的价值超越。“民心是最大的政治”[1]66。在中国,一切民主理论与民主实践都是为了人民,人民由党领导,依法通过“线上”“线下”的各种形式参与民主政治,每年“两会”探讨的焦点也是人民日常生活最为关心的问题并及时提出各种对策加以解决,选出的国家领导人更是德才兼备、深得民心。另一方面,全过程人民民主兼顾实质与形式,实现了对西方民主政治重形式而轻实质的模式超越。新时代,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于各级政府、各政治机构、各族人民中广泛开展,并且有着较为完整的民主政治制度体系。具体而言,该民主政治制度体系包括一项根本政治制度、三项基本政治制度、诸多以宪法为核心的法律法规。其中,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根本,确立了人民当家作主的基本原则,为相关民主政治制度的制定与执行提供了遵循;三项基本政治制度确立了人民民主的参与力量、参与形式,为各主体建立合作关系提供了指引;以宪法为核心的法律法规确立了民主政治的边界与底线,为民主实践的开展提供了准则。在众多政治制度的协同运作下,人民的民主权利得到切实保障,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各项工作也得以有效落实,且不至出现颠覆性错误。
三、实施成果之维:“最管用”的民主效能
“民主不是装饰品,不是用来做摆设的,而是要用来解决人民需要解决的问题的”[20]2。全过程人民民主“最广泛”“最真实”的特质,决定了其在治理层面上是“最有效”的。作为人民民主的全新呈现与重大创新,全过程人民民主无疑是解答“中国之治”的时代密码。
(一)推动政治主体与政治客体相统一
关于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论述对象。马克思主义表明,人作为社会实践的主体,虽然可以能动地改造物质世界,使之服务于自身需要,但人对物质世界的改造并不是随心所欲的,而是时常受到诸多客观条件的限制,故不能将社会实践的主体与客体进行割裂。
民主政治的形成与发展离不开人的社会实践,需要发挥政治主体与政治客体的共同作用。一方面,民主政治及其历史是人从事民主活动的产物,反映了人的能动性;另一方面,民主政治及其历史也表现为自然历史的过程,展现出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这就要求衡量民主政治管用性时,要对政治主体与政治客体之间的关系进行全面审视。
实现政治主体与政治客体的有机统一,对于民主政治的良性运作具有深远影响。鉴于我国庞大的人口、广袤的疆域、多级的政府、多样的文化等复杂因素的客观存在,我国的政治主体与政治客体均十分复杂,但这并不表示两者之间难以实现统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稳步发展,赋予了全过程人民民主坚强的领导力量、科学的理论依据、坚实的群众基础等多重保障,而全过程人民民主也有效推动了各政治主体之间、各政治客体之间、政治主体与政治客体之间的相互匹配与协调发展。从政治主体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始终坚持党的领导,发挥党在把控方向、提供服务、凝心聚力等方面的主导作用;始终坚持人民至上,激发人民在创造民主、参与民主、发展民主等方面的能动作用。从政治客体看,全过程人民民主遵循物质世界的一般规律,关涉经济、政治、文化等诸多领域,联结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政府,贯穿民主政治决策前、决策中、决策后的各个阶段,融入于换届选举、听证会、协商会等各类民主实践,以人民民主在诸领域的不同呈现与流程上的前后衔接来推动人民当家作主。从政治主体与政治客体之间的关系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始终坚持将两者统一起来,坚持通过民主实践来实现民主政治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相统一,从而在有序的民主活动中使民主理想的“应然展望”与民主实践的“实然景状”相统一。
(二)推动普遍共性与相异特性相统一
马克思主义坚持从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统一的视角去分析事物,既不因普遍性而忽视特殊性,也不因特殊性而否认普遍性。在对民主相关问题的分析上,马克思虽对资本主义民主政治进行了深刻揭露与挞伐,但并不否定民主对于人类的普遍意义,指出:“只有民主制才是普遍和特殊的真正统一。”[4]40
新时代,民主依然是全人类孜孜以求的共同价值。不过,在民主的表现形式、具体含义上,世界各国又并不全然一致。这表明,民主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说其具有普遍性,是因为民主历史悠久,且已成为近现代政治的主要内容,在诸多政治价值中处于重要地位,获得多国的认同与推行;说其具有特殊性,是因为当前人们对民主的认识与实践更为多样。在看待民主政治时,如果只注重普遍性而忽视差异性,就难以看到各国民主政治的特色与合理之处;如果只注重差异性而忽视普遍性,就难以形成共识,遑论在相对自由、平等的环境中进行交往。
将具有普遍性的民主化为具体实践与特殊价值时,不能从宽泛的意义上对其进行简单应用,而是要将其与特定情境相结合。全过程人民民主延续了人类对民主的美好希冀,又添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先进元素,有着鲜明的中国特色。例如,坚持党性与人民性相统一,即强调人民在党的领导下有序参与民主政治;又如,坚持民主与集中相统一,即注重民意的广泛吸取,并在此基础上形成科学的决策与方案;再比如,坚持短期目标与长期目标相统一,即主张将当前问题与长远问题联系起来,在努力以民主的方式解决好阶段性问题的同时,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奠定坚实的基础、创造良好的条件。
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繁荣昌盛增强了国人对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信心与自信。但也应当意识到的是,尽管全过程人民民主在价值取向、组织架构、运作模式等方面有着极大的优越性,也更为接近马克思主义所主张的真正民主政治,可现阶段的全过程人民民主尚有诸多问题需要解决,依旧是处于发展中的民主,所以不能轻易否定西方民主的一切。“实现民主有多种方式,不可能千篇一律”[21],用绝对的标准、单一的尺度、狭隘的眼光来评判多元的民主政治,本就与民主的真谛背道而驰。全过程人民民主坚持民主多元,坚持以“八个能否”为标准来衡量民主实效,倡导世界各国坚持独立自主地发展民主,主张一国的民主由本国人民来评判,国际层面的民主由国际社会来共同评判,在彰显中国民主政治特质之余也对他国民主政治予以尊重,展现了真正的民主政治应有的价值取向。故而,全过程人民民主是顺应时代潮流的先进民主模式,有着可观的发展前景,蕴含着打破西方民主政治话语垄断的潜在力量。
(三)推动历史传承与创造转化相统一
“世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22],事物的兴替总是在既定要素的不断自我否定中完成。基于既定的联系,事物的发展呈现出前后环节的相关性与连贯性;基于不断的自我否定,事物的发展呈现出前后环节的差异性与阶段性,从而事物的发展表现为相关性与差异性、连贯性与阶段性的辩证统一。全过程人民民主从酝酿到提出处处体现着中国共产党人的历史主动性,是党团结带领人民以大无畏的历史主动精神探索、总结出来的智慧结晶,其中既有对人类民主合理内容的历史传承,也有根据自身实际的创造转化。
民主政治的创造转化建立在历史传承上。无论是风雨如晦的革命战争年代,还是四海安澜的和平建设年代,抑或欣欣向荣的全面复兴时代,党都不遗余力地推行人民民主。经过民主政治建设上长期的历史传承与持续的实践检验,最终促成了人民民主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形成全过程人民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既有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闪光,也融合了马克思主义的民主思想,还借鉴了西方民主的科学之处,更汇集着中国共产党人的经验总结,有着坚实的理论依据与实践基础,绝非闭门造车、自说自话、随意捏造的“民主乌托邦”。对于人类民主政治而言,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具有创新意义的:在服务对象的确立上,全过程人民民主扭转了阶级社会民主政治的对立观念,以健全人民当家作主的制度体系、扩大人民参与民主的各类渠道等实际行动复归了被资本主义民主政治悬置的“人民”概念;在制度理念的创新上,全过程人民民主始终注重将制度落到实处,克服了西方国家将民主局限在选举阶段的弊病与摆脱党派之间相互掣肘的困境,揭露了西方民主政治的徒有其表;在交往范式的革新上,全过程人民民主注重不同民主政治的文明对话与交流互鉴,经受住了新自由主义、民粹主义、“普世价值”、历史虚无主义等错误社会思潮的猛烈冲击,为采用不同民主模式的国家、地区的沟通与合作提供了行之有效的价值规范与交往方式。
(四)推動人民幸福与人类进步相统一
当今世界,国际社会充斥着自由变形、人权变味、政治极化等种种危机,不少国家与地区面临着“民主的贫困”,折射出西方“自由民主理论”的逐步衰颓。西方民主乱象表明,民主政治与善治之间并非严格的对应关系,民主政治也不必然导向人民幸福与人类进步。即便如此,当今民主政治问题的关键也不在于要不要民主,而在于如何驱散西方民主阴影、如何更新民主理论体系、如何激发民主政治活力,因为民主始终是构建“自由人联合体”的必要条件。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表明,优质的民主政治在一国内部表现为本国人民当家作主,在国际社会表现为世界各国平等协商、合作共赢。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党运用马克思主义分析、解决新时代民主政治问题的理论创新与实践创新,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沿革相契合,与中国人民的时代需要相一致,与人类社会的未来图景相呼应,有着系统的历史观与全局观,在推动人民幸福与人类进步上均有着不俗的表现。
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促进人民幸福的必由之路。习近平同志强调:“人民幸福生活是最大的人权。”[23]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起点与归宿一直是人民,党对人民的承诺也是言而有信,并将其以政策、决议、方案等形式公布于众。新时代,全过程人民民主融入于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的全方位改革,在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社会氛围中为中国式现代化“赋能”。我们从中取得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深层变革、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发展、自由民主与公平正义的珠联璧合等发展成效,做到了国家发展与人民幸福的相得益彰。
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促进人类进步的“中国方案”。一直以来,党始终站历史正确与人类进步的一边,是人类进步事业的先进力量。党不仅致力于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也致力于为人类谋进步、为世界谋大同。在意识形态上的唯我独尊的西方民主,以强力手段“革新”、取代他国政治的做法显然是落后、专制、野蛮的,其结果也多是使国际社会变得混乱与动荡。人类文明发展与人类进步需要在“和而不同”的环境中进行。新时代,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践于“两个大局”中展开。在这一过程中,党始终高举和平与发展的旗帜,兼顾发展人民民主、维护国家主权、稳定国际秩序等工作的协同推进,积极促进“人权赤字”“治理赤字”“信任赤字”等问题的解决,体现了我们党胸怀天下的责任担当。总之,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发展,“既推动了中国的发展与中华民族的复兴,也丰富了人类政治文明形态”[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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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习贤
收稿日期:2023-08-19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网络亚文化异动对青年主流价值观的消解及应对研究”(项目编号:22CKS044)
作者简介:毛奕峰,男,浙江杭州人,江苏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基地助理研究员、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政治哲学、马克思主义与社会思潮;王岩,男,江苏徐州人,江苏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基地主任,博士生导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政治哲学、马克思主义与社会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