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塞湖应急抢险技术综述

2024-05-14 09:14蔡耀军徐轶
人民长江 2024年4期
关键词:堰塞湖

蔡耀军 徐轶

摘要:壅水量大、短时间溃决的堰塞湖是威胁公共安全的重大自然灾害。受资料匮乏、交通不便或完全中断、环境险恶、处置窗口期短等多种因素制约,高风险堰塞湖应急抢险难度极大,是当今世界极具挑战的工程技术难题。对堰塞湖应急抢险技术进行归纳与总结,对于提高堰塞湖防灾减灾技术水平十分必要。从堰塞湖漫顶冲刷溃决机理、风险辨识方法、应急抢险技术及施工技术装备等方面综述了堰塞湖应急抢险技术,可以为今后堰塞湖灾害的应急抢险提供理论、方法和技术装备支撑,同时也指出了现有应急抢险技术研究中的不足和仍需进一步发展的方向,可对今后相关研究起到一定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堰塞湖; 应急抢险; 漫顶溃决机理; 风险辨识; 抢险装备

中图法分类号: TV641.4

文献标志码: A

DOI:10.16232/j.cnki.1001-4179.2024.04.001

0引 言

因滑坡、崩塌、泥石流等地质作用河道堵塞而形成的堰塞湖,是一种常见的自然演化现象,在全球范围内广泛分布。堰塞湖壅水量大,短时间发生溃决时,则演变成为一种灾害,对下游破坏作用巨大。中国长江上游及西南诸河地区堰塞湖险情频发,致灾现象尤为严重[1-3]。以易贡、唐家山、舟曲、红石岩、白格、加拉等为典型的重大堰塞湖灾害具有突发性强、难以预见、破坏力大、灾害链长、影响范围广等特点,极易造成灾难性后果。

中国自公元前780年出现明确的堰塞湖事件记录以来,堰塞湖导致成千上万人死亡的事件时有记载,如1786年大渡河摩岗岭滑坡堰塞湖溃决,形成超过80 000m3/s的洪峰,下游沿岸近10万人死亡;1967年雅砻江唐古栋滑坡堰塞湖溃决,形成约57 000 m3/s的洪峰,下游影响范围直达1 300 km远的宜宾;2008年“5·12”汶州地震唐家山堰塞湖严重威胁下游灾区130余万群众的安全[4]。

最近几十年,国内外在处置堰塞湖灾害时,以卫星影像作为获取堰塞湖信息的主要手段,以挖掘机等机械设备作为抢险施工的主要工具,难以合理评估致灾风险,缺乏专门的抢险技术和装备,应急抢险效率不高。频发的堰塞湖灾害造成了巨大的人员和财产损失,但直到2000年易贡堰塞湖突发事件,国内并没有组织开展过对堰塞湖风险应急处置技术的系统研究。由于堰塞湖一旦成災,具有突发性强、影响范围广、安全威胁大等特点[5],同时又受资料匮乏、交通不便或完全中断、环境险恶、处置窗口期短等制约,因此应急抢险难度极大。极短应急窗口期条件下,如何准确合理作出处置方案决策以及如何高效处置高风险堰塞湖仍是当今极具挑战的世界性难题。

堰塞湖灾害风险应急处置技术的短缺直接制约了堰塞湖灾害风险评估的准确性和应急抢险的成效性,突出表现在:堰塞体溃决机理认识不清、致灾信息获取困难、风险评估方法标准缺失、应急抢险技术及装备匮乏等,难以为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保障和国家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提供技术支撑。

本文从堰塞湖漫顶冲刷溃决机理、风险辨识方法、应急抢险技术及施工技术装备等方面综述了堰塞湖应急抢险技术,力求为今后堰塞湖灾害的应急抢险提供理论、方法和技术装备支撑,同时也指出现有应急抢险技术研究中的不足和仍需进一步发展的方向。

1堰塞湖漫顶冲刷溃决机理

深刻认识堰塞湖溃决致灾机理,是合理评估致灾风险和应急抢险决策的重要基础。

1.1溃决破坏形式

根据堰塞物质来源成因,堰塞湖可分为熔岩堰塞湖、崩塌堰塞湖、滑坡堰塞湖、泥石流堰塞湖和冰碛堰塞湖5类。相关研究表明[6],降雨和地震引发的山体滑坡、崩塌、泥石流堰塞湖占堰塞湖总数的90%,是形成堰塞湖的最主要形式。根据堰塞湖的后续影响,又可以分为3类[2]:致灾堰塞湖、形成天然湖泊的堰塞湖和即生即消的堰塞湖。

致灾堰塞湖堰塞体高度大,壅水水头高,库容巨大,具有较大的破坏力,一旦溃决破坏将产生严重次生洪水灾害,此类高风险堰塞湖是国内外学者关注的主要研究对象;稳态型堰塞体因结构稳定,上游来水量小,不具备发生溃决的条件,因形成天然湖泊得以长期存活;即生即消型堰塞体因体型单薄、结构松散或上游来水很快冲刷,极短时间内即发生溃决,不形成次生水灾,可称之为非典型堰塞体。

根据以往的案例统计分析,典型堰塞体往往由高位滑坡、崩塌、泥石流所形成,其溃决形式主要有漫顶溢流冲刷、潜蚀与管涌、边坡失稳等,并以漫顶溢流导致的冲刷破坏为主。

1.2漫顶冲刷溃决试验研究

国内外学者针对人工填筑土石坝的漫顶冲刷溃决开展了大量研究工作,如欧盟IMPACT 项目的溃坝试验(最大坝高6.0 m)[7]、美国农业部HANSON 等开展的溃坝试验(最大坝高1.5~2.3 m)[8],以及中国南京水利科学研究院开展的最大坝高9.7 m的实体坝溃决试验[9]和原型坝高32.0 m的溃坝离心模型试验[10],研究了均质土坝和黏土心墙坝的漫顶冲刷溃决机理。堰塞体与人工填筑土石坝均为土石混合类材料,溃决机理有相似之处,因此堰塞湖溃决过程认识长期借鉴土石坝的溃决试验经验。

但典型堰塞体与人工填筑土石坝差异明显,其物质组成具有非连续宽级配、粒径大等特征;坝体断面形式宽缓,堰塞体边坡抗滑稳定安全系数储备显著高于土石坝,导致其溃决过程也不同。基于均质材料、稳定安全储备低的土石坝溃决物理模型试验取得的规律,可能误导对堰塞体溃决过程的判断。以往研究中针对天然堰塞体的溃决试验工作较少。近年来,中国一些学者结合典型堰塞体的实际物质组成和结构特征开展了相关试验工作,如谢忱等[11]开展了堰塞体冲刷溃决水槽试验(堰高0.4 m、宽2.0 m);蔡耀军等[12]开展了以白格堰塞体为原型的1∶80堰塞体溃决室内物理模型试验(堰高1.0 m、宽4.0 m,库容550 m3)和1∶20国内外最大规模的堰塞体溃决野外物理模型试验(堰高4.0 m、宽10.0 m,库容1 000 m3);赵天龙等[13]开展了堰塞体溃决离心模型试验(堰高20.0 cm)。小比尺模型试验采用缩小比例后的模型会产生比尺效应等问题,使得试验结果与实际结果相比误差较大;大比尺模型试验因场地要求高、耗时长、投入大,国内外发展水平还相对较低;离心试验则是通过仿真重力场模拟真实工程状况的试验方式,可最大限度还原真实溃决场景。因此,大比尺模型试验和离心试验是今后堰塞湖溃决试验的重点发展方向[14]。

1.3漫顶冲刷溃决机理

深入研究堰塞体的漫顶冲刷溃决机理,揭示复杂水沙耦合条件下堰塞体溃口形态的演化规律及溃口洪峰的形成机制,对于合理模拟其溃决行为、预测溃口洪水过程具有重要意义,进而为风险应急处置提供理论支撑。

国内外学者们针对堰塞体漫顶冲刷溃决机理开展了大量研究工作。Ermini等[15]指出,滑坡堰塞体溃口洪水过程与堆积高度、堆积体积及上游汇水面积直接关联。Davies等[16]通过模型试验指出,堰塞体物质组成材料对溃决洪峰影响弱于初始水动力条件(坝体下游坡比和河床底坡)对溃决洪峰的影响。牛志攀等[17]基于室内试验,观察到堰塞体漫顶溃决是一种溃口底部溯源冲刷、两侧逐渐溃塌的渐进过程,溃口发展速度主要取决于材料特性和上游水力条件。赵万玉等[18]研究表明,堰塞体溃决初期以下切侵蚀为主,后期以侧蚀为主。杨阳等[19]提出非黏性堰塞体漫顶溃决过程分为渗流侵蚀、初始溃决点形成、溯源蚀退、溃口展宽下切、粗化再平衡等5个阶段。蒋先刚等[20]提出堰塞体溃口发展分为缓慢发展、迅速发展和稳定河床形成3个阶段。蔡耀军等[21]基于原型观测将金沙江白格溃决过程分为过流孕育、均匀冲刷、溯源侵蚀、溃决发展、溃后消退5个阶段。谢忱等[11]基于室内溃决试验,将冲刷溃决过程分为过流孕育、溯源侵蚀、溃决发展、河床再平衡4个阶段。

根据重大堰塞湖抢险现场原型观测数据及物理模型试验成果分析,上游来水量、库容、堰塞体形态及物质组成是决定堰塞湖是否发生溃决及溃决发展进程的关键因素[12]。其中,上游来水量是最活跃、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

典型堰塞体漫顶溃决呈现“溯源陡坎冲刷”与“沿程快速下切冲刷”组合式破坏,其溃口发展可分为尾部冲刷下切、陡坎溯源侵蚀、全断面下切、上冲下淤等4个阶段,溃口洪峰出现于全断面下切期间[12]。溃口形成机制遵循“流速驱动、流量控制”的原则,溃口形态发展遵循以获得较大流速为目标的自我演化机制。陡坎溯源是形成溃口和洪峰的重要冲刷方式和溃决前效率最高的冲刷方式,也是判断堰塞体漫顶过流后会不会溃决的重要标志。溯源陡坎形成过程见图1。当溯源陡坎到达进口并使底板快速下切后,流槽过水断面瞬间增大,导致流量急剧攀升,溃决洪峰随之出现。

1.4溃决洪水分析模型和方法

基于堰塞湖溃口发展规律和溃决机理,可以采用经验公式或数学模型等对溃口洪水过程及溃决洪峰进行预测。国内外学者结合室内试验、原型观测及反演分析等,提出了一系列溃口洪水分析的模型和方法[22-24]。为突破复杂边界和挟沙水流非线性剪切冲刷带来的技术挑战,需要继续发展挟沙水流的溃口洪水流-固耦合本构模型和数值模拟方法,进一步提高溃口洪水过程预测精度。

堰塞湖溃决次生洪水流量大、流速高、峰量陡增,传播规律与天然洪水存在明显差异,洪水演进预测难度大。程海云[25]构建了溃决洪水演进的强非恒定水流过程的超长距离水流模型,耦合多种洪峰展平公式(如谢任之公式、李斯特万公式、克曼公式等)进行演算,实现了次生洪水演进的精准预报。周兴波等[26]应用微元法实现溃口和下游演进断面的溃坝洪水流量计算,提出了基于断波的溃坝洪水演进分析模型。但由于山区河道地形变化较大、溃决洪水量级较大、洪水漫滩等情况,结合水力学方法及地形资料进行复核率定,优化洪水演进分析,仍是今后研究的重点。

2堰塞湖风险辨识方法

堰塞湖是否致灾与堰塞体溃决破坏的可能性及上下游影响区承灾对象有关,一般采用风险的概念来描述堰塞湖失事可能性及其后果严重性。科学评估堰塞湖风险,是制定应急处置措施和避险方案的重要前提。2008年以前国内外均未见堰塞湖风险评估方法,仅有两种评价堰塞体安全的方法,即堆积体指数法(BI)及无量纲堆积体指数法(DBI)[2]。由于评价模型仅考虑了堰塞湖集水面积、堰塞湖库容和堰塞体体积,未考虑堰塞体结构因素以及上、下游影响区的灾损,因此该方法只能对堰塞湖溃决的可能性作出初略判断,未涉及溃决洪水严重性及堰塞湖风险。

2.1堰塞湖风险评估方法与标准

中国于2009年颁布了SL 450-2009《堰塞湖风险等级划分标准》,为世界首部堰塞湖风险评估标准。该标准基于风险的理念,建立了考虑堰塞湖致灾、孕灾、承灾全过程的全因子评价体系,并提出了堰塞湖风险等级量化计算方法。为便于应用,同时提出了简化后的6因子快速评估方法,包括3个危险性指标(堰塞湖规模、堰塞体高度和物质组成)和3个灾损指标(风险人口、受影响城镇及基础设施),按堰塞体危险级别、堰塞体溃决损失严重性分级等综合确定堰塞湖风险等级。基于对堰塞湖致灾机理的深入研究,2021年修订后的SL/T 450-2021《堰塞湖风险等级划分与应急处置技术规范》颁布,进一步完善形成了8因子快速评估方法,包括由上游来水、库容、堰塞体材料d50、堰塞体形态(由高度及长度表征)等构成的堰塞体危险性评价指标以及由风险人口、受影响城镇类型、受影响基础设施、受影响生态环境等构成的堰塞湖灾損评价指标。风险评估流程见图2。

2.2堰塞湖风险评估资料快速获取方法体系

堰塞湖风险的科学评估需要依靠大量基础信息的快速获取。基础信息主要包括地形地质、水文水情、上下游人口及地物等社会经济指标。常规条件下易于获取的信息在应急条件下往往难以获得,且因堰塞湖致灾多发生在人迹罕至的高山峡谷地区,可利用窗口期短,交通中断,沿河范围灾害链长,风险评估面临基础信息匮乏、难以感知、多源异构数据融合困难等问题。

近年来的实践表明,采用卫星遥感数据、无人机测量及地面监测站等空天地一体化技术多源互补是解决地形数据的有效途径[27]。如孙黎明[28]采用改进的无人机倾斜摄影和LiDAR方法,实现了高精度的地形和影像数据的快速获取和处理。物质组成是判断堰塞体抗冲刷性的重要指标,采用无线天然源面波勘探手段探测堰塞体内部物质结构、人工智能图像识别分析表面粒径分布特征,结合物源还原法和经验判定,可实现堰塞体物质结构的快速判断。上下游人口及地物经济指标等是评估堰塞湖损失的重要依据。传统移民调查方法人力物力投入大、耗时长,无法满足应急窗口期极短条件下快速获取风险区社会经济人口信息的需求。基于多源位置服务信息技术(location based service,LBS)的风险人群时空态势获取技术(即无线通讯数据热力图),通过接入移动互联网、通讯等应用信息,可实现风险区人口信息动态跟踪与统计。为应对重大堰塞湖险情的极端突发状况,风险评估资料和致灾信息的快速获取和协同融合技术仍需要提高,以构建统一信息感知平台,为堰塞湖应急处置的科学决策提供支撑。

3堰塞湖应急抢险技术

堰塞湖应急抢险是指堰塞湖形成后,为防止险情继续发展或减少灾害性损失,必须迅速采取处置措施将堰塞湖风险降低至可控状态的系列活动。处置措施包括针对堰塞体、失稳岸坡及下游影响区内重要设施等除险的工程措施和上下游人员转移避险、上下游水库调度等非工程措施[29]。中国自易贡抢险开始提出,经唐家山抢险完善,形成了“以人为本、科学快速,排除与避险结合、工程与非工程措施互补,避免人员伤亡、减少经济损失”的风险处置策略(图3)。实际抢险过程中常常是多措并举,同时采用多种工程措施与非工程措施以求得灾害性损失最小化,白格堰塞湖采取开挖引流槽、下游水库腾库纳洪、河道清障、上下游人员转移避险等措施抢险;应急窗口期极短、无法实施工程措施时则全部由非工程措施承担。所有应急抢险措施(包括开挖引流槽、仅实施人员转移),均必须基于可靠的溃决洪水分析。

堰塞湖的危险性随堰前水位升高、库容增大而增加,在溃决前尽快排水是降低危险的关键。因此,在施工条件和工期允许时,应首先采取降低堰塞湖水位的湖水排泄工程措施。湖水排泄措施包括开挖引流槽、泄流渠、泄洪洞,水泵抽水、虹吸排水,利用堰塞湖区现有的排水通道或对现有通道改造利用进行排水等。开挖引流槽措施在大型堰塞湖应急处置中应用较普遍,利用引流槽过水后水流的冲刷逐步扩大过流断面,增大泄流能力,如2000年易贡堰塞湖、2008年唐家山堰塞湖及2019年白格堰塞湖,都采用了开挖引流槽的方法进行应急处置。为满足尽早过流、快速冲刷的要求,如何优化引流槽的布置和断面设计、提升开挖施工效率一直是研究的重点。周招等[30]结合室内物理模型试验,提出了“平顺布置、优先窄深、复式断面、上平下陡”的引流槽设计原则。以引流槽开挖为主,定向钻进成洞排水及与引流槽联合运用、真空整流虹吸排水及大功率冲刷等为辅的快速排水技术体系也得到发展[31]。现有排水技术较传统方法可大幅提升排水效率,實现溃前水位和溃口洪峰双降显著效果。

进入溃决阶段后,流量随溃口发展急剧攀升,引流冲刷难以控制,一旦下泄流量过快增长、引流槽剧烈下切导致堰塞体整体突溃,将产生超过下游防洪标准的溃决洪水,引发更大的次生灾害。因此,在溃决起始阶段延缓冲刷是降低洪峰的关键,控溃技术成为国内外学者们研究的重点,但由于控溃实施难度和不同溃决阶段对溃口防护的不同需求,长期以来未能取得突破。2000年易贡堰塞湖应急抢险中首次采用钢筋石笼对开挖形成的引流槽进行了防护处理[32],但溃口流量开始快速增长后即遭冲刷破坏。陈晓清等[33]提出了控制堰塞体溃决洪峰的四面体人工结构体,并进行了相关试验研究,但过早防护对堰塞湖早过流、水位早下降不利。蔡耀军、周招等[34-36]首次提出了“控后不控早、柔性自适应”的控溃技术路线,研发了引流槽挂壁式石笼串护坡及柔性网链护底的堰塞湖控溃技术(图4),室内及野外试验表明洪峰削减率达到20%,取得了堰塞湖控溃技术重大突破。相比于河道、渠道岸坡工程常用的铅丝笼等护坡结构,柔性防护措施能随溃口形态变化不断调整自身结构形式,持续保护溃口边坡及底坡,并且能在溃决过程中根据溃口发展阶段择机发挥作用,实现溃决初期不干扰引流槽正常泄流、溃决后期延缓溃口发展。

对于较大规模的堰塞湖,其应急处置工程措施往往都要与非工程措施结合并同时展开,特别是应急排险过程中,上、下游确定的避险范围内应根据具体情况制定完善的避险措施。如“5·12”汶川地震中形成的唐家山、肖家桥、罐滩等堰塞湖,在应急处置过程中均采用了避险范围内人员疏散转移等非工程措施。一些堰塞湖在形成后的初期,受交通运输不便,施工困难等客观条件所限,无法进行工程措施干预,在一定时段内只能依靠非工程措施避险。在人员转移避险技术方面,黄艳等[37]研发了基于多源位置服务(LBS)信息和人群画像技术的风险人群精准识别技术,突破了传统避险转移大量人力复杂统计、信息盲点管理等瓶颈。基于GIS等实时定位的洪灾风险预警及人员撤离系统[38],也为堰塞湖次生洪灾提供了集预报、监测、预警和撤离为一体的技术手段,可进一步实现预警信息及撤离路线信息等定向发送、风险人员转移动态在线监控。信息化技术的发展有助于进一步提高堰塞湖受灾区域人群的识别效率和精度,有力支撑人员转移避险工作。此外,上下游水库调度技术也是非工程措施中的重要手段。如白格堰塞湖应急处置中通过优化调度梨园、龙开口等水库腾库迎洪,拆除苏洼龙围堰为洪水下泄提供通道;清江屯堡堰塞湖主要采取“上冲、下泄、及时预警”措施对堰塞湖进行了成功处置[39]。

堰塞湖应急抢险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合理择优采用有效的工程措施和非工程措施是快速除险的关键。目前堰塞湖抢险工程处置方案的确定很大程度上仍依靠现场灾情调查和专家经验判断。中国堰塞湖灾害呈频发态势,亟需进一步发展能够高效、快速处置堰塞湖险情的应急工程措施和技术,包括能够实现快速泄流、控溃削峰、坦化洪水过程的开槽引流和人工控泄技术,可快速部署、高扬程、大流量的排水疏通技术,以及更精准高效的监测预警和人员转移避险技术等。

4堰塞湖应急抢险施工技术装备

没有可靠的施工技术装备就无法保证应急抢险各项工程措施落地实施。

因堰塞湖形成至溃决历时往往极短,应急抢险工程的实施基本是短时间高强度作业,通常是停人不停机,设备损耗较大。可采用“冗余配置、极限作业”应急抢险施工技术[40],保障施工强度和施工效率。如唐家山堰塞湖应急抢险连续施工加快了施工进度,设备报废率达50%,最终按预期实现了引流槽的开挖,保障了抢险进度[41]。

施工人员与设备的快速进场是堰塞湖应急抢险的重中之重。进场交通问题通常是堰塞湖应急处置中的一个难题,此外泥石流成因的堰塞体物质结构松散、承载力不高,传统施工装备作业困难。“陆上为主、水上为辅、空中支持”的立体运输保障技术,实现了应急设备的及时输送,自首次在唐家山应用以来,在中国堰塞湖应急处置中得到了全面推广。甘肃舟曲堰塞湖应急处置中成功应用钢板路基箱快速铺设进占形成临时施工通道,满足了施工设备进场要求。近年来,动力舟、应急机械化桥、应急硬质路面车等快速进场保障装备也开始在堰塞湖应急抢险现场应用[42],解决了大型施工设备快速进场的难题,有力保障了抢险进度。

翁怡萌等[43]研发了堰塞湖大流量虹吸泄流技术与装备(图5),克服了传统虹吸进水口存在水流紊乱而能耗大、水压损失大、掺气多流量小等问题,最大提升高度10 m,单管最大排水能力15 m3/s,为堰塞湖虹吸泄流抢险提供了新的装备,具有可控性好、节省能源、跨越地形障碍、无须开挖、多台套并用等优点,是堰塞湖应急排水的重要补充方式。

堰塞体疏通排水开挖作业施工场地狭窄、工程量大,目前仍采用传统的挖掘、爆破等方法,施工效率瓶颈长期困扰堰塞湖疏通排水抢险效率。王衡等[44]根据堰塞湖抢险救援的环境特点和险情特征,成功研制了如图6所示的高效开挖、输送一体化装备,实现了堰塞湖重大抢险装备零的突破,破除了常规机械设备单点开挖、分散运输的局限性,单台套装备开挖运输效率大于1 000 m3/h,显著提升了堰塞湖抢险救援能力。

基于溃口柔性自适应防护技术方案,相关学者研制了适应10 m/s高流速的挂壁式可伸缩石笼串护坡装备、溃口网链护底装备,施工效率超过100 m2/h,装备由防冲刷部件、锚固系统、调节系统、配重系统和施工辅助设备等构成,具有快捷运输、填料就地取材、快速铺装、柔性防护、自主适应、远程调控的特点,有望在未来高危堰塞湖应急抢险控溃中取得实战成效。

除此之外,为确保抢险施工进度和效率,堰塞湖应急抢险需要专业的施工队伍承担,唐家山、白格等重大堰塞湖应急抢险均由原武警水电部队承担。专业队伍少、应急力量不足,没有专门的针对性部署而造成应急抢险救灾工作滞后也是堰塞湖处置的短板。目前国家正在加强布局应对突发水旱灾害的专业装备和物资基地,2021年7月正式获得国家发改委批复的国家华中区域应急救援中心,已经在组织开展堰塞湖抢险训练。上述举措将进一步提升堰塞湖应急抢险技术水平。

5结 语

中国是地震、滑坡、泥石流等地质灾害多发国,近数十年来堰塞湖灾害呈频发态势。结合易贡、舟曲、唐家山、白格等重大堰塞湖险情的抢险实践及国家和省部级科研课题多年布局的基础与应用研究,中国已经初步形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堰塞湖应急处置工程技术体系,涵盖工程地质学、水文地质学、灾害学、力学、数学、信息科学、水工结构等多学科的堰塞湖应急处置交叉学科也初具雏形,引领了世界堰塞湖风险处置领域的技术进步。

自公元前780年出现最早的堰塞湖事件记录以来,中国造成一定影响的堰塞湖已经超过一千个,此外,大量的史前堰塞湖遗迹也在不断发现中。根据不同行业部门调查及水利水电工程勘察,中国中西部地区还存在大量潜在的堵江地质灾害体。因此,需要系统开展针对河流堰塞的本底调查,掌握堰塞历史、堰塞频度与分布规律,查明潜在堰塞风险部位,评估堰塞淹没和溃决风险,为制订堰塞湖系统性应对策略和风险管控提供决策依据。

深入研究堰塞湖溃决机理、持续完善风险评估理论和方法、开发快速除险减灾技术、提升应急抢险施工技术装备水平仍是今后研究的重点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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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郭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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