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

朱志焱

编者按:近来报纸上一再出现“第三次浪潮”的说法。这个概念是美国未来学家阿尔温·托夫勒首先在他的《第三次浪潮》一书中提出的。所谓第三次浪潮是怎么回事?应当怎样认识它?本刊特发表《第三次浪潮》一书的摘编稿和《北京晚报》《人类的未来——乐观论析》一文，供读者参考。

人类的历史刚刚开始

本书与悲观主义的观点截然不同，世界并没有面临末日，人类的历史才刚刚开始。世界在混乱骚扰底下，蕴藏着惊人的希望和前景。许多导致今天巨大危险的情况，也是打开未来大门的潜在的力量。

本书把人类文明分为三个时期:第一次浪潮农业阶段，第二次浪潮工业阶段，和目前正在开始的第三次浪潮。探索未来社会的许多问题，是人类生存攸关的大事。不论自己是否意识到，我们正在抵制或创造一个新文明。本书将为读者作出自己的选择，提供帮助。

第一次浪潮历时数千年。第二次浪潮至今不过三百年。今天历史的发展速度更快，第三次浪潮可能只要几十年。

农业的兴起，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头一个转折点。工业革命，是第二次伟大的突破。工业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十年，达到顶峰，第三次浪潮开始蜂拥而来。

在任何一个稳定的社会中，任何一个占优势的变革浪潮的发展前景，是比较容易看清楚的。相反，当一个社会被两个或更多巨大变革所冲击，而没有一个显出优势时，对未来的信念就被弄得支离破碎，对变革的意义就难以辨明与选择。两次浪潮之间的冲突，是以紧张的政局为中心，贯穿于今天的社会。政治的根本问题在于:谁能为新文明的兴起作出规划，以取代旧的工业社会。因为世界上许多严重问题，都不能在工业制度结构中解决了。

第三次浪潮技术的大变革

我们又一次处于历史性的技术飞跃发展时期的边缘。新的生产体系要求加速改建整个能源结构。第三次浪潮能源结构的特点是:原料大部分是可以再生的，资源广泛，集中与分散相结合的生产方式，没有危险，浪费少。

能源问题的斗争，是与推翻第二次浪潮的技术交织在一起的。二次世界大战后，英国工党所要求控制的工业“制高点”，恰恰是被技术革命所淘汰的煤矿、铁路和钢铁工业。英国社会主义革命的失败是技术大变革的反映。今天许多国家的政府都有意识地加速改变工业结构。

新工业是在量子电子学、信息论、分子生物学、海洋工程学、核子学、生态学和太空科学的综合科学理论上发展起来的。有四组相互关联的工业群，将成为第三次浪潮时代的工业骨干，它们是:电子工业，宇航工业，海洋工程，遗传工程。经济、社会和政治力量的结构，将随之而引起大变动。

电子计算机的特色是，能源消耗少，成本低，效能广。廉价微型电子计算机将进入美国家庭。它将改变劳动性质，甚至家庭结构。

宇航工业是下一次技术革命的策源地，“太空生产”成为科技人员的热门课题。

海洋工程将为饥饿的世界解决最困难的食物问题，并提供丰富的矿产。

遗传工程已准备进入经济领域。现在已可生产活的物质。在今后三十年里，生物学将取代化学。农业将采用它以提高食物的供应量。

第二次浪潮战略行不通了

第三次浪潮的迅速出现，打破了关于如何消灭贫困所有的传统观念。四十年代后期以来，缩小世界贫困差距的大部分努力，都是采用“第二次浪潮战略”。即认为第二次浪潮社会是进步的顶峰，所有社会要解决它们的贫困，就必须重演在西方、苏联和日本所发生的工业革命，要模仿这种已经成功的模式。但是，推行这种战略的，只有少数情况特殊的得以成功以外，大多数国家都以惨败而告终。原因很多，但严峻的事实是，按照第二次浪潮的模式搞工业化，行不通了。还有，随着工业化总危机的加深，黑暗已降临那些最富有的国家。人们不禁反问:为什么还要去模仿一种它本身已处于土崩瓦解痛苦中的文明?

对第一次浪潮战略的批评

富国面对第二次浪潮战略的失败，穷国愤怒要求重新探讨全球经济的呼声，并且深为本身前途担心，从七十年代起，开始为穷国设计出一套只能称之为“第一次浪潮战略”。

第一次浪潮战略是第二次浪潮战略的颠倒。它重新强调发展农村。它强调以低成本，低能耗和低技术，进行强度大的劳动生产。第一次浪潮战略鼓吹只需要“适当技术”或“中等技术”，似乎是介于“镰刀和收割机之间”的技术。

但是，这个“新”方案只是在改善第一次浪潮的恶劣环境，而远不是革掉这种处境，是急救绷带，而不是治病良药。全世界许多政府都持有这样的见解。印尼总统苏哈托指责这种战略“可能是帝国主义新形式。如果西方只对小规模的农村规划起作用，我们的困境可能有所缓解，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发展。”

突然偏爱强度大的劳动，也受到了指责。认为那是替富国自我效劳。深深扎根于第一次浪潮战略的，还有一种家长式的谬论，即生产的其他因素要讲究经济节约，而对劳工的时间和精力则漠然视之。

然而最糟糕的是，第一次浪潮战略危险地贬低了先进科学和技术的作用。许多被作为“适当技术”加以提倡的，甚至比1776年美国农民所使用的还要原始。这些东西更接近于镰刀，而不是收割机。只有那些从未干过几年艰苦手工劳动的人，才会漠视早在1855年就能比一个人快一百二十三倍的脱粒机。任何轻视先进科学技术知识的“发展政策”，都将使千百万农民陷于万劫不复之境。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任何一个大国使用第一次浪潮的战略，能够使它发生变革。

发展未来的战略产生于本国本土

第三次浪潮的兴起，强烈地提醒我们不要再在上述那两种方案之间折腾了。第三次浪潮有许多特征，例如:分散式生产，适当的规模，可再生的能源，非都市化，居家工作，高度的自己生产自己消费的水平，这些实际上与第一次浪潮社会所见到的很相似。对某些国家介绍第三次浪潮结构，是不是比传统的工业化道路更容易一些?

然而，关于未来的发展战略，不会产生在华盛顿、莫斯科、巴黎和日内瓦，而是来自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它产生于本国，适应着本地的实际需要。它将不会过分强调经济而忽视生态、文化、宗教，或者漠视家庭结构和人们心理的存在空间。

分散的能源体系

第一次浪潮社会应当建立怎样一种能源体系呢?印度科学家雷蒂指出了最迫切需要的是为农村提供分散的能源。一个无地的印度农民家庭，仅仅为了寻找供做饭和取暖所需的柴火，一天大约要花去六个小时，另外还要花四至六个小时去打水。放牧牛羊也需要花同样多的时间。因为这种家庭无力雇人，也买不起节省劳力的小机具，它合理的反应是，至少要生三个孩子，以满足一家人生活对能源的需要。所以雷蒂指出，农村能源的发展与丰富，“可能证明是一种最出色的避孕药。”雷蒂研究的结论是，只要办一个花钱不多的小小的生物造气厂，利用农村本身的人粪如畜肥，就很容易满足本村的能源需要。因此，从孟加拉到斐济，都实施了生物造气研究和办厂规划。印度已有一万两千家厂子开工，其目标是办十万个。中国计划在四川省搞二十万个家庭式生物造气池(即沼气池)。与此同时，印度技术研究所设计了一种供农村用的十千瓦太阳能发电厂，提供农户照明，开动水泵，和使用公共电视机和收音机。

崭新的技术战略

在以色列，分子生物学家阿维夫提出利用当地条件，形成完整的生态循环的工农业生产。美国一些研究单位把养虾或养鸡与种菜和养鱼综合在一起。

在长期农业规划中，必须把改造气候，计算机，卫星监控和遗传学集中起来考虑。这是“锄头和计算机”的结合。

瑞典伦德大学的莫尔豪斯认为，穷国的眼光应当注视第三次浪潮一个关键工业:微电子技术。它有助于生产的分散化，投入资金少而收益大。他认为，过分强调劳动强度大而生产能力低的技术，可能成为坑害穷国的圈套。

指出最先进的第三次浪潮工业如何以穷国需要相配合的，还有美国斯坦福大学集成电路实验室副主任梅伦，他说:“工业世界把人们都送进城市去生产，而现在我们正在把工厂和劳动者送回乡村。但是许多国家，包括中国，从未真正从十七世纪的农业经济转移出来。现在看来，这些国家无需迁移全部人口，就能把新技术同它们的社会结合起来。”

如果事情就是这样，那么第三次浪潮对于克服匮乏，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技术战略:它建立在既发展低流量，面向农村，只需少量资金的农村工业，也发展某些经过仔细选择的高流量的先进科学技术工业，并形成一种对两者都加以保护和促进的经济制度。

怎样消灭失业

瑞典经济学家根纳指出:“失业”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一个第二次浪潮的概念。

完全就业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生产兼消费者的出现，导致我们对许多第二次浪潮经济学家提出的观念和目标，产生了疑问。模仿西方工业革命也许是个错误。这个革命认为，大部分经济活动是从第一部类(生产兼消费部门)，转移到第二部类(市场部门)去的。生产兼消费行为的需要，也许是一种积极的力量，而不是过去的不幸遗物。政府应对生产兼消费者的活动，在政策，措施和宣传等各方面，予以鼓励和赞助。

新的心理环境

为给未来的文明建立一个完美的感情生活和健康的心理环境，必须承认任何人都有三个基本需要:集体生活，生活秩序和生活意义。

今天，人们渴望得到值得他们尊敬，爱护和效忠的组织机构。恢复集体生活，应从家庭入手，恢复和发展它已萎缩的功能。鼓励富于想象力的教育家提出更多更好的方法，在学校中培养集体精神。

生活有意义的意识，来自同周围社会的健康关系，有赖于人们把自己看作是较大的甚至是宇宙事业的一部分。需要生活秩序的设计者。学校要开设学习生活之道的课程。需要各种民间服务队，为集体和社会提供有益的服务，并通过这种形式，培养为集体服务的纯朴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