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毛毛绒绒的春雨哟

吉晋河

《校园习作》与青年朋友见面了，这是为在校学生开辟的一个新栏。大都选自大、中学校刊、文化社团刊的上乘之作，旨在表现他们的生活、追求、观念、情趣。尽管她难免有些稚气，但她是初学者耕耘的一块沃土，欢迎大家提出宝贵意见，并踊跃荐稿。

编者

毕竟是春天了。雨，毛毛绒绒的。

同学们都陆续回了家。幽美的校园里一派宁静。

他的上衣开始泛湿了。瘦削的面庞上，滚动着颗颗晶莹的雨珠。

他抬起沉重的头，想饱饮“贵如油”的雨水，借以驱散心中的烦闷。这时发现顶上罩着一把粉红色的雨伞，猛然回头，伞下面还有她。

他条件反射似地翕动了一下嘴角，几个流星大步，避开了雨伞的遮掩。

她定定神，似乎不甘心，紧追几步，重又把伞撑在了他和自己的头上。

这次，他没有即刻离开，而是时而缓缓地挪动一下脚步，颇似想摆脱雨伞的遮掩，却又有点欲离不忍。总算拗不过她，他收住了步子，侧过身去，沉着脸。

她眨眨眼睛，紧紧地握了握伞把，尔后竭力梳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

他和她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他俩早就相识了。她16岁，大他一岁，可她总觉得他比自己大。他非常喜欢文学，曾荣获“全市中学生作文竞赛”一等奖。她也酷爱写作，却常常为自己写不好作文而苦恼。他常和她一起探讨、学习，她打心底里羡慕、感激他。

这些天来，凭着少女特有的敏感，她觉得他对自己有点……她没有再往下去想。理智告诉她，必须摆脱任何在现在看来还不应该考虑的事情。因为他和自己毕竟还是稚气未脱的中学生，毕竟才十五、六岁啊……

的确，慢慢地，特别是最近几天来，他的内心深处升起了一种游丝一样的朦胧的感觉……那游丝，如同眼前这毛毛绒绒的春雨:那朦胧，好似这春雨中缥缥渺渺的世界……

昨天下午，趁放学时匆匆的一次会面，他塞给她一张电影票.只留了声“晚上见”，就慌忙地走出了校门。

8点钟，电影开始了。她并没有来。

他的眼睛在影院门前的人群中直打转。

直到电影散场，影院关门，他才悻悻推起自行车，失望地随着人流往家走去。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失眠的滋味。好不容易入睡，却做了一个变幻无常的梦，好象舞台上的追光灯，紧紧地咬着他不放。

一把粉红色的雨伞下，他和她一前一后默默伫立。他注视前方。她凝视着从伞角不住往下滴着的水珠。

两颗年轻而又幼稚的心，分明都在激烈地跳动着。

她终于鼓足勇气，轻轻地启动了嘴唇:“你在为看电影的事生气，是吗?”

他没有回答。依然默默地注视着春雨中的朦胧的远方。

“其实，昨天我并不是故意不去的。接过你匆忙递过的票，我心里乱成了一团……回到家里，又害怕又痛苦，还没吃晚饭，头就痛得要命……”

“怎么?你头痛哩?找大夫看了吗?现在还疼不疼?”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转过了头，抛出一连串的亲切问语，脸上显出担忧和关心的神情。

“去过医院，现在好多了。”说着，她抬起了眼皮。

刹那间，两束目光相遇了，一束充满理解和歉意；一束深含真诚和希冀。强烈的情感碰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这些天来，我总在想……”良久，她又垂下眼脸，欲言又止。

“想什么?你说吧。”他若有所悟地望着她。

“我想，咱们男女同学之间气氛融和，互相帮助，促进学习，决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不过，我们都才十五、六岁，正在求知时期，思想和意识都尚未成熟。我不愿让电影里男女间的那种事儿过早的来到你和我身上……”说到这儿，她眨巴眨巴眼睛，顿了顿，又说:“我希望咱俩心与心之间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我隔着河远远地望你，祝福你。只有这样，你才是我心目中的你……你说呢?”

“我、我……都怪我不好，请你原谅。……让我们共同护理那纯净的小河，使它清亮、明澈，一直到我们大学毕业、有所成就的时候。来，可以和你握握手吗?”

一只白皙的手缓缓地探了出去。

一只纤细的手慢慢地伸了过来。

四周静静地。只有毛毛春雨在亲昵地舔着大地。

他望着她，目光中蕴着诚挚的笑容。

她望着他，脸庞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春雨，仍在无声无息地飘落着。

哦，毛毛绒绒的春雨哟……

(摘自《福建青年》1987年第5期)

(插图:崔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