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一个爱情

1991-01-01 08:39肯尼思·古德张国銮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1年10期
关键词:吊床部落生活

(美)肯尼思·古德 张国銮

高高吊起的婚礼

亚马逊河流域上游肥沃的委内瑞拉热带雨林地区,那里生活着一支与世隔绝的原始印第安人部落,它叫雅鲁玛玛。他们赤身裸体,体魄强健,勇猛剽悍,个个擅长射猎。当世界已进入20世纪90年代的今天,他们仍生活在几十万年前的原始石器时代。

当我到那里研究雅鲁玛玛人的狩猎生活、道德风范、死亡仪式等问题时,我竟意外地遇到了雅瑞玛,那时她才7岁,一个调皮活泼光着腚的小女孩。也许是上帝的安排,我竟然迷上了她,和她偷偷地举行了订婚仪式。此后我们各奔东西,我前往其他部落继续我的人类学研究工作,她则和亲人们一起留在了故乡。

几年后,当我再次见到我日夜思念的雅时,她变得竟使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她依然赤裸着古铜色的胴体,孩提时的轮廓与稚气消逝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有着优美曲线的婷婷少女,黑色的眸子,还有一丝少女的羞涩,这一切强热地激荡着我的爱心。

分别多年我们倍受感情的煎熬,重逢使我们显得特别兴奋,我们又如胶似漆地热恋上了。

可是,在我们之间横亘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文明堡垒。

她渴望幸福,渴望我的爱抚,但是要嫁给一个外族人作妻子她感到恐惧。

对我来说,要同一个原始少女结为夫妻这个亘古未有的奇事,的确也让我斟酌再三。如要获得雅的爱情,我就要抛弃文明社会。放弃舒适的物质生活,来到这密林中做一个原始人的丈夫,几多感慨!但是我深信雅的爱是纯真而热烈的,我们的婚姻是美好的。我终于留下来,全面适应这里的原始生活方式。为了爱,我将奉献与牺牲自己的一切。

两个吊床并排挂在树上,这就是我们成婚的标志。

在那个静悄悄的丛林长夜,在我们高高吊起的婚床上,我与雅实现了灵与肉的结合,幽幽婚礼进行曲带着我们炽热的爱,飞越丛林大川飘向天际。

奇异的旅途

时光又飞快地过了两年,为了给雅治耳伤,我带雅第一次离开她生息了17年的原始森林故乡,到一个现代都市里去。临走前,她身上穿着我从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给她买来的T恤衫,咖啡色长裙。习惯于赤身裸体的她起初死活不穿衣衫。我说若不穿衣服,纳布赫(当地部落对外界文明人的称呼)会盯着她围攻她,好说歹说她才顺从地套上了遮羞布。

我们将乘飞机去阿亚库乔港。

雅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铁鸟”,经我一再劝说才勉强地跨上飞机。飞机刚一发动,雅立即抬头观望,接着“哇”地一声哭叫起来。飞机渐渐上升,雅将我拦腰紧紧抱住,尖尖的指甲深深地扎进我的肌肉。飞机升到高空,白色的云朵在四周飘掠,雅望了一眼机窗外苍茫空渺的天宇,立即把头趴在我的双腿间,就象溺水者捞到一根救命草一样死死抱住我的膝盖。

当时雅那种可怕的恐怖感、求生欲至今我还历历在目,对于雅来说那次飞行,是一次几十万年空间与时间的跨越,雅在现代飞机上经历了一次全新的思维革命。

在整个飞行过程中,雅的头一直埋在我的双膝间,身体一直在抽搐,哭叫不息,她的哭叫声甚至盖过飞机马达的轰响。

我的双手,紧紧地搂住她那不停颤抖的双肩;我知道此时必须不断地安抚她,用我的柔情,以我的爱心安抚她的那颗受了惊吓的心魂,一起来完成这一次几十万年的跨越。

幸运的是天空一直晴朗,经两个半小时的飞行后,我们终于站在了青青的草坪上。雅的一只脚刚踏上草地,脸上就流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她仿佛在空中做了个梦。

摄魂的镜子与咬人的抽水马桶

我们住的那个旅馆叫大亚马逊旅馆,这是我为雅特意选择的。

当我们一走入宽敞明亮、舒适清静的客房,所有的忧愁与劳累全都烟消云散。雅当即脱掉裙子,解开T恤衫,这些衣裳已经束缚了她一天的自由,她再也受不了,她要重新获得热带雨林深处无遮无挂、无拘无束的轻松与坦荡。当她美丽的胴体诱人地展现在我面前时,我们禁不住热烈拥吻。

雅迅速地扫了一遍屋内的摆设,双人床这新奇的玩艺儿把她给吸引住了。“那是我们睡觉的地方,可不象丛林里那种晃荡不定的吊床。”我向雅比划着说。

“不,我才不喜欢这样的睡法,”她嘟着嘴淘气地说,“我只喜欢吊床。”

突然她猛地扑倒在床上不动了。原来她发现迎面墙上有一面特大的穿衣镜,里面映照着她的整个胴体,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影子装在一个镜子里。她的部落人都说人的影子一旦被捕捉去,就是你的灵魂被鬼神带走了;妖魔就会锁住你的喉咙,让你窒息而亡。

我当即抓过两条毛巾遮挡住镜面,影子消失了,雅的灵魂也就回来了,于是她又在床上跳来跳去。

她想方便一下,原始人哪有什么厕所卫生间的概念。可现在必须使用卫生间,我教她怎样使用抽水马桶。她直愣愣地瞧着我一转动手把,自来水就哗哗地流了出来,够神的。也许她憋得受不了啦,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往下蹲,生怕马桶会跳起来把她给啃一口。就在她的臀部快沾到盖上的一瞬间,她猛地跳起来。“不,我不敢坐在上面,它一定会咬下我的肉。”我哭笑不得。看来她还得有个长期的适应过程。

生活在两个世界

在阿亚库乔港,雅的耳伤很快就治好了。我们又回到了莽莽的原始森林。1986年,雅怀孕了,我的研究经费也产生困难,因此我打算将雅带回美国生孩子,让她与未见面的公婆相会。合家团圆,这一点我与雅都期待已久。

不久后,雅在医院里生下了我们的儿子,他是我们爱的结晶,他与他妈妈长着同样的黑发和一双杏仁眼。我给他起名大卫·亚历山大。从此,我们有了一个真正的家庭,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那年冬天,我们与父母住在一起过冬。一月份下了一场大雪,从热带亚马逊流域来的雅简直看呆了。那雪如洁白的泡沫在天空疾速飞行,迅速地将大地装点成银装素裹的世界,雅百思不解天上怎么会落下这么多白色的精灵,而她的故土怎么就看不到呢?她怀抱幼子临风痴痴地观赏着飘飘洒洒、飞飞扬扬的漫天雪花。

由于我研究的需要,不久我们一家从宾州移到加拉加斯。

我们夫妻恩爱如初,咿呀学语的小儿子给我们平添无数乐趣。我们常常一家三口徜徉在林中的小道上,重温雅遥远的亚马逊故乡的雨林生活情景。我们自己砍柴烧饭,开辟土地,种植庄稼。雅精心照料孩子,辛勤耕耘,她要做一个纯朴而勤劳的妻子和母亲,我则致力于人类学的研究工作,我们生活得充实而富有。

尽管现代文明正在渗透进她的内心世界并在改造她成为一个现代人,但她仍然强烈地眷念自己的故土,想念自己的亲人。每当我播放录自她故乡的歌声时,她听着听着就止不住泪如泉涌,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凄切而悲凉。她眷念着那块养育过她的土地。

1987年秋,我们的生活环境又起了很大的变化。雅又怀孕了。这时,一家电影公司闻知我与雅传奇的爱情故事后,欲要和我合作拍一部巨片,公司约我撰稿,我签了合同后,便准备再次深入丛林,去体验生活。雅的预产期在1988年3月底,因此我打算带上妻儿重返雅的故乡生活一段时间,然后雅到加拉加斯分娩。

我们又回到了雅的家乡,时隔几年,与部落兄弟姐妹再次相逢。大家抱头痛哭,手舞足蹈,欣喜若狂。那个场面太热烈感人了。雅被他们团团围住问长问短,小儿子大卫更是成了人们注目的中心,因为部落里开天辟地头一次拥有一个混血儿小外甥,人们特别宠爱他,喜欢他。全村的人都倾巢而出,以最高的礼仪欢迎我们。我的心一阵热乎乎,在美国这种情景是绝对没有的。

那夜雅又恢复了她旧的生活习惯,脱下薄薄的遮羞布,赤条条地依偎在我身边,晃荡高挂的吊床,不禁使我想起多年前那个黄昏。

我本计划8月初离开部落去加拉加斯,这样就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雅的分娩。可是天不随人意,2月22日凌晨,雅的腹腔一阵阵疼痛难忍。孩子要提早出来了。这时浓雾弥漫,天阴沉沉的,雅赶紧收集来一堆宽大厚实的棕榈叶,铺在临河的一洼草地上,她准备在这天造地设的产床上生下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可是不一会儿雨点落了下来,雅只得退回茅舍,我已经为她铺好棕榈叶;坐在叶子上,她正要告诉我雅鲁玛玛人生孩子的趣闻时,突然仰躺下去,大叫了一声,“我快要生了!”我急忙把头伸出窗外一边呼唤她母亲来一边拿起照相机,可我刚回过头来,照相机的快门还没来得及按下去,孩子已经冲出母体来到人间,诞生在她母亲的故土上。这是个女孩,只有四磅重,挺小的,但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很精神,我给她取名瓦妮莎。

两年时间,转眼便过去了。大卫长到了三岁半时,我们才带着他们兄妹俩告别雅鲁玛玛部落的亲人们,飘洋过海第三次回到美国。

当我写这本书时,大卫已是四岁半的小男孩,瓦妮莎也已三岁,他们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双雅鲁玛玛——美国混血儿。现在他们生活在我获得博士学位的那所大学里,孩子们长得十分逗人可爱,明亮的大眼睛,黑色的蜷曲头发,天真活泼的天性洋溢在他们稚嫩的脸蛋上。

文明世界所有的一切强劲地冲击着雅原有的思维世界,她的生活信念、伦理规范、处世原则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她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故土,怀念她的部落人所拥有的文明社会所无法获得的人与人之间的蒙昧而纯朴,艰苦而乐观的优良品质。

然而所有一切文化与社会的巨大差别,都无法阻挡、隔阂我们爱的汹涌奔泻的激流,我以拥有这样一个美丽、古朴、忠诚的原始人妻子而感到莫大的幸福与骄傲。

(杨军胜摘自《青年博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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