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有条三色河

毋碧芳

川西北群山深处——我的家乡北川县。这儿距“人间仙境”九寨沟约三百公里。境内纵横六条河，十一条大沟渠。河渠条条有致，处处宜人，可谓繁山复水，溪流交错。然而，我最偏爱的只有一条，这便是山裹城，城绕水，县城心窝里的那条三色河了。

“三色河”，既非古代圣贤命名，也非当今哲人称谓。但凡到过这儿的人，个个皆有此景，人人同有此意。我便积众人之意，首起呼出了三色河。

三色河是由不同色彩的两条河流和一段有无数漩涡的大回流组合而成。它上游的主流叫湔江，由西向东流经城心，河水终年清冽，传说是大禹食用之水。支流叫龙洞河，四季泛黄，传说是二郎神追赶孽龙引来之水，它从城右侧的景家山下流出，在城心与主流汇合。

这一粗一细，一深一浅，一清一浊，一长一短，一急一缓的两条河流在相交之初汇而不合，显出一条明显的界线，形成双江分色的奇观。远远望去，恰似金银二龙争游，各不相让。但争游不久，在一个偌大的转弯之处，“双龙”便跑浪合抱，联袂起舞，交织成一股综含色的大回流。

我爱三色河，又尤其爱这段综合色彩的大回流。这段大回流中有无数个旋生旋灭的象谜一样的大漩涡，沿岸还有不少犬牙交错的大磐石。儿时，这里是我和同伴们娱乐的天地。我们在大磐石上嬉戏，在大回流边搬蟹、捉鱼、捕虾，好玩极了，可那些讨厌的打渔人却常来和我们作对，一网一网地不知网走了多少虾婆婆、鱼妈妈。还有那些多事的放筏人，也常来这里拆散他们的竹筏、木筏，一堆一堆地码在大磐上，象小山似的。我真不明白，这儿为什么那样有吸引力?那些大人们为什么不去别处寻找他们的地盘，偏偏要来这儿和我们争夺这块领地?

千次上这儿游玩，百次来这儿思索，在我长大成人的今天，这个谜终于解开了。啊，大回流，大自然建造的休生养息之地——河水要在这儿歇脚，鱼们、虾们、蟹们要在这儿繁衍，孩儿们要来这儿游玩。渔翁、梢公们又为何不可来这儿撒网、停船?

哦，社会、人生、大自然不都象家乡的三色河么!天下哪块国土是单色彩的，哪条道路是平直的，哪个人的生活只有一个层次?人生的流程又怎么不会有回流、漩涡?一个高峰之后，必然会出现一个低谷，峰越高，谷越深；一个回旋之后，也必然会腾起一股激流，旋越大，流越急。

啊，三色河，迷人的河，生命的河!您的每一朵浪花都是一个跳跃的音符，每一段回流都是一阕壮美的旋律，您的整个儿是大自然高奏的一曲交响乐……

(禾佳摘自《中华儿女》19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