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航空迷金亮

10月9日，我的朋友、新华社军事摄影记者赵建伟称他来了两位亲戚，让我作个陪客。席间，我与赵建伟的侄女婿攀上了山东老乡，而且是几乎生于烟台市同一条街上的乡亲。惊喜之中互报家门。

“我姓金名亮。”

“本人牟健为也。”

大惊。“你就是刚刚飞越太湖桥洞的金亮？”“你莫不是航空摄影家，在《航空知识》上连登大作的那个牟健为？”“正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酒过三巡，话匣子洞开。

“你怎么想起来要去钻这个桥洞的呀？”我端着酒杯发问。

金亮说：“干飞行的对这个信息特别敏感。前段时间，外国飞行员成功地穿越了张家界的山洞，对我们中国飞行员刺激太大了。中国的山，老外去飞，去创造纪录，这是一个历史的悲剧。中国也有自己生产的飞机，也有许多飞得不错的飞行员，为什么我们不能去钻。长江漂流、摩托车飞越黄河……

“中国人的实力已经在各项运动中得到了证实，飞行也一定会成功。我从小爱好飞行，一共飞行了4130个小时，是中国体育航空飞行员中飞得最多的之一。我今年39岁，这是飞行员最成熟的年龄。所以我说我行。”

“全国有多少飞行员愿意参加这个飞行？”我问。

金亮回答：“许多人报名了，经过各方面严格挑选，确定17个人参加集训。最后，只飞了6个人。其他人也有这个实力，但没有给他们机会，我很幸运。”

“你幸运了，我可跟你去死了一回。”金亮身边一位漂亮的女士搭了一句。

金亮赶紧介绍：“这是咱烟台人的媳妇，赵朝晖，俺家的‘领导。”

我赶紧举起了酒杯：“祝二位成功！”接着又把话题引上焦点问题。“你这位‘领导责任心可够强的，金亮一出门你就追上去了。”

小赵听了挺委屈：“这个是金亮不像话，他去飞桥洞也不跟俺商量一下，起码告诉一声。他光说要出差，干什么也不说，我们书记那天遇见问我，俺才知道他去飞这个桥洞。平时，四平八稳地飞行这都担心，这回飞一个小桥洞能不担心吗？ 飞什么样的飞机、什么样的桥洞，能不能过得去，我心里没底，没底就害怕。你们男人心粗，拍拍尾股走人，丢下俺这孤儿寡母谁管？要么俺完全不知道，可报上、电视上一个劲地炒，亲戚朋友全知道了，叫我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俺做不到。”

“你去陪飞，老公可高兴了。”我追金亮。

没想到金亮认真了，“她一来我就赶她走。我又不是干坏事，飞行不能分心，这婆婆妈妈地没完没了，是飞行还是干家务。当天，我就把地赶回山东老家去了。临走我就给她留一句话：‘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我的一根神经。我颇为感慨地吐出了多年的不满：“现在的媒体在炒作某种壮举时，总爱把人性和人情抬出来，妻子、儿女、老父老母。将士在前线与敌人拼命，后边就是一个劲地唱‘十五的月亮、‘望星空，营造这种惨烈悲痛的气氛，这是给战士壮行还是撒气，搞不清楚。”

我问金亮：“你钻桥时想到妻子和孩子了吗？”

金亮挥着拳说：“什么也没想，只想着高度，因为我们是两个驾驶、双机长制，左驾驶管左右，我管高低，全神贯注，绝无二心。干这事必须是铁石心肠，可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人生自古谁无死，马革裹尸是英雄。光想我的漂亮老婆，那手不哆嗦才怪！”说到这儿，他不好意思地说：“傻人才夸妻呢。”此刻，那“领导”一脸幸福的笑容。金亮接着说：“其实每个飞行员的心理压力都很大，这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我亲弟弟金光是一个有前途的飞行员。1998年，他在飞行作业中机毁人亡。2000年6月13日，我的好友、同班同学，陈洪吉，在飞行中突然失事，他是一个成熟的飞行员，民航事故调查组至今没有找出原因。6月30日，我的两位新疆同行又发生了一等事故。我是在处理完了后事，送走他们才动身前往苏州的。你看，比我资格老的，飞机性能好的，我的亲人，接连去世，使这心情压抑得很。我想用这种特殊的方式纪念他们，有这些先驱们保佑，我一定能成功。参加集训以后，竞争特别厉害。开始我那个小孩，9岁的小凡超也担心我飞行危险，经常给我打电话。后来他老师整天问：‘你爸爸能飞上吗？你爸爸选上了吗？小凡超后来特别希望我去飞，第一个去飞。”金亮问身边的妻子：“你说是吗？”赵朝晖说：“可不是吗，连我都有这种压力，这事真矛盾，我又想让你去飞，又怕你危险。到苏州你不让去，可回新疆又不甘心。后来中央电视台通知我当家属代表，总算来到了现场。”

“金亮钻桥的那一会儿，我从电视里看，另一个飞行员家属哭了，你怎么没哭呢？”一边的叔叔赵建伟问。

“我没顾上哭，心吊在飞机上，随着飞机转来转去，最后那一刻，我连气都不敢喘。飞行钻过去半天，我才反映过来，觉得人家在拍电视，俺应该有点啥表情，可是那时哭也晚了。”

金亮毕竟年轻力壮，又是新疆长大的汉子，说到高兴处，他豪情奔放，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白酒，向我敬酒：“我们干体育飞行的，特佩服歼击机飞行员。你跟歼击机升空航拍过许多次，我们经常在《航空知识》上看到你的航摄歼击机照片。下回你去新疆，我给你来几下，让你过过瘾，也不亚于歼击机的。”我一听赶紧更正：“别！别！我不是飞行员，没有任何飞行训练经历。每次飞行都是咬着牙，像上大刑一样。航拍是我的事业，和你一样非常热爱，这跟身体素质是两回事。我愿意坐你的飞机，但是多请关照，少做点大强度的特技，饶我一命吧。”

我们的话题转到外国飞行员身上，金亮说：“我们也很佩服来华表演的这些外国特技飞行员，他们是世界顶尖人物。他们的飞机性能好，他们本身的训练水平也相当高。他们也很想钻桥洞，在训练中几次想从桥洞钻过去。后来组委会把桥洞挡住了。他们几个飞行员也激烈竞争，后来中方决定，只让他们冠亚军两个人钻。这两个人后来放弃的原因，资金只是一个方面，主要还是气象条件，达不到他们所要做的飞行特技动作要求。”“他们想做什么动作呢？”我急切地问。

“两个准备钻桥洞的飞行员曾经公开表示，他们将倒飞钻过桥洞，给中国观众一个震惊。他们的全套特技，是先倒飞过洞，接着一个直立90度跃升，然后再做一个60度俯冲钻过桥洞，第二次过洞是正飞通过。”“你觉得他们能完成吗？”我问。“可能，因为他们具备这种实力。如果他们这样飞，我们中国飞行员会敬佩的。这种飞行的气象条件要求很高，必须在5公里时对准桥洞，在3公里时一个倒转180度，然后在没有调整余地的情况下，以很高的速度冲过去。但是，最终他们没有飞，我感到遗憾。12个外国飞行员，为了证实他们的实力，在返航通场时，似乎全都统一了飞行动作，12架飞机倒扣机身以一米的高度对准跑道，一直保持超低空倒飞2500米后垂直拉起。让中国飞行员看到他们的倒飞能力。特别是匈牙利的飞行员，更是倒着从我们头顶飞过，然后对准塔台和旗杆25米宽的空间穿过。这次针对性的飞行表演，给我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外国飞行员怎么评价你们的飞行？”赵建伟问。“外国飞行员对我们也十分敬重。我返航时，他们用吹口哨、打手势的方式祝贺我们。国际航联总干事莫奈特说，这是世界穿越难度最大的桥洞。我问他还有更大的吗，他回 (下转第38页右下)(上接第40页左栏)

答说有，但那些飞行员都没能回来。”

对饮一杯，我提出最后的话题：“今后你有何壮举？”金亮已有五分酒意：“明年，我将驾机穿越被称为‘死亡之谷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到时我将派一架双座飞机，让你跟随我进行航拍，不知兄长意下如何？”我大惊！大振，欣然受命！

正是：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都付笑谈中！

责任编辑：林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