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空军第一位留学英国的飞行团长

隆冬之夜，伸手不见五指。凌晨三点，一阵急促的哨声打破了宁静，飞行员迅速提上装具赶往机场。开车、上跑道，战鹰刺破静谧的夜空，飞向待战空域，大坡度盘旋、小角度俯冲跃升、攻击……战斗特技动作一气呵成。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第四批战机已完成任务胜利返航了。

这次带有实战背景的凌晨紧急升空作战演练，在王国新和他的战友们手中完成了。37岁的特级飞行员王国新虽在15个机型上安全飞行了1700多小时，有过13项重大科研试飞的考验和2项导弹试射、飞机颤振等具有一类风险的试飞经历，但走下战鹰后他心中依然不平静。因为这毕竟打乱了飞行员的生物钟，在最疲劳、最易发生问题的凌晨紧急升空作战，开创了该团20年来首次后半夜飞行的先河……

21年前，一位16岁的农家子弟跨入了河北邯郸滑翔学校的大门。经过预校、航校和作战部队的艰苦磨练，今天已成长为人民空军一名优秀的特级飞行员，四种气象指挥员和四种气象飞行教员。他曾为到访的印度国防部长担任英语解说任务，随后考取了赴英国的留学生，是我军某型空空导弹实战发射的第一人，填补了国内空白。他2次荣立二等功，7次荣立三等功。

王国新，他的身上映射着空军新一代“学者型”飞行员的成长轨迹。

英国曼彻斯特大学航空工程系，迎来了第一位中国空军飞行员：他的导师霍尔博士说：“我为有他这样的学生感到骄傲和自豪”

1993年10月30日。副团长王国新中校登上英国航空公司飞往伦敦的班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眷恋的祖国。在这次长途飞行中，他心潮起伏，浮想联翩……

去年，也就是1992年12月的一天，他到空军机关领取留学通知书。看着这位身高1.70米的飞行员，机关工作人员说：“感谢你，为空军争了光！ 原来都是外事部门的人去考试，一个普通飞行员能考取真不容易。”王国新虽然参加过空军飞行员英语大专班的学习，在50多人的毕业考试中名列前茅，但仅凭40来天的复习，想闯过剑桥大学专家们精心策划的IELTS考试，真是相当艰难。

1992年10月27日。北京中国某学院教室。王国新同来自国家机关部委的佼佼者，接受同一套IELTS试题的考试。铃声响过，4个英国人开始宣布考场规则、考试科目和时间安排。从未见过这样的考试方法，十几页的阅读考卷才答了一半就被收走了。上午三门考试考了三个40分钟，象他平日三个飞行起落那样短暂，但这毕竟不是蓝天上的大较量。他的成绩并不理想：阅读得了4分，写作5分，听力6分，离录取标准显然还有一定距离。

他匆匆吃过午饭躺在床上，上午的尴尬场景依然萦绕在脑际。未来空战没有亚军，今天考试也没有第二！空军只有一个名额，通不过就取消资格。这样考下去还行吗？他想起了为印度国防部长当飞行解说的经历……

1992年，印度国防部长沙德拉·帕瓦尔访问中国，7月28日来到空军某部参观，王国新奉命担任飞行表演地面解说任务。他陪着印度客人从塔台、停机坪，到起飞线，介绍了我国战斗机的性能特点，随后客人兴致勃勃地登上观礼台观看飞行表演。突然，机场上空飘过大片乌云，能见度不足1公里。印度国防部长抬头看天：“这样的天气还能飞吗？”只见团长徐志良在座舱里挥手致意间缓缓滑出跑道。“能飞，一定能飞！”王国新纯正的英语中带着坚定，将军疑惑的脸上顷刻间写满了惊喜。

开车，上跑道，加力起飞，一个上升横滚直刺蓝天。紧接着半滚倒转，斜筋斗，150米低高度倒飞通场……官方语言是英语的印度客人好奇地问：“王先生，你出过国吗？”他摇头否定了。“没出过国，讲得比我们还流利，你英语说得太好了。”贵宾们对惊险刺激的飞行表演和王国新娴熟的解说报以热烈的掌声。

印度国防部长的称赞增添了他的信心，团长在恶劣天气中为国争光的精神激励着他，想到这里，他下决心一定要把下午的口语考好。

英籍教师和这位空军中校，按照剑桥人IELTS的程式轮流问答。几轮回答并未难住王国新。年轻的考官总想找个话题好好验证这位中国空军飞行员的口语水平。

考试进入自由测试阶段，游览了不少中国名胜古迹的年轻外国考官眉头一皱说到：“我想到中国旅游，请你介绍一下中国的名胜古迹。”从北京的故宫、长城，到“世界第八奇迹”的西安兵马俑，从美丽的西子湖畔到风光旖旎的春城昆明……王国新调动出大脑中所有美丽的词汇，泉涌般流淌在抑扬顿挫的旋律中。

没想到一个飞行员懂那么多，考官频频点头并高兴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8”字！这次IELTS考试各科规定最高分是9分。这个8分，使王国新拿到了留学的通行证。

飞机在无垠的蓝天飞翔，10多个小时后稳稳地降落在欧洲最大的国际机场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王国新先在北爱尔兰的首都爱丁堡语言学院，读了3个月的英语，之后他选择了曼彻斯特大学。该校航空工程系迎来了第一位中国空军飞行员，王国新开始了为期一年的留学生活。

1995年2月，一封厚厚的书信越过英吉利海峡寄到中国，这是王国新的留学鉴定书。鉴定在列举了他两个学期的学习课程和考试成绩后，他的导师亲笔签名并写下了这样的评语：

他是一个优秀学生，积极勤奋，表现非常出色，我为有他这样的学生感到骄傲和自豪。

曼彻斯特大学航空工程系

Dr.Lan M. Hall

1995.2.1.

看似简单的几页鉴定，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王国新在异国他乡付出了艰辛的努力。航空工程系在这所1851年成立的曼彻斯特大学有着重要的地位。为了积淀翱翔蓝天的知识资本，叱咤蓝天十几载的王国新插班选修了该系二年级的课程。虽然在爱丁堡语言学院读了3个月地道的英语，但面对十几个教师的不同方言，别说听懂他们用英语讲述的《工程数学》、《航空材料》等十几本砖头厚的课本，就是能看懂这些深奥难懂的中文课本也实属不易。

啃这些英语课本远没有他飞战斗特技那样潇洒酣畅，于是他提前预习、熟悉教材、课后复习，用尽了所有招数，每个晚上和节假日，都泡在图书馆里埋头攻读。在复活节30天和圣诞节40天的假期里，信奉基督教的同学们为了庆祝耶稣的复活和诞生而狂欢娱乐，王国新却独自默默走进图书馆，来到计算机房，厚厚的图书资料和嗒嗒的键盘声伴随着他思乡的孤寂。在这里他研究学习方法，积累有关资料，了解掌握国外航空技术发展的趋势和信息，两个学期下来他作了30多万字的笔记。

1994年9月9日。霏霏细雨笼罩着整个英伦三岛。王国新从伦敦驱车来到50公里外的范堡罗，参观在这里举办的′94范堡罗国际航展，他目睹了世界54家公司100多种飞机的风采，并跨进座舱实习体验。在座舱里，作为一名中国人，他深切地感到了民族强盛的紧迫感。蒙蒙细雨并未终断3个多小时的飞行表演，面对首次向世人亮相的苏－35多用途战斗机，以及幻影2000、F－16和米格－29等世界最先进战机的出色表演，作为一名中国空军的飞行员，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珍惜国外留学的每一天，沐浴知识的阳光，为在21世纪的蓝天翱翔插上知识的翅膀，是王国新矢志不渝的追求。在图书馆里，他不知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在无数个节假日中，计算机房里写出了一个中国空军飞行员的不懈追求。工夫不负有心人，第一个学期后，他在选学了《电子》、《计算机》等课程后，不但能进行简单的编程，还参加了期中考试规定的《航空结构》、《系统控制》、《空气动力学》和《工程数学》等四门课程的考试，作为插班二年级学习的外国留学生，在全班60多名同学中取得了总评第四名的好成绩。成绩公布后，同学们开始对这位中国飞行员刮目相看。第二学期，他又学习了《航空发动机》、《材料力学》等6门课程，由于留学期限已到，他未参加考试就回国了。他的导师霍尔博士说：“考试是在王先生离开曼彻斯特后进行的，我认为我不能给出分数，但我可以说他参加了所有课程的学习及相关实验。”

当王国新向生活了近两年的来自世界各地不同肤色的同学挥手告别时，大家都向这位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空军特级飞行员，投以赞叹的目光。

当好蓝天开路先锋，振翅向新世纪飞翔，我军新一代“学者型”飞行员在他所在的团崛起

王国新回国后，对同一个飞行场次能飞四五个机型、能完成试飞大纲中规定高难课目等并不满足，虽然这在空军是首屈一指的本领。国外留学生活的眼界和多年飞行实践的探索，给了王国新深深的启迪和忧虑：面对21世纪的飞行员，如果不懂得计算机和外语就很难同科研人员和外国同行进行技术交流。

倘若没有高素质技术知识准备，在未来军事斗争中担负起守护祖国领空的重任就将变成一句空话。他开始重新审视飞行这项充满危险的行业，如果说先辈飞行员们凭“勇敢＋机枪＋火炮”就能取得战场的胜利，那么今天面对新世纪高新技术知识的挑战，还要靠“外语＋计算机＋技术”来夺取制空权。

王国新5年前自费购买了电脑，至今已升级换代好几次。他利用在国外留学时掌握的计算机知识，积累了大量空战资料和航空发展信息。为鼓励团里官兵学习电脑知识，他去北京出差时特意跑到中关村购买电脑部件，给单位和个人装配了6台电脑，为大家节约了大量资金，在全团掀起了一股电脑热。根据团里外出科研试飞任务多的特点，他开发飞行训练软件，编写了《异地转场中断起飞距离的计算》程序，转场前只要把异地机场的跑道长度、机型、高度、速度、气温和海拔等数据输入程序，在异地起飞遇到特情时，飞行员中断起飞决定就有了可靠的依据，也便于下决心。

作为空军战术技术飞行员群体，不把战术试飞、战法演练和科研试飞的经验教训总结出来，对空军战斗力的提高是不小的损失。作为一团之长，他不仅继承了团规：不在《航空杂志》上发表研究文章，大队和个人都不能评为先进。5年来，全团发表的55篇论文中，他就占了15篇，其中他撰写的2篇文章被评为年度优秀论文。

飞行员掌握一定的外语知识，是了解最新航空资料和对外交往的需要。他狠抓学习制度，没有飞行计划时，每天清晨都坚持外语早读。他订阅了《中国日报》、《英语学习》、《英语园地》和《北京周报》等英文报刊，组织大家收看英语电影。对新补充到该团的飞行员，停飞3个月进行英语补习。他还同5名战友一道，翻译了20余万字的英文《歼X改装教材》。目前团里有18％的飞行员会两门外语，人人都掌握了一门外语。近几年该团先后派人到国外留学，派人出国进行技术交流，20多次重大迎外宾飞行表演，都是该团飞行员担负解说任务。

有了丰富的计算机和外语知识作后盾，高科技手段更为科研试飞和战法演练增添了“千里眼”。目前人人能熟练掌握GPS（卫星地面导航系统）的技术，将其用于长途转场和科研试飞中。有“黑匣子”之称的“飞参”，原先仅要求机务人员掌握并多用在检查飞行事故时。前年他们组织飞行员们学习研究，飞行时把电脑搬到飞行现场，对每个起落的飞行质量进行现场讲评。归队后把“飞参”数据输入电脑，对每个飞行日进行综合，每月一次综合评估，解决了原先地面领导无法了解飞行员空中飞行难度的问题，大大提高了训练水平。

飞行并非人们想象的那样浪漫，每一次成功的飞行，无一不是对胆略、智慧的考验和挑战。为缩短与发达国家的差距，王国新把所学的知识用在科研试飞和训练中去，把一个蓝天骄子的爱国情怀写在对新型机的改革上。他说，没有高素质的军事技术知识准备，谈不上挖掘现有主战飞机的战术技术性能，更难加深对新一代战机的理解。

抚摸着心爱的战鹰，王国新感到自己在钻研推杆蹬舵上下功夫不小，真正用头脑思考战鹰的问题还不够。雷达设备、电子系统落后的战机，就象患了“近视眼”，在未来超视距空战中，很难有所作为。他要改进战斗机的“眼睛”，没有十二分的把握是难以撼动飞机设计师们几十年的观念的。王国新改装完某型飞机后，就琢磨上了某型高空高速战斗机的雷达操纵系统。该系统操纵起来比较繁琐。在空战中，飞行员经过许多操作动作才能完成。右手还要操纵驾驶杆控制飞机攻击态势，技术再好的飞行员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而在近距格斗迎头攻击状态，飞机每秒钟前进1公里，攻击时间也仅有四五秒钟的机遇，飞行员精力分配不够，繁琐的操纵程序在实战中很容易贻误战机。

空战从来没有亚军。繁琐落后的操纵方式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而变动飞机上的一颗螺钉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王国新结合国外的所见所闻，查阅了大量资料，在计算机上模拟演练，经过一年多的飞行摸索，他积极向上级反应，和战友们拿出了三套改进方案，提供给上级科研部门，并得到了采纳。原先繁琐的操作动作时间大为缩短。方案大大简化了飞行员的实战操纵手续，为空中格斗赢得了宝贵时间，受到了上级机关和科研单位的称赞。

“国产战机皆能飞，高难课目都能上”，“翻译资料是内行，对外交往懂外语”，“电脑程序能编，学术论文会写”，“科研试飞是专家，战法推广当教员”。当《解放军报》在头版头条以《我军新一代“学者型”飞行员崛起》一文集中报道了他所在团的这些事迹后，作为团长，背负着这些沉甸甸的荣誉，责任感和紧迫感时时都会袭上他的心头。

日前，他已走上新的岗位。37岁，一个金灿灿的年龄。他决心不辱使命，地面苦练空中精飞，真正担负起空军“蓝天开路先锋”的重任，在空军某飞行试验训练中心司令部副参谋长的岗位上，为人民空军的发展壮大谱写新的篇章。

（本文照片摄影：赵金海）

责任编辑：京 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