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2008-05-14 15:06
中国新闻周刊 2008年13期
关键词:领班张毅

拍为上策

安宁

天生嘴笨,所以遇到那些八面玲珑的女子,常会从心底里佩服,想,爹妈为何不给自己生一张能吐莲花的口,如是,我也不必在女上司面前,天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记忆最深的,是在一次聚会上碰到的女子。此女见到每一个比自己位高的人,都会无限真诚地上去拍一通马。碰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她会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您这一脸的春风荡漾,不知道近段时间有多少桩好事临门呢。若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她则亲热地一把挎住人家的胳膊,嚷,看您这身子骨硬朗的,赶上18岁少女呢,今日打扮这么漂亮,是来相亲的吧。而那些时尚骄傲的女子们呢,更被她拍得身价翻了倍似的,微笑从细微的鱼尾纹里,汩汩流溢出来。

恰好我坐在她左边,而另一个刚升职为她上司的中年女子,则在她右首。一个热衷八卦,一个喜好拍马,一个愿听谎言,三个女人,当即上演了一场小剧场的精彩好戏。

此女先从上司的头发赞起,她视线里是层层叠叠的仰慕与惊叹,就这样看了足足有五分钟,才将那酝酿了许久的一句感叹开闸放出:天哪,韩领班,您这长发柔顺光亮得完全可以代替刘嘉玲,去做洗发水广告了耶!

我忍不住笑道:韩领班去的哪家美发沙龙啊,介绍我们也去做做?韩领班淡淡一笑,这么忙,我哪有时间去什么美发沙龙,还不是随便用一些护发素罢了。此女一听,立刻接过去,韩领班是天生丽质,你看我这一头乱发,去了多少美发沙龙,花了多少钱,都黯淡无光。韩领班的头发,在此女的夸赞里,果真神奇地又添了一层妩媚的光泽。

此女关注的焦点,很快地顺流而下,转移到韩领班的裙子上。她恨不能立刻自己也买一条来,这样,或许就会拥有领班高贵气质的十分之一;不过这样脱俗出尘的裙子,也只有到韩领班的身上,才能熠熠生辉。

韩领班对于这样的称赞,一直很受用地笑纳着,但她浅淡的笑里,却有一丝丝外人不易察觉的愧疚。三个人在中途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补妆的空当,韩领班突然朝我神秘一笑,道,你猜猜,我这条裙子究竟多少钱买来的?我试探问道,肯定是很贵的吧?韩领班的脸微微地有些红,停了一会儿,待唇膏干了,才扑哧一声笑道:其实,它是我花30元从夜市上买来的,今天实在找不到可以匹配的裙子,只好穿了它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惊讶,此女便走了过来,马不停蹄地赞道:我说韩领班是天生丽质吧,像你这种身份的人,穿名牌固显尊贵,而朴素的衣服,被你一衬,也立刻就会锦上添花了呢,我们韩领班,那么好的美人胚子,穿什么都一样光彩夺目哦。

我透过镜子,看着韩领班神采奕奕地在此女的陪同下,姿态优雅地走出去,终于放弃了拆台的打算,想,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张嘴,怕是我说什么,它都能转败为胜、化险为夷吧。

头陀苦行与不买房运动

李开周

但凡男人,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荷尔蒙分泌正常,走在街上,瞧见美女,没几个不动心的。一动心,肌肉就紧张,内心就发痒。

去痒之道有三:

其一,把钱包整鼓,把自个整帅,再接再厉,死缠烂打;

其二,寻求替代,转移目标,天涯何处无芳草;

其三,举刀一挥,做个太监,从此无欲则不刚。

但是生而为人,尤其生而为男人,除了好色贪淫,还好吃懒做,不仅瞧见美女动心,瞧见满汉全席、名牌衣物、香车宝马、高楼广厦,也会肌肉紧张,内心发痒。若是肉体上满足了,又想要盖过同学、朋友、亲戚和邻居,让他们眼红和尊重,赢得精神上的满足。所求这么多,哪一样求不得,都是痛苦,即便真的挥刀白宫,也只能去掉一种苦,去不掉别的苦。

用什么方法才能去掉所有欲望呢?

佛教提供的方法有很多,诸如守戒、坐禅、苦行、参话头,都是。这里说说苦行。

据《北本大般涅槃经》介绍,苦行分外道和正道两种,前者指撞墙、挖眼、投火、跳崖、钻荆棘、卧牛粪等极端行为,后者指乞食、节食、远离众人、穿破衣服等不太极端的行为。佛陀反对前者,提倡后者,并尊称修持正道苦行的信徒为“头陀”。

头陀的日常生活很有意思。首先,每天只吃一顿,每顿都不吃饱;其次,要少睡,多坐,而且必须坐在远离尘世生活的地方,比如林间、墓地、山洞中;再其次,独身,不碰女人,不积蓄财宝。据说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就可以少欲、知足、无疑、灭爱,进而断绝欲望,得到解脱。

我觉得,头陀修苦行的诀窍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切跟生活对着干:想吃美食,吃不到,干脆每天一顿粗茶淡饭;想住华厦,买不起,干脆搬到墓地跟死人做伴……用这种痛苦来消灭欲望。

所以我又觉得,头陀们都有明显的愤青倾向,就像那位发起不买房运动的哥们儿:不是房价高吗?不是让俺买不起吗?OK,老子还不买了,老子一辈子租房!

这样对着干究竟有多大收效,我没做过头陀,也没参加不买房运动,不敢妄言。对于苦行的效果,无妨做几天头陀验证一下,发觉不能断绝欲望,再还俗也不迟。至于不买房运动,坦白讲,我是不敢试的,万一哪天缓过劲来,再想买房可就吃大亏了——谁知这狗目的房价还会涨到哪个地步?

自助餐

青丝

偶然在网络上看到这么一句话:“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这句话的原意是想要表达什么,已经无从知晓,却有人给它添加了一个绝妙无比的后缀——吃自助餐的最高境界。

不是吗?生活中常能听到有人开玩笑,要从赴宴的当天早上就开始“辟谷”,攒着肚子吃一顿狠的,以抵回礼金的票值。这话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有一层意思是明白无疑的,就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无论是观念还是形式,自助餐都是地地道道的舶来品,毕竟中国菜更适合于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场合,而不适合人情淡薄的自助形式。虽然自助餐中不可能有鲍鱼龙虾、茅台XO等物,但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怀大嚼,而不必担心多搛了几筷会遭到长辈的白眼,或者有同桌的客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

能够满足人的潜意识中的贪欲,是自助餐的另+卖点。叔本华说:“财富就像海水,饮得越多,渴得越厉害。”食物也是一样。当琳琅满目、品种繁多的美食呈现于面前,又有谁不珍惜这样的机会并且希望这个期限是一万年呢?

所以,即使是修禅的林清玄,在吃完自助餐后也说:“一般最能自我节制的人,也免不了吃下比平常食量更多的东西。”

我有个朋友,早些年曾与他人结伴到海南旅游,头几天下榻的宾馆为住客提供免费自助早餐。住客早上起来,下楼踱到餐厅,跟门口的侍应生报一声房号,就可以进去任取自己喜欢的食物大啖。虽然食物不外乎都是些极其平常的肉蛋奶及热带水果,可是这种占到了便宜的感觉却令人极为舒心,毕竟它是免费的,而且敞开吃。接下来几天,他们换了一家宾馆,没有自助餐提供。于是每天早上起来,他们一行

就驾车回到原来下榻的宾馆享用免费早餐。餐厅的侍应生并不掌握住客的信息,只要来人报出房号,就可以进入餐厅进餐。

多年以后,这个朋友以一种略带羞愧的语气跟我说起了这件事情。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去占这个便宜。换在平时,即使有人请吃,我还要想方设法地推辞,可是当时眼看着便宜就在面前,如果不去占,倒像是自己的智力有问题……

你是暴风雪,也是松枝

叶倾城

你也许,根本没听说过萧飒。她十七岁,便以“文学天才少女”的姿态成名,作品三次入选台湾《年度小说选》,分别是1978年、1980年和1982年——那一年,你出生了吗?

你很可能,知道杨惠珊,即使你没看过她演的《玉卿嫂》。我曾经与美国朋友坐在国贸里的星巴克聊天,他自称略谙中文,我信手一指对面的招牌,他认真地看了半天,念出一个“工”字,浅蓝眸子极其无辜:“那三个字太难了。”连起来是“琉璃工房”,正是杨惠珊的产业。从艳星到工艺美术家,华丽转身?啊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有几年,张毅、萧飒和杨惠珊分别以导演、编剧和女主角身份合作,号称台湾电影界的“铁三角”。这三角真是扑朔迷离,开始的时候,张毅是萧飒的丈夫,结束的时候,他归了杨惠珊。是戏假情真还是戏真情假?不重要,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而萧飒,愤而写下《给前夫的一封信》,历数杨惠珊的种种罪状:“有些人是会为了自己的私欲和寂寞,心中不存一点道德的。”又翻杨惠珊的底牌:“我只怪自己当时判断错误,以为她曾经因为介入别人家庭,庆得不欢,总会受到教育,不愿再重蹈覆辙。”这不是第一次,杨惠珊爱上已婚男人,用现在的网络语言,她是“惯三”。

子曰:上士杀人使笔端。果然没错。此信发表在《中国时报》上,顿时群情大哗。张毅与杨惠珊的演艺生命,自此结束。

有人责备萧飒,说她的《给前夫的一封信》,“像一场暴风雪打在苦难的女人心中……至于会不会压垮别人的松枝,已无关雪或文字之罪。”可是萧飒与张毅十多岁相识,共同度过的时日,超过了他们互不相识各自成长的岁月。难道,不是杨惠珊先成为她的暴风雪,毁掉了她的家?

只能说:这一场婚变,三败俱伤。人人都是凶手,人人都是死者。

那一年,正是台湾第23届金马奖颁奖,杨惠珊凭《我的爱》入围——讽刺的是,这部电影,仍是改编自萧飒小说,萧飒编剧,而且说的就是这一段外遇故事。典礼上,主持人张小燕在台上说:“我们希望杨惠珊熬过去……杨惠珊站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杨惠珊熬过去了,站起来了,有她与张毅的二十年婚姻为证,有她雕出的四百多个观音像为证。她甚至可以说:“身如琉璃,内外明彻。”真那么明彻吗?啊,往事不必再提。

萧飒呢?她再没结过婚。甚至,她也很少写了。也许,她在沉淀;也许,她只是正常地枯竭了。作家也像其他职业一样,可以退休,谁也不必写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也有可能,她被婚变击溃,正如许多其他毁于爱情的女作家一样,“她涉入自己太深了”。

萧飒曾写道:“小说就是人生,总是无可奈何。”但人生不是小说,不是关上书页就可以结束,所以,一定要撑下去呀,一定要站起来。

谁不曾辜负谁或者被辜负,谁不曾伤害谁或者被伤害,谁不是暴风雪,谁不是松枝?而有一句诗是这样说的: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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